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三只耳朵》作者:长虱子的猫 内容简介: 校园,俗套的一见钟情,日常,双箭头,小甜饼。 01 Y中附近的网吧一条街,因为地形便利、不要身份证两大优点,深受莘莘学子的喜爱和追捧。 此时树缘网吧背后的小巷子里,正上演着老旧、日常的戏码。 林竟被两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堵在巷子角落。 他刚从包里颤颤巍巍地摸出两张皱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都不够塞牙缝”,胖子黄毛有些嫌弃地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两张钱扇了扇风,对另一个瘦子黄毛说,“你再去搜搜他身上。” 林竟顿时后背一凉,他屁股后袋里还有两张一百的,本来想拿出裤兜里的零钱蒙混过关,要是屁股袋里的钱被搜了过去,一周的生活费没了不说,还得因为“不老实”受点皮肉之苦。 林竟双手向外抵在胸前,结结巴巴:“熊、熊哥,我……我身上真没有了。” 指使人的胖子黄毛把那四十块揣自己兜里,拿手箍住林竟的下巴,在他身上游移了一圈,“你这裤子口袋倒挺多的。” “小黑”,叫熊哥的黄毛对旁边停止动作的人说,“愣着做什么,摸摸他屁股后面那两个口袋。” 小黑的手刚刚绕到林竟身后,他就开始挣扎。他的下巴被熊哥捏在手里,只有身子靠着墙扭来扭去,因为看不到地下,一个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小黑脚上。 “我`操`你大爷!”小黑呲了一声,反手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林竟脸上,林竟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手指印,竟然称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脸多了几分气色。 熊哥把手一放,直接双手往林竟身上一推,就把他推倒在了散落着垃圾的角落,摔了他一个狗啃屎。 “两位哥哥好好和你交流,你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小黑挽起袖子正准备收拾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子。 突然巷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几分慵懒:“差不得了,让我安静抽根烟。” 熊哥和小黑闻声回头望过去,一个颀长的身影正靠在巷口的墙壁上,右手夹了一根刚刚点上的烟。 他穿着Y中的校服,白衬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随意地散开着,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脖颈线。落日的余晖从巷口透进来,称得他侧面的弧度犹如一尊浑然天成的雕塑。 两人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便停止了动作。 网吧一条街向来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学生、小混混还有各类社会闲杂人士都爱聚居此地。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三六九等。这里已经是一个初具雏形的小社会圈。 这里最说得上话的人,就是那些已经上了道,和涉黑人士打上交道的地头蛇。靠收点附近KTV、网吧的保护费,给附近的成年人或者失足学生兜售点不法小药丸营生。 接下来就是地头蛇的打手们,多数由早早辍学的小混混们组成,狐假虎威,在学生中备受拥簇,颇有点呼风唤雨的气势。 这两类人只要你不惹在跟前或者不让他们看不顺眼,一般很少主动挑事。 而两个黄毛这种从Y中开除,半路出道的小杂毛,就只能蜷缩在这种肮脏的小巷道,欺负一下Y中的老实学生。Y中的学生基本都是小肥羊,每天出动两三回,一天的上网钱、饭钱、香烟钱就有着落了,有时还有盈余。 但是这两个人也不傻。 Y中做为国家重点中学,能进来的人要不成绩好到逆天,要不家里有权有势还贼他妈有钱。 第一种人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 第二种人他们也不怎么敢惹。 于是他们把目光对向了第三种人——像林竟这种外地过来求学,身孱体弱、毫无背景的小弱鸡。 江鸿羽把烟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侧过头看了一眼巷尾两个还站在原地的人。 吐出来的烟圈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氤氲开,配上柔和暖黄的光线,整个人被青春颓废的光晕包裹着,让人一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鼻子里一声轻哼,优美的下颌线动了动:“怎么?还要我过来请你们。” 黄毛和小黑对看了一眼。 如果说这条街有地头蛇也不敢惹也惹不起的人,他们面前这位算一个。 有背景又能打的疯狗,没谁愿意和他过不去。 熊哥对着地上的林竟啐了一口痰,压着声恶狠狠地说:“今儿算你运气好。”说完拉着小黑迅速进了旁边一家网吧的后门。 江鸿羽把抽一半的烟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的烟灰槽里,调头就走。 林竟颤颤巍巍扶着墙站起来:“江鸿羽,谢谢。” 江鸿羽听到后顿了顿身形,没回头,举起骨节分明的右手朝后摆了摆,示意对后面的人听到了,阳光透过他的指缝扫在林竟有些狼狈的脸上。 他不觉得自己当得上这一句谢谢,他只是单纯看不惯两个黄毛欺软怕硬的作风。 江鸿羽转身进了巷口另一家网吧的后门,不过绕过了人头攒动的大厅,直直走向网吧深处的杂物室。 他抱开杂物室角落里的一箱饮料,下面是一块井盖大小的木板。他拉着凹槽处的铁环打开木板,踩着映入眼帘的铁梯走了下去。 这是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地下室,楼梯下去正对面就是厕所,再前面有一张小床,被褥被胡乱揉在了一团,床边还有一个老旧的木质衣柜,昏暗的灯光下还显出了几分年代感。 此时周飞正坐在尽头的电脑桌前,盯着屏幕看得入神,烟都快烧到屁股了都没发现。 学校和派出所对这条街的突然袭击都快变成定时演练了,基本次次空手而归。巷口有放哨的人,一有风吹草动,已经滑得跟泥鳅一样的老油条们直接从网吧后门窜进小巷子里鳞次栉比的居民楼,无数次的实战让他们的疏散速度比训练有素的部队还快上几分,抓得到个鬼。 这家网吧是周飞家开的。地下室本来是网管有时守夜累了,下来打个盹用的。周飞作为网吧家儿子的同时,也是Y中的在读学生,老师警察冲进来查人的时候,他也撵得跑了好几次。一气之下搬了两台电脑到地下室。 江鸿羽走过去,就瞟见隔壁屏幕上两条白花花纠缠胶着的人影。 江鸿羽捏着他的左手手腕就着他的手把烟屁股杵手边已经满出来的烟灰缸,迸溅出几颗飞扬着的烟灰。 “哎哟,我`操”,周飞皱着眉扯下耳机,“招你惹你了了,下手轻点。” “你还以为自个儿和小姑娘一样脆弱了是吧”,江鸿羽撩起眼皮,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认清现实,你丫一就一禽兽。” 周飞嘿嘿一笑:“我开公放,一起看?新出的,可带劲儿了。” “没那兴致”,江鸿羽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走了。” “晚上不说组局吗”,周飞皱着眉,“你走了我玩个鸟。” “你刚刚不正玩着吗”,江鸿羽站起身,“别以为我没看到。” “看片你不玩鸟啊”,周飞乐了,“还能恶心到你了。” 周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江鸿羽刚刚确实有些恶心,不是因为周飞玩鸟,男人谁不玩鸟。 他就单纯看到刚才屏幕上那两个赤`裸的男女有些倒胃口。 “说你把妹圣手真是侮辱了这个词”,江鸿羽看了他一眼,“圣兽还差不多,收收你那喷薄而出的兽欲。” “看着这画面,你没点兽欲,我还就不信了。”周飞说完作势要掏江鸿羽裤裆。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 “我`操`你大爷,江鸿羽!”周飞蹭得一下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刚才江鸿羽那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劲,此时周飞手上已经红了一片。 “我没大爷”,江鸿羽淡淡说,“我们家肉球可以陪你玩两天。正好比比你俩谁强一点。” 肉球是江鸿羽家养的一只泰迪。 走出密不透风、乌烟瘴气网吧,江鸿羽深深吸了口气。Y市已经进入深秋了,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金灿灿的银杏叶,纷纷扬扬。 江鸿羽摘掉掉落在头上那片枯黄的树叶,没走几步,就拦了辆的士绝尘而去。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被巷子里那幕恶心的欺凌搞没了心情,还是被周飞看的片儿倒了胃口。 回去的时候江扬居然在家。不过穿着军装,看样子还要出门。 “放学都两个小时了,才回来”,江扬坐在沙发上瞄了他一眼,“干嘛去了?” 江鸿羽在门口换鞋,头也没抬:“踢球去了。” “满身烟味,我坐这里都能闻到”,江扬冷哼一声,“你现在编谎话都不过脑子了吗?” “敢情您那鼻子比肉球还灵”,江鸿羽蹲地上低头逗刚刚跑过来在他脚边打圈的肉球,“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过脑和没过脑有差?” 江扬沉着脸:“江鸿羽,你给我注意你的态度。” “我端正态度和你聊天你不当回事儿”,江鸿羽叹了口气,“非要放`浪形骸了你才放心上。” “放你妈狗屁”,江扬面带薄怒,“你狗日的隔段时间不给我找点事儿就过不舒坦了是吧。” “这次我真不是找事儿,和你说的就是事实”,江鸿羽直起身,神色淡淡,“再说了,我就是狗日了出来的,所以我也是条疯狗。” 江扬紧握的双拳青筋凸显,眸子里的冷光透过空气在江鸿羽身上剜了一刀有益刀,他紧咬着后槽牙才冷静了下来,脸色难看得厉害。 江鸿羽压根没理他,直接无视他的目光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严婷听见声走出来,就发现江扬黑着脸站在客厅。 “不是说回来好好和他好好聊吗”,严婷柔声问。“怎么又杠上了?” 江扬哼了一声:“你信不信哪天肉球会说人话了,他都还不会。” 过了一会他又说:“让严珉最近别过来了,指不定狗崽子又学到什么花招来气我。” 严婷拧着眉,斟酌着说:“我和严珉聊过,他说鸿羽真是……” “是什么是”,江扬直接打断了她,“我儿子我还不清楚,小姑娘的情书每周都能搜罗出一大筐,他就是变着法给我添堵。从小到大就这臭德行。” 严婷眉头还是没松,不过她不打算和江扬争辩,因为她知道压根没用。 “准备吃饭吧”,严婷转移话题,“我去叫他出来。” “吃个屁,气都气饱了”,江扬提了一下声儿,像是故意说给屋里某个人听,“等会军区还有会开,走了。” 严婷送他出门:“就两个小时时间也往回赶,你也不怕累着自个儿。晚上回来吗?” “我回来看他把自己作死没有”,江扬变穿鞋边说,“这两天估计都得呆里面了。你记得给严珉打电话,让他别再给狗崽子灌输些乱七八糟的。” 江鸿羽在屋里躺着,震耳欲聋的摔门声让他的床都跟着颤了颤。 他拉过被子盖过自己的头。 没静两分钟,严婷就来敲他的门了。 江鸿羽懒懒说:“严姨,进来吧。门没锁” “鸿羽,出来吃饭吧”,怕他不出来,严婷又补了一句,“你爸刚走。” “听到了”,江鸿羽声音里带了一丝嘲讽,“他那阵仗,全小区恐怕都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严婷几番欲言又止。 江鸿羽放下筷子:“严姨,你有话直说。” “我和你舅舅聊过”,严婷看着他,“虽然你舅舅现在才和我说这事儿,我之前也隐约察觉到了。我也和他也谈了你的事。我和你爸想得不一样。你早些明白了也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这事儿你突然发现,如果,如果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聊聊。” “谢谢你严姨”,江鸿羽一只手搭椅背上,一只手放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我没什么其他想法,挺坦然接受的,毕竟我也没办法抗拒本能的选择。” “行吧,你从小自己都有主意,我也不多说了”,严婷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兔子,“你爸回来时特地绕路给你买的。多吃点。” 江鸿羽没动。 “你别和他来硬的”,严婷叹了口气,“他那儿,我会找时间和他说的。” “这事儿,你别管”,江鸿羽站起身,“他爱信不信,爱接受不接受。” 话虽这么说,江鸿羽心里因为江扬的态度也挺烦躁的。他们有着最直接的血缘关系,却也隔着无法沟通的鸿沟。 江扬站在原地不动,江鸿羽也迈不过去。好像谁向前一步,都要掉进那条深不见底的天堑粉身碎骨。 吃完饭严婷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江鸿羽在房里打了几局游戏,出门喝水时,严婷招呼他过去吃水果。 江鸿羽瞟了一眼屏幕:“婆媳大战看完了?” “狗血得糟心,不看了”,严婷抱着抱枕点评,“这部剧的演员挑得真好,尤其主角,新鲜又水灵。” “嗯”,江鸿羽叉了一小块哈密瓜, “一般吧。” “一般吗”,严婷顺口接了下去,“我觉得挺好看啊,那双大眼睛看到我心里去了。” “大眼睛?”江鸿羽又看了一眼屏幕,“刘海长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怎么看到你心里去的。” “刘海儿?”严婷没反应过来。 “哦”,江鸿羽淡淡说,“我说的是男主。” 严婷愣了愣,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可以理智思考后去接受江鸿羽的性向,可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没有深入这种概念。 江鸿羽又开了旁边的一代杏仁,随后问:“这剧讲哪了。” “哦,刚开始”,严婷赶紧接话,“女主角把咖啡不小心撒男主身上,一见钟情了。” “太俗套了。”江鸿羽吃了两颗杏仁,拍了拍手。 “我也觉得”,严婷点了点头,“撒咖啡挺无聊的,撒酒疯可能更具戏剧张力。” 江鸿羽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有必要结束了,转身回房继续打游戏去了。 心里还不住吐槽,啧啧,这年头还一见钟情呢。 注:江鸿羽和陆晓的单篇,有兴趣可以看看,可能不会日更。尽量隔日一更吧。 下更预告:俗套的一见钟情。 02他妈的,太狗血了。 江鸿羽下午去老赵那里请假训练的时候,老赵满脸不爽。 “就一个破足球队也要浪费两节正课,蒋云甫可真神气了。” 对面的李老师抬起眼看了老赵一眼:“行了,被抱怨了,市里组织的比赛,学校也重视。” 说完又撩起视线看了看江鸿羽:“再说他浪费两节课能有什么差。” 江鸿羽双手抄裤袋里,歪着头,也不说话,下巴微杨,满脸写着不耐烦,就差俩鼻孔对着老赵出气了。 “是成绩的问题吗”,老赵拔高声音,“这是纪律,今天他请两节假玩足球,明天个个都来效仿,还上不上课了!” 李老师:“诶诶诶,你给我争什么。” “走走走”,老赵摆手,“你别不耐烦,我看见你也烦。” 江鸿羽才出办公室,李老师就叹了口气:“你可烧高香吧老赵,江公子现在算给你面儿了,还知道知会你一声。以前我在初中部的时候每天都能瞧见他们班主任满学校找人。不敢管又不能不管。” “就一群怂货”,老赵嘁了一声,“管他天王老子,他在老子班上,就得守规矩。” 江鸿羽到更衣室的时候,足球队的人基本都齐了,蒋云甫坐在后面的休息凳上看他们换衣服。 周飞看他黑着脸,乐着说:“江队,又被你们班老赵念叨了?” 江鸿羽没理他,走到自己柜子前拿衣服。 “赶紧换”,蒋云甫走过去拍了拍江鸿羽的肩膀,“我们先出去。” 江鸿羽冷冷扫了一眼肩膀上那只手。 蒋云甫立马拿起手,耸了耸肩,从他身旁走过时还顺带摸了一把旁边林松的背:“赶紧出来。” 等人都出去后。 江鸿羽把衣柜门狠狠一摔,哐哧嘎啦的声儿在寂静的更衣室顿时显得突兀又刺耳。 Y中进门的左手边,就是足球场,此时跟在陆祥之背后的陆晓远远就瞧见了场上穿着蓝白球服奔跑的青年们。 陆祥之的大学同学是高一的年级主任,老同学相见的重逢之情以及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尖子生让他快要忍不住老泪纵横。 陆晓对这种场面一般欣赏无能,和两人打过招呼便晃回了足球场。 他一米开外站着一个颐指气使的壮汉,一直对着场上的人逼逼叨叨。 “江鸿羽,传球传球,别逞威风!” “林松你眼睛瞎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防守防守!” “唉,李泽你是不是没吃饭!跑起来!” 陆晓听得脑仁疼。 但他没有移动位置,因为他懒得动。 四五点钟的太阳光线歪歪斜斜,洒下了一层油画般温润的光泽。 他的视线被场上一个矫健灵逸的身姿吸引了过去。 眉目飞扬的脸,瘦削高挑的身材,尤其一双大长腿,断球的时候,跑动的时候,显得优美又修长。 陆晓忍不住多瞧两眼。 壮汉的声音突然停了,一个清秀的男生从教学楼那边跑了过来。 “蒋老师”,男生喘着粗气,“对不起,我来晚了。” 壮汉的笑得油腻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陪我在旁边看看。” 说完手往下滑,摸了摸他的背,又一路向下,在对方的屁股上抓了一把。 陆晓皱了皱眉,这个人,分明…… 场上的江鸿羽心里也异常的狂躁。蒋云甫的肆无忌惮让他的容忍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一周前,蒋云甫和足球队的人勾肩搭背、摸腰抓腚他都可以认为是男生之前普通打闹的肢体接触。 可是当他上周撞见蒋云甫在休息室抓着裤裆看GV的时候,这些动手动脚无一不带着揩油的性骚扰气息。 更他妈操`蛋的是,蒋云甫看的是他落下的U盘里的片儿。 他当时就被蒋云甫那心照不宣的眼神恶心到了。 当安一跑到场边的时候他余光是瞟到了的。当蒋云甫的手拍他的肩的时候,江鸿羽就停止了跑动。 周飞跑过来撞了撞他的肩:“干嘛呢。” 他看了周飞一眼:“我叫安一上来替我一会儿。” 安一是初中部的学弟,人长得很清秀,蒋云甫对他最不老实。 此时蒋云甫忙着和安一说话,没注意到场上的动静。 江鸿羽才走两步,就瞧见蒋云甫的手伸到了安一后方。 “我`操。”他眸色越发的暗,大步流星往场边走了过去。 蒋云甫觉得江鸿羽的“把柄”也算在自己手中,对他的的警告总是一笑置之。 今儿大庭广众,江鸿羽看着他对小孩动手,算是爆发了。 蒋云甫想错了一点,江鸿羽本质上就是一条疯狗,根本不怕被另一条狗反咬。 “江鸿羽,你跑过来干什么!”蒋云甫看见走过来的人影吼了一声。 江鸿羽此刻满脸带煞,没正眼瞧他,皱着眉对安一说:“你去场上替我。” 安一被他逼人的气势震得愣了一秒,才小跑过去。 他回头看安一跑到场中了,头还没偏过来,拳头就砸在了蒋云甫的脸上。 “我`操,江鸿羽你发什么疯!”蒋云甫猝不及防被揍脚下一个踉跄,还没回过说神来,拳头又落在了他脸上,直接把他揍倒在地。 刚刚站旁边的陆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一注液体飙到了自己脸上,温热中带着猩甜。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上一片猩红。 旁边壮汉已经被揍倒在地,那个叫江鸿羽的高个子骑在他身上红着眼一拳接一拳地抡下去。 陆晓觉得周遭的环境都静止了一般,只有那有力的拳头揍在壮汉脸上带起横肉的颤动,拳头的主人宣泄的暴力蔓延到他的四周,刚刚鲜血迸溅过来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有种说不上的视觉美感,刺激又痛快。 直到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满含怒意:“你他妈别给同性恋丢脸!” 陆晓刚刚反应过来的身体又再一次定在了原地,一动也没动。 视线里,场上的人冲过来拉开了两人,教学楼那边也有人跑了过来。 江鸿羽说出那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属于这个群体时候,他也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对这个群体不带善意的眼光。包括江扬自欺欺人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的态度更是让他喧嚣的情绪达到了一个沸点。 江扬觉得这个群体是见不得光的,丢人的,他只愿把自己诚恳地沟通当做一次青春期的叛逆。 他觉得自己揍蒋云甫的时候就像在进行一个仪式,在为一个群体捍卫什么的仪式。 他的动作和情绪是暴烈的,可是他的脑袋和思维无比的清晰和冷静。 周飞从身后架着他往后拖的时候,他看到地上满脸都是血的蒋云甫轻轻笑了笑。 真是痛快。 他冷眼看着足球队的人蹲在地上扶起蒋云甫往医务室走,自己却定在了原地,周飞在他说着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直到他看到另一个定格在原地的人。 那张清俊干净的脸上满是茫然,侧脸被柔和的光线照得半透明,还能看到脸上细微的绒毛,另半张脸沉在阴影里,还有一行歪歪斜斜的血珠,慢慢滑落着,带着艳丽又诡异的美感。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一半天使一半堕落成魔。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甩开了周飞架在他胳膊上的手,耳畔有秋风飒飒吹过的声音。 他每走一步,就感觉心里咚得响一声。 等陆晓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一双浓墨重彩的眸子里。 江鸿羽鬼使神差般伸出手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对方眼睑下的那块血迹,这块血迹就像一滴眼角处滑下的血泪。 触手细腻一片,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手上也满是血。 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眉心微蹙看着他。 他扯起身上的球服,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粗鲁地胡乱在他脸上抹了几把,“你看傻了吗?旁边有人打架不知道躲远点?” 陆晓的半边脸顿时红了,也不知道是血迹抹开来染上的还是被面前这个暴力分子揉出来的。 江鸿羽刚想说话,老赵隔大老远就开始怒吼:“江鸿羽,你给我滚过来。” 江鸿羽拧着眉回头看了看,抬起胳膊把外面的球服背心脱了下来,直接塞到陆晓怀里:“你自己先擦着。” 陆晓望着跑远的背影和飞扬起的发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祥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球服带血的地方卷裹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陆晓问。 “说是有学生出事了”,陆祥之笑,“不然以我老同学以往的性子,准得拉我聊一两个小时家常。” 陆祥之瞄到他手里的球服:“哪来的?” “观光礼物”,陆晓笑了笑,“走吧。”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老赵已经气得语无伦次。 “江鸿羽你真是出息了啊”,老赵踱着步子在办公室里打圈,“校外打架我抓不住你就算了,现在直接挑衅到我跟前了,操场就直接动手了,还专挑老师打,要不要我下周一升旗仪式上给你申请个单人节目。” “升旗仪式就不用了”,江鸿羽瘫坐在沙发上,“你要是觉得没看到遗憾,改天我单独给你表演。” “你你你你”,老赵指着他的鼻子,手都在抖,转头对教导主任说,“看见没,还敢威胁我,打一个还不过瘾是吧,来来来,也往我脸上打,看看我流的血多还是蒋云甫流得多。” “老赵,够了啊”,教导主任也一个头两个大,“和学生置什么气。” “我置气!怕是他要拿我撒气”,老赵只跺脚,“我给你说,这事性质极其恶劣,必须记过。” “唉”,江鸿羽叹了口气,“老赵我真不会和你动手,我挺喜欢鲁鲁巴的,你特像他。” 老赵:“什么!?” “就鲁鲁巴老师啊”,江鸿羽双手比了个圆,认真解释“脸有篮球这么大,也特别喜欢跺着脚说话。还挺可爱的。” “你你你你”,老赵气得说话都哆嗦,“今天揍人累了就开始耍皮子人身攻击了是吧,老陈你丫别怂,今天必须治治他。他今天敢拿话桶我心口,明天就敢拿刀捅你肚子。” “你不是挺不待见蒋云甫吗,怎么还感同身受起来了,诶,老赵,老赵”,陈主任扶额,“你能别绕圈了吗,坐下,把我脑壳都绕晕了。” “你丫就和稀泥吧你”,老赵转向陈主任,“你不要老子管,那你自己管!” 说完就摔门而走。 老陈还不怕死在他身后补了一句:“损坏公物老师也要赔钱哈。” 老赵一声怒吼:“狗杂种,要赔你自己掏腰包!” 老陈脑袋伸出门外:“又骂人,这个月扣五十。” 老赵气得转身又骂:“扣完算了,反正吃你家大米!” 老陈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沙发上的江鸿羽又扳起了脸:“说吧,为什么揍人。” “老赵最近老发火”,江鸿羽偏头问,“是不是更年期了?” “你还说”,陈主任面色一沉,“就你说他脸大,足够他记你丫一学期的仇了。” “没说脸大啊,就是气鼓鼓的时候挺圆,和鲁鲁巴可像了”,江鸿羽一本正经,“你说他长得斯斯文文,怎么张嘴就成脏。” 陈主任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说完自己又猛拍了一下桌子:“转移什么话题,给我老实交代,给你擦屁股还不配合,总不能瞎鸡`巴乱擦吧。” 江鸿羽:“老陈,说几不说把,文明你我他!” 江鸿羽还是没说原因。一方面他不想让安一不好受,也不想让更衣室其他人想起来恶心,另一方面,他更不想把自己的事扯出来。 当然江公子说这个老师有问题,那么他就有问题,根本不用追求性取向性骚扰这件事,学校就暗戳戳地处理了蒋云甫。 江鸿羽从教导处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那张带着诡异美感的脸。 他转头问折返回来领人的老赵:“刚才站旁边那个人呢?” “站旁边那么多人”,老赵火又蹭了起来,“我替你收拾残局还来不及,还有心思给你留意旁边的人!” 后面老赵的暴风暴雨式地语言轰炸,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满脑子想着,以前没见过这人啊,几年几班的? 回家给江扬选择性`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事。 江扬忍不住在他脚踝处踢了一脚:“挺能耐啊小子,下一步是不是想揍老子了。” “我觉得你们都有被迫害妄想症,真的”,江鸿羽无比真诚地说,“而且对我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误解。” 吃完饭他就回房间躺着了。 刚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脸。 黑白分明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自己,眸子潮湿又明亮。 替他擦脸时,也只是眉头微蹙,没发出一点声儿。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回味,好像还挺好摸的。有软又嫩。 我`操! 江鸿羽猛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绝逼精虫上脑魔怔了。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矿泉水猛灌下去才浇灭了刚刚突兀而起的燥热。 江扬上楼了,严婷依旧在沙发看电视剧,依旧招呼他过去吃水果。 “怎么这两天都是哈密瓜。”江鸿羽叉了一块放嘴里。 严婷:“昨天女主角为了撒咖啡的事儿道歉给男主角送哈密瓜汁儿,看得我今天也挺想吃。” 江鸿羽:“……今天也送吗?” 他其实是想问明天是不是也吃哈密瓜。 严婷无比认真:“送啊,今天也送,女主一见钟情后,开始追求男主了。” “我`操,也太快了吧”,江鸿羽忍不住吐槽,“一点都不矜持。” “你懂什么”,严婷反驳他,“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看上了就追,好东西不等人。” 江鸿羽顺口答:“那男追男呢?” “这……”严婷愣了,“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严珉。” 江鸿羽刚想说开玩笑一问别那么认真,严婷就一个哎呀。 “你看多巧,男主找的新公寓对面就住着女主的。” 江鸿羽瞟了一眼屏幕:“这狗血落俗的剧情也就偶像剧敢这么写。” 严婷似乎很有心得:“现实可比偶像剧狗血多了。老天要撒起狗血,就没人类什么事儿了,统统靠边儿站。” 江鸿羽若有所思。 他洗漱完,准备睡觉了,眼睛还没闭上,某张脸又浮现眼前。 他蒙上被子,好吧,老天你赢了。 他妈的,太狗血了。 03 别扭个屁,害羞个屁,矜持个屁。 第二天尽管是周末,足球队还是得训练,因为周一就有场比赛。 江鸿羽早早去了学校,衣服换好半天,才好不容易等到打着哈欠进来的李泽。 “江队,这么早”,李泽一边打哈欠一边打招呼,“心情好点没?” 江鸿羽半躺在休息长凳上:“你注意打哈欠的时候口水别喷我脸上,我心情会比现在好一点。跟个喷水壶似的。” “嘿嘿,瞧你焉皮儿打垮儿,给你浇点水滋润滋润”,李泽一笑,“老蒋都被你打得下不了床了,今天谁负责训练啊。” “不知道”,江鸿羽直起身,“老陈只说训练照旧,诶,我问你个事儿。” 李泽乐了:“江队,您请说。” “就昨天”,江鸿羽揉了揉鼻子,“就你们过来拉扯我的时候,旁边站了个人,你还记得吗?” “旁边站的人多了”,李泽脱下上衣时,江鸿羽撇开了视线,“哪一个?” “高高瘦瘦,不是我们足球队的”,江鸿羽回想着,“没穿校服,灰色连帽卫衣。” “没印象了。”李泽穿好衣服扯裤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连着内裤往下拉,露出半个屁股蛋。 “我`操,别耍流氓。”江鸿羽嫌恶得闭上眼。 “你看我便宜,还说我耍流氓”,李泽迅速换好训练裤,“江队,能采访一下您的逻辑吗?” 李泽又坐了过去:“江队,说真的,你昨天为什么揍老蒋。虽说他这人好像确实有点毛病,不至于下手那么狠吧。” “我逻辑都成问题了,揍人能有什么理由。”江鸿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拿起训练包就出了更衣室。 李泽山讪讪跟了出去。 等足球队的人来齐了,江鸿羽又问了一圈。 有人记得,也有人记得不认识。所以基本等于白问。 他妈的,比田螺姑娘还神出鬼没,田螺姑娘至少回回留下点什么,他倒好,带走自己的魂儿,还外加一件染血球衣,可真行。 周飞:“问那哥儿们干什么。” 江鸿羽没好气:“讨债。” 江鸿羽自己还没讨到债,找他要债的人就来了。 江鸿羽看着面前的老赵有些好笑:“老陈可真行。” 老赵拿起口哨吹了一声,大喊:“列队。” 大家懒洋洋地列完队,后面的王兵忍不住说:“赵老师,没有金刚钻可别揽瓷器活哟~~” 大家哄得笑作一团,江鸿羽作为队长站在最前,直接回头冷冷扫了一圈,后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赵意外地没发火,清了清嗓子:“本来学校暂定你们陈老师代课,他早上没起来,我先友情客串一把,江鸿羽,你先带大家做热身。” 周飞热身时小声问江鸿羽:“陈老师?哪个陈老师?” 江鸿羽笑:“老陈啊,你瞧着就跑的老陈。” “我`操,学校怎么净瞎胡来”,周飞啧了一声,“老陈天天穿得跟个衣冠禽兽似的,他能当教练?踢足球几个人知不知道。” 老赵走过来一个爆栗敲他头上:“龟儿子,说老师坏话还扯着嗓子吼,就你这下三滥水平,跑动跟个殃鸡一样,信不信老陈分分钟秒杀你。” 周飞有些不服,但是江鸿羽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他忍了忍就没有发作。 等老赵走到另一排去了他才抱怨:“可劲儿吹吧。” 江鸿羽:“他真不是吹,老陈以前带队拿过省冠军的。” 周飞瘪了瘪嘴:“真的假的?你为什么这么给老赵面儿啊。” 江鸿羽神色淡淡:“第一,我给他家属面儿;第二,他长得像鲁鲁巴。” 周飞:“……鲁鲁巴是什么理由。” 江鸿羽:“看人顺眼的理由。” 老赵一上午都带着做体能训练,当周飞跑完第三十圈的时候,忍不住呼天抢地,叫爹骂娘,林松拍了拍他肩膀:“知足吧,江队还要继续跑二十圈。” 对于老赵这种幼稚的小报复,江鸿羽是浑然不在意地。恰好他心里也挺烦躁,发泄发泄也好。 等跑完老赵已经走了,足球队的人也走了大半,剩下周飞、林松、李泽和王兵等着他一起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飞新女友白颖和王兵的女朋友方丹也来了。 周飞突然问:“白颖,昨天下午你不是看我们踢球吗,当时站老蒋旁边有一男的你认识吗?” 江鸿羽抬起头看过去。 白颖:“挺多男的,长什么样啊。” “挺好看,个子估计一米八左右……”江鸿羽还没说完方丹就打断了他。 “江队,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是不是这个帅哥?” 这是远处拍的一张侧影,照片上的人整个被光线包裹着,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浑身都带着光晕。 王兵捏了捏方丹的脸:“方小样儿,你胆子渐长啊,不拍我拍其他男人。” 方丹委屈地说:“好的事物就是给人欣赏的。纯欣赏。” 江鸿羽直接拿过手机,打开方丹的微信发给自己,收到图片保存后,又撤销消息,最后在相册把照片删了,还细心地找到最近删除相册把最后一丝痕迹抹掉。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丢回给王兵:“帮你删了,不用谢。” 江鸿羽心中冷笑。 欣赏?老子都还没欣赏够呢。 周一陆晓到办公室找老赵的时候,老赵斜眼打量了一番他:“你爸是陆祥之?” 陆晓有些意外他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老赵站起身儿:“走吧,先和我去教室。” 刚走出办公室老赵就忍不住问:“你和你爸长得像不像?” 陆晓挺茫然:“挺像吧。不过他比我帅。” “操!”老赵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陆晓:“……” 两人正站在门口,李老师走过来:“哟,这就是新来的尖子生啊,老陈可真偏心,就知道往你班上送。” 老赵此时心气儿不顺:“你要乐意我送给你行不行。” 李老师见怪不怪:“一大早又发什么疯。” 陆晓跟着老赵进教室。 老赵还没开始狮子吼,班里就静了下来。 老赵板着脸对陆晓说:“简单介绍下自己 。” 陆晓面色平静:“大家好,我叫陆晓。” 老赵等了两秒才发现旁边的人已经不打算继续说了,一脸云淡风轻站在那。 老赵嘟囔着:“装什么酷啊?” 陆晓:“嗯?” 老赵指了指最后一排右侧靠过道的位子:“……那个空位子是你的,过去吧。” 江鸿羽正趴桌上打瞌睡。 他挺心烦,方丹虽然有照片,不过也不认识那人。他浑身环绕易燃气体过了个周末,方圆十里有点火星都能马上点炸他。 新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没有抬头。 鼓掌声比江鸿羽预想中激烈了不少,他也没有抬头。 等老赵说:“……那个空位子是你的,过去吧。” 空位子?江鸿羽猛地睁开眼,搞毛啊,自己好不容易独占个角落,刚想爆炸,抬头就瞧见了不速之客。 他立刻原地爆炸,只是把自己的心炸出了璀璨的烟火。 嗯?一盆狗血泼了下来。 泼得还挺爽。 陆晓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时候,也瞧见了他,心里有几分意外,不过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江鸿羽暗骂,又来了。 那种周遭环境似乎都静止了,只有视线追随着的人是动态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心就是鼓面,移动的这人就像一个鼓槌,走一步,就在他心上重重地敲一下,震耳欲聋,声响在整个胸腔回荡,耳膜都被震得呼呼响。 江鸿羽张了张嘴:“……你……” 陆晓入座:“嗯。” 江鸿羽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你……” 陆晓偏头看着他:“嗯?” 江鸿羽对陆晓说了第二句完整的话:“你脸洗干净了还挺白?” 陆晓:“?????” 江鸿羽说完眉一皱,特别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在他觉得自己脸要红的前一秒,立马又趴到桌上装死。 丢脸!太他妈丢脸了! 为什么要夸一个男人脸白! 为什么! 陆晓呆了一个早自习,下课就被老陈领走去办各种手续,移交档案。 去后勤处领教材,量校服的时候,老陈说:“秋冬季的校服都还在做,要下周全校统一发,存货就衬衣和裤子了,你先将就穿着,要是晚上觉得冷,就先穿自己的外套,尽量穿深色,我会给纪律组打招呼。” 陆晓点了点头:“谢谢陈老师。” 老陈笑呵呵:“私下叫陈叔叔就行。” 陆晓笑:“好。” “行吧”,老陈看了看表,“也快下课了,带你去食堂吃饭吧,吃了饭等会儿把衣服换了。” 老陈没那天第一次见对着陆祥之那股啰嗦劲儿。 吃完饭还特地打包了一份饭,看陆晓有疑问,他笑了笑说:“给你们赵老师买的,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陆晓笑了笑:“赵老师挺特别的。” “你不用说那么委婉”,老陈笑,“已经见识他那火爆脾气了?不过别担心,他当老师很负责,课也上得好,对学生是真关心。就是说话不中听了一些。” 回教学楼后,老陈去找赵老师了,陆晓拿着裤子衬衣往厕所走。 在隔间换好衣服,他从包里抽了根烟点上。没抽两口,就有人踢了两下门板。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哥儿们,火机丢出来借用一下。” 陆晓从门板下方甩了出去。 江鸿羽从地上捡起火机时晃眼看到一双莹润白`皙的手。 江鸿羽点上烟,又把火机扔了进去:“谢了。” 隔间里的人没回答他也没在意。 他此时正因为上午的傻`逼举动烦躁。 说的第一句话骂人家傻。 说的第二句话暗指人小白脸儿。 可真行。 刚点上烟,手机就响了。 王兵打过来的电话,说话的却是方丹。 方丹:“江队,你那天问我那人我今儿在食堂瞧见了。和陈主任在一起,你去问问?” “还用你说”,江鸿羽嘁了一声,“转我们班来了。” “啊,正好”,方丹欢呼一声,“我等会让小琳来找他。” “等等,等等”,江鸿羽拧着眉,“找他做什么,几个意思?” 方丹:“什么意思?我们可爱的班花瞧上了呗。” 旁边还有一个娇嗔的女声不知道说了什么,方丹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江鸿羽顿时鼻子一声哼:“找个屁,人家有主了。” 方丹:“啊?江队,会不会信息有误啊,人才刚转过来,你怎么知道。” 江鸿羽冷冷说:“我怎么知道?我同桌,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挂了电话,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情敌1,KO。 然后他心满意足弹了弹烟灰,走出了厕所。 陆晓听到脚步声渐渐远了后,打开门,笑着自言自语:“我怎么也不知道我有主了。” 陆晓在外面嚼了一个口香糖才进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了半数学生,尽管他从后门进去,还是有好奇的目光追随而来。 江鸿羽双手枕着头靠在椅背上,戴着耳机正闭眼听歌,听到他拉凳子的声响睁开眼一直盯着他。 陆晓被人也盯习惯了,他从小四处转学,特别习惯接受这种探究的、打量的、好奇的甚至其他形形色色的目光。 可是这人的目光盯得他却有些不自在,太直接太赤`裸,不加掩饰,带有某种侵略性,像是要穿过他的皮肤骨肉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忍不住了:“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江鸿羽从椅背上直起身,手肘抵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依旧看着他:“看你好看呗。” 坐江鸿羽前面的范蓉回过头对他点了点头。 陆晓微怔,这人,真是……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你拿着镜子看自个儿行不行。” 前面的范蓉扑哧一声笑了,转头对江鸿羽说:“江队,我觉得新同学说得在理。” “起开,小丫头别捣乱。”江鸿羽把范蓉的头扭过去。 说完站起身要往外走。 陆晓挪了挪凳子让他。 江鸿羽突然弯下腰凑到他耳后,温热的鼻息扫到陆晓耳后的那块皮肤,轻声说:“还闻得到烟味呢。” 陆晓回过头正好对上他那墨色带笑的双眸。 江鸿羽眉梢微扬,对他眨了眨眼,又邪又痞,转身走出了教室。 江鸿羽走出教室后勾了勾嘴角,早上别扭个屁,害羞个屁,矜持个屁,这小子绝对那天操场上的话听见了,厕所里的话也听见了! 他转身去了体育馆,不过到休息室的时候门从里面锁着。 江鸿羽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周飞来开了门,白颖红着脸给江鸿羽打了个招呼,小跑着走了。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走进去躺小床上,骂了一句:“牲畜。” “小情侣关着门,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儿怎么了。”周飞嘿了一声,也挨着躺了上去。 “滚开点,别挨我这么近。”江鸿羽挪了挪位置。 周飞闭上眼:“躺会儿吧,等下就出发打比赛了。” 江鸿羽对于自己再次见到陆晓狂喜和心跳加速的反应深感鄙视。不过他还是很快接受了自己落入了一见钟情这个俗套里的事实。 谁会跟自己的心过不去,何况心里的火烧得正猛。 既然已经钟情,那么接下来就是该把单方面钟情变成互相钟情。 作为一个行动力时刻可以跟上思维运转的人,他决心不耻下问。 “诶,周飞”,江鸿羽推了推他,“你平时都怎么追人的。” 周飞猛地睁开眼转头看着他:“我`操,不是吧。”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我`操,”周飞有些震惊,随后说,“你还用追人?你搁那着一站,人不是手到擒来。” 江鸿羽沉默了一会:“他不太一样。” 周飞:“能有什么不一样。” 江鸿羽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要追的是个男生。 江鸿羽:“感觉不太好追。” 周飞:“能有什么难,只要有恒心,千年雪山碎成冰。献殷勤,诉衷肠,再上床。完事儿。” 江鸿羽皱了皱眉:“有没有走上半身、不走下半身的路子。” 周飞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完了。满身兽欲的年纪你居然要走心。” “滚开”,江鸿羽白了他一眼:“我脑抽抽了才会问你。” “不对啊,谁啊,我认识吗?”周飞推了推他,“都到我这不耻下问了。” 江鸿羽侧过身对着墙:“管得着吗你?” “我真是太好奇了,到底谁啊”,周飞又推了推他的背,“我们学校的还是外校的?” 江鸿羽不耐烦:“追到了再告诉你。” 周飞叹了口气:“你顶着这张脸都要走心了,谁能拒绝你。” 江鸿羽难得没怼他:“借你吉言。” 04以后说不定得天天瞧我脱衣服。 虽然没有主场作战优势,比赛还算轻松赢了隔壁校。老陈挺开心请吃了晚饭才放足球队回学校。 江鸿羽到教室的时候,陆晓没在。 范蓉转过身:“江队,怎么样,战果如何。” “还行吧,0: 3”,江鸿羽瞄了一眼旁边的空位子,“人呢?” “陆晓啊”,范蓉意味深长一笑,“佳人有约。” “什么?”江鸿羽眸光一深。 这才多久没盯着,情敌2就出现了。 “挺厉害吧”,范蓉继续说,“高二眼高于顶的冰山美人儿姚茜亲自找过来了,班上男生眼睛都看直了。你还别说,这两人气质还挺配。” 江鸿羽:“去哪了。” 范蓉:“我怎么知道,也快上课了,大概楼梯间吧。” 江鸿羽勾了勾手指,范蓉凑了过去。 “知道冰山撞冰山什么后果吗?”江鸿羽在范蓉耳边说。 范蓉:“什么后果。” 江鸿羽笑了笑,没说话,然后又瞬间沉着脸出了教室。 管他什么后果,有我在,绝不会有好结果。 不,压根就不会让你到结果那一步。 江鸿到楼梯间时姚茜正对着陆晓笑意盈盈,陆晓背对着他。 她瞧见江鸿羽了,柔声对陆晓说:“我回教室了,拜拜。” 说完又看了一眼陆晓背后的江鸿羽。 陆晓转身就瞧见江鸿羽靠在墙上盯着他。 陆晓对他笑了笑,刚想迈步,江鸿羽开口了。 “她找你干嘛?” 陆晓还没开口,江鸿羽就走到他跟前。 江鸿羽比他高上半个头,此时略微低着头,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里闪着光。 江鸿羽沉着声儿:“她也看上你了?” 陆晓扬着下巴对上江鸿羽的目光,抬了抬眼角:“也?” 江鸿羽眉毛一扬:“你刚刚和她说什么了?” 陆晓垂下眼盯着江鸿羽的脖子处,忽然一手扯着江鸿羽校服外套里的没扣好的衬衣领子,身体微倾,头一侧擦过江鸿羽的右脸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告诉她,我好像被人预定了,叫她别看上我。” 江鸿羽头一偏,就瞧见那双潮湿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促狭。 陆晓弯着眼角把他折进去的衬衣领子翻了出来,还轻轻用手拍了拍:“进去吧,快打铃了。” 说完大步往前走了。 江鸿羽在原地怔了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理好的衬衣,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地笑了起来。 然后转身跟了上去。 陆晓走在他前面,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配着黑色的校服西裤,平整流畅的肩线下方还能看到微微突出的蝴蝶骨。 他看得有些入神,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压根没瞧见伸过来的拖把。一脚稳稳踩到了正在地板上移动的拖把头。 拖把持有者正闷着头和地板大作战,轻轻一推手中的拖把。地板本就湿润,江鸿羽的脚随着移动的拖把头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朝后仰了过去,重重摔了个面朝天,他自己都能听到骨头挨着地板的脆响。 周围的人凑过来扶起他时,他分明看见视线前方那人侧脸轻轻勾起的嘴角。 江鸿羽很不爽。 晚自习一直趴桌上,他此刻完全不想看见陆晓的脸。 因为, 太他妈丢脸了。 太他妈丢脸了。 太他妈丢脸了。 在他心中默默说完第三声的时候, 他的胳膊被轻轻推了推,他依旧装死没反应。 “诶”,陆晓挺无奈又推了推他胳膊,“江鸿羽,关关窗,有点冷。” 这是陆晓第一次叫江鸿羽的名字。 压着嗓子的声音,异常的平和好听。 他抬起头的时候,陆晓已经低着头做作业了。 他看了看对方俊朗好看的侧脸,伸手轻轻拉上了窗户。 陆晓今天没带外套。初秋的晚上,有些凉意,他穿着单薄的衬衣,江鸿羽能注意到他时不时会搓搓自己的胳臂。 江鸿羽瞧得浑身有些难受。 他心里又有些小九九,刚刚摔倒已经够丢脸了,这会儿要扒衣服给人穿,被拒绝了更丢脸。 Y中高一的晚自习就一节。 等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陆晓正收拾着东西,眼前就一抹黑。 江鸿羽扒下外套直接丢他脑袋上,带着拽得要死的口气:“拿去穿。” 他怕被拒绝,扔完衣服,拔起腿就往外跑。 陆晓拿下衣服时,人影都已经瞧不见了。 手上的衣服还残留着些许温度,陆晓垂眼笑了笑。 回到家的时候,严婷依旧蜷在沙发上看电视。 江鸿羽心里依旧还有点忧愁,走过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茶几边默默吃水果。 “小羽”,严婷开口,“你说人长得漂亮,真是做什么事儿都好看,哭也好看,骂人也好看,连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也好看。” 江鸿羽瞟了一眼电视,好看的女主角正穿着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对着男猪脚边哭边骂。 “是……不怎么难看。”江鸿羽凉了一晚上的心,忽然活络起来。 “严姨,你拿着我手机,给我录个像。”江鸿羽走到客厅旁的阳台上,推开落地窗。 “你就坐那儿,发生什么也别动”,江鸿羽站在落地窗外面指挥着,“你喊1,2,3,我开始。” 严婷一头雾水拿着手机:“1?2?3?” 江鸿羽尽量回忆着晚上的场景,从阳台走向落地窗时,脚下故意打滑,重重朝后摔了下去。 严婷手机一丢,立刻跑了过去:“摔哪啦?疼不疼?没摔到头吧?” “没事没事”,江鸿羽爬了起来,“拍到没?” 严婷扯着他上下左右的检查:“拍什么拍,人都摔了。” “诶,就让你拍我摔。”江鸿羽走到沙发上拿起手机。 严婷就拍到了他从阳台走到落地窗那段儿,刚脚下打滑的瞬间,镜头就被晃到了沙发上。 “不是拍你走路吗”,严婷跟在他身后,“真没事儿啊?” “没事儿没事儿”,江鸿羽把手机塞严婷手里,推着她站在正对着落地窗的位置,“站这儿,就拍我摔的过程,这次不准过来了啊,不然我还得摔一次。” 严婷踮起脚摸了摸江鸿羽额头:“不会真摔脑袋了吧?” 江鸿羽:“……” 他又安抚了严婷两句,严婷才配合。 江鸿羽站在阳台上深呼吸,1,2,3。 很好,我当时就一直看着他后背来着。 然后走到门口,踩到拖把,拖把移动,我身体朝后仰,噗通,重重往后摔了过去。 江鸿羽躺在地板上的时候,长吁一口气。 等他吁完气了,严婷慌里慌张跑了过来:“拍上了拍上了,赶紧起来,地上凉,摔疼没有。” “快快,给我看看。”江鸿羽直起上半身坐在地上就伸手抢过了严婷手中的手机。 他屏住呼吸,仔细盯着屏幕。 很好,走路的时候还挺帅。 来了,快要摔了。 摔了,身子朝后仰的一瞬间,他马上按了暂停,然后放大自己的脸部。 惊悚的表情,微张的鼻孔。 他顿时把手机重重甩沙发上,太他妈丑了! “怎么又摔上手机了。”严婷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严姨”,江鸿羽情绪特低落,“再来一次,这次不拍了,你站刚刚那地儿,用你的肉眼观察,我摔下的一瞬间,能不能瞧见我鼻孔。” “不……不用再摔了吧”,严婷忍住笑,“刚刚透过镜头我也看得挺清楚的。” 江鸿羽,卒。 江鸿羽躺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见第一面正在打人,暴力。 见第二面,说人脸白,笨嘴拙舌。 第三面,严格说隔着门板没见着面,听见自个儿诽谤他。 第四面,很好,摔得鼻孔朝天、面目可憎。 江鸿羽深刻觉得前十七年耍的帅,装的酷,彻底反噬了他。 万里长征才走第一步,就摔了个狗啃屎。 “严姨”,江鸿羽有气无力,“你说第一印象有点糟糕,第二、三、四印象也有点糟糕,还有办法扭转乾坤吗?” “也就这电视剧敢这么写”, 严婷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我要是这女主,男主见我第一面就骂我傻叉的时候,肯定上去一巴掌,还能有后面?可真糟心,女主也真是傻。” 江鸿羽转念一想,万一陆晓也傻呢。 很快他扑灭了这最后一点小火苗。 傻个屁儿,一看就精得很。 陆晓回到家的时候,陆祥之正在厨房给他弄宵夜。 “发校服了?”陆祥之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好像有点大了。” 陆晓笑了笑:“是有点大了。” 陆祥之:“先去房间把衣服换了吧,出来就可以吃面了。” 陆晓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换了居家服后,拉开衣柜拿出衣架挂好校服外套,又走到阳台上把昨天洗了的蓝白球服背心收了进来,挂在了校服外套旁边。 第二天去学校,刚走进校门口的时候,陆晓就被叫住了。 “同学同学”,带着红袖章的男生跑了过来,“你怎么没穿校服外套啊。” 陆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棒球服:“我刚转校过来,还没发外套,陈老师说我可以先……” 红袖章男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口气不怎好:“别找理由,进学校就必须穿校服,这可关乎校容校貌。不穿校服就别进去。” 陆晓和他对看着,也不移开视线,伸手拉开自己的棒球服拉链脱了下来,露出白衬衣时,指了指身上:“校服。” 说完拿着外套直接往前走了。 另一个带红袖章的女生跑了过来:“他好像是真的刚转过来。昨天姚茜不是……” 红袖章男生冷冷一笑:“知道。” 陆晓前脚刚进校门,江鸿羽后脚就踏了进来。抬头就瞧见了前面那个清癯的背影。 江鸿羽看见他身上单薄的白衬衣皱了皱眉。 陆晓正认真走了路,眼前又一黑。 他拿下又一次横空而降的衣服,就瞧见江鸿羽双手抄裤兜里,有些拽地看着他。 陆晓:“你是不是有个爱好,见人就爱脱衣服。” 江鸿羽耸了耸肩:“也不是见人吧,只有一见着你了,爱脱衣服。” 说完又觉得自己特流氓,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晓也笑了笑:“什么破习惯。” 江鸿羽一本正经:“破习惯也得习惯,以后说不定得天天瞧我脱衣服。” 05 “江鸿羽,目前是陆晓同桌。” 陆晓被这句话逗乐了:“什么?” 江鸿羽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么?” 陆晓侧头看着他,江鸿羽翘起嘴角迎上的他的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 “江鸿羽你大清早就穷骨头发烧是不是。”江鸿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脖子。 老赵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反手又往拍江鸿羽脖子上拍了几下:“小小年纪超什么风度?啊?” 江鸿羽转过身挺无奈盯着老赵。 老赵吼完江鸿羽又一瞟旁边的陆晓,手里拿着外套,也穿着衬衣单超,火又蹭了起来。 “你小子拿着外套也不穿,更欠抽!” 老赵手刚刚举起来,江鸿羽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抬起的右手,收起笑意,淡淡说:“不准拍他。” 老赵也挺高,但是比起江鸿羽187的个子还是差了一些,此时微抬着头皱着眉看了一眼江鸿羽。 两人的手悬在空中,顿时有些尴尬。 老赵眉间一跳,刚想发火,陆晓说:“江鸿羽,手举这么高肚子都漏出来了。” 江鸿羽立即一笑,放下老赵的手:“这叫腹肌,不叫肚子。” 说完看了一眼陆晓右手上叠着的两件外套。 老赵皱了皱眉:“赶紧穿上外套。” 陆晓刚想把外套递给江鸿羽,江鸿羽的手就从陆晓拿着的外套下摆伸进去。 他的手挨着陆晓的手心擦过,有些轻微的痒,还捣乱地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了勾陆晓的小拇指,然后迅速扯出陆晓的棒球服。 陆晓猛地看向江鸿羽,他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拿起衣服大步走在了前面。 一边穿衣一边说:“赶紧穿上,别感冒了。” 穿上了棒球服还扯着衣领低头闻了闻,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干净又温和。 老赵看了陆晓一眼:“这小子,对你倒好。” 陆晓淡淡笑了笑,套上了江鸿羽的外套。 “江队,给我讲道题呗”,江鸿羽屁股刚挨板凳,范蓉就转身凑了过来,“咦?你怎么又不穿校服,小心老赵叨你。” “刚刚已经叨过了”,江鸿羽从包里拿出书,“哪道题?” “表情不像被叨过啊,看上去心情挺好。”范蓉歪着头研究江鸿羽表情的时候,陆晓也到了位置上。 陆晓偏头看了看江鸿羽此时面无表情的脸:“你怎么看出他心情不错的。” “他只要不拿着下巴对着你说话,心情就挺好”,范蓉又看了陆晓一眼:“咦?你怎么穿的江队的衣服?” “这你也能看出来?”陆晓有些惊讶。 范蓉狡黠一笑:“瞧见第二颗扣子没有,是黑色,校服自带的扣子是藏蓝色。” “小范范,哪这么多话”,江鸿羽把昨天的作业一股脑塞给范蓉,“哪道题,自己拿去看。” 说完起身出了教室。 范蓉依旧没转过去,江鸿羽走出教室后,挪了挪位置靠近陆晓:“知道为什么第二颗扣子是黑色的衣服,我就能判断是江队的吗?” 陆晓笑:“为什么。” “偶像剧里不是说校服第二颗扣子离心脏最近吗,毒害了多少纯真少女”,范蓉缩着脖子语带兴奋,“江队只要校服一落教室,第二颗扣子准得被偷扯掉,从我认识他开始,那个位置的扣子都命不长久。补好就被偷,他们家阿姨直接批发了一口袋黑色扣子放家里。” 陆晓笑着看着她。 范蓉眨了眨眼:“你肯定要问我为什么连他阿姨买了一口袋黑色扣子我都知道对吧?” 陆晓挑了挑眉。 “因为在他家帮忙的阿姨就是我妈”,范蓉露出两颗小虎牙,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得可多了。” 陆晓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随口答:“那你还知道什么?” 范蓉卖关子:“我观望观望再告诉你。” 陆晓笑:“好。” 江鸿羽从厕所出来,路过教师办公室和刚出来的刘希碰了个正着。 “正好”,刘希叫住他,把手中的卷子朝他怀里一塞,“把卷子拿到教室发了。” 江鸿羽拿着卷子刚想走,刘希又叫住他:“江鸿羽,下次卷子记得自己做。” 江鸿羽一脸莫名其妙,回到教室把卷子扔给了英语课代表,等卷子发下来,看到通篇的大红叉才明白过来。 “唉,小范范”,江鸿羽拿笔戳了戳范蓉,“瞧瞧你这水平。” 范蓉回头白了他一眼:“帮你做了废话怎么还这么多。” 陆晓瞟了一眼他卷子。 江鸿羽一拍桌子:“这绝对不是我的实力。” 陆晓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 早自习下课后,姚茜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陆晓出去的时候,班上的几个男生吹起了口哨。 江鸿羽对范蓉说:“压几块钱的。” 范蓉特真诚:“十块钱,都压你。” 江鸿羽:“你就这点出息。” 陆晓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文件夹,顺手刚放桌上,江鸿羽就拿起翻起来了。 陆晓看着他:“是你声音太小,还是我没听到?” 文件夹里夹的都是姚茜高一上学期各科考试的卷子。 江鸿羽一边翻一边哼哼唧唧:“什么?” 陆晓从他手里抽出文件夹:“拿别人东西之前,至少得礼貌问一声,对不对。” 江鸿羽:“你又不是别人。” 陆晓饶富意味地盯着他。 范蓉靠着墙坐着,看着两人,啧了一声:“小陆陆,你借卷子干什么?” 陆晓左眉一挑:“小陆陆?” 范蓉眨了眨眼:“叫亲热点,省得你舍近求远把我们当摆设。” 江鸿羽撑着脑袋点了点头:“好听。总不能叫小晓晓吧。” “我之前用的教材和你们现在的不一样”,陆晓笑了笑,“想通过卷子再了解一下平时的重点范围。” 江鸿羽点了点头:“知道了。” 陆晓本来话就不多,江鸿羽平时呆教室的时候也挺安静,两人各忙各、相安无事呆了一上午。 放学铃一响,江鸿羽就跟在陆晓的背后出了教室。 姚茜就杵楼道口等着,陆晓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拍了拍陆晓的后背。 江鸿羽正盯着前方入神,肩膀就被人撞了撞。 周飞扯了扯他胳臂:“愣着干嘛,中午学校吃还是出去吃。” “不知道”,江鸿羽扬着下巴看了周飞一眼,“先下楼吧。” 陆晓和姚茜往食堂的方向走,江鸿羽眸色深沉走在后面,时不时还能看见陆晓与姚茜说话浅笑的侧脸。 周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们班新来的小子厉害啊,这么快把姚美女都勾搭上了。” 见江鸿羽没回答,周飞侧头看了看他的表情:“你是不是对姚……” 江鸿羽斩钉截铁回答:“不是。” 周飞耸了耸肩:“那你怎么一副媳妇儿被抢了的表情。” 陆晓和姚茜打完饭刚找位置坐下,抬眼就瞧见不远处面朝自己坐着的江鸿羽。 姚茜回过头看了江鸿羽一眼:“他这是看你不顺眼还是看上你了?” 陆晓:“谁知道。” “希望是后者”,姚茜笑了笑,“惹上他可不是什么便宜事儿。” 陆晓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才揍跑一个老师,你说为什么。”姚茜答。 “那老师挺该揍的。”陆晓吃了一口菜。 姚茜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才转过来两天。” 陆晓笑了笑:“足够我做出判断了。” 姚茜叹了口气:“白操心了,原来是看对眼儿了。” 陆晓:“诶,我才转过来两天不到。” 姚茜用他的话堵回去:“足够你做出判断了。” 陆晓:“多操心你自个儿吧。来这边了就低调点。” 姚茜一边把盘里的辣椒挑给陆晓,一边说:“周六我生日,组了个局,出来玩吧。顺便带她和你认识认识。” 陆晓:“之前电话聊那个还是已经换了?” 姚茜笑着说:“新的,才谈没多久。” “到时候看吧”,陆晓叹了口气说,“老陆说周末出去钓鱼,本来还想叫你去。” “行吧”,姚茜点了点头,“你回去先问问陆叔,看他约钓鱼是周六还是周天儿,我改时间就行。”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江鸿羽已经走了。 陆晓摸了摸口袋,转头问姚茜:“茜姐,带烟没有。” “带了”,姚茜拍了拍他后背,“别去厕所,容易被抓,带你去另外一个地儿。” 姚茜领着陆晓去了学校小卖部,老板是个小伙子,对着姚茜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姚茜直接往里走,穿过小卖部的储藏屋,有一扇小门,外面是一块儿围起来的小空地。 院里有洗手池和还有一张方桌和几根小矮凳。 此时方桌前背对着他们坐了一个人,正叼着烟吞云吐雾。 陆晓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姚茜跟着过去坐在了陆晓对面。 江鸿羽带着耳机并没有听到两人进来的声响,直到旁边的人落座摘掉他一只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 陆晓没有侧头看他,而是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哼了起来,带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江鸿羽转过头就发现姚茜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姚茜对他笑了笑,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烟递了一根给陆晓,陆晓刚接过叼嘴上 ,姚茜就说:“操,打火机忘带了。我去前面拿。” 话音刚落,江鸿羽就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丢给了她。 丢完又叼上自己手中那杆已经点燃的烟,偏头对上了陆晓嘴边的那只。 陆晓眼睛一眨不眨地对上了江鸿羽咫尺般浓郁的眸子,还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嘴含香烟的脸。 过了两秒,陆晓突然觉得被烟草点燃的雾熏住了眼,撇过脸,用手夹住嘴边的烟深深吸了一口。 江鸿羽歪着头看陆晓抽烟的样子。 陆晓的手特别的好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却不是单纯的清瘦,反而莹润白`皙。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手指夹着烟,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气质。 姚茜忍不住咳了两声。 江鸿羽收回视线,看着姚茜。 姚茜坦然地笑了笑:“高二6六班姚茜,陆晓他姐。” 后面那句话,咬字尤其清晰,好像生怕对面的人听不懂。 江鸿羽眉头微动,扯起唇角:“江鸿羽,目前是陆晓同桌。” 06 这一句隐藏的情话。 “你这都听得什么歌”,陆晓摘下耳机,说得云淡风气,耳垂下却有一丝可疑的绯色,“天灵盖都快给我震飞了。” 江鸿羽抬了抬眼角。 姚茜突然啧了一声:“忘记说了,烟吹烟,霉三天。” “霉呗”,江鸿羽也摘下了耳机,“反正该来的运气已经来了。” 姚茜吸了口烟:“晓儿,去前面给我拿听可乐。” 陆晓把烟头摁烟灰缸,转身走了出去。 姚茜又点了一根烟。 “想说点什么。”江鸿羽挑了挑眉。 “这么明显?”姚茜笑。 江鸿羽看着她:“反正我能看出来。” “长话短说”,姚茜收起了笑容,“我印象中出现在你身边的女生可不少。” “不至于”,江鸿羽伸了个懒腰,“就几个,我都能给你数出来。” 姚茜微眯着眼,没说话。 “朋友,朋友女朋友”,江鸿羽耸了耸肩,“就这样。” “想装腔作势摆点家长的谱,发现我还真不是那块料”,姚茜叹了口气,“行了,现在也没法往深了和你聊,就一句话,别乱来。” “我也就一句话”,江鸿羽敲了敲桌子,收起了刚刚漫不经心的神态,眉间带着几分凌冽,“我,从不乱来。” “周末和他一起出来玩吧”,姚茜看了他几秒,站起身,“出去吧。” 陆晓就站在小卖部外的屋檐下,瞧两人走出来,隔着两米远直接把可乐丢给了江鸿羽。 江鸿羽本能地接住了飞过来的可乐,递给旁边的姚茜。 “给你喝了”,姚茜推开他的手,“我从不喝可乐。” 说完走上前和陆晓并肩往教学楼走。 江鸿羽低头看着手里的可乐,笑了笑。 心里想着,还喝什么可乐啊,现在已经够乐了。 下午足球队已经上场训练了,安一才匆匆忙忙感到更衣室,里面就李泽一个人还在换衣服。 安一打开柜子啊了一声:“球服昨天拿回去洗落家里忘带了。” “随便找个柜子扒拉件出来穿上呗”,李泽系好鞋带,拍了拍他肩,“我先出去了。” 安一耸了耸肩,找了个就近的柜子拉开门正准备翻,李泽又冒了个脑袋在门口:“左手边第三个柜子江队的,你可千万别动啊,不然我可不帮你收尸。” “怎么了?”安一问。 “他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各种意义上的”,李泽笑了笑,“更别说穿他衣服了,换完赶紧出来。” 此时老陈正带着足球队在操场上跑圈,江鸿羽和周飞跟在队形最后。 周飞:“星期天记得出来玩。” “不来”,江鸿羽一口回绝,“有事儿。” “你天天和我混一堆儿,能有屁事儿”,周飞甩了他一个白眼,“换星期六?” “不来。”江鸿羽凑他耳边吼了一声。 “操”,周飞被他耳边的大音量震了个猝及不防,“星期天我生日`你到底记不记得,老子将就你时间你还骄傲上了。” “操”,江鸿羽还真给忘了,他还惦记着中午姚茜约他的事儿,“你他妈生日能不能挑个好时间。” “要不你穿越回去找我妈聊聊”,周飞简直气乐了,“要不和我爸聊聊也行,让他忍几天再办事儿。” “行了行了”,江鸿羽皱了皱眉,“定好地方给我发信息。” 江鸿羽真心烦,人还没追到呢,就差点落一个见色忘友的帽子在头上。 训练完回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陆晓正埋着头做卷子,一个小纸团儿就滚在自己笔尖处。 他抬头看了一眼江鸿羽,对方正撑着脑袋,对他眨了眨眼。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展开纸团儿:小陆陆,姚茜说周末出去玩是周几啊。 陆晓抬笔唰唰写了几笔,扔到了他桌子上。 江鸿羽满心期待地打开,上面就写着:她约了你? 陆晓刚抬起笔写了一行字,字条又扔了回来。 姚茜让你带我去。 江鸿羽没等两秒,纸团又回到他桌上。 纸条上多了俩字:不带。 陆晓写了两行字发现对方还没扔纸团过来,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同桌的人,江鸿羽此时正趴在桌上正写着什么,只看到手中的笔身在晃动。 过了一会儿,陆晓又抬起头看了一眼, 对方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这是在认真做作业了? 不过这次他没埋下头多久,纸团又来到了面前。 他打开纸团儿,上面多了一副简笔漫画,一个小人儿拉着另一个小人的衣襟,头上冒着云朵对话气泡儿:带我去嘛。 陆晓:…… 没等他思考怎么回,一只手就从他眼前硬生生抽走了这张皱巴巴的纸。 老赵鼻子里哼了一声,正准备看手里的纸,陆晓都还没反应过来,江鸿羽就站了起来,伸手又从老赵手里抽出了纸。 他本来手长脚长,身体又灵活,纸被抢过去两秒,老赵才抬头盯着他。 他起身带得椅子刮擦在地上发出有些突兀刺耳的声音,班上小部分的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陆晓扶额,就短短一天,已经两次这样的场景了。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此刻他想到了一句话。 一怒冲冠为红颜,哦,不,是蓝颜。 啊,什么鬼玩意儿。 “你……”,老赵克制住了自己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咬着后槽牙,指着江鸿羽,“给我出来。” 陆晓蹭地站了起来:“赵老师,其实这是……” “你坐下”,老赵瞪了陆晓一眼,“待会轮得到你。” 江鸿羽伸手搭在陆晓的肩上,把他摁在了座位上,把纸条揣屁股兜里就跟在老赵的屁股后面走了出去。 刚走出教室,江鸿羽后脑勺就被抽了一下,但是力道并不重。 “你这几天可真是出息了”,老赵沉着声儿,“我都不知道你反骨长这么硬了。” “都是我无聊传小纸条打扰同学上课,我认错”,江鸿羽两手举胸前,表情特诚恳,“和陆晓没关系,他才看见条儿就被你抓到了。” “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老赵又拍了一下他脖子,“就你那鬼画符的字儿,人家的字迹清丽脱俗到我过目不忘。条儿交出来。” 江鸿羽叹了口气儿:“您都过目不忘了,还拿条儿干嘛。” “哼,爱给不给”,老赵气得带笑,“老子一眼扫完了。” 话虽这么说,手却往他背后伸。 “你随便抽”,江鸿羽扭着身子躲,“纸条不给。” 他移动的同时瞟见老陈从楼上的办公室出来,顿时一声大吼:“陈主任,赵老师体罚学生还摸我屁股。” “你狗日的真的欠抽”,老赵顿时怒了,重重一巴掌拍他背上,“吼个毛线。” “诶诶诶,老赵你自个儿先别吼了”,李老师从隔壁班走出来,“拎过去教训,班里孩子们正写作业呢。” “就我这形象”,江鸿羽啧了一声,“全被你毁完了。” “吵什么吵”,老陈很快就从楼梯口走过来,黑着脸,气息有些不稳,“江鸿羽你一天不折腾就燥得慌是不是。” 说完又瞥了一眼旁边对着李老师呲牙的老赵:“还有你也是,多大的人了,两个人都跟着我去办公室!” 江鸿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老赵一眼,大步走到了老陈旁边,路过后门的时候还对着看过来的陆晓挑了一下眉。 快下晚自习的时候江鸿羽才回来。 陆晓凑过去:“没事儿吧。” “有事儿,被打了”,江鸿羽拍了拍胯边,“给揉吗?” “少来”,陆晓撩了一下眼皮,“别耍流氓。” “不耍流氓”,江鸿羽挺乐,“我就是流氓。” “自我认识还挺清晰”,陆晓笑,又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赵,“怎么是老赵回来垂头丧气的?” “也被训了呗。”江鸿羽笑着说。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姚茜依旧来门口等的陆晓。江鸿羽没上前扎堆,见陆晓消失在门口才从裤兜里摸出那张皱得不成人样的纸条。 他放在桌上用手掌尽量熨平整了,才从包里拿出钱夹放在了夹层里。 开玩笑,第一次传纸条,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别人。 他觉得今天进展挺大,都隔桌传书了,眉目传情还远吗? 严婷坐沙发的时候就瞧见江鸿羽提了一个大袋子往房间走。 “提的什么呢?”严婷问。 “笔记本儿”,江鸿羽头也没回,“严姨,给我煮杯咖啡呗,别加糖。” 严姨有些意外:“你干嘛呢,大晚上喝什么咖啡。” 江鸿羽中气十足:“熬夜学习” 严婷抱着复杂的心态端着煮好的咖啡进门时,江鸿羽还真是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前,走近一看,真拿着崭新的本子抄笔记。 煮咖啡也有一会功夫,新本子上才几行字。 “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严婷把咖啡放桌上,“你先写,有空我再采访你。” “记得带门。”江鸿羽没抬头。 Y中的高一此时还没有文理分科,整整九门课的笔记,江鸿羽才誊了两门,就已经有些脑发昏了,他此时无比庆幸这个学期才过一个多月。 严婷睡觉前进来又给江鸿羽续了一杯咖啡。江鸿羽依旧没空搭理她。 等到九科笔记都誊抄完毕时,桌上的闹钟时针已结指向了阿拉伯数字5。 江鸿羽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外面漆黑一片,屋里的小台灯照得他心里暖洋洋的。 他看着闹钟上时针和分钟现在各自指向的数字,回过神来突然被这个时间逗乐了,又坐了下来,打开一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页脚写了一个字。 写完又拿过另一本,依旧翻开到最后一页,轻轻落笔。 九本笔记本都如法炮制。 直到最后一个笔画完成,他盖上钢笔帽儿,吁了一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装袋子里,动作轻柔又虔诚,好像装进去的是一个易碎的梦。 07(上) 没人应该活成别人想象中的样子 姚茜的妈叫姚曳,名如其人,是一位摇曳生姿的美人。 陆晓也就半年没见着她,她整个人的气质就从“摇曳生姿”变成了“风雨飘摇”。 陆祥之开车送姚茜到楼下的时候,姚曳正裹着一件不规则的针织衫缩着脖子在楼下等着,素净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憔悴,全然没有以前的光彩四射、明艳动人。 陆祥之走下车轻轻抱了抱她。 她抓住陆祥之的胳膊,唤了一声“哥”。 陆晓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看着母女俩逐渐变小的身影,转头问陆祥之:“老陆,如果,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孩子,你会怎样。” “没人应该活成别人想象中的样子”,陆祥之握着方向盘,平视前方,“包括你自己的想象。” 陆晓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您可真奇怪,都没对你儿子抱有点什么殷切盼望吗?” “怎么会没有”,陆祥之笑,“我每天都在想,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支撑我到了现在。”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我天天都在设想未来,希望你功成名就,希望你前程似锦,希望你家庭美满、儿女成双,可是这只是我的想象,你没必要对它负责。希望只是一种前行的动力。你自己只需要现在的每一刻真实、正直、善良地活着。” 陆晓笑了笑:“好。” 第二天早上江鸿羽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才几个人。他瞧到黑板下方值日生的名字,大步流星跨上讲台,拿起黑板刷三两下擦掉了,龙飞凤舞地换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队,你干嘛呢。”前排的徐丽丽问。 “关爱新生,人人有责”,江鸿羽走到角落拿起拖把,“班长,这周我们班的值日范围是哪?” 江鸿羽拿着拖把去楼道口拖地的时候,到学校的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江队早上好啊。” “江队早。” “小江江早上好啊。” 江鸿羽都懒得抬头,埋着脑袋和地板大作战。 他在一片打招呼声中咿咿啊啊敷衍地回应着,直到出现一个不太一样的问候。 “小心点,可别又摔了。” 江鸿羽撩起视线时,那个清癯的背影已经大步走到了教室门口。 嘿!!这人!! 江鸿羽觉得自己的某些形象势必要挽回一下。 回到教室时,陆晓依旧低着脖子看书。 他从桌下的袋子里两手摞着九个笔记本挺霸气拍陆晓桌上。 陆晓给了他一脸疑问。 江鸿羽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昨天你要的重点和笔记。” 但是陆晓的脸上的疑窦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减少,有些怀疑,又带有某种宽容地盯着他,手肘撑桌上,浅浅地笑。 他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我成绩挺好!” 陆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他碎落的额发下,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弯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接着伸手拿了一本笔记翻看起来。 范蓉实在忍不住转过身:“江江,你确定你的笔记能看吗?” “挺不错啊”,陆晓把自己正在看的笔记本翻了身递给范蓉,“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江鸿羽的面色终于和缓了不少,轻轻挑了挑眉。 范蓉有些目瞪口呆:“那什么的力量真大!” 陆晓眉梢一动:“什么那什么?” “Y中百年校训”,范蓉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瞎扯“团结友爱,爱护新生!” “瞧你这正气凛然的样”,江鸿羽有些乐,“来年的三八红旗手我肯定选你!” “有没有学雷锋奖”,陆晓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我也给你提个名。” “不适合”,江鸿羽勾起唇笑了笑,“人家做好事不留名,我要的效果可不是这样。” 陆晓:“那你想要什么效果。” 不仅要留名,还要在你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鸿羽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我留名,你留个联系方式呗。” 范蓉嘁了一声:“老套。” 陆晓补充:“但有用。” 07(下)两个人都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熬夜抄笔记的后果就是一早上的课都睡了过去,不过是拿到陆晓手机号、微信号、微博关注后心满意足地睡去。最后还是陆晓叫醒的他。 “起来”,陆晓戳了戳江鸿羽,看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他,“放学了。” 江鸿羽伸了个懒腰,露出了半截紧实的小腹。 陆晓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确实有。” 江鸿羽眼梢的笑意晕染开:“你都看我两次了,怎么也得礼尚往来一下吧。” “走吧”,陆晓淡淡笑了笑,“吃饭去。” 江鸿羽:“嗯?” “礼尚往来”,陆晓站起身,“请你吃个饭。” 江鸿羽迅速掏出电话给周飞发了条信息,打发他和白颖吃饭去。 出教室的时候他扫了两圈也没看到姚茜的身影。 陆晓好像看出了他的疑问:“茜姐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 江鸿羽顿时心里炸开了烟花,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中午可以和陆晓单独相处了,四舍五入,这餐饭都算约会了! “诶”,江鸿羽压下心中的小窃喜,“我们去学校外面吃吧,别挤食堂了。” 江鸿羽带陆晓去了学校外面居民楼后的一条小巷子。 “前面那家手打丸子挺好吃的”,江鸿羽说,“牛肉丸和鱼丸都不错。” “嗯。”陆晓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 “你”,江鸿羽看了一眼他,“是不是有烟瘾啊。” “不到瘾”,陆晓笑了笑,“饭后喜欢来一根而已。” 这条巷子里有很多小餐馆,每家生意都很火爆,巷子外面摆的小矮桌都坐满了人。 江鸿羽和陆晓到吃饭的地儿,挺凑巧周飞和白颖也在。他们坐在店面里面一张四人桌。 周飞看到江鸿羽还挺意外:“你他妈不说有事吗,过来坐。” “不打扰你俩。”江鸿羽拉着陆晓坐在了门面外的一张空的小矮桌那。 “坐这挺不舒服吧。”陆晓看了江鸿羽一眼。 外面的小矮桌也就里面的座椅那么高,更别说凳子了,江鸿羽整个腿收起别扭,伸长了也别扭。 “能不能有点眼见力”,江鸿羽埋着头拿着菜单看,“里面人家约会呢,凑什么热闹。” “你没来过,我看着点了啊”,江鸿羽有些心虚没抬头,继续说,“有什么不吃的吗?” 陆晓摇了摇头。 江鸿羽抬起头:“嗯?” 陆晓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摇头对方是看不到的,觉得自己有些傻,笑了笑:“没什么不吃的。我不挑食。”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小巷子里,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光线晃着江鸿羽的眼,陆晓的头顶似乎也带着一圈圈的光晕,碎碎落落的阳光洒在陆晓澄澈分明的眼里,脸上,带着透明的神采,面部表情牵引的每一个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好看。 江鸿羽觉得陆晓的声音也带着舒服的温度,听得他耳廓发热。 他的心被阳光和陆晓的笑烧得膨胀而饱满。 他清了清嗓子,叫来老板点了两份招牌牛丸拼鱼丸。 “你之前是在哪个学校?”等食的时候江鸿羽问。 “之前在的学校挺多,上一个是H大附中”,陆晓停顿了一下说,“我转校还挺频繁的。” 江鸿羽额心一蹙:“为什么?” “我爸做品牌市场营销的”,陆晓笑 “工作经常调动。” “Y市特别好”,江鸿羽单手撑着脸,交错的长睫毛闪着光,“气温宜人,风景秀美,特适合长住。” “嗯”,陆晓依旧笑着,“这次估计也得长住了。” “这边还有挺多可以玩的地方”,江鸿羽漫不经心地说,“这周我没时间,下周带你去看看吧。” 陆晓:“行。” 两人正说着话,老板就端着丸子过来了。 “别烫着嘴了”,江鸿羽盯着陆晓咬了半颗丸子,“怎么样?” “不错”,陆晓点了点头,“特别鲜。” 江鸿羽这才满意地拿起自己的勺。 “你吃生菜吗?”陆晓突然问。 江鸿羽:“吃啊。” “哦”,陆晓又埋下头,“我不吃。” 江鸿羽放下勺,从旁边的筷子筒里抽了一双筷子,捧过陆晓面前的碗,把他碗底的几片生菜给夹了到自己碗里,“还说不挑食?” 陆晓只是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 此时店内的周飞盯着不远处江鸿羽手中的动作出了神。 通常情况下,极其亲近熟稔的两人,可能会互相吃对方碗里的食物。但是根据江鸿羽历来吹毛求疵的习惯,周飞从来不认为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白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没什么。”周飞甩了甩脑袋, 白颖回头看了看江鸿羽那桌:“咦?江队旁边那人就是上次吃饭他问的那个吧。” 周飞“嗯”了一声:“赶紧吃吧,中午我还约了李泽踢球。” 他们两人本来就来得早一些,吃完周飞走到了江鸿羽那桌打了个招呼, “认识一下吧,周飞”,周飞伸了个手到陆晓面前,另一只手又指了指白颖,“这是我女朋友,白颖。” 白颖对陆晓点了点头。 陆晓伸出手和周飞握了握,言简意赅:“陆晓。” “多出玩吧”,周飞笑笑,“江队我走了。吃完饭记得来足球场。” 江鸿羽此时还震惊于周飞刚刚求握手的动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 两人走出几步了,他还直直看着陆晓。 陆晓茫然:“怎么了,我脸上有画吗?” 有什么画啊,你自己就是一副画。 江鸿羽撇撇嘴。 “我们也正式认识一下”,江鸿羽脑袋偏一边,似笑非笑,对着陆晓伸出自己的右手,“江鸿羽。” 陆晓一瞬间笑得特别灿烂,冷清的脸上多了几分颜色:“陆晓。” 说完伸手握住了江鸿羽悬在空中的手。 他的手有些冰,力度很轻,很快就放开了。 ”周飞和我从小混到大”,江鸿羽满意地眼睛微眯,“姚茜生日是周末还是周天来着?周飞是周天生日,如果姚茜是周六,那你可以和我一起过去周飞那儿。” “茜姐周六生日”,江鸿羽还来不及高兴,陆晓就说,“周天得陪我爸钓鱼。” “行吧”,江鸿羽点了点头,“反正有的是机会。” “嗯”,陆晓撕开烟盒的塑封,“找个地方来一根吧。” 进校门后,江鸿羽去了足球场,陆晓回教室。 足球队大部分人都在场上,周飞瞧见江鸿羽了,扔下球跑到场边。 “踢你的”,江鸿羽说,“我懒得换衣服,就来看看。” 周飞灌了一口水:“江队,你前天在休息室问我那个问题……” 江鸿羽:“嗯,怎么了?” “那个人”,周飞摩挲着手里的瓶盖,“是我们学校的吧。” 江鸿羽没有否认:“嗯。” “行吧”,周飞呼了一口气,“你觉得好就好,我上场了。” “站住”,江鸿羽指着周飞,瞄了他一眼,“别叽叽歪歪,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 “我问了啊”,周飞看了看他,“别抽我。” 江鸿羽:“问。” “你,要,追,的”,周飞一个字一字地挤出来,“不会是,中午我看见的那个陆晓吧。” “是他”,江鸿羽下巴点了点,“猜对了,加十分。” “去你的”,周飞叹了口气,“我怎么不觉得意外呢。” “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九九”,江鸿羽笑,“同理可证。” “可别,别让我知道太多”,周飞摸了摸心口,“这个秘密已经压得我心口疼了。” “你不是号称要装下整片森林吗”,江鸿羽笑,“这点细枝末节都受不了了?” “这能一样吗”,周飞又喝了一口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从小就比我有想法有主意,也用不着我`操心。” “去踢球吧”,江鸿羽拍了拍他背,“我回教室了。” 周飞不意外这事,江鸿羽也不意外他看出来了这事儿。很多蛛丝马迹,别人不一定能看出关联,但是天天混一块的人,仔细想想,都能明白。 他还是觉得浑身又轻松了一部分。 虽然性向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但他也没天真到身边每一个人都能接受。除了血缘,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他挺开心周飞的直接和态度。 到教室的时候,陆晓没在。江鸿羽转身往厕所方向去。 走廊尽头的厕所旁边也有一个楼梯,但是因为教教室那边的楼梯靠近校门和食堂,这边基本没人走。 陆晓洗完手出来就听到楼道口里有些异响。 他走过去时,有两个男生背对着他站着,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弓着背靠着墙,双手捂着肚子。 听见他的脚步声,两个人都转过了身。 “看什么看”,其中一个小平头一脸不耐烦,“还不快滚。” 陆晓冷笑一声:“滚可以,我得把他带走。” 说完指了指角落里那人。角落里的林竟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看着陆晓。 “呵”,另一人体型稍壮的人双手抱在胸前,“同学,多管闲事可不太好。” “这句话应该还给你”陆晓正想说话,江鸿羽突然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扶住他的肩膀,站在他身边,扬着下巴,“汪亿,大熊让你俩找他的?” “江队”,叫汪亿的人瞥了林竟一眼,“这孩子和你又没什么交情,没必要让哥几个三番五次犯难吧。” 江鸿羽轻哼一声,只是冷冷看着那两人。 另一个人江鸿羽不认识,只知道也是高二的。 他看了一眼江鸿羽旁边的陆晓,指着陆晓问:“你是帮他?” “是你刚刚让他滚的?”江鸿羽眼神扫了过去,眉毛抬了抬。 “放下你的手,滚”,江鸿羽也指着他,“我现在心情极其不爽,但是不想在这揍你。” 江鸿羽虽然做事随心所欲挺疯狂的,但是很少和校内不良少年和校外小混混正面冲突过,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汪亿没想到江鸿羽这次这么不留情面。许良已经按捺不住想冲过来了,汪亿按住了他。 汪亿:“行,你的人我不动。但是他……”他指了指角落里一直没说话林竟,下一句话还没说完,江鸿羽就打断了他。 “他你也别动。”江鸿羽因为汪亿无心的那句“你的人”心情莫名好了些。 汪亿讽刺地笑了笑:“江队,不能够吧。”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错觉认为可以和我讨价还价”,江鸿羽皱了皱眉,“我说话很不喜欢说两遍。滚!” 汪亿扯着许良下了楼,许良走的时候还恨恨看了一眼江鸿羽和陆晓。 陆晓走到林竟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林竟又看了一眼江鸿羽,“谢谢。” 江鸿羽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找老陈谈谈。” 林竟有些惊讶地盯着他。 “我没办法教你不软弱,也没办法鼓励你反抗”,江鸿羽淡淡说,“我也没办法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 “去找正确的人寻求帮助。”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陆晓跟在他的身后,江鸿羽突然一个急刹车,“带烟了吧。” 两人去了天台。 江鸿羽抽了一口烟才开口说话:“以后我不在别管这些糟心事。没法护着你。” “怕什么”,陆晓笑,“我不都划拨到你的人那块儿了吗,狐假虎威估计有用。” 江鸿羽瞎乐了一会儿:“没有一块儿,就你。” 陆晓拿过他手中的烟吸了一口,没说话。 楼顶的风吹起他俩额间的碎发,两个人都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注:宿醉两天的宝宝终于醒过来了~~么么哒。 其实小陆陆也很酷的。 08(上)“我今天其实挺咸的”。 从周五晚上开始,江鸿羽就开始躁动了。 这两天姚茜都没来学校,所以他和陆晓自然而然成了饭搭子。 说自然而然也不太准确,应该是每次放学后他尽量表现得自然而然地邀请陆晓一起吃饭。他俩都不是话多的类型,谈不上每天聊很多,但气氛江鸿羽自我感觉还是挺不错。至少他问出口的,陆晓都愿意和他说。 但是两人一直没聊过周六姚茜生日的事儿。 他觉得陆晓应该是默认会带他去的,可是直到周五放学陆晓也没说一星半点关于第二天的安排。 他矜持地心焦着又不矜持地期待着。 虽然兴奋了一晚上,星期六江鸿羽还是一大早就起了床。又是洗澡洗头,又是猛翻衣柜,捯饬了好一会儿,已经九点半了,手机还是安静地躺在那。 走出去客厅的时候,严婷挺惊讶地看着他。 “严姨,干嘛这么看着我”,江鸿羽说,“给我弄点早饭吧,我饿了。” “行,给你煮馄钝吧”,严婷从沙发上起身,“周末能瞧见你早于下午两点起来是挺稀奇的。” 江鸿羽突然啧了一声。也对,哪个正常热爱生活的高中生周末不睡懒觉啊。睡饱了才有力气玩嘛。 他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吃完馄钝又回房躺着了。 不过躺不了几分钟,就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一会看看是不是调成了静音,一会又担心铃声音量太小。总之毛皮擦痒了一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振奋的消息传来。不过他还是信誓旦旦地嘱咐严婷:“晚上别弄我的饭,等会我就出门,晚上不回来吃。” “行吧”,严婷点点头,“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等吃了午饭他在客厅无所事事又略带焦躁地晃了几圈后,尤其时不时会挡住电视时,严婷忍不住问他:“不是要出去吗?” 江鸿羽有些委屈地回房间半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看,都下午两点半了。 别说睡懒觉,午觉都休完毕了。 他越想越委屈,人家姚茜约了我的,哪能说你不带就不带啊。 还是闷着声不带响儿的。 江鸿羽摇了摇头,严厉地谴责自己,怎么能以自己的小心眼度未来媳妇之腹,万一未来媳妇是个小迷糊,忘记了呢。 他想着,为夫就大气地提醒你一次,拿出手机,有些怨念地发了条带着暗示的微信给陆晓。 “我今天其实挺闲的。” 发完把手机扔一旁,闭着眼默数,思绪热闹得很。 数到60之前回我,我就勉为其难去吧。 1、2、3……58、59、60 。 咦?怎么这么快就数到60了。 江鸿羽皱了皱眉,不行,刚刚数得太快了,重新来。 这次还没数到十,信息提醒音就响了。他瞬间坐直了身体,拿起了手机。 陆晓回复:没尝过,不清楚。 江鸿羽一头问号,瞟到上一行自己发的信息才明白,刚刚一激动,手欠打成了“我今天其实挺咸的”。 他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要不等会给你尝尝。” 然后被自己的机智和流氓逗乐了,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 正傻笑着,陆晓直接一个电话过来了。 江鸿羽绷着声儿,气沉丹田,胸腔震颤,发出了一个厚重的“喂”。 “平时没听出你有播音腔啊”,陆晓的声音带着笑,“下午干嘛呢?” “我可多优点了,只是你不善于发现”,江鸿羽嘁了一声,“能干嘛啊,在家闲着呗。” “既然这么闲,出来玩呗”,陆晓笑笑说,“今天茜姐生日,前几天不是叫你了吗,没忘记吧。” 江鸿羽赶紧说:“没,没忘记。”哪能忘啊,时刻铭记着呢。 江鸿羽问:“什么时候出啊,哪儿见啊。” 陆晓说了地儿,又补了一句:“记得洗洗,太咸的味儿,闻上去可能不怎么美妙。” 嘿!这人! 江鸿羽笑着挂了电话,拿着桌上的袋子出了门。 到客厅时,严婷看了他一眼:“外面有点飘雨了,拿把伞啊。” 江鸿羽嘴上应了,回房拿了顶棒球帽就蹦着出了门。 打什么伞啊。内心的小火苗怎么都扑不灭。 他刚蹦出门就遇见江扬正下车。 江扬黑着脸看着他:“下着雨,干嘛去。伞也不打。” “约会去”,江鸿羽心情特好地对他挥了挥手,“您自个儿在家躲雨吧。” 江扬皱了皱眉,进门就对严婷说:“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给我说喜欢男生,今天就拎着香水袋儿送姑娘去了。” 严婷很想说,小男生也可以送香水,但为了家庭暂时的和谐,忍下了话头。 陆晓约的地儿在自家楼下不远。 江鸿羽给他发信息的时候他才刚醒,家里没人,陆祥之今天有事应该早就走了。他起床迅速冲了个澡,回房找衣服穿的时候,才发现棒球服还在江鸿羽那。他扒拉出了另外一件棒球服,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有些毛毛雨,又拿了顶棒球帽才出了门。 出小区后没走两步,就瞧见前面一个也带着棒球帽的高个子正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的。陆晓一路走过去,发现他回头率还挺高。虽然帽子挡着了大半张脸,但是好看的下巴和那双大长腿,搁那站着,确实挺赏心悦目。 陆晓都站江鸿羽身后了他都还没发现。陆晓忍不住用手指弹了弹他后脑勺。 “脖子酸不酸啊”,陆晓笑,“到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也才到一会儿”,江鸿羽心情挺好地摸了摸后脑勺,“去哪儿啊。” “我还没吃饭”,陆晓说,“先往前面走吧,我去买杯热的。” “都几点了还没吃呢”,江鸿羽跟在他身后,“不对,你这是没吃中饭还是连早饭也没吃啊。” 陆晓:“猜猜。” “猜对也没奖啊”,江鸿羽说,“你不会真睡到我给你发消息吧。” 陆晓只是笑,没做声。 “还真是啊”,江鸿羽拧着眉,“早知道早点给你发消息了。” 陆晓扬眉:“多早?” 江鸿羽:“反正比你早。” “大周末你起这么早干什么?”陆晓看了他一眼。 “闲得睡不着”,江鸿羽叹了一口气,“行不行。” 陆晓很淡定:“少吃盐,多喝水。” “唉,我就打错一个字”,江鸿羽挺无奈,“别念了。” 他跟在陆晓身后一些,陆晓今天也戴着棒球帽,有一小撮儿头发从帽子后面帽带上方那块空的地方钻了出来,他忍不住伸手拉了拉。 陆晓回过头看着他,挺无奈地说:“别闹。” 他挑了挑眉,笑了笑。 他身边就江扬爱对他说这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今天从陆晓说出来,却让他有了不一样地感受。 江扬嘴里的“别闹”是严肃地、不认同地,还带着不少谴责的意味。 陆晓说出来的“别闹”,无奈中他竟听出了些许宠溺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强行解读,但是感觉确实很不错。 注:等会继续,元旦快乐啊小天使们,祝我们2017年都有新气象~~ 08(下)“又不是分上下呢,这么认真。” 今天天气真不好,虽然雨很小,但是是夹在风里飘着,吹得人时不时泛起一阵阵冷意。 两人买了两杯热奶茶,捧着走在路上。 “去哪找姚茜啊”,江鸿羽问,“一般她生日怎么过。” “先去玉泉路的eleven ”,陆晓说,“往年也就吃个饭唱个歌吧,今年我也不清楚。” “eleven?”江鸿羽挑了挑眉,“那不是个酒吧吗?这个点她在那做什么。” 陆晓撩起视线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清楚,经常去玩?” “没去过总听说过”,江鸿羽笑,“之前不是有个还挺火的选秀歌手就从里面出来的,在Y市挺出名的。” “她朋友在里面驻唱”,陆晓说,“这会也清净,让我们先过去喝点东西。” 江鸿羽:“姚茜比你大多少啊?她看上去挺成熟的。” “一岁左右”,陆晓想了想,“一岁零两个月八天。” 江鸿羽点了点头:“知道了。” 陆晓忽然偏头看了看江鸿羽另一手里提着的袋子:“什么时候买的。” 江鸿羽一时语塞:“捡的,行不行。” 玉泉路就在两条街外,两人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姚茜就蹲在Eleven的门口抽着烟,见两人过来灭了烟起身。她今天穿着简单宽松的卫衣和破洞牛仔裤,不过画了一个烟熏妆,长长的直发卷成了大波浪。整体有一种怪异的和谐和漂亮。 江鸿羽的关注点却在她身上的卫衣。 “她穿的你的衣服?”江鸿羽扭头问陆晓。 “我俩挺多一样的衣服”,陆晓说,“我的衣服大半部分都是她妈买的。” 江鸿羽走过去把手中的小袋子递给姚茜:“生日快乐。” “谢了”,姚茜笑着接过,又转头问陆晓,“你的份呢?” “没来得及准备”,陆晓摊了摊手,“改天给你补上。” “回回都这样”,姚茜拍了拍他脑袋,“我不管,等会我得提要求。” 陆晓笑:“随便提。” Eleven在负一楼,三个人沿着门口的楼梯往下走到一半,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歌声。 是一首很耳熟的民谣,江鸿羽一时想不起名字,不过这个女声还挺好听的。 酒吧里就稀稀落落开了几盏灯,整体挺昏暗的。姚茜直接带两人走到了吧台,她走了进去:“喝什么,我给你俩调。” “随便吧”,陆晓坐在吧台边,又问江鸿羽,“你呢?” “我也随便”,江鸿羽坐他身边,“只要能喝就行。” 姚茜笑了笑:“现在挺想毒死你的。” 说完甩了包烟在他俩跟前:“先抽着。” 江鸿羽点了根烟转身看向表演台,一个短发的女生抱着吉他正闭着眼在上面唱着。过大的牛仔外套松松垮垮地滑落在肩上,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认真的脸上。 江鸿羽挺喜欢这歌,手指轻轻在吧台上打着拍子。 没一会儿姚茜放了四杯杯成分不明的液体在他跟前:“等会儿让陆晓唱,他唱得比她还好。” 陆晓拿起杯子和姚茜碰了碰:“唱首生日快乐。” “你怎么不唱麻姑祝寿啊”,姚茜笑着干了一大杯,又和江鸿羽碰了碰,“尝尝看。” 江鸿羽也干了大半杯下去,喝完咂摸了一下:“能喝。” “去你的”,姚茜点了根烟,“先在这玩一会儿,等肖乐的朋友过来了我们再去吃饭,吃完饭看去唱歌还是继续回这里。” 陆晓:“行吧,你安排。” 三人正说着话,刚刚唱歌的女孩儿走过来,直接绕进了吧台里,拍了拍姚茜的屁股,双手撑在吧台上,笑着对两人打了个招呼:“hello。” 江鸿羽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她很瘦,比起高挑的姚茜矮了小半个头,剪着假小子的发型,脸很小很干净,左眼下方有一个闪电形状的纹身,显得叛逆又灵气。 “介绍一下,肖乐”,姚茜搂住她的肩,“我弟陆晓,这是他同学,江鸿羽。” “听说你挺会唱的”,肖乐对陆晓笑了笑,“一直挺好奇的,怎么样,表演一个。” 江鸿羽也撑着头看向陆晓。 “能听而已” ,陆晓把烟灭了,看着姚茜,“说吧,想听什么。” 四个人端着杯子去了表演台下的卡座。 陆晓摘了帽子甩江鸿羽怀里,直接翻身上台拿起吉他,拨了拨吉他弦,又调了调话筒的高度。 陆晓对着台下的姚茜笑了笑:“忘记准备生日礼物了,就送首你最爱的歌给你吧。” 陆晓唱的是首英文歌。仅一把吉他伴奏,他清澈空灵的声线一出来,肖乐还是不掩惊艳地看了一眼姚茜。 肖乐感叹:“真不错。” 江鸿羽忍不住附和了一声:“真好。” 他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挲着,眼里只有台上那个闭着眼安静唱歌的人。头顶上的那束光把陆晓的每一个表情都照得清楚明了,连他睫毛微微颤动,江鸿羽都能看得见。 空荡荡的酒吧只有陆晓的歌声回响在每个角落,敲打在江鸿羽每一个心跳的节拍上。 Hello, is it me you're looking for? Cause I wonder where you are And I wonder what you do Are you somewhere feeling lonely or is someone loving you? Tell me how to win your heart For I haven't got a clue But let me start by saying …… I love you 江鸿羽偏头想问姚茜这是什么歌时,就瞧见肖乐捧着姚茜的脸亲亲地啄吻了一下。姚茜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眨了眨眼。 陆晓最后一句歌词出来前,江鸿羽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然后盯着照片笑了起来,直到旁边两人鼓掌时,他才回过神又冲台上的陆晓笑了笑。 台下的灯光很暗,但他的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却让陆晓一眼陷了进去,就像一滩剪碎的夜色淌在他的眼里,特别迷人。 陆晓翻身下台时,门口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刚刚谁在唱啊,唱得真他妈牛`逼。” 肖乐站起身:“哥,快过来,给你介绍介绍。” 肖庭是肖乐的哥,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长得很魁梧,看上去却异常地和蔼。就是那种和他茬架,他突然笑起来,你就会觉得他是个好人,下手会轻一点的长相。 他走过来把蛋糕盒子放桌上,“茜茜,这么个大宝贝,你现在才给带过来,真不够意思。” 陆晓笑:“我姐比我唱得好。” “行了行了”,肖乐撅了一下嘴巴,上前抓着肖庭的胳膊,“反正我都排最末,随便往前插人吧。” “就你这水平”,肖庭笑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是还得练练。” 这时蛋糕盒旁边的数字蜡烛滑了出来,江鸿羽有些意外:“姚茜,你都十九了啊。” “知道我十九了,还不叫姐”,姚茜挑了挑眉,“有你这样的吗?” 江鸿羽看了一眼陆晓。 陆晓放下刚刚嘬了一口的杯子:“别看了,我比你大。” 江鸿羽一本正经:“那又怎么样,我比你高。” 说完这句话他又骂自己幼稚。不知道在较劲个什么。 “又不是分上下呢,这么认真。”肖乐嘟囔了一句。 江鸿羽没听清:“什么。” 陆晓却实打实听清楚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垂着眼掩饰自己的尴尬。 肖乐扯着姚茜上台说要和她合唱一首,肖庭摇了摇头,走到吧台去调酒。 江鸿羽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对着对面的陆晓又咔了一张。 闪光灯晃得陆晓眼一闭。 陆晓:“干嘛呢。” 江鸿羽头也不抬:“试试像素。” 事实证明手机像素很好,拍出来的照片很清晰,至少江鸿羽拿着刚刚拍的图片在某宝上找同款,一搜就出来了。 他随便点了家信誉高的代购进去,唰唰下单付款,一气呵成,才抬起头对着陆晓挑了挑眉。 不就一件衣服,多大点事儿啊。 09 就是那种舒适的、心照不宣的沉默。 江鸿羽把手机甩桌上就对上陆晓需要解释的眼神。 “哪就这么娇气了”,江鸿羽端起杯子,咕囔着,“不就拍张照片。” 陆晓伸手就去拿他手机。 “怎么”,江鸿羽也不阻止他,“还怕我给你拍不好看啊。放心,你长什么样我刻心里呢,毁不了你形象。” “密码多少”,陆晓看了他一眼,“既然刻心里了还要照片干什么,眼一闭不就自动成像了,删掉得了。” 江鸿羽笑笑,刚想说话,陆晓就把手机递给了他:“电话来了。” 江鸿羽输电话号码都喜欢打全名。 看到“严婷”两个字时,他下意识对陆晓对着解释了一句:“是我阿姨。” 说完才拿起电话往门口走。 他走到楼梯口觉得不吵了才接起电话:“喂,严姨,怎么了。” “你姥爷摔了一跤”,严婷说,“我正准备买机票回去,老爷子闹着好久没瞧见你了,让你也去。” “怎么摔了”,江鸿羽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阿姨也不看着点,严不严重,送医院没。” “不严重,软骨组织轻微擦伤”,严婷在电话那头笑,“就是撒娇又撒泼呢,吵着嚷着好久没见你了。” 江鸿羽神色这才缓和:“行,买票吧,我现在回来。” “不急”,严婷说,“凌晨那趟航班才有票,你那边结束了再回来时间也赶得上,不过尽量别喝酒。也别给姥爷打电话了,让他休息一会。不然知道你要去,准得又兴奋。” “行吧”,江鸿羽脑子里想起了每次自己过去姥爷手舞足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我尽量早点回来。” 往回走的时候,江鸿羽瞧着座位上的陆晓拿着手机一直埋着头。 “刚刚那是我阿姨”,江鸿羽走回位置又解释了一句,“家里有点事。” “怎么了?”陆晓抬起头问。 “我姥爷摔了一跤。”江鸿羽说。 “那你还坐着干嘛”,陆晓蹙起眉,“赶紧回去瞧瞧。” “不严重,轻微擦伤”,江鸿羽笑,“就是想我了,买的凌晨的机票和我阿姨一起回去。” “嗯?”陆晓没反应过来,“刚刚给你电话的阿姨不是照顾你姥爷的?” “哦,,不是,”,江鸿羽笑着说,“刚刚打电话是我爸老婆,我第二个妈。” 陆晓微怔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江鸿羽,眼睛里带着些江鸿羽看不懂的情绪。 “我不太喜欢称呼她后妈、继母之类”,江鸿羽耸了耸肩,挺自觉解释着,“可能小时候童话看多了,总觉得不是好词儿,而且她也不让我叫妈。就一直叫阿姨了。” “一点也瞧不出童话熏陶过的痕迹啊”,陆晓瞧他神色自然也轻轻笑了笑,又说,“挺奇怪的。” “她不让我叫妈?”江鸿羽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老是说话说一半让我猜。” 陆晓哑然,随即笑笑:“不猜出来了吗?” “我和她关系很好,不是什么家庭狗血故事”,江鸿羽这几天也隐约摸到了他的性子,接着上个话题继续说,“她来的时候我还小。七岁吧。对七岁,我妈去世的第五个年头。当时挺开心叫她妈妈,不过她不让,我有点受打击,还和她赌了好久的气,不过后来也习惯了,叫不叫其实都一样。后来也没问过她原因。” 他的声音很沉,语速也很平缓,在肖乐和姚茜动人的背景歌声中,每一句话落在陆晓耳中依然显得异常清晰。 陆晓张了张嘴,喉咙却堵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憋了一句:“嗯。” 江鸿羽点了点头:“嗯。” 过了一会陆晓问:“你,你妈妈怎么去世的?” “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江鸿羽转头看着他,“其实不适合要孩子的。不过还是执意生下了我。后来产后一直反反复复病着,然后撑了两年,最终没撑过去。” 陆晓:“你……你对她还有印象吗?” “我那时才两岁,能有什么印象”,江鸿羽看着他,挺无奈笑了笑,“看照片倒是和我很像,长得都好看。” 陆晓也笑了,没有反驳他:“我和我妈长得也挺像的。” “是吗?”江鸿羽挑了挑眉,“那肯定是个大美人。” 陆晓虚着眼,表情迷离:“前两年闭着眼都是她的脸,最近都不怎么想起她了。我挺怕忘记她的。” 他转头对上江鸿羽带着些许惊讶的眼,又从容地说道:“她去世了,我初一那年。” 江鸿羽倒是有些没想到,应了一声:“嗯。” 姚茜的歌声很勾人,江鸿羽晃神一瞬就被她磁性沙哑的声音拉了回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静静坐在位子上,不过气氛却不尴尬。 他们各自想着自己身上的事,对方身上发生的事,就这样静静想着。 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甚至不需要某些共鸣,就是简简单单告诉对方。 我说着,你听着。就很好。 江鸿羽突然想起之前陪严婷看的一部文艺电影的结局。 男主站在海边对女主说:“太阳出来了。” 女主:“嗯。” 就是那种舒适的、心照不宣的沉默。 没一会儿酒吧乐队的人来了,在肖乐的极力渲染和肖庭不遗余力地大肆褒奖下,陆晓又被叫着和乐队配合唱了两首歌。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肖乐和姚茜的朋友都挺好玩的,来了之后气氛就没冷下来过。 一群人挺能喝也挺能劝,吃饭的江鸿羽还是免不了喝了酒,不过他心里有数,倒也没喝多。 他和陆晓没坐一块儿。陆晓应该也喝了不少,虽然吃完饭转场的时候走路还是走着直线,不过他不清楚陆晓的酒量,一直有些担心。 一群人一路上一直吵吵闹闹,他也没和陆晓单独说上话,直到去了KTV,才一屁股坐到了陆晓身边。 陆晓正瘫坐在那发着呆,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小瓶子。 江鸿羽:“我刚刚出去药店买的,解酒挺有效的。你刚刚喝了不少吧。下次别坐离我太远了。” 陆晓靠在沙发上:“在学校就天天坐一块儿你还不腻啊。” 包厢里幽然暧昧的灯光闪着,他眸子里自带的神采也闪着。可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眉眼间还带着一层迷蒙蒙的水汽。 江鸿羽直直看着他,声调却带着勾:“暂时还没有。” “你喝没有”,陆晓垂着眼拧开盖子,“凌晨不是还得坐飞机吗?” “没瞧见我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江鸿羽笑,“我没事儿的。” “脸皮厚还嘚瑟上了是吧”,陆晓一口干了解酒灵,啧了两声,“刚刚在酒吧我就想说了” “辛苦你忍这么久了。”江鸿羽靠在沙发上乐。 陆晓也跟着乐。 两人猫在角落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怼着,其他人已经疯了似地开始鬼哭狼嚎。 他俩待在这个小角落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一会儿发呆,一会发空。享受着酒精带来的迷茫和空虚。 过了一会儿江鸿羽说:“我问你啊,姚茜和肖乐是不是……” “嗯”,陆晓把手搭沙发背上,“怎么?有什么感想。” “感想可能就是,终于清楚为什么男生都叫她冰山了。”江鸿羽乐着说。 “也不是这个原因,她除了对朋友,对其他人都那样,”陆晓看着远处和肖乐正情歌对唱的姚茜,“她也交过男朋友的。” “这样啊……”江鸿羽不知道说什么,瞟了一眼桌上的水果拼盘,然后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还挺甜,你尝尝。” 陆晓估计真有点喝茫了,直接抓住江鸿羽的手腕咬住了他手中的西瓜。 他冰凉的手指搭在江鸿羽的手腕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竟然一瞬间感受到了江鸿羽的脉搏 江鸿羽又开始乐了,声音却柔着:“给你吃给你吃,别抢。” 陆晓就着他的手吃完,又踢了踢江鸿羽的脚:“再给我拿一块啊。” 说完他头后仰在沙发上,眼睛半眯半睁,嘴唇微张地呼着气。 江鸿羽突然一只手伸他面前:“看好了啊,小陆陆,这是几啊。” “去你的”,陆晓乐了,打了打他的手,睁开眼,“我就是有点晕,还不至于。”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包厢里一黑,音乐和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江鸿羽也就适应了半秒就见怪不怪地等着后面的把戏,然后手腕就被狠狠抓住了。 直到十几秒后肖乐和放着蛋糕的小推车进来,包厢里的人才哄闹着唱起生日快乐。 江鸿羽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陆晓:“没事吧。” “没事”,陆晓放开江鸿羽的手腕,面色不是太好,“刚刚抓得有些疼了吧。” 话还没说完目光就往姚茜的方向扫了过去,带着些道不清的焦虑和担忧。 江鸿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烛光很暗,看不清姚茜的表情,垂在烛光旁的她的手江鸿羽却瞧得分明,正发着抖。直到肖乐让她分蛋糕,她才有些恍然地回过神,随便切了几刀。 其他人也没多心,其乐融融地分着蛋糕。 看没人注意,姚茜才脚下带着点踉跄走出包厢。 陆晓当然也瞧见了,整个人似乎都酒醒了,神色也冷了下来,转头对江鸿羽说:“拿上东西走吧。” 江鸿羽也没多问,拿起外套跟在陆晓身后出了包厢。 走到KTV门口时就瞧着姚茜蹲在门口抽烟。 陆晓走过去:“茜姐,还好吗?” “走吧”,姚茜站起身,挺牵强地笑了笑,“知道你自己会出来所以没叫你,没心情玩了。” 江鸿羽忍不住问:“不和肖乐说一声吗?” 陆晓看向姚茜,姚茜笑了笑, 没说话,直接往前走了。 江鸿羽刚下意识回头往背后看了看,就瞧见了走出来的肖乐。 肖乐也明显瞧见了他们,小跑了过来:“姚茜,你去哪。” 姚茜也没回头:“我累了,你们玩吧。” “姚茜你什么意思”,肖乐几步上前拉住她手腕,“发哪门子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刚才好,现在不好,明白了吗”,姚茜拿开她的手,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不耐烦,“肖乐我现在心情真挺不好的,也不想和你吵,对你也没意见,就是想自己呆一会儿,行吗?” 肖乐看着她,没说话,那张素净的脸在周遭五光十色的灯牌下,显得有些无力的苍白。 陆晓什么也没说,直接跟在了姚茜的身后。 江鸿羽路过肖乐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让她先冷静冷静吧。” 也没等肖乐回答,就迈步跟上了前面两人。 结合陆晓的反应,江鸿羽大约猜到姚茜大概是从熄灯的那一瞬间不对劲的。 他觉得姚茜是想独处的,又有些担忧陆晓和姚茜现在的状态。 不过没走两步陆晓就拉住了他,直到姚茜一个人走出一段了才说:“到路口打着车你先回吧,我陪着她。” “行”,江鸿羽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不过你酒醒了没。” “想不醒都难”,陆晓看着前面的人影,“走吧。” “你,确定没事”,江鸿羽叹了口气,“你刚刚状况也不太好。捏了我一手腕汗。” 陆晓摇了摇头,神色恢复了平时的冷清淡然:“没事。” 江鸿羽看了他一会:“好。” 三人走到路口,一直挺安静的,也没人说话,直到走到马路边,看见不远处冒着热气的小摊,江鸿羽才问:“有烤红薯,吃吗。” 陆晓摇了摇头,姚茜也摇了摇头。 江鸿羽快速跑到几步开外的小贩那买了两个,很快又迈着长腿回来了。 姚茜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喜欢吃这个。” 江鸿羽挑眉:“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了?” “就是很难想象你掰着烤红薯直吹气的画面”,姚茜说着说着笑了,“不过刚刚像揣着宝的大傻子跑过来的时候,又不那么难想象了。” “我阿姨喜欢吃”,江鸿羽笑,“给她买点回去。” “大晚上给女人买夜宵,你安的什么心啊。”姚茜乐了。 江鸿羽看了她一眼:“女人心哪猜得过来。” 姚茜笑了笑,就没搭话了。 陆晓对着迎面驶过来的车招了招手:“车来了。江鸿羽,你先走吧。” “走了”,江鸿羽对着姚茜笑了笑,“总归是生日,开心点。” 又看了一眼陆晓:“我走了,注意安全。” 陆晓:“嗯。” 江鸿羽手刚碰到车门,想了两秒,又转身走到陆晓面前。 没等陆晓来不及说话,他的食指就在陆晓脸上刮了刮:“晚上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吧。” 他的指尖是热的。 直到江鸿羽走了好久,陆晓鼻子里隐约都闻得到他手指间淡淡的香烟和烤红薯混合的味道。 奇怪的,不搭调,却带着点暖意的味道。 江鸿羽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地回到家的时候,严婷正在他房间替他收拾东西。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去几天啊”,江鸿羽站在门口,“我还以为当天回。” “至少得呆两天”,严婷笑,“你哪次去当天能走。” “给你买的烤红薯,趁热吃吧”,江鸿羽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我爸去吗?” “他这几天忙”,严婷接过袋子走到书桌前坐下,“下午回来看了一眼又走了。” “嗯”,江鸿羽直接躺床上了,“好吃吗?没买过这家。” “挺甜的”,严婷尝了一口,“让你别喝酒还是喝了吧,有酒味,去洗洗。” 他酒量本就好好,再加上刚刚那一出,仅剩的酒意也消散了。 “时间还早,我躺会”,江鸿羽突然又直起上半身,靠在床头,“严姨,为什么你不让我叫你妈啊。” “你这反射弧可够长啊”,严婷笑了笑,“都多少年了,现在才问。” “突然想到了,有点好奇”,江鸿羽偏着头看着她,“你说其他的家庭这种情况,别人不都是卯着劲儿想得到孩子认可让孩子叫妈的,到你这里怎么就反着了。” “感情怎么样,心里清楚,不是在这些称呼上”,严婷盯着手里的烤红薯,“但是有时候称呼也很重要。” 严婷问:“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江鸿羽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过她,但是我佩服她,尊重她”,严婷的声音很温柔,“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也是一个勇敢坚毅的女人。她费了很大的代价,给了你生命。甚至为了多陪你一天,受了很多苦,都挺过去了。但是她却没能给你留下一丝记忆。所以我希望你提起你妈妈的时候,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是她。让她知道虽然没有她的陪伴,自己的孩子也是想着她,念着她的。” 江鸿羽愣了半晌,随即笑笑:“嗯。也对。我念着你的时候,省得你弄混,方便对号入座。” 他从来没有和谁解释过关于严婷称呼的事。 也没人问他。 在这个年纪,父母是二婚似乎都是顶严重的事。大家除了背后带着好奇、同情的复杂心情讨论几句,也没人往别人地雷上踩。 更没谁愿意往疑似江鸿羽的雷区上踩。 他也从来不谈这些事,包括和周飞。 一是他本就不爱谈这些家里琐碎。 二是他也不觉得有谈的必要。 严婷给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母爱。 说起来挺残忍的,除了每年他生身母亲的忌日,在他心中,自己好像生来就是江扬和严婷的儿子。 和其他原装的家庭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今天他却谈了这件事,挺自然就说出来了。 也没有什么分享秘密的感觉。 就是愿意说吧,陆晓想知道什么,他都愿意说。 洗澡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陆晓在酒吧和他聊天的神情。 思绪有些乱地胡乱冲了冲,出来刚想拿着手机问问陆晓情况,就看到了周飞的微信。 “操,怎么把他丫给忘了”,江鸿羽一边套衣服一边对严婷说,“严姨得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了。” “这会怎么又出去,怎么了?”严婷走过来问。 “明天周飞生日,我跑了他肯定和我急”,江鸿羽从柜子里翻出周飞的礼物,“我至少得把生日礼物给送过去。” 严婷点了点头:“去吧,我让老杨开车送你。” 江鸿羽停住动作:“行吧。” 江鸿羽回微信的时候周飞就没声儿了,打电话也没接,估计正在游戏里酣战着。江鸿羽一个电话打到网吧前台,确定了人在那,才过去。 不过江鸿羽倒是没想到会在周飞家网吧又看到了姚茜。 其实他第一时间是没认出姚茜的,她趴在桌上,也瞧不见脸。他是认出了姚茜身上那件衣服。 “你这儿干嘛呢”,江鸿羽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拉起她的头,“困了来什么网吧,也不回家。” “你怎么也在这”,姚茜抬头看到是江鸿羽叹了口气,“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去陆晓家身份证也没带,也开不了房,就这能让我呆一会。” 江鸿羽冷声儿问:“陆晓知道你在这儿吗?” “废话”,姚茜手撑椅背上,“他要是知道,能让我在这儿。” 江鸿羽挺嫌弃看着她:“也不知道去朋友家凑活一下。” “我这儿朋友全被我晾包厢了”,姚茜也挺无语,“就班上的同学,我顶着这个妆去人家家还不得被赶出来啊大哥。” “诶。真乖”,江鸿羽立马应了,“起来吧,大哥给你找张床。” “你和陆晓在一起的时候没发现这么欠啊”,姚茜站起身,“你可想清楚了,陆晓可叫我姐。” “东西拿全了”,江鸿羽眼梢斜斜一抬,马上改口,“茜姐。” 站在地下室入口的时候,虽然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的光,但是江鸿羽还是把手机的照明灯打开了:“跟我后面,看着点啊,梯子有点斜。” “这地儿还有机关呢”,姚茜笑,“挺有意思。” 江鸿羽吼了一声:“周飞,我带人下来了啊,注意点仪表。” 姚茜:“有人啊。” 江鸿羽:“等会把他赶上去就行。” 下到地下室的时候,姚茜看见楼梯口旁的床就直接躺上去了。 江鸿羽也没说什么,走到了周飞旁边的位置坐下。 等周飞打完了一盘,才顾上和江鸿羽说话:“怎么这会过来了。” “瞧见床上的人没有”,江鸿羽指了指床,“借宿一晚,待会你去上面玩。” “女的啊?”周飞往床上看了看。 “废话”,江鸿点了一根烟,“不然我防着你干什么。” “诶,我做什么了我,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这种丑恶的形象”,周飞也点了根烟,“就这事儿?” “给你的。”江鸿羽把手里的袋子扔给他。 周飞拿出球服的时候已经开始激动了,看到签名时都快抱着江鸿羽哭了:“真是兰帕德签名啊。怎么弄到的啊。” 江鸿羽:“就那样呗。” “不对,你干嘛这时候过来给我”,周飞斜睨着他,“这也还没到十二点啊。我才不信你对我有这心思。” 江鸿羽懒懒靠椅背上:“请个假,姥爷摔了,等会凌晨飞机就得走了,明天来不了了。” “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周飞叹了口气,“能怎么样呗,又是这么正经一事儿,姥爷没事吧。” “没大问题”,江鸿羽看了一眼床上的姚茜,“我得走了,记得到楼上去啊。” 周飞:“行了,知道了知道了。” 江鸿羽经过床边的时候姚茜小声说:“别给陆晓说啊。” 江鸿羽刚走,周飞偏头瞄了一眼床上,喊了一句:“诶,床上那个,我玩两手再上去啊,队友还等着。” “嗯”,姚茜突然翻身起来,“有吃的吗?” 周飞这才看清她的脸,倒是吃了一惊:“蛋黄派吃吗?” 姚茜努了努嘴:“扔一个过来。” 周飞在桌上扒拉了一下,直接一个抛物线过去。 姚茜接过投递过来的食物,啃了一口,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蛋糕没吃到,蛋黄派也算吧。 周飞偷偷看了她一眼,嘟囔着:“吃个蛋黄派也能乐这样。” 姚茜装作没听到:“你上去的时候给我留盏灯,对了,再带瓶水下来吧,我怕半夜渴。” 10(上)“看不顺眼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在机场的时候,江鸿羽一直抱着手机研究“幽闭恐惧症”。 他也不太清楚姚茜和陆晓的那个反应是不是患有幽闭恐惧症,只是受各种影视作品的潜移默化,下意识想到了这个词儿。不过他把词条看了一圈也觉得并不是很能对上号。 不说多了,就去KTV上电梯的时候,也是封闭空间,这俩人并没什么异常啊。他拉着词条往下又翻了翻,“特殊环境时会不自主产生恐惧感”,“如黑暗等”。 之前几个环境也挺昏暗的,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当时包厢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和那种可视情况下的昏暗确实不太一样。 是怕黑吗? 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江鸿羽又看了看微信,陆晓没有回他的信息。 他吐了一口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刚闭上眼,回想起刚才陆晓的手覆在他手腕上那种冰冷黏腻的触感,顿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是好的那种,还是坏的那种。 “有点困了吗”,严婷递了一个保温杯过来,“喝点大麦茶。” “嗯”,江鸿羽接过水杯,“小舅会去吗?” 严婷:“他下午就赶过去了。” 江鸿羽:“不是没票吗?” “开车过去的”,严婷笑,“想早点到挣表现呢。” “姥爷都还没理他啊”,江鸿羽捏着杯子笑了笑,“以后我……” “跟这个没关系”,严婷在他腿上拍了拍,“你姥爷没想象中那么古板,他气的是你小舅瞒了他这么久。” “唉。”江鸿羽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都可以无所谓,或者装得全世界都认为他无所谓。 就严老爷子那,他连装都没法儿装,也不想装。 他很有所谓。 江鸿羽心里明白,严婷这话说得对,严老爷子是个可爱又开明的人,看他对自己就知道。他和严老爷子说白了也没血缘关系,但是老人家对他的疼爱只增不减。 严老爷子本就鳏居多年,挺寂寞的,一直喜欢小孩。严婷这么多年也没孩子,严珉现在也这个情况,自己也这个情况。不知怎么地,他想到这有点难受。 “姥爷不是还有你吗。”严婷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柔声说道,“以后你男朋友也是他外孙。” “也对”,江鸿羽笑,“也是你儿子。” 严婷笑着点了点头:“嗯。不过,过两年再说,知道吗?” “嗯”,江鸿羽突然问,“严姨,你会不会也觉得遗憾。” “你说我自己,还是说你。”严婷笑了笑。 江鸿羽:“都有。” “刚开始有一点吧”,严婷笑,“不过不是还有你吗,也不那么难接受。再说了,你就让人够操心了,以后还得领一个回来,带俩儿子,感觉也挺忙的。” “我带回来的那个肯定不让你操心”,江鸿羽一双流光溢彩的眼亮了亮,“我`操心他就够了。说不定他还操心我呢。” 一个小时航程飞机就落地U市了,到的时候严珉开车来接的机。 江鸿羽挺困的,上车也没怎么搭理他。到了严家后回房直接倒床就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床,这觉睡得并不踏实。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拉着陆晓的手对着一大家子人说:“这是我老公。” 醒来他就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反复告诉自己,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虽然没睡好,又做了一个惊天大噩梦,一大早江鸿羽就和严婷就去了医院。 严老爷子精神矍铄着,拉着江鸿羽在病房下了一上午棋,饭点了又开始吵着闹着要出院给自己的宝贝大外孙做饭吃。 严婷赶紧拉着江鸿羽出去吃饭了,下楼的时候就碰上正从家里带饭上来的阿姨和严珉。 “算了,我还是和你们一起下去吃饭”,严珉说,“省得老爷子看见我没胃口。” “自我认知挺到位。”江鸿羽淡淡怼了一句,边看手机边下楼。 早上醒的时候陆晓给他回了条信息他这会儿才看到,不过就四字:昨晚睡了。 江鸿羽想撩两句又顾忌着他心情不知道有没有好转,只得望梅止渴地看了好几眼手机上陆晓的照片。 心里揣着人,走哪脑袋里都想着的。 吃完饭江鸿羽转头就钻进了饭店旁边一个卖特产的店铺,严婷去街头的水果铺买水果去了。 严珉跟在他身后:“你买特产?” “啊”,江鸿羽回头看着他,“买什么啊?” “就这几样,随便都拿一瓶呗”,严珉抄着手看着他,“不是,你买特产送谁啊。老师?” U市的特产就是各种窖酿果酒。倒不是严珉大惊小怪,就感觉小年轻也不太爱喝这东西。 “送朋友。”江鸿羽挑了挑眉,直接拿了三个套盒结账。 “男朋友女朋友啊?”严珉本来随口一问。 “未来男朋友。”江鸿羽毫不迟疑地答。 收银小妹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 严珉怔了怔,随即乐了:“就你这送礼水平,估计悬。” “你懂个屁”,江鸿羽冷眼看了看他,“说你肤浅没脑子就没错。送其他东西我也没个由头,特产他总不能拒绝吧。也侧面说明我去哪都时刻想着他。” “行吧,祝您好运”,严珉止不住地乐,“追到了带出来吃个饭。” 江鸿羽斩钉截铁拒绝:“不可能。” 严珉眉一抬:“怎么,怕他觊觎我的美色。” “错”,江鸿羽纠正他,“我怕你觊觎他的美色。” 回医院时姥爷午休了,江鸿羽实在忍不住了,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给陆晓打了个电话。 江鸿羽:“干嘛呢?” “钓完鱼往家走呢”,陆晓笑,“怎么。” “Y中百年校训忘了”,江鸿羽对着电话笑,“团结友爱,爱护新生。关心关心你。” “还把我当新生看啊”,陆晓啧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们可以称一声朋友了。” “我的朋友”,江鸿羽笑着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嗯,知道了”,陆晓依旧声音带着笑,“一路平安吧。” 陆晓本来话就不多,两人说了这几句就挂了。 但是江鸿羽挂完电话依旧抱着手机乐了半天。 朋友认证了,离男朋友还远吗? 当然不远了,不也就才一个字的距离。 这边江鸿羽的内心可不平静了,另一边边陆晓的转校生活却挺不平静的。 星期天晚上得上两节自习,陆祥之下午做了一餐全鱼宴给他和姚茜吃了,两人就去了学校。陆祥之也挺忙,晚上的晚班机,要去外地出差一周,收拾了碗筷就匆匆出了门。 第一节下课的时候,陆晓听到教室外有人找江鸿羽,他也没怎么在意。 晚上放学和姚茜出校门口的时候就瞧见肖乐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等着。 “你先走吧”,姚茜说,“等会我来家里。” “行吧”,陆晓看了她一眼,“好好说。” 陆晓前脚嘱咐了姚茜,后脚就遇见了要找他“好好说话”的人。 堵他的人是许良。还有另个一个看上去挺“混混”的混混。 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只知道是那天楼梯口欺负人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陆晓挺淡定跟在许良身后去了小巷子。突然他反应了过来,晚自习是有人故意来试探江鸿羽真的在不在的。 想到这陆晓就有些纳闷也有些不爽的。 自己也算一米八的大个子,对方怎么就认定江鸿羽不在了吗,他带一个人就可以收拾自己了。 不过他也想了些别的。 比如到巷子里时他记起现在穿的校服还是江鸿羽那件,特地脱下来把衣服塞书包了扔一边了,才挽起衬衣袖子,淡淡说着:“来吧,今天作业有点多,我得早些回去。” 他浑身带着冷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路灯的原因,比起平时进退有据的疏离感,多了一些渗人的森然和莫名的气场。 徐良冷哼了一声:“等会看你还能不能嚣张。” 当然等陆晓干净利落的拳脚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人的嚣张,并不和他一样是纸糊出来的。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陆晓走出来就看见姚茜正蹲在巷口抽烟。 “踢瘸了?”姚茜抬头问。 “应该没伤到骨头”,陆晓摸了摸自己眼角的伤,“会痛几天。” “走吧”,姚茜站起身,“回去给你眼角消消毒,可别破相了。” 陆晓:“嗯。” 姚茜:“这次又是什么让人看不顺眼了。” “看不顺眼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陆晓笑,“你最清楚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江鸿羽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好像看人顺眼就没什么理由。 姚茜搭上他的肩:“少年别灰心,看你顺眼的人可大有人在。” “是呀”,陆晓说这话的时候心猛地一跳,“有人。” 他又想起了江鸿羽。 他看自己,也是顺眼的吧。 陆晓倒是没想到,最近看自己不顺眼的也挺多,尽管早上穿着校服,不过带着鸭舌帽又被拦住了。 依旧是上次说他没穿校服那人。 他拦住陆晓的时候,眼神却往姚茜的身上飘着。 姚茜冷冷瞄了一眼带着红袖章的胥革,嘴里吐了两个字:“滚开。” 陆晓也不太想每天在校门口和人纠结,摘了帽子大步离开了。 刚坐下,范蓉就“呀”了一声。 “撞衣柜了。”陆晓看了她一眼。 范蓉:“哦。” 他看着范蓉转头就拿出手机的在上面敲着,也掏出了手机发了条短信给江鸿羽。 --是下午回来吧。 没一会儿,江鸿羽就回了信息:对,下午。 下飞机江鸿羽就径直去了学校,不过他没直接回教室,而是先去找了姚茜。 “你别操心了”,虽然他还没开口,看他的脸色,姚茜也知道他的来意,“那两个人没讨着好。陆晓挺能打的。以前也是三五天就有一架的,强着呢。” 江鸿羽飞扬的眉目间带着几分阴鸷。 姚茜盯着他:“这事已经过了。” 两人站阳台说话的时候,正巧看到楼下的陆晓从厕所出来,和江鸿羽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看见没”,姚茜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就眼角这擦掉了一点皮。那两个人挂得彩可不少。” 江鸿羽扬了扬下巴,说话带着重音:“就?” 姚茜笑:“难不成你还要再打一顿解气,也不能够吧。本来这事儿也就完了。” 姚茜倒是说得对。 许良那天在楼梯口受了气,也打听到了陆晓刚来不久,觉得江鸿羽那天只是帮同学的情分而已。他认为陆晓还是很好拿捏,想趁江鸿羽不在出个气,江鸿羽回来也不会特地找他麻烦。 现在收拾人不成反被揍,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应该会老实了。 挺能耐啊,江鸿羽笑了笑,对姚茜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刚想转身又问:“陆晓以前三五天就打架?” “也算不上打架吧”,姚茜笑,“别人想揍他,反被揍。然后越来越多人想揍他,就这样恶性循环。那时候打架都没什么章法,谁狠谁就赢了,也没人比得过他。” 江鸿羽微眯着眼,眸色幽深:“为什么?” “看你不顺眼就是最好的理由”,姚茜笑,“你长得好看看你不顺眼,有姑娘喜欢你看你不顺眼,成绩好看你不顺眼,冷着脸看你不顺眼,你妈死了成了半个孤儿也看你不顺眼。” 10(下)一字一句都抓在他的心口。 江鸿羽觉得自己一直都挺浑的,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少,但是真正能惹到他跟前的,确实不多。但是每一次和人起的冲突,都让他无比厌烦。 揍人并没什么快感,其实会让人挺暴躁的。 暴躁自己的无能,只能用拳头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控诉。 别说初中了,就算搁现在,那些看似突然起来、莫名其妙地霸凌,都掩藏在嫉妒、歧视、欺软怕硬、随大流的肮脏理由下。 他一想着想着陆晓那双漂亮修长的手,三天两头的就会揍到那些挑衅的无赖脸上,他就觉得心里闷得慌。 一想到在自己的眼皮下,这双手又迫于无奈揍人了,他就难受得紧。 姚茜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话,一遍遍在脑中回放。 “你妈死了成了半个孤儿也看你不顺眼。” 还有陆晓在eleven对他说的话。 “前两年闭着眼都是她的脸,最近都不怎么想起她了。我挺怕忘记她的。” 一字一句都抓在他的心口。 这事儿。姚茜觉得过了。 陆晓可以过了。 在他这里,没法儿过去。 回教室的时候,陆晓难得放松地带着耳机靠在椅背。 江鸿羽走过去坐下时用手肘碰了碰他手臂。 陆晓摘下一只耳机,轻轻一笑:“怎么了?” 江鸿羽看着他清俊英挺的脸,想象着以前这张脸上曾经带着怎样的表情,就忍不住摸了摸他眼角。 创可贴别贴太久,伤口会发炎。” 他离的很近,陆晓能看清楚他眼里情绪的流动。 陆晓对上了他的视线,也摸了摸自己眼角,唇角依旧带着笑:“嗯。” 江鸿羽移开视线,好似刚刚转瞬即逝的缱绻从未存在,低着头发短信:“这么大人走路还撞衣柜,以后注意点。” 陆晓微怔,随即看了一眼前面的范蓉,笑着说:“嗯?你刚刚不是找茜姐了?” “嗯,周六那天我走了,姚茜也走了对吧”,江鸿羽毫无犹豫地把姚茜卖了,“她没回家,被我遇见了,给她找了个地儿睡觉,上去问问她那天周飞有没有把她照顾好。” 陆晓皱着眉听完,又狐疑看了江鸿羽一眼。不过江鸿羽神色淡淡,话里也听出什么情绪。 江鸿羽现在没法儿和他聊这事儿。 他好似对陆晓有了一种羞愧感,一种没有护好他的羞愧感。 这事儿在他心里得不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结果,他就没法儿开口和陆晓聊这事儿。 江鸿羽轻声说:“放学一起走吧,给你和姚茜带了东西。” 果酒被江鸿羽放足球队的更衣室了,他提着出来的时候,姚茜问:“直接拿教室就成,干嘛放这么远。” 江鸿羽看了陆晓一眼:“好像有点引人注目。” 陆晓也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会引人注目啊。我以为你扛一箱手办来教室的时候浑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什么意思?”姚茜一头雾水。 “没什么意思”,江鸿羽挑了挑眉,把东西递给陆晓和姚茜,“U市特产,看到就给买了。” “可真行”,姚茜笑着看了一眼包装,就把东西递给了陆晓,“都给陆叔吧,他正好好这口,我拿酒回去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江鸿羽隐约觉得姚茜这话有些不对,但也没特别在意。 三人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就瞧见周飞等在那。 姚茜对周飞笑了笑。 周飞表情倒有些讪讪。 江鸿羽挥手:“走了,还有点事儿。回去记得擦药” 陆晓笑着点了点头。 江鸿羽也对他笑了笑。 不过面对周飞走过去的时候,脸色就沉了几分:“打听的怎么样?” “那群人嘴硬着”,周飞和江鸿羽并肩走着,“我打听了半天才……” 江鸿羽打断他:“说重点。” “嘿”,周飞笑,“看来那小子真是惹毛你了。” 江鸿羽盯着周飞。 “好好好,我赶紧说”,周飞耸了耸肩,“你方向大概猜对了,不过卖药的事主要还是汪亿负责的,不过他们自己也吃,明天我再去踩踩点。这事儿他们要被抓了,学校肯定不敢留了。” “嗯。”江鸿羽点点头。 “真这么狠啊”,周飞说,“而且这么不动声色暗着来还如此赶尽杀绝也不像你风格啊。” 江鸿羽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行吧,”,周飞转念间也想明白了,“这事儿确实得这么办,让他以为自己倒霉。彻底解决了,也省得以后徒生枝节。不过,你还真挺在意那个陆晓啊。” “废话哪这么多”,江鸿羽突然目光被前方锁定,“那不是白颖吗?” 周飞看了一眼:“嗯。” 江鸿羽挑了挑眉:“嗯?” “别问了”,周飞叹了口气,“你那天给我找的事儿。改天再和你细说。” 尽管江鸿羽不乐意,但这事儿要彻底解决还需要最关键的一个人帮忙。 到家的时候,江鸿羽就瞧见了车库里的车了,进了屋,放下包,就上楼去了江扬的书房。 江扬从书桌前抬起视线看了江鸿羽一眼,语气淡淡:“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帮个忙呗。”江鸿羽靠门边。 就算陆晓不看本地新闻,这几天学校里也传得沸沸扬扬,Y中高二的汪亿和许良涉嫌在学生中倒卖摇头丸被抓了。 据说是运气比较背,警方本来是突击东区的娱乐会所抓黄的,结果碰到一包厢吸食摇头丸的未成年。 汪亿和许良就在其中,还被其他人供出了倒卖药丸和安定的事儿。 陆晓并不傻,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但是江鸿羽像个没事儿人,几次他刚起个头,就被岔了过去。 周五下晚自习的时候江鸿羽才说:“你请我吃夜宵吧。” 陆晓眼梢微抬:“为什么?” 江鸿羽眼里都是流转的光:“你知道为什么。” 到校门口,姚茜挺自觉说有约就走了。 陆晓看了一眼江鸿羽:“吃什么。” “我改主意了”,江鸿羽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转头说,“你请我喝酒吧。” “行啊。”陆晓笑。 “带你去个地儿”。江鸿羽挺神秘地对陆晓眨了眨眼。 11(上)“遇见想说的人,就说了。” 周飞家在郊区的碧寒湖旁开了一家民宿。 最近淡季,基本没人去,民宿便暂时歇业了。 不过足球队基本每周都会组织过去烧烤、露营。所以民宿的钥匙江鸿羽一直拿着,也没还给周飞。 陆晓跟着江鸿羽走进院子时,忍不住问:“这不是什么荒宅历险吧?” 江鸿羽立马转过身拿着手机上的照明灯对准自己的脸:“吓人吗?” 陆晓打了一下他拿手机的手:“别闹。多大的人了。” 郊外的夜空一片澄明,没有霓虹灯的闪烁,无数繁星也露出了脸,四周寂静无声。 江鸿羽走在前面:“这里是周飞家开的民宿,只是这个季节没人暂时关门了。跟着我后面,别摔了。” 陆晓叹了一口气:“我能看见。” 江鸿羽笑了笑,没说话。 陆晓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也不是那么怕黑。起码没姚茜那么夸张。” 迈上屋子的台阶上,江鸿羽打开了院子里的灯。 他的半张脸被背后的灯照得有些虚化了,眼里似乎带着笑:“有我在怕什么黑啊。” “是啊”,陆晓笑,“怕你还来不及。” 江鸿羽挑了挑眉:“怕我做什么,我最多把你吃了。” 两人往楼上走,木质的阶梯踩得咔嗤作响。 楼道很窄,两个大男孩根本没法并排走,陆晓跟在江鸿羽身后。 江鸿羽一步两个阶梯,大跨步时整个紧实有力的后腰都漏了出来,陆晓却被他腰窝旁那半指长狰狞的疤吸住了目光。 “你腰怎么了。”陆晓问。 “为了买手办把肾卖了”,江鸿羽头也没回,“到了。” 这是一个露天茶室,茶室外是宽阔的空地。 楼顶的夜色格外的敞亮,不开灯,也能看清周遭的景致。 江鸿羽把楼顶栏杆四周缠绕的装饰灯串打开了。 星星点点,闪闪烁烁,和天上熠熠生光的星子交相辉映。 “过来坐。”江鸿羽从门口拿了两张折叠椅,又搬了一张折叠桌。 陆晓走过去把东西放桌上,站着问:“经常过来?” “天气好的时候,足球队周末都过来烧烤、打麻将”,江鸿羽说,“有时还会在楼下的院子里露营。” 说完他转身打开茶室的门进去了,陆晓开了两罐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口。 “看我还翻到了什么好东西。”江鸿羽从茶室里走出来,一只手拿着两根毛毯,另一只手里握了一把烟花棒,他看上心情特别好,走路都带漂移的。 陆晓接过两根烟花棒:“好久没放烟火了。” “上次李泽过生日买的”,江鸿羽把毛毯扔椅子上,笑着点了一根递给陆晓,“其实我也就过年有时候陪家里小孩玩玩。” 陆晓把烟花棒拿得离自己很近,闪烁的火花照在他干净的面庞上,把他清冷的气质中和得温柔了几分。 “我就记得小时候好像我妈带我玩过,映像都不深了”,陆晓的眼睛里也是两团火花,“我们家,小孩就我和姚茜,姚茜不爱这些,她不玩,我也就不玩了。我好像从小就老学她。” 陆晓回想得很认真,江鸿羽也听得很认真。 江鸿羽突然问:“姚茜是堂姐还是表姐?” “不知道啊。都算吧。”陆晓的一直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烟火棒。 “都算?”江鸿羽没明白。 “我爸,我妈妈,和姚茜她妈,都是孤儿,在一个福利院长大的”,陆晓笑着说,“所以,姚姨既算我爸这边的人,也算我妈这边的人。” 这些事,江鸿羽都是不知道的。 他突然想,其实自己想知道这些事有很多轻而易举的渠道。 但是自己为什么并没有呢? 私自去了解一个人的成长、背景,或多或少都会加以自己的揣度和猜测。 这种认知上可能产生的偏差,他不愿意。 他只想单单纯纯接收陆晓愿意给他的东西。 最直观地去感受,去认识一个最真实的陆晓。 “你家庭,有点特别。”江鸿羽淡定地点燃了另一根烟火棒,擦过陆晓的手指递给了他。 “就这样?”陆晓虚着右眼,抬起手中那根燃尽的那根烟火棒瞄准不远处的垃圾筐,“我还以为你会说些其他的。” “那我应该说什么。”江鸿羽的视线随着烟花棒完美的弧线也落入垃圾筐。 “不知道,这事儿我没给其他人说过”,陆晓坐在了椅子上,“就是觉得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妈刚去世那会儿,我都还不算孤儿呢,就看到不少挺有趣的反应。” 他稀松平常地说着,和姚茜提到的关于那段日子的只字片语,好像是两个不同时段的故事。 江鸿羽也不知道“有趣”这个形容词,陆晓用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没想过这些”,江鸿羽也坐了下来,“总要有一个预想,现实有出入的时候,反应才比较大吧。我没想过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或者应该是怎么样的,你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特别也只是相对大部分同学的家庭现状,只是数量和比例上的。” 江鸿羽:“不过,听你的意思,这事儿,除了你们几个当事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啊”,陆晓喝了一口啤酒,“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 江鸿羽被“第一个告知”的殊荣弄得有些飘飘然,稳了稳心神:“想说了,就说了。” “嗯”,陆晓说,“遇见想说的人,就说了。” 说完这话,他怔了怔。 “其实吧,我小时候闲得没事倒设想了很多情节”,陆晓回过神,继续说,“场景大多是激烈的、戏剧化的,结果被你一句特别给打发了。” “难不成你还挺失望的”,江鸿羽立刻演上了,嘴巴微张,神情僵硬,捂住胸口,“天啊,没想到你们家是这样。” “表情到位了,不过台词你说得太含蓄了,不太符合”,陆晓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这个反应我还真从来没想过。” 江鸿羽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什么。” “就你刚刚那样”,陆晓说。 在陆晓那些各式各样的场景设想中,每一种他人知晓的反应或多或少都会让他排斥、尴尬甚至难堪。 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一种让人舒服的反应存在。 他自己说出这话时,没有任何分享秘密那种隐隐的兴奋。 说完这话时,也没有任何怕被泄露隐`私的后悔和不安。 好似平时和江鸿羽无意义聊天时告诉他,今天食堂的菜不怎么好吃。 换个人他会这种感觉吗? 他忽的又明白一件事。 换个人,他就压根不会说这些。 “不过”,江鸿羽看向他,“这之前,你就一直没有可以聊这些的朋友吗?” “没聊这些的朋友”,陆晓想了想,“也没朋友吧。幼儿园可能有。” 江鸿羽觉得自己冷淡又冷漠。 见过脾气最臭的人,除了江扬,可能也就自己了。 就这样,他伸个手出来,也能数出两三个可以聊聊家事、心事的朋友。 虽然他不爱聊,也没聊过。 除了周飞是一直都知道,其他人从他日常谈话中,也心里有数。虽然没当面问过他,但是要真问,他也可以答。 但是陆晓没有。 “我看你拿出手来,以为你要掰着手数好大一长串”,陆晓看着江鸿羽对着自己的手发呆,“原来也就比我多俩。” 江鸿羽笑了笑:“你就我啊。” “对啊”,陆晓笑,“就你。” 他突然很想继续问,他对于陆晓。 是朋友?愿意聊这些事的朋友?还是愿意聊这些事的人。 11(下)“那你看得出我也挺喜欢你吗?” 在严婷看的一众影视作品里,不谈谈人生、理想,不聊聊风花雪月,不足以谈感情。 可17岁普通的少年,哪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生理想和撩人心弦的风花雪月呢。 成长、生活、学习,再来不多的娱乐活动、几个损友,就是一整个青春的组成。 每天聊聊食堂的饭菜,聊聊校队,聊聊家里的人和事,有时也聊聊学习、考试,感情都沉淀在这些细碎微小的事情里,如此的理所当然。 歌里唱着,只是太年轻,快乐和伤心,就像在演戏,一碰就惊天动地。 可能看过你踢一场球,或者在校庆上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歌,就喜欢上了。 可能知道你喜欢黑色,讨厌吃芝士,就觉得了解你了。 这个年纪最宝贵的就在于此。 谁也没法儿怀疑一个少年或少女的真诚和炽热。 青春里,多了一个喜欢的人,便是最好的风花雪月了。 “啤酒开了太久都没沫了。”江鸿羽说。 陆晓问:“有一次性筷子吗?” “有,屋里一大把”,江鸿羽说,“怎么了?” “拿点出来,给你见证一下奇迹。”陆晓挑了挑眉。 江鸿羽起身进了屋,过了一会儿直接拿了一整袋一次性筷子出来。 陆晓看了一眼:“真大方。” “对你啊。”江鸿羽淡淡回了一句。 陆晓慢条斯理拆开袋子拿了一根筷子直接扔进江鸿羽面前的啤酒罐里。 很快就有起泡的声音,直到泡沫漫到顶,江鸿羽眼明手快抽出了筷子。 “呐,你要的沫。”陆晓拿着自己的啤酒垂着眼笑。 “操”,江鸿羽拿起啤酒嘬了两口,“还可以这样啊。什么原理啊。” 然后坐下也直接瞄准了两米开外那个垃圾筐,手腕轻轻一动,把筷子扔了进去。 “才出学校我可不想给你背书。”陆晓放下拉罐,拿起桌上另一根筷子掰成几小截,一截接一截往垃圾筐投。 “我还以为你多爱学习,天天就搁座位那坐一天,眼不离书。”江鸿羽笑了笑。 “我吧,在学校也就只能看看书了。倒不是爱。”陆晓说。 江鸿羽拆了另一双筷子递给陆晓,陆晓挺自然接了过去掰成几小段继续玩他的“投篮”游戏。 江鸿羽点了根烟,也没继续说话,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看他快扔完了,就给他递一双新的筷子。 扔筷子的陆晓挺无聊的,看陆晓扔筷子的自己也挺无聊的, 不过江鸿羽觉得陆晓无聊起来特别赏心悦目。 过了几分钟,陆晓终于失手了。 他刚想起身,江鸿羽已经两步走过去捡起来了垃圾筐旁边那一小段“死无全尸”的筷子。 “你信不信我站这能扔你啤酒罐里。”江鸿羽拿起那小段筷子晃了晃。 “扔进来了我就信。”陆晓笑。 江鸿羽:“光扔也挺没劲的。” 陆晓:“那辛苦你看挺没劲的我扔这么久了。” “我扔没劲,看你扔就挺有劲的”,江鸿羽眸光微动,“打个赌吧。” 陆晓:“赌什么。” “我扔进去了你答应我个要求。”江鸿羽说。 陆晓:“那你没扔进去呢。” “别费尽心思想条件了”,江鸿羽满脸骄傲地叹了口气,“我肯定能扔进去。” 陆晓有些兴趣地问:“万一你赢了让我往楼下跳怎么办?” “我不会提这么无理的要求”,江鸿羽笑,“再说我也舍不得啊。” 陆晓看着他。 江鸿羽挑了挑眉,手腕一动,手中的东西沿着抛物线就直接“哐当”进了桌上的啤酒罐儿。 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窸窸窣窣起泡的声儿,一会儿就微不可闻了。 “厉害哦。”陆晓挺配合拍了拍手。 江鸿羽:“输了还给我鼓掌,你也厉害。” “什么都可以输,竞技精神不能输。”陆晓笑起来。 “太高尚了”,江鸿羽看着他,“我要是输了,绝对马上耍赖。” 陆晓:“耍什么赖,我刚刚又没和你赌什么。” 江鸿羽:“你……厉害……” 两人乐了一会儿。 江鸿羽走到栏杆处,又回头对陆晓说:“过来。” 陆晓起身往栏杆处走。 “看到没”,江鸿羽指了指不远处,“那里就是碧寒胡,这里视野挺不错的。” 陆晓随着江鸿羽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出的半弯残月。 “不过夏天过来最舒服”,江鸿羽笑了笑,墨黑一般的眸子里泛着柔和的光,“湖上的风吹过来还带着水汽,特别凉快,院子后面还可以摘葡萄。我挺喜欢这儿的。” 陆晓从包里掏出烟盒递了根烟给他:“看得出来。” 江鸿羽从陆晓手中拿过打火机点燃烟抽了好几口,才偏头看着陆晓的侧脸说:“那你看得我出来我挺喜欢你吗?” 陆晓猛地侧头看向他,就对上了江鸿羽眼睛。 江鸿羽收起了笑容,只是静静看着陆晓。 此时的他就如陆晓第一天见到他的样子。 漂亮的脸上有斑驳的影,飞扬的眉目,一双眸就像远处的湖水,幽深不见底,又带着流动的光。 看得出来吗? 陆晓笑着偏过脸抽了一口烟,才缓缓说道:“那你看得出我也挺喜欢你吗?” 陆晓笑:“是不是挺巧。” 江鸿羽压过来的时候,陆晓的背撞在栏杆上一阵痛。但是很快他就没心思思虑其他了。江鸿羽温热的唇舌和他的人一样,覆了过来,猛烈地,没有章法,却像一团火,烧得陆晓整个人噼噼啪啪地响。 等江鸿羽放开陆晓的时候,他的唇上一片水亮,眸色暗着,声音沉着:“是这样的喜欢吗?” 陆晓微眯着眼,嗓子也有些哑:“我现在还没把你推出下去,你说是不是。” “那是挺巧”,江鸿羽轻轻笑了起来,摸了摸陆晓眼角的伤,“别眯着眼。” “你眼里有光”,陆晓笑,“闪着我了。” “不”,江鸿羽凑到陆晓的耳边,“我眼里只有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起风了,陆晓还能听见远处树林叶子被吹得飒飒作响的声音。 陆晓想,这声音可真好听。 以至于后来分开的那段日子,每当起风的时候,陆晓的心都会被吹得乱糟糟。 C市挺爱刮风的,他时常在C中的楼顶一边偷偷抽着烟,一边偷偷想着江鸿羽。 其实他知道,就算他在一座无风的城市,他的心里也是刮着风的。 注:一切不能解释的都是真爱。 12(上)所以,喜欢一个人,哪里看不出啊。 江鸿羽有点激动。 虽然陆晓自己内心也挺不平静的。但是和江鸿羽一对比,他就显得淡定多了。 下楼的时候差点摔了,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被石子儿绊了,出院子的时候就往门上撞了一下。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神色如常地提议要送陆晓回家。 陆晓看着他:“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江鸿羽赶紧摇了摇头,这种原则性问题,现在妥协了,以后就难以翻身了。 民宿这里白天就冷清,晚上连只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江鸿羽翻出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 车挺快就来了。 两人上了车,江鸿羽转头看了看旁边神色自若的陆晓。 刚才自己挺英勇告了白,现在冷静下来还跟做梦似的。 想着想着自己又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陆晓回过头看了看他,嘴边也有清浅的笑。 不过前面有司机,两人也没怎么说话。 等到了陆晓小区的时候,江鸿羽也跟着下了车。 “你跟着下来干嘛”,陆晓笑,“都到了。” “送你回家啊”,江鸿羽没看他,直接自如地往前走,“这不家还没到呢。” 没走两步到门口需要刷门禁卡的时候,又转头无辜地看向陆晓。 “看你走得这么自在”,陆晓笑着掏出门禁卡,“还以为是回你家。” “迟早也得变我家”,江鸿羽挑了挑眉,“先热个身,认个路。”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 陆晓:“脸多大啊,江鸿羽。” “多大不知道”,江鸿羽笑了起来,“但应该挺薄的,就刚刚说完那话,我脸就烧起来了。” “我还以为在天台你就开始烧着了”,陆晓故作惊讶地恍然大悟,“直接烧得小脑失灵路都走不平稳了。” 江鸿羽撞了撞陆晓肩膀:“诶诶诶,柔情蜜意我就不指望了,也别这样取笑我。脸皮薄的人挺害羞知道吗?” 陆晓看向他:“干嘛不指望?” “瞧你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江鸿羽扬着眉,“哪像刚刚才被我亲了。” “我发现你。”陆晓顿了顿。 “怎样?”江鸿羽悄悄拉了拉他手指。 陆晓一脸认真:“脸皮纯粹是因为脸太大给扯薄的。” “说得我跟面团似的”,江鸿羽笑,“还能自由伸缩了。” “委屈?”陆晓也笑。 “哪能啊”,江鸿羽侧头看了看陆晓带着笑意的侧脸,“以后任你揉搓,毫无怨言。” “我是这个意思吗?”陆晓乐了,“行了,到楼下了,快回去吧。” 江鸿羽睁眼看着他:“我都说到这份上了,都不请我上去坐坐啊。” 陆晓盯着他。 江鸿羽:“家里有人啊。” “没啊,我爸出差”,陆晓淡淡说,“柔情蜜意你都不指望了,还奢求什么啊。” 江鸿羽顿时一脸生无可恋:“我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陆晓转身就往楼里走。 不过江鸿羽还是跟了上去。 陆晓转身:“干嘛啊,都没邀请你。” “我都自由伸缩了”,江鸿羽挺不要脸地说,“当然是能屈能伸了,哪能被拒绝就退缩。” “演梁祝啊你”,陆晓笑,“还十八相送到最后。” “第一天,感情才开始,就拿悲剧做比喻”,江鸿羽啧了一声,“我男朋友可真行。” 陆晓拉住往电梯口蹦的江鸿羽,指了指安全通道:“走这边。” “不坐电梯啊。”江鸿羽问。 “二楼,哪这么娇气”,陆晓凑过去说,“坐电梯会被鄙视的。” 江鸿羽立马伸手在陆晓脸上摸了一把,然后迅速往楼上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定地发问:“几号啊。” 陆晓跟在身后:“你刚刚摸了几下就几号?” 江鸿羽停住脚步:“我摸摸我男朋友怎么了?” 陆晓:“我怼怼我男朋友怎么?” “能怎么”,江鸿羽瞬间就乐了,“随便给怼。” 到门口,陆晓开门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转了个身,盯着面前的江鸿羽。 江鸿羽:“嗯?” “你刚刚”,陆晓眯缝了一下眼,“说我脸不红心不跳。” 江鸿羽眉一挑。 他还等着陆晓下一句话的时候,陆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陆晓外套里面就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 江鸿羽的手按在上面的时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和强劲有力、且跳得有些快的心跳。 他微怔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陆晓的脸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戏谑和促狭。 陆晓压着笑意:“刚刚爬楼梯爬成这样的。” 说完就转身进了门,然后把江鸿羽关在了门外。 江鸿羽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嘿!这人! 啊不对!嘿!这男朋友! 不过陆晓进屋后第一时间还是走到了阳台,看见江鸿羽往外走的身影慢慢看不见了,才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姚茜以前常说他的长相有点冷,让人觉得有疏离感,很难亲近。 他摸了摸自己眼角,那抹无意间从心口里溢出的色彩。 自己哪里脸不红心不跳了。 准是江鸿羽脑子连着眼神一起都烧坏了。 所以,喜欢一个人,哪里看不出啊。 还好自己今天没说谎。 太明显了。 江鸿羽喜欢他,很明显。 很明显,他也很喜欢江鸿羽。 注:朋友们,捡糖了,前方都是糖,请拿好你们的小皮鞭,背好你们的小背篓~~ 12(下)“太膨胀了你。” 秋季的风擦过皮肤,带着舒服的凉意。 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太多了,江鸿羽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应该拦辆车回家了。 他脑袋空空,心里却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每个气泡上都映着同一张脸。 上车后,他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有一种狂喜后的乏力,只想静静呆着,想着,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实的。 脚下打着飘回了家,严婷依旧在沙发上当着热播偶像剧的忠实粉丝。 “严姨”,他往小沙发上一瘫,表情迷蒙地望着电视屏幕,“他俩幸福吗?” “幸福啊”,严婷嗑着瓜子,“男才女貌,互相钟情,相配又相爱,幸福。” “我啊”,江鸿羽抬手对着自己的脸指了指,“现在可能比他们还幸福。” 严婷看了他一眼:“怎么?今天赢球了?” “我现在感觉自己赢了全世界。”江鸿羽依旧表情迷蒙着。 严婷:“太膨胀了你。” “对”,江鸿羽睫毛眨了眨,“太膨胀了。感觉心脏下一秒嘭一声就要爆炸了。” “膨胀小少爷”,严婷踢了踢他从沙发上掉下来的脚,“鞋都忘换了。麻利地起来。” 江鸿羽没动,指了指屏幕:“他俩刚刚不是才亲了,怎么又亲上了?” 严婷挺无语说:“都送到门口了不索个晚安吻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 傻不傻? 江鸿羽顿时头一偏眼睛瞪圆了看着严婷。 严婷继续说:“标准流程啊,不都这么写吗?” 江鸿羽:“……” 严婷继续点评着:“啧,瞧瞧男主这手段。” 屏幕里正演到女主角到家后迫不及待找了个花瓶装上了男主送的花。 某人此时也不知道在较个什么劲,有些酸:“老套。” “老套是有点,标配嘛,哪个恋爱中的人不喜欢这些”,严婷自己也觉得好笑,“玫瑰、烟火、烛光晚餐。” 江鸿羽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 敲了一句“你喜欢花吗”,又觉得自己特傻`逼。 这要人怎么回答,喜欢?不喜欢? 以陆晓的性子和说话的习惯,还不是得靠自己猜。 他妈的,他拿过一个枕头蒙住脸!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这话一点都没错! 才第一天人就变傻了这么多! 以后得怎么办! 不过他转念一想,以后两人能凑一起傻乐了,好像也满怀期待着。 晚上兴奋得失眠了前半夜,后半夜也没睡多久,江鸿羽第二天早早起来冲了个澡就出了门。 站在花店门前抽了三根烟,才等到老板娘开门。 老板娘养了一只白色的小土狗,正是软萌的时候。江鸿羽蹲下来和他玩了好一会儿,老板娘笑着在旁边给他选花。 江鸿羽问:“它叫什么名啊?” “烟囱。”老板娘笑。 “这个名字还挺特别。”江鸿羽笑着给了钱,拿着花出了门。 烟囱摇着小尾巴跟着他身后走到门口了,就转身跑到老板娘脚下撒欢。 Y市的秋季雨水挺多,走在街上没一会儿,绵绵细雨随着风飘了下来。 江鸿羽拉起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小跑着到了陆晓家小区。然后跟着买菜而归的阿姨们身后浑水摸鱼进了小区。 他突然想,现在是买花去陆晓家。 以后就是买菜回两人的家。 此时陆祥之刚刚起来,裹着睡袍坐在桌前吃早餐。 门铃响的时候他还怀疑是不是幻听。 他刚来这边,没有什么熟稔的朋友会上门拜访,姚茜昨天发微信说中午过来。陆晓也从来不会邀请朋友到家,还这么早。 所以他开门看见拿着一束拿着红玫瑰的江鸿羽的时候,表情略微有些茫然。 陆祥之:“你……” 江鸿羽:“你……” 不过江鸿羽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礼貌地欠身:“叔叔您好,我是陆晓的同学,江鸿羽。” 边说边想把花往身后拿。 陆晓会邀请朋友到家来? 陆祥之有些意外,但看到江鸿羽手中的花怔了怔,心里便了然了些许:“你和陆晓关系真不错啊。” 江鸿羽被这句话弄得又晕了晕,只得顺着陆祥之的话说:“是啊,关系、不错。” 陆祥之笑了笑:“谢谢你给我买的花。” 说完顺势从江鸿羽手里接过了花。 江鸿羽才找回来的冷静又被陆祥之这句话和这动作打回原形。 自己拿着束红玫瑰来敲门,陆晓他爸表情还这么泰然自若,还说是给他买的? 陆晓给他爸说他俩的事了?看着也不太像啊? “进来吧”,陆祥之侧了侧身,“我挺意外的,除了姚茜,家里还没来过陆晓的同龄人,更别说同学了。没想到到这没多久就有了交心的朋友。” 江鸿羽越发一头雾水,陆晓他爸从哪里看出他们交心了? 他又瞄了一眼陆祥之,陆祥之关上门对着他笑了笑:“不过,你这时间点来找陆晓啊?他也答应。” 江鸿羽依旧茫然着:“怎么了?” 陆祥之笑了笑,自己的事儿不说,老子的事儿倒交待得清楚,一时来了些恶趣味。 “他房间在那”,陆祥之指了指,“你去叫他起床吧。” 江鸿羽完全懵逼着,不过还是绷着的,点了点头,就往陆晓的房间走。 开门时转头往陆祥之的方向看,发现陆祥之正拿着花对着自己意味深长地笑。 “算了”,江鸿羽往回走,“周末让他多睡睡吧。本来周末想约他出去玩,是我来太早了。叔叔,不打扰您了。我就先走了。” 陆祥之面带遗憾问:“你有事儿。” 江鸿羽摇了摇头:“没事儿。” “没事儿要不在这吃饭吧”,陆祥之笑着说,“等会姚茜也过来,陆晓难得有朋友过来。不留你好像说不过去。” 陆祥之和陆晓长得很像,不过气质却大相径庭。陆晓挺高的,陆祥之比他还高些,大概和江鸿羽个子差不多。比起陆晓,陆祥之多了些成熟、儒雅的味道。但笑起来的时候,都挺让无法拒绝的。 江鸿羽也不知怎么地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陆祥之让他先坐,给他倒了杯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招呼自己儿子的朋友,打开冰箱看了一圈,又实在没发现其他可以招呼小青年的东西。 “陆晓不爱喝饮料”,陆祥之放了一瓶瘦身果汁儿在江鸿羽面前,“这是姚茜买过来的。等会我让姚茜带点其他的上来。” “我喝茶就好”,江鸿羽看着瓶身上大写的瘦身俩字心里就慌,“不用客气的,叔叔。” “叫我陆叔吧”,陆祥之笑,“姚茜也这么叫。” 江鸿羽也笑了笑:“陆叔。” “我先去把花放好”,陆祥之拿起花束,“以后不用包这么仔细,反正都得放瓶里,你先坐着。” 江鸿羽:“嗯。” 陆祥之转身却进了另一间卧室。江鸿羽瞧他不在立马掏出手机给姚茜打了个电话。 姚茜似乎还在睡觉,打着哈欠说了一声:“喂。” 江鸿羽压低了声儿:“赶紧来陆晓家。我现在和陆晓他爸一个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死我了。” “什么”,过了两秒姚茜似乎才有些醒了,低声笑了两下才说,“尴尬个屁,趁机培养下感情呗。” “我现在整个人云里雾里。傻`逼地拿了束玫瑰花来敲门”,江鸿羽深深吐了一口气,“他说我是送他的,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你,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姚茜又打了个哈欠,“行了。我也欠你个人情,马上过来。温馨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去叫陆晓起床啊。朋友。” 江鸿羽愣了愣:“为什么。” “来了再和你细说”,姚茜没正面回答,“要是找不到聊的就和陆叔喝酒,他好这口,大早上都能喝嗨,下棋也行,你会下棋吗?什么棋都行。围棋、象棋、跳棋……” 说完姚茜自己倒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的提议真是太不道德了。不过江鸿羽隔着电话也没听出什么不对。 听到姚茜会过来,江鸿羽稍微踏实了一些。 挂完电话他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内。 这里估计是租的房子,整体装修已经有些年代感了。不过收拾得很干净很整洁,窗明几净,阳台上有开得正好的桂花,暗香浮动,顺着潮湿空气飘到屋里,清甜怡人。 陆祥之拿着电话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平时穿的衣服,问道:“小江爱吃什么,姚茜说买菜过来。” “都行。”江鸿羽直了直腰。 陆祥之笑了笑,对电话那头的姚茜报了几个菜名,就挂了电话走了过去。 “你认识姚茜吧”,陆祥之问,“陆晓姐姐。” “嗯。”江鸿羽点了点头。 陆祥之没什么招待儿子同学的经验,江鸿羽也不怎么擅长和家长聊天。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江鸿羽转头问:“陆叔,下棋吗?” “下棋?”陆祥之神情复杂地看向江鸿羽,“好啊,下什么棋?” 江鸿羽:“都行。” 13“反正最重要的告诉你了。 姚茜挂了电话在床上乐了好一会儿,才起来穿衣服洗漱。姚曳依旧不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压根没回来。 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姚茜突然想起什么,又走回房间拿上了桌上的一顶鸭舌帽。 到陆家时,江鸿羽来开的门。不过看神情,倒还挺正常的。 “还真下棋了”,姚茜看了一眼在阳台上看着棋盘认真发呆的陆祥之,“你心理素质挺好啊。” “讲真的”,江鸿羽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压着声笑,“你要是和我姥爷下盘棋,就知道我这心理素质怎么练出来的了。” “还有心情笑”,姚茜站在门口换鞋,“看来陆叔今天良心发现没怎么闹着悔棋啊。” “确实没悔多少”,江鸿羽此时唇边挂着骄傲又迷人的笑,“我告诉陆叔,悔棋一次,就教我做一道菜。目前至少可以一周都不重样地给陆晓做两菜一汤了。” “我该说陆叔狠还是你狠”,姚茜啧了两声,又看了看江鸿羽,“咦,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呢。” 江鸿羽盯着她头上的帽子:“这是周飞的吧?” “对”,姚茜摘下帽子踮脚扣江鸿羽头上,“替我还他。” 江鸿羽:“你自己怎么不去还。” “你们俩瞎嘀咕什么呢”,阳台上的陆祥之喊了一声,“思路都给我吵乱了。” “陆叔,你的思路跟我们吵不吵没多大关系”,姚茜没和江鸿羽继续说刚才的话题,朝陆祥之走了过去,“江鸿羽快来看看你的棋子有没有被动过。” 江鸿羽看了一眼棋盘,淡淡笑了笑。 “亲儿子都没你这么亲”,陆祥之站起身,“不来了,反正都是输,时间也也差不多了,我去厨房准备准备,你们玩。” “哟”,姚茜打趣着,“被拆穿这就要撤了。” “少说话,多做事”,陆祥之拿起一旁的报纸轻轻打了打姚茜,“买了些什么菜,中午做什么。” “水煮牛肉、辣子鸡丁”,姚茜跟在陆祥之后面,“烂肉粉条、炝炒莲白、再随便来一个素汤。怎么样?” “小江觉得怎么样?”陆祥之问。 “嗯”,江鸿羽看了一眼姚茜,“不过都是辣菜啊。” 陆祥之:“得!最重要的没问。小江不能吃辣?” “能啊”,江鸿羽答,“不过陆晓……” 说一半他又止住了:“没什么。” 陆祥之提着菜往厨房走了,江鸿羽在后面拉住姚茜问:“陆晓吃辣?” 姚茜一脸“不是吧”的表情:“这段时间你不和他吃饭吗?这都不知道。” 姚茜除了陆晓刚来那几天和他一起吃饭,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放学都回了家。所以最近基本吃饭都是江鸿羽和陆晓一块儿。 江鸿羽想了想,Y市的菜本来都以清淡为主,他带陆晓常去的几个好吃的小店确实口味都不重,他也不知道怎么下意识觉得陆晓不吃辣。 “我们都是C市人,你说能不能吃辣”,姚茜想了想,“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陆晓那个性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爱说。他的喜好挺没存在感的。” “是吗?”江鸿羽忽的心间一动,“如果他有说出口的喜欢呢。” “那应该特别喜欢了吧。”姚茜笑笑。 姚茜挺利落地在厨房打下手,陆祥之水都没让江鸿羽沾,指挥他站一旁干站着。 从陆祥之悔棋那一刻开始,江鸿羽就知道这父子俩的什么儒雅、清冷,都是表面。 姚茜一来,和陆祥之互怼就没停过。 虽然听着挺乐的,江鸿羽还是忍不住说:“我真的不知道我站在这的意义是什么。” “先看着学啊”,姚茜笑,“看看就会了,改天我们不怎么饿了再给你练手的机会。” “闲得慌啊”,陆祥之边切菜边说,“闲得慌去叫陆晓起床吧。” 姚茜立马垂着眼不想暴露眼中的某些情绪。 江鸿羽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十一点了。 便出了厨房。 姚茜小声说:“陆叔,你太狠了。” “对新来的朋友要有信心”,陆祥之依旧淡定的切菜,“陆晓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让他们再深入了解一下。” 姚茜被噎了噎,实在控制不住的脑补了一下某些“深入”了解的画面。 好像还挺带感的。 江鸿羽一点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还有些激动地往陆晓房间走。 毕竟昨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实质性的改变,他光是想着都还隐隐兴奋,觉得事情的发展完美又奇妙。 所以当江鸿羽拧开门把手时迎接他的是一个横空而来的枕头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晓拉起被子蒙着头,虽然声音带着睡意,不过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话明显让人能感受到他喷薄而出的恼怒:“出、去!” 江鸿羽弯腰捡起地上的抱枕,起身时才发现陆晓的床头还开着一盏灯。 他不禁笑了笑:“被子蒙头的时候怎么就不怕黑了。” 被子里的人安静了两秒,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侧躺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不过立刻、马上,带上门,出去。” 江鸿羽一个反手,抱枕就扔向了床上的人,正中红心。 “多大的人了,还有起床气。” “反正比你大。”陆晓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抱枕又扔了回去。 “也没比过”,江鸿羽已经很淡定地双手接住再一次飞过来的抱枕,“你就知道比我大了啊。” 他明显听到了陆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平躺着,被子依旧蒙着脸:“江鸿羽,你今天一定要这样搞我吗?” “我不光想这样搞你”,江鸿羽拿着抱枕走到床边,一把拉开被子,弯下腰凑陆晓耳边吹了一口气,“我还想各种意义上的搞你。” 调戏人的同时,还一手抓住了陆晓挥过来的拳头。 陆晓睁开眼,就落入江鸿羽的水波荡漾的眸里。 “赶紧起来,”江鸿羽笑了笑,放开了陆晓的手,从拖鞋里抽出右脚抬起在陆晓腿上踩了踩,“你男朋友来了都不起床。” 陆晓气笑了:“我男朋友来了我还起什么床。” 陆晓平躺在床上时,因为地心引力的原因,眼角微微上扯着,下方还有刚刚在被子里捂出的薄红,没睡醒的眼里还有一团迷蒙的雾气,从江鸿羽视角看来,本来就特别的魅惑撩人,自己还不怕死地言语撩拨。 江鸿羽一个弯腰捞着人快速在陆晓唇上亲了亲,末了还舔了舔陆晓的唇珠处,擦着他的脸,声音又狠又沉:“总有一天让你真的起不来床。” 被江鸿羽这么一闹,陆晓再大的起床气也给弄没了。 他站在衣柜前找衣服,江鸿羽以监督为名,瘫在床边的沙发椅上,并没有任何要回避的意思。 “你吃辣啊?”江鸿羽盯着陆晓的侧脸看了一会,忽然说。 “吃啊。”陆晓笑。 “你怎么都不说”,江鸿羽也笑,“你的太多事我都不知道了。” “都是些小事。”陆晓说。 “不管在你看来是大事小事”,江鸿羽顿了顿,“对我来说,都是想知道的事,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反正最重要的告诉你了。”陆晓在衣柜里扒拉着,自然而然就这样答了一句。 江鸿羽:“什么?” 陆晓手中的动作停了停,然后低头笑了笑。 “喜欢你啊。” 小剧场一 小鱿鱼的新年愿望是陈楠戒烟,理由是自己不想吸二手烟。 陈楠挺委屈:“我平时抽烟都挺注意的啊,都隔你大老远才抽。” 小鱿鱼耳垂红了红,继续一本正经:“我抱你的时候能闻到,而且亲亲的时候吸舌头烟味都在上面,就感觉是自己在吸烟一样。” 陈楠垂死挣扎:“这也不算二手烟范畴啊。” 小鱿鱼:“不戒不给抱也不给亲。” 小鱿鱼:“戒不戒?” 陈楠:“……戒。” 江鸿羽听说此事,晚上回去和陆晓咬耳朵。 江鸿羽:“陈楠都戒烟了,要不你也戒?” 陆晓看着书眼皮都没抬:“想抽,不想戒。” “我抽就可以了”,江鸿羽手不老实地往陆晓腰上摸,“小鱿鱼不是说了,不抽烟的人亲抽烟的人就像在抽烟。你实在想了就亲我。” 陆晓淡定地说:“那你戒,想抽了就亲我。” 江鸿羽转念一想,也对,随时都有名目求亲亲了。 于是,江鸿羽戒烟成功,后果就是陆晓天天腰酸。 注:一个日常小剧场,新年快乐。 14(上)“不如我去当个观众。” 有些人,总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你整颗心的节奏都被他带走。 “反正最重要的事告诉你了。” “喜欢你啊。” 这两句话像是被按了重播键一般,循环往复地在江鸿羽脑袋中播放,吵得心绪乱糟糟中带了一抹甜。 陆晓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完这话继续在衣柜里扒拉着。等他找出衣服往外走的时候,江鸿羽才回过神。 “干嘛呢”,江鸿羽懒懒一笑,“怕给我看啊。” “不是怕”,陆晓回过头纠正他,“是暂时还不到时候。” “暂时啊。”江鸿羽咂摸着。 陆晓看着他。 江鸿羽继续说:“不知道你的这个暂时和我的这个暂时定义一不一样。” 陆晓只是笑:“我去洗漱了,你也赶紧出来吧。 流氓也耍了,甜言蜜语也听了,江鸿羽回味了一会儿也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陆祥之看上还挺淡定了,姚茜已经坐不住了,走过来拉着江鸿羽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我`操,都没少块肉啊。” “少了啊”,江鸿羽指了指厕所,“我心头肉在里面呢。” “滚蛋”,姚茜反手在江鸿羽背上拍了一巴掌,又啧啧两声,“太他妈差别待遇了。” “我就叫他起了个床”,江鸿羽纳闷得眉间一蹙,“怎么他就差别待遇了。” “看见没”,姚茜拉起手臂上的衣服,露出白`皙的小臂,手肘下方有一块约莫两厘米长的疤,“叫他起床时弄的。” “我`操”,江鸿羽拉过姚茜手臂看了看,又说了一句,“我`操。怎么弄的。” 话里似乎有些同情,心里却一直在盘算以后逗陆晓得把握到哪一个度。 “一个水杯给我砸过来。”姚茜翻了一个白眼。 “别装可怜,那你肯定砸了至少两个回去。”江鸿羽眉毛一挑。 “看完没有”,陆晓这时走出来,把江鸿羽搭姚茜胳膊上的手打掉了,“我这条疤比她那条还长,看吗?” “不是不给看吗。”江鸿羽屁颠屁颠跟在陆晓身后,完全忽略姚茜继续投过来的白眼。 “不给看你就看别人的?”陆晓斜睨了他一眼。 “啊?”江鸿羽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你吃……” 陆晓飞快打断他,语气冷冷:“闭嘴。不是。” 陆晓洗漱完很快就开饭了。 吃饭的时候陆祥之拿了两瓶日本清酒出来。 姚茜看了看瓶身,打趣着:“哟,江鸿羽面儿挺大啊,这可是逢年过节才能有的待遇。” “陆晓难得周末没超过十二点就起床了”,陆祥之从壁橱里拿出了一套酒具,“我们也得庆祝庆祝。顺便表彰一下功臣。” 陆晓声音幽幽给江鸿羽解释:“他是属于有一丁点理由都要喝酒的。习惯就好。” 江鸿羽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一句习惯就好,也能让他咀嚼出点甜味。 毕竟要多见见,才能有习惯的可能性。 今天来这里碰见陆祥之是偶然,可是陆晓是不排斥自己融入他的生活,甚至亲近他的家人的。 他顺着话问:“一丁点理由?” “比如啊什么阳台上桂花开了”,姚茜补充,“今天艳阳高照啊、今天阴雨绵绵啊。都是可以喝一杯的。” “哪里一杯”,陆晓帮忙摆筷,“至少一瓶。” 陆祥之坐下来边倒酒边笑,江鸿羽也在一旁乐。他很喜欢这种氛围。 自在又随意。 陆晓忙完挺自然坐在江鸿羽身边。 “今天菜都有点辣,吃不了就多扒点饭”,他说完就给江鸿羽夹了一筷子炝白菜,“这个可能好点。” 江鸿羽刚想说自己能吃辣,对面陆祥之和姚茜齐刷刷就把自己的碗往陆晓跟前推。 陆晓眼帘都没撩起来看两个人,直接给姚茜夹了一筷子辣子鸡,给陆祥之夹了一片牛肉。 江鸿羽有些目瞪口呆。 姚茜对江鸿羽眨了眨眼,拉过完夹起碗里一片白菜:“我来吃吃咱们家晓儿亲自夹的菜是不是会好吃一点。” 陆晓神色淡淡:“慢慢嚼,把味道记住。因为仅此一次。” 江鸿羽笑着吃了起来,高兴得眼睛都眯缝了。 他喜欢自己被陆晓特殊对待的感觉,也喜欢自己能看到陆晓用自己的方式对他温柔着,舒服得身上的毛都被抚平了,只差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打呼噜了。 陆祥之很健谈也很爱喝酒,姚茜很毒舌,陆晓总是精辟地终结他们的互怼。在这张小长桌上,他们都展现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模样。 有温度的、生活化的模样,能让江鸿羽那颗膨胀的心又慢慢落到实处的模样。 陆祥之拿出来的酒确实不错,清冽留香,江鸿羽陪陆祥之喝得挺开心。 周飞打电话过来催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耐烦地接起来:“怎么?” “什么怎么”,周飞压着嗓子,“马上就训练了你怎么还没到,老陈刚刚黑着脸点了人。赶紧的。” 操,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陆晓和陆祥之都盯着他。 “下午足球队训练”,江鸿羽站起来,“我给忘了,叔,我得先走了。” “喝了酒没事吧”,陆祥之也站了起来,“我开车送你。” “你这酒精含量至少都是醉驾的标准了”陆晓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水,“还开车,行了,你在家收拾,我送他。” “我真没事儿”,江鸿羽拿起外套,“也没喝多少。” “陆晓都要送你了”,姚茜走沙发上饭前江鸿羽拿下来的鸭舌帽又给扣他头上,“你就让他送呗。” 江鸿羽转身就发现陆晓已经换了鞋站门口了,敲了敲门沿,让他赶紧出来。 等陆祥之关了门,江鸿羽马上凑到陆晓身边:“你送我到哪啊。” 两人往安全出口走。 楼道里光线有些昏暗,江鸿羽的大半张脸都隐在帽檐下,在鼻梁处投下半片阴影。他的眉眼太出彩了,此时瞧不见了,陆晓才注意到他下巴正中央有处微微凹进去的窝。 “你想我送到哪。”陆晓看着他,不答反问。 江鸿羽:“既然都出门了。” 陆晓笑:“不如我去当个观众。” 说完忍不住伸手摸向江鸿羽的下巴窝,手感嘛,他眯着眼感受了一下,有点剌手? 江鸿羽抓着他的手把人抵墙壁上就吻了下去。 他嘴里还有些酒味,和陆晓唇舌纠缠的时候,陆晓觉得自己都有些醉了。 “我背迟早得被你撞坏。”陆晓靠墙上盯着江鸿羽,一双眼湿润又水亮。 “我还没撞其他地方呢。”江鸿羽餍足后舔了舔唇。 “嘴擦干净了再耍流氓。”陆晓撩起眼梢,伸手抹了抹江鸿羽嘴角就转身往楼下走。 江鸿羽走在后替他面扯了扯有些皱的衣服,没忍住又在陆晓腰上摸了一把。 江鸿羽正气凛然:“你摸我下巴窝,我摸你腰窝,挺公平。” “你下巴窝就一个”,陆晓双手揣外套兜,“我腰窝两个,哪里公平了。” “可你男朋友就一个”,江鸿羽揽住他肩膀,“跟他计较有必要吗?要不我给你摸回来。” 说完拉着陆晓的手往自己腰上送。 不过两人走出楼梯口就没闹了,但依旧保持这个姿势走出了小区。 男生之间勾肩搭背挺正常的,这种光明正大中又带着一丝隐秘的行为,还挺让人刺激又兴奋的。 所以等江鸿羽到学校足球场被老陈罚跑二十圈的时候,二话没说蹦着就上了跑道。 老陈看了一眼站一旁陆晓,瞬间恢复了和颜悦色:“怎么想着过来。” “来当个观众。”陆晓看着跑出去一百多米的江鸿羽笑。 老陈也看了看江鸿羽的方向:“没想到你和他关系倒好。” 陆晓看了一眼操场另一边的老赵:“赵老师也过来当观众?” 老陈笑了笑:“他一个人闷在家也无聊。” 足球队的人在场中做常规训练,足球场一边一人盯着,再加上江鸿羽也来了,他们都还挺老实的。 江鸿羽跑到足球场另一侧的时候被老赵叫住了。 也不知道是闲得发慌了,还是职业病发作,看见江鸿羽就想批几句。 “今儿为什么迟到。”老赵坐在场边抬头盯着他。 “去蹭饭,结果忘时间了。”江鸿羽如实说。 “你站近点”,老赵站起身凑江鸿羽身上闻了闻,眉头一皱,“还给我喝了酒!?胆子挺大啊,是不是想着是你们陈老师就好糊弄。” “别靠太近啊”,江鸿羽往后退了退,“老陈可不好糊弄。” 说完转身看了看操场另一头的陆晓,转过头又继续瞎扯:“看见没,老陈往这边瞧着的,注意点影响。” “诶嘿”,老赵一手拍江鸿羽头上,“还威胁我。” “就一杯,去同学家高兴。”江鸿羽又退了两步。 “同学?”老赵也看到了足球场另一边的陆晓,“你去的陆晓家。” 江鸿羽眉一挑,没回答。 老赵清了清嗓子:“那你见着陆晓他爸了没?” 江鸿羽:“怎么?” “你客观说,长什么样。”老赵问。 “客观讲啊”,江鸿羽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忽的又恍然大悟:“哦,陆晓他爸听说和老陈是同学啊。” 老赵冷脸看着他,示意他别卖关子。 “我现在还真没法客观评价他”,江鸿羽忍住笑,“就一点,人家会做饭脾气还特好。” 说完趁老赵瞪着眼发懵,江鸿羽就跑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心情特别好的原因,他觉得老赵炸毛也挺可爱的。 江鸿羽才跑了两圈,老陈就走到场中去了,陆晓一人还站在刚刚的位置,也没玩手机,就手插着口袋,目光随着盯跑道上那个逐渐移动的人移动着。 陆晓第一次发现自己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是沉不住气的。 哦,不对,他是在专注一个人,确实不太一样。 每个距离的江鸿羽他都能看出点新鲜出来。 隔近一点看脸,隔远一点看腿,再隔远一点看身姿。 江鸿羽胆子也挺大的,每跑一圈回来都要绕到他跟前要不摸摸脸要不捏捏手,还说自己个子大挡着的别人瞧不见。 挺幼稚也挺无聊,但是瞧见彼此眼中心领神会的笑意,又觉得特别的美好。 不过本来,相爱时在彼此眼中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14(下)“今天不要脸的份已经用完了,你悠着点。” 陆晓本来就是个静得下来的人。 遇见本喜欢的书,都能坐书桌前一整天不挪窝的,何况看喜欢的人踢一下午球了。 中午天就放晴了,地上也不湿。 后来他站累了,就直接席地坐在了跑道外缘。 江鸿羽每次休息的时候都会跑过来,送水送毛巾送温暖。 也不知道是怕陆晓无聊,还是怕陆晓因为无聊就拍拍屁股走了。 又或者两者都有。 “到底是谁在踢球啊”,陆晓迎着光虚着眼看着又过来的江鸿羽,“而且你这罚完二十圈又一直训练,还往我这来回跑,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江鸿羽继续耍流氓:“提前清楚我体力,好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陆晓:“今天不要脸的份已经用完了,你悠着点。” 说完笑着想拧开水,发现瓶盖已经提前被人拧好了。 陆晓的脖子特别好看,仰头喝水的时候拉长的弧线特别让人赏心悦目。 “对其他人我真不是这样”,江鸿羽坐下来,侧头看着陆晓因为喝水而滚动的喉结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太阳晒得身上有些热,心里也暖洋洋的,“有颜色的话都不常说,怎么遇见你之后脸全都不要了。” 不过他自己转念一想也没毛病,心都给丢了,还要脸干什么。 陆晓垂眼笑,西斜的太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动着:“你是不是每次找理由都给加个前缀--——遇见你之后。” “这样显得你多重要啊。”江鸿羽也笑。 陆晓盯着他:“看出来了。”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就知道对方都想起昨晚的事儿了,一通乐。 乐完江鸿羽才说:“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不过还得去休息室等等我,我得冲个澡换个衣服。” “你们足球队一起冲澡一起换衣服啊。”陆晓问。 “对啊。”江鸿羽口快答了一句才又转过头看向陆晓。 陆晓没看他,目光盯着场上那群人。 “行了,知道了。”江鸿羽看了旁边装模作样的那个人半晌,又乐了起来。 “不是”,陆晓自己也没绷住跟着乐,“我说什么了你知道了。” “我们更衣室吧”,江鸿羽双臂张开比了比,语气带着夸张的重音,“大概又这么大。冲澡的地方都是小单间,有门没窗户的,谁都瞧不见谁。” “嗯”,陆晓收起笑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替你遗憾。” 江鸿羽喝了口水慢悠悠说:“遗憾什么,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我媳妇身材这么好还需要看谁啊。” “乱扯吧你,你什么时候看见了。”陆晓也喝了一口水。 江鸿羽笑:“你没意见啊。” 陆晓:“什么?” 江鸿羽:“没什么。” 正说着老陈就吹口哨了。 “我过去了啊”,江鸿羽直起身,刚想迈步又转头看着地上的陆晓,眉梢染着光屑,”我是还没看过,不过我摸过。” 陆晓:“……” 江鸿羽看见陆晓噎了噎瞪着他后,才心满意足地往场中跑。 仔细想想,和陆晓在一起的时候和跟其他人在一起完全不是一个样。挺不像自己的,但是实实在在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是自己说出去、做出来的。 不过这样的样子只给陆晓一个人瞧见,他觉得也挺好的。 “舍得回来了啊”,集合的时候周飞小声说,“我就没瞧过你这么耐烦的样子。” 江鸿羽已经敛了笑,淡淡说:“现在不就瞧见了。” 老陈在前面说下周的比赛,后面两排的人还在窸窸窣窣。 江鸿羽皱着眉转过头看了一眼,他们便收了声儿。 周飞笑了笑也没讲话了。 训练快结束的时候方丹也过来了,江鸿羽一抬头就瞧见她站在场边和陆晓讲话。 他沉着脸对王兵说:“你也不管管。” 王兵瞄了一眼场边,开了个玩笑:“管哪一个。” 江鸿羽冷眼看着他:“怎么,你觉着你还能管我带来的人。” 周飞在一旁直乐。 王兵莫名其妙:“你带来的人怎么了就,我还是你的人诶江队。” 周飞大笑:“王兵,你哪里来的自信。” 老陈一说训练结束江鸿羽就大步往场边走过去揽过陆晓的肩膀就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方丹叫他他都没应声儿。 “干嘛呢你”,陆晓语带笑意,“人家刚刚叫你。” 江鸿羽:“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说这么开心。” “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有主了”,陆晓拉下江鸿羽的胳膊,“我说是。也不知道是谁大嘴巴放出的消息。” “我嘴巴大不大大家审美不同见仁见智了”,江鸿羽灌了一口水,“但我心眼挺小的你要知道。” 陆晓赞同:“太明显了。” 到休息室的时候江鸿羽把陆晓拦在了更衣室外。 “怎么”,陆晓逗他,“你不说没什么好看的我进去看看又怎么了。” “我都说没什么好看的,你还看什么啊”,江鸿羽抵着门,“赶紧坐小板凳那等着我,他们过来了啊。” 陆晓看了一眼身后:“方丹也过来了啊。” 江鸿羽:“……少和她说话,小心他男朋友削你。” 陆晓凑他耳边,江鸿羽都还能闻到他嘴里刚刚吃了某种糖的茉莉花味儿:“别看他们,也别让他们看见,小心你男朋友削你。” 江鸿羽吐了一口气,每次陆晓凑他耳边说话的时候都能让他从脚底到耳廓一阵麻,还带着某种躁动。 后面的人也走近了。他暗着眸抓了抓陆晓的手,才转身进了里间。 还好洗澡间的水不怎么热,江鸿羽很快进去后很快就平息了体内那股突然蹿出来的火。等他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就看见站外面的方丹和陆晓正聊着天。 江鸿羽甩着包走过去:“聊什么。” “八卦一下陆晓女朋友”,方丹笑,“我开始还以为是姚茜呢。你见过没,江队。” 江鸿羽挑眉:“怎么了?” “好奇一下”,方丹努了努嘴,“诶,对了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搭理我。” 江鸿羽:“没听见,有什么好好奇的。总之让你这个姐妹那个姐妹死了心就行。” “我问他好看吗,他说好看”,方丹歪着头,“又不给我看照片。是你不好奇啊。” “我见过”,江鸿羽对着她旁边的陆晓邪气一笑,“特好看。” 方丹还想继续问,这时李泽走了出来:“江队,待会一起吃饭吧。” 江鸿羽看向陆晓,陆晓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行吧”,江鸿羽点头,“你去问问你们那群人谁还要去的。” 最后足球队大部分人都去了,不过一路上关于要吃什么吵了半天也没争出个所以然。 林松也烦了:“江队你讲句话定下来。” “无所谓”,江鸿羽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晓,“吃点辣的吧。” 李泽:“那就去学校前面新开的那家鱼庄吃鱼去,味道给劲儿。” 江鸿羽点了点头,大家也没意见了。 江鸿羽和陆晓走在大部队后面,前面的人依旧吵吵嚷嚷的。 江鸿羽:“他们有点吵,不过都挺好相处的。” “嗯”,陆晓盯着前方,“周飞头上那帽子不是你早上戴的吗?” 江鸿羽斜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 “真不是那个意思”,陆晓笑,“之前我见姚茜也戴过这顶,就是好奇怎么大家都有。” “姚茜早上扣我脑袋上,说是他的”,江鸿羽笑了,“你看到的应该是同一顶。” 刚刚提到姚茜,两人到鱼庄的时候就又瞧见了她。 周飞走在前面自然也瞧见了,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和其他人进了包间。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着,面对着进门口的右侧,对面坐了一个戴棒球帽的女生,看身形像肖乐。 陆晓走过去的时候她把对面人的帽檐往下压了压,站起身迎了上去,没让陆晓走到桌前来。 “和肖乐吃饭?”陆晓问。 “你们吃饭?”姚茜没回答。 陆晓也没放在心上:“嗯。和江鸿羽足球队的人。” 江鸿羽倒是往姚茜刚才坐的那一桌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你们进去吧”,姚茜笑了笑,“我们吃完了,一会儿就走。” “嗯”,陆晓点头,“晚上过来吗?” 姚茜:“估计不过来了,有点事儿。” “行吧”,陆晓说,“那我们进去了,你,别在外面太晚,早点回家。明天要过来再打电话吧。” 姚茜笑:“嗯。知道了。” 进包厢的时候大伙都落座了,周飞替江鸿羽和陆晓在自己身边留了两个挨着的位置。 江鸿羽坐下的时候小声问周飞:“那天你说白颖……” 周飞笑笑:“分了。” 江鸿羽看着他:“什么时候。” 周飞喝了一口茶:“我生日那天。” 江鸿羽沉默了一会儿。 周飞:“吃完饭再说吧。” 他也收了神,转头看见陆晓在往碗里放佐料。 方丹惊呼:“呀,陆晓你吃那么辣怎么皮肤还这么好。” 王兵捏了捏她的脸:“咱能矜持点吗,啊?” “我要是矜持点你丫现在都不敢给我表白。”方丹拿开王兵的手。 桌上的人瞬间嘲笑起这两人来了。 江鸿羽撑着头看着陆晓的碗里堆满的小米辣,啧了两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晓在桌下拍了拍他的腿:“前段时间吃清淡点肠胃挺舒服的。” 15(上)“我都看脸去了。” 陆晓在饭桌上和平时差不多,话不多。 虽然上次姚茜生日吃饭的时候,在一桌人大半不认识的情况下,他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自在,挺能融入其中,还喝了不少酒。 但一开始江鸿羽还是怕足球队的人闹着陆晓了,毕竟在他看来,陆晓大概是比较喜欢清静的。 但陆晓今天的状态和那天也差不多。和李泽、林松他们聊天挺自在随意的,不至于逗乐子,但也能维持着话题转到他那不冷掉。 越和陆晓呆地久,江鸿羽越会觉得其实自己了解陆晓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挺想知道关于陆晓的方方面面的事儿,就算是幼儿园考了几个一百分之类的零碎,他也乐意知道。 但他却也不着急。以后时间多着,总会一点一点地知道的。 林松吵着要喝酒。江鸿羽看着两个初中部的小学弟说:“安一、杨清不准喝。” 最后江鸿羽也没让林松拿白的,喊了两件啤酒进来。 周飞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依旧吊儿郎当嘴贫地耍宝,活跃着气氛。 江鸿羽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酒过三巡之后周飞起身出去上厕所,才走出包厢门口身旁就被人截了道。 姚茜靠在门一侧的墙边盯着他:“聊两句?” “去门口吧。”周飞转身拉上了包厢门,拿起帽子抓了抓头发又重新戴上。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有风。 刚迈出门口姚茜就拉起了自己的连帽衫后面的帽子戴上了,还搓了搓手臂。 “冷啊”,周飞看了她一眼,“要不进去吧,大厅也没坐什么人。” “就你对情敌这态度”,姚茜摸了根烟叼上后又散了一根给周飞,才继续说,“活该被甩。” “纠正你一点”,周飞给她点上火,“前情敌。我和她都分手了,我们还算什么情敌。” 姚茜眯着眼吸了一口烟。 周飞把自己嘴里的那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才解释:“所谓情敌,首先你有情儿,情敌才成立,我情儿都没了。” “情儿不要你了,你难道一点感情也不留了。”姚茜问。 “嘿,你是来采访我心路历程的还是怎么着啊姐姐。”周飞啧了一声。 “刚刚你瞧出我对面那人是白颖了吧。”姚茜笑。 周飞坦然:“瞧出了啊。” “我看你那心如死灰的样子”,姚茜的脚在地上蹭了蹭,“你们这次这事儿讲实话,我自己个儿觉得和我没多大关系,但又实实在在有点关系。我也没存心在你生日那天给你添堵。” 周飞笑:“道歉?” “犯不上”,姚茜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错事。唉。和你绕半天我刚刚想说什么怎么都给忘了。” “行了行了”,周飞把烟头嗯在了一旁垃圾桶上放的烟灰缸里,“我大概也清楚你的意思了。就像你说的。犯不上。你也把心往宽了放。” 姚茜看了看周飞,把烟灭了叹了口气:“行吧,那我走了。” “慢着。” 听到声音周飞和姚茜同时回头往后看就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江鸿羽。 姚茜挑了挑眉。 “周飞你先进去”,江鸿羽走到他俩身边,“我问姚茜点事儿。” 周飞没走。 江鸿羽:“跟你没关系的事儿。” 周飞这才搓了搓手往里面走。 姚茜看着他:“什么事儿。” 江鸿羽见周飞走远了:“你还没告诉我呢。本来想回家问的,既然都碰见了,赶紧的。” 姚茜一头雾水:“什么。” “嘿,什么记性”,江鸿羽皱眉,“早上陆晓他爸为什么觉得那花是我买来送他的。” 姚茜笑:“嘿,你下午和陆晓一块儿怎么不问他。” “花送半道儿被截胡我好意思个屁”,江鸿羽踢了一脚地,“你告诉我原因晚上他回去知道了问起我了我好顺着这个原因说,不然多丢脸啊。” “你就直说呗,我瞧你在陆晓面前也不怎么爱惜自己这脸。”姚茜乐着说。 江鸿羽也不接话,就抱着手臂冷眼瞧着姚茜。 “多大点事儿。瞧你在意的”,姚茜搓了搓手臂,“陆叔和我姨谈恋爱的时候,陆叔穷,没什么闲钱给我姨买玫瑰,陆叔心里一直觉得亏欠我姨,后面条件好一点了,他们卧室里一年四季都摆着红玫瑰,这么多年,这习惯也没变。就这样。” 姚茜:“你拿着一束红玫瑰来敲门,陆叔肯定不会想到你是送他儿子的,就对号入座以为你送他的。然后觉得陆晓这事都给你说,就默认你们关系肯定特好。” “我们关系是好啊,只是不是他想的那关系”,江鸿羽笑了笑又立马收住了,“就是不知道得等多久我拿红玫瑰上门的时候他才知道我这花是送他儿子的不是送他的。” 姚茜笑了两声,没接话。 “赶紧回去吧”,江鸿羽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姚茜怀里,“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这是奖励吗?”姚茜一边笑一边穿他的外套。 江鸿羽:“我这是怕你感冒了陆晓分心分时间给你。我可不乐意和你分。我进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才举起右手对后面摆了摆,也没回头,示意姚茜赶紧走。 陆晓估计是真的挺喜欢这家鱼庄的菜,江鸿羽回包厢的时候桌上就他一个人还埋头吃着,其他人划拳的划拳,聊天的聊天。 江鸿羽过去的时候他都没抬头看一眼。 江鸿羽等了一分钟陆晓也没搭理他,实在忍不住伸手一把抽开了陆晓面前的碗。 江鸿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碗,沉着声儿:“选一个。” “你。”陆晓毫不迟疑,说完立马从江鸿羽手里拿过碗,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周飞这会儿也靠在椅背上发呆,很不巧地瞧见了刚刚那一幕。 虽然他俩说得隐晦,但他作为一个知情人,内心还是复杂的。 “江队”,周飞想了想,憋出一句,“原来你是这样的啊。” 江鸿羽冷着脸看向他。 “是我见识少没开过眼。”周飞立马举手投降。 喝了酒大家兴致都挺高的,吃完饭也不想散,最后又吵吵了半天然后决定去电玩城玩一会儿。 江鸿羽依旧扯着陆晓走在大部队后面。 江鸿羽:“你想去吗,不想我送你回去,不陪他们闹腾了。” “没事儿,我也想看看你们平时在一起怎么玩儿的。”陆晓笑。 “好奇什么呀”,江鸿羽也笑了,“反正以后都我俩一起玩儿。没他们的事儿。” “你外套呢?”陆晓问。 “终于发现了啊。”江鸿羽拖着调儿。 “我都看脸去了,晃个神才注意到衣服”,还没等江鸿羽开始乐他立马又补了一句,“毕竟脸皮厚得这么独一无二得多瞻仰瞻仰。” 江鸿羽:“你做好心理准备。” 陆晓:“什么。” 江鸿羽:“你男朋友玻璃心要碎了。” 陆晓继续若无其事:“冷不冷啊。” 江鸿羽严肃脸:“不冷,对你热情似火快把我燃烧。” 陆晓:“……我现在有点冷。” 到了电玩城大家三三俩俩散开了。陆晓巡视了一圈居然坐外面的夹娃娃机那儿专心致志夹娃娃去了。江鸿羽挺想重色轻友和陆晓黏糊黏糊的,不过他并没有。 而是把周飞扯在了自己身边站陆晓身后不远处陪他一起黏糊糊。 周飞:“一定要现在聊吗?” 江鸿羽:“就现在,我怕我回去就给忘了,毕竟这段时间我脑袋挺难装下其他事儿的。” 周飞:“……就和白颖分手了。” 江鸿羽终于把视线从陆晓背影上撤了回来,盯着周飞:“刚才,姚茜和白颖吃饭,然后你和姚茜在外面聊天。” 周飞看着他:“啊。” 江鸿羽没说话了,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都挺了解彼此的,江鸿羽瞪了一会儿,笑了。 江鸿羽:“嘴依旧严实啊。” “那是”,周飞也也笑,“就你小学把你家古董花瓶打碎了陷害给肉球的事儿我都还守口如瓶着。” 江鸿羽:“这么讲吧,姚茜的事儿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知道关于你那部分就行。” 周飞笑:“这事儿你估计还真不知道。其实和姚茜有点关,但关联不大。事情就是我刚刚说的,我和白颖分手了,我自己真没什么,可能姚茜觉得跟她还是有点什么关系,所以和我聊了几句。” 江鸿羽挑眉:“你真没什么。” 周飞看上去吊儿郎当又有点玩世不恭的样,交女朋友的数量在他们这个年纪可以数一只手确实挺可观的。但是江鸿羽清楚他其实是挺认真的一人。 “我妈都说,我们这个年纪能有多喜欢呢”,周飞笑了笑,“不乐意了就散了,没多大点事儿。” 周飞愿意说出来的,都是真话。江鸿羽也没继续问了。 江鸿羽站陆晓身后琢磨了一会儿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然后又套在自己和陆晓身上想了想,突然觉得周飞其实挺单纯的,根本不识真正情滋味。 当陆晓第十次夹同一个娃娃掉下来的时候,江鸿羽忍不住了:“要不换一台机子或者换一个玩。” “就这台机子有这个玩偶”,陆晓:“你看出是什么没有。” 江鸿羽:“蝎子?” 陆晓笑:“对啊。” 江鸿羽:“???” 陆晓:“没什么。” 江鸿羽:“想要啊。” 陆晓:“嗯。” 江鸿羽:“行吧,我再去多买币,等等。” 15(下)“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看了这么久。” 那个蝎子玩偶挺可爱的,但是作为夹娃娃机里的一员,就不那么可爱了。前面的部分太大夹不住,后面的尾巴太细夹不稳。 江鸿羽就端着装币的小篮子坐陆晓身后看他夹了一晚上也没夹起来。 陆晓明显是较上劲儿了,江鸿羽也不劝他,挺乖巧地适时帮他投币。 等大部队准备走的时候,陆晓夹了最后一次,还是没夹上来,起身时难得脸上有了一丝不耐烦还重重拍了一下按钮。 江鸿羽偷着乐,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机器里的蝎子玩偶。 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啊。 周飞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看他筐里的币就知道赢了不少钱,吆喝着大家去吃烧烤。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想回家了,江鸿羽也表示不参与了。 走出电玩城的时候陆晓特意看了看大门上贴的营业时间,然江后随着大部队到路口等车。 江鸿羽照例看到每个人都打到车后才问陆晓:“送你回去?” “行了”,陆晓看了看时间,“我家和你家两个相反的方向。各自回了吧。” “我记得我没告诉你我家在哪啊。”江鸿羽眯缝儿着眼看了一眼陆晓。 “是吗”,陆晓笑了笑,“车来了。你先还是我先。” 江鸿羽也没追问也没坚持要送陆晓:“你先吧。” 陆晓上了车摇下车窗:“明天学校见吧,我估计得睡到下午去了。” 外面的灯光映得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润异常。 江鸿羽忍不住走过去在他眼皮上摸了摸:“到了给我说一声。” 等陆晓的车消失在远处的车河之中,江鸿羽才转身往刚刚电玩城的方向走。 不过另一边,陆晓拐过一个路口,也让师傅停了车。 江鸿羽买了币去刚刚那台夹娃娃机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了。 一个大概只有六七岁剪着锅盖头的小男孩儿正玩着。 江鸿羽耐着性子等他结束了,等锅盖头准备尝试第二次的时候他伸手一把堵着了投币口。 锅盖头抬起头眼巴巴地瞧着他,也不说话,就委屈地抿着嘴。 江鸿羽露出笑意,另一只手递出拿着装币的小筐:“哥哥想抓这个娃娃,你去玩其他的好不好,哥哥请你。” 锅盖头还带着软乎乎的奶音:“我也想要这个。” 江鸿羽一下没辙了,觉得自己刚刚给这么可爱一小孩提这种要求挺可耻的。 只得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看小孩儿玩。 小孩又夹了一次,没夹着,看见江鸿羽坐在他旁边瞧着自个儿,忍不住问:“你这么想要这个啊。” “我不想”,江鸿羽笑,“我……我好朋友想要。” “行吧”,锅盖头奶声奶气地鼓着脸,“我让你。” 江鸿羽也乐了:“你先玩,玩够了我再来。” “玩什么呀。”凳子有些高,锅盖头挣扎着想起身,江鸿羽一把把他从凳子上捞起来。 他站地上了才拍了拍衣服:“我叔叔说所有夹娃娃机都是骗局。” 江鸿羽看见他认真的小脸蛋就想乐:“那你还玩。” “万一它不骗我呢”,锅盖头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赶紧来坐着呀,万一别人来了。” 江鸿羽又一把把他提起来放隔壁的凳子上:“这么晚怎么你一个人来这。” 小孩儿咧着嘴笑,露出两个圆乎乎的酒窝:我叔叔,他在这打工呢,我等他呢。” 江鸿羽笑了笑:“那你现在去玩儿其他的。” “不了。我歇会儿,看你玩儿。”锅盖头从兜里掏了两根棒棒糖递给了一根给江鸿羽。 江鸿羽笑着剥开糖纸把棒棒塞嘴里就开始投币操作,小孩也特别乖地坐旁边看着他,不吵也不闹。 当人集中一件事儿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眼看一小筐币见了底,江鸿羽也就夹起了蝎子尾巴几次。 小孩儿依旧特别乖:“我去给你换币,你在这占位置。” “行”,江鸿羽把钱给锅盖头,“剩下买点你爱吃的。” 小孩儿这会儿一下就蹦地上了,江鸿羽笑了笑,估摸着陆晓也到家了,掏出手机却没看到任何信息。 嘿,这习惯。 他立马拨了电话,陆晓倒是很快就接了,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笑:“喂。” “到没到啊”,江鸿羽拧着眉,“也不吭个声儿。” “那你到没到。”陆晓问。 “早到了。” “是吗”,陆晓笑了出来,带了点轻微的气声儿,听得江鸿羽耳廓一热,“我瞧见一人的背影特像你。” “什么。”江鸿羽没反应过来。 陆晓:“回头。” 江鸿羽听到后下意识就转过了头,然后就瞧见陆晓坐在不远处休息区的沙发上,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搭在一个紫色的玩偶上,仔细看,就是夹娃娃机里那个蝎子。 “操”,江鸿羽立马蹦了起来,也没挂电话,眼睛直直盯着陆晓,“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陆晓右臂夹着玩偶站起身,笑意荡开,朝江鸿羽走过去时边对着电话说:“还是比你晚点儿。” 江鸿羽看着走过来的人半晌,才掐了电话笑了起来。 陆晓也笑,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笑了一会儿。 “哪来的啊。”江鸿羽摸了摸陆晓手中的玩偶。 “买的”,陆晓歪着头靠夹娃娃机的玻璃壁上,眼角往上斜翘着,“服务台摆一排你换币的时候没瞧见啊。” “不是”,江鸿羽也在了靠机子另一边,直勾勾盯着陆晓,“你瞧见了怎么走的时候不买。回来了瞧见我搁这坐着也不叫我。” “我本来吧”,陆晓笑,“想着坐在那看一会儿就过来叫你,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看了这么久。” 江鸿羽迅速在陆晓脸上摸了一把:“好看呗。” 陆晓点了点头:“嗯。” “你俩干嘛呢。”锅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端着装币的小筐抬头看着两人,“啊,夹住它了啊。” “是啊。”江鸿羽蹲下来和锅盖头说。 “那这币你自己拿回去换。”锅盖头把小筐往江鸿羽怀里塞。 “都送你了。”江鸿羽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我不要”,锅盖头赶紧摆手,“叔叔会骂我的。” 说完又眼巴巴看着陆晓手里的蝎子:“我想摸摸。” 三人在服务台换了币,锅盖头眨着眼给两人说再见。 陆晓低头看了他一眼,弯腰把蝎子玩偶递给了锅盖头:“这个送你。” 锅盖头愣了愣,江鸿羽也愣了愣。 “走吧。”陆晓没等锅盖头拒绝就扯着江鸿羽走出了门。 “你不是挺想要那个玩偶吗”,江鸿羽没明白,“怎么就送了。” “人家不是送你棒棒糖了”,陆晓笑,“咱们回个礼。再说了我突然觉得这东西还是适合小孩儿。” “咱们呀”,江鸿羽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那再去给你买一个。” “不买了”,陆晓笑,“本来是想送你的。” “怎么想着送我这个”,江鸿羽想了想,“不对啊,你特地回去买了送我怎么就随便给别人了。我得找他拿回来。” “行了”,陆晓拉住他,“都送出了,你还真打算要回来啊。” “我真打算啊。”江鸿羽一脸认真。 陆晓笑着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他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陆晓就朝他扔了过来。 “买玩偶的时候瞧见这个一并买了。”陆晓把手揣回兜里。 江鸿羽摊开手心,是一个挂着蝎子公仔的钥匙扣。 “这也送我的啊。”江鸿羽这才又笑了。 陆晓:“嗯。” 江鸿羽捏起钥匙扣在眼前晃了晃,远处的背景在他眼中都虚化了:“你怎么就跟蝎子杠上了。” 陆晓淡定地说:“因为我跟蝎子杠上了。” 江鸿羽:“什么。” 陆晓看着他,发现江鸿羽是真没懂,叹了口气:“你不天蝎座吗?” “是吗,你怎么知道”,江鸿羽是真从来没在意这个,“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我生日多久啊。” “没说过吗”,陆晓笑,“那我知道了省得你再说一遍。” 江鸿羽把钥匙扣捏手心里,看了一眼陆晓神色淡然的侧脸。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家是密码锁,他也没钥匙可以放这个钥匙扣上啊。 注:所以陆晓是怎么知道江鸿羽家庭住址和生日的呢? 哈哈,顺便说一句。如果你们发现了前文和后文对不上的地儿,不用怀疑,就是我记错了或者忘了。 如果发现什么bug也别怀疑,肯定是我没发现或者忘了。 唉,我怎么这么不靠谱呢我。 16 (上)“我闹了个绯闻。” 江鸿羽。 陆晓是个记性很好的人,毫不例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便记住了。 除却大脑本能反应的原因,陆晓记住他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其他的情愫。 这个人的名字,很好听。 这个人的脸,一眼瞧过去也难让人忘记。 这个人做的事,还挺那什么的。 阳台上洗好晾着的球服上印着:Jiang HongYu. 陆晓抬头就能瞧见风吹动着衣架连着衣服一起摆动。衣架摩擦着晾衣杆发出不怎么美妙的声音,奇怪的是陆晓站在那好一会儿才发现。 挺神奇,第二天,这个晚上他想起还带着些探究和好奇的人,就这样成了自己的同桌。 当时还说不上什么感觉,就一瞬间,看见他和自己不仅是同校,还是同班并且即将成为同桌,反正心情挺好的。 后来在老陈办公室填好学生个人资料调查情况表格准备放资料夹时就又瞧见了这个名字。 姓名:江鸿羽 父亲;江扬 母亲:严婷 籍贯:…… 名族:…… 出生日期:…… 家庭住址:…… ……就这样一眼扫过去,便又记住了。 当你关注一个人,好像每个角落都能发现这个人的相关。 真的挺神奇的。 遇见他挺神奇,再次遇见他挺神奇。 喜欢上他,挺神奇,这么快喜欢上他,挺神奇。 然后现在在一起了,特别神奇。 晚上回去躺床上后,陆晓难得没有很快入睡。脑子里反反复复过了一遍这段时间的事。 某些场景不管想起几次,都让人心里暖呼呼的,头顶似乎都冒着热气。整个一走火入魔的症状。 刚开始真正明白自己的性向时,陆晓不是没有过复杂又消极的想法。 只是这每日似乎都重复着的枯燥生活,让他浑身上下的节奏都放慢了。后来他也就懒得去想了。 和江鸿羽在一起后,想的也不再是以前那些问题。 他的大脑似乎变成了一台老式的电脑,只爱也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数据。 今天瞧见他挺开心的。 看见他特地回去给自己夹娃娃挺开心的。 吻自己的时候,特别开心。 他想着想着,四肢慢慢放松了下来,脑袋也慢慢慢了下来,直到沉沉地睡着。 江鸿羽回去的时候严婷正在给他煮夜宵。 “先坐会”,严婷站转过身说,“ 马上就好了。” 江鸿羽:“嗯。没耽搁你看剧吧。” 严婷乐了:“周末,停播。” 严婷给江鸿羽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瞧着他大口大口地吃,严婷有些心疼地问:“怎么饿成这样了,今天到底吃饭没有。没又和周飞混一天网吧忘记吃了吧?” “哪能啊,下午还训练”,江鸿羽笑,“也吃得挺好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分了点心,所以没吃饱。” 严婷:“ 吃饭分什么心。” 江鸿羽:“看人去了。” “什么”,江鸿羽说得含糊,严婷没反应过来,“对了,你买了件衣服是吧,写的我的名字我就把包裹给拆了,然后一看应该是你的,就给你洗了。” “嗯”,江鸿羽笑了笑,“正好明天穿。” 吃饱喝足了,人也洗得清清爽爽,陆晓到家也吱声了,江鸿羽倒床和陆晓说了晚安也睡下去了。 虽然陆晓说了第二天明天学校见,江鸿羽这一觉依旧睡得不是很踏实。不过人一直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也快下午一点了。 在家里胡乱吃了点饭就拿着东西去网吧找周飞了。 结果没到五点就扯着周飞往学校方向走。 周飞挺有怨气的:“你一有对象的人能和我保持点距离吗,这还有两个小时晚自习,扯着我干嘛啊,找你对象去。” “你以为我乐意扯着你”,江鸿羽瞄了他一眼,“我对象今天请假才轮得到你。” 周飞硬生生把那句“滚滚滚”憋了回去,问:“那现在去哪啊?” “我记得这个街背后不是有个修鞋和配钥匙的小摊”,江鸿羽说,“带我过去一下。” 周飞看了江鸿羽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我没弄明白你是需要修鞋还是配钥匙?” 江鸿羽:“都不是。” 配钥匙的小摊是个老大爷在经营,此时怀里抱了只鞋正埋头修理着,见两人过来抬了个头:“修鞋还是配钥匙。” 江鸿羽瞧了瞧他小摊前方的支架上挂的一排钥匙:“我买几把钥匙。” 周飞侧头看了他一眼。 大爷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大爷的眼神淡定多了,毕竟人生阅历搁那儿。 大爷:“你们面前这排没什么用只能看的钥匙?” 江鸿羽:“嗯,我就买着看。” 大爷埋下头:“十块钱三把自己挑。” 江鸿羽掏出十块钱放摊面上,然后还挺仔细选了三把似乎是防盗门的钥匙。 还没转身,就从包里翻出钥匙扣往上面上钥匙了。 周给一直看着他,神情莫测。 江鸿羽低头摆弄自己的,冷声解释:“陆晓送的。” 弄好了后又把钥匙扣在周飞面前又晃了晃:“我天蝎座,所以送了个蝎子。” 周飞噎了一会,半天后才评价:“你、有、病。” 不过不久后周飞决心收回这句话。 江鸿羽不仅有病,而且早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学校前面有个奶茶店,足球队的人都挺爱聚那儿混迹时间顺便看看来来往往的学姐学妹。 毕竟这里地理位置好,在学校大门和公交站、地铁口中间的位置,上下学必经之地。 但江鸿羽不爱去那儿。 他觉得吵。 周飞挺讶异他今天主动提出去那坐坐。 江鸿羽神色冷淡:“我等陆晓。” “你不是不爱这地吗”,周飞纳闷,“怎么和他约这里等。” 江鸿羽自如地答;“没约,我就是想着他来学校了得经过这,我可以早点见着他。” 周飞:“……” 把周飞拎这坐着,江鸿羽一心瞧着外面来往的人,也没搭理他。 周飞百无聊赖地靠椅背上玩手游。 他们这桌挺静的,两人收了声就听见隔壁桌女生的聊天内容。 “我真瞧见了,那天我们家里人生日去那条街唱歌,出来就看见她和一女孩子在酒吧前面亲着。” “不是吧,那么多男生喜欢她。” “我觉得也不是。她看上去挺女生的啊,不像,再说了,咱们开玩笑不也爱这样。” “咱们开玩笑也不伸舌头啊。” “不是吧!?” “你真瞧见那什么什么了?!” “真的假的、看清楚没有。” 八卦源头的那个女生眉飞色舞的,正准备细说,旁边那两个女生忽的赶紧按住了她的手,拼命给她递眼神。 她回头一看,姚茜正进门。 “老板,大杯鸳鸯外带,多冰。” 江鸿羽自然也注意到姚茜进来了,当然隔壁桌的全程反应他也尽收眼底。 他起身走过去站在姚茜身边,也没打招呼,给了钱拿过鸳鸯,没理会姚茜不解的眼神,掰着她的肩膀转身出了奶茶店,手也搭姚茜肩上没放下来。 后面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他也没在意了。 姚茜听到背后的议论心中了然了,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江鸿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多此一举。 姚茜挺酷的,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些。但他就是不喜欢她的事被人家这样猜测议论。 就算姚茜自己想说想公开,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快走到学校门口了,姚茜才说;“可以了,放下吧,不然进不了校门。” 江鸿羽收回手:“你进去吧,我等陆晓。” “等他?他已经到学校了啊”,姚茜说,“刚刚陆叔开车送我们到去门口的,我折返回来买个东西,他这会应该在教室了。” 江鸿羽:“……” 姚茜瞬间明白了:“也不打个电话发条信息问问。” 倒不是江鸿羽不想问,他也不清楚陆晓这一觉能睡到什么时候,也不想吵他。 起床气这东西,江鸿羽不怕,但他到底也不太愿意陆晓有气,各方面的。 江鸿羽跑到教室时,陆晓果然在,正埋头玩着手机。 江鸿羽平息了一下喘气声才走过去:“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 陆晓抬头对着他笑笑:“你怎么没给我打。” 江鸿羽觉得他一笑,自己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带着暖意。 “你做个心理准备。”江鸿羽说。 陆晓微眯着眼:“什么。” 江鸿羽:“我刚刚闹了个绯闻。” 16(下)想把我说给你听。 陆晓看了江鸿羽两秒,平静地转过头从桌上拿了一张刚刚做完的卷子,两三下卷成小圆筒递到江鸿羽嘴边:“那你澄清一下。” 江鸿羽乐了:“你想我从哪里开始澄清。” 陆晓:“绯闻对象是谁。” 江鸿羽挑眉:“姚茜。” 陆晓点点头,随即收回卷子话筒,把它展开用书压上就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儿了。 江鸿羽:“不继续问了?” “心里有数了。”陆晓笑。 江鸿羽靠在椅背上,也笑了笑。其实陆晓要继续问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今天这事儿。 他不喜欢别人嚼舌根,自己也不喜欢嚼别人舌根。 陆晓的除外,当然嚼法不同。 “收起你那不要脸的想象吧”,陆晓头也没抬,“嘴角都快挂耳朵上了。还有,把你的外套扣子系好。” “嗯?”江鸿羽埋头看了一眼身上,这才发现自己今天内搭穿的某人同款卫衣。天气冷了,学校就对校服外套里的穿搭要求就放开了,大部分人都舍弃了白衬衣还是穿自己的衣裳了。 “什么时候瞧见的”,江鸿羽笑,“系上干嘛,明天把你那件也穿上。” “进来就瞧见了”,陆晓放下笔,看向他,“你是不是特想把绯闻坐实。还想加点料。” 江鸿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晓应该是指姚茜也有这件衣服。 “管他呢”,江鸿羽手撑脑袋,“让他们误会去,谁敢有意见。” 陆晓淡淡说:“我有意见。” “你姐的醋你也吃啊 ”,江鸿羽伸手戳了戳陆晓肩膀,“怎么这么无理啊你。” “我跟我姐穿个同款你也要赶个趟”,陆晓戳了回去,直接戳江鸿羽脸上,“谁无理。” “对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有到道理过”,江鸿羽继续不要脸,“再说你姐和你能有一样的衣服我干嘛不能。” 陆晓深吸一口气:“你一天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江鸿羽:“你啊。” 陆晓:“太不要脸了。” 说完转过身拿起笔埋头写了一会儿,才又抬头说:“其实我俩刚刚又有了一个同款。” 江鸿羽:“什么。” 陆晓伸手在江鸿羽胸口处弹了弹:“同款绯闻女朋友。” 他说完自己就笑了,江鸿羽也乐了起来。 年少的时候,总是爱标榜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再微不足道的相似点都能让自己感觉离对方又近了一步。 人真是矛盾啊。 姚茜回奶茶店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已经走了,估计忙着回去传播刚刚瞧见的事儿了。 不过周飞还在。 “在我这”,周飞扬了扬手中的粉色皮夹,“没看出你还有这么少女的喜好。” “废话”,姚茜走过去一把夺过皮夹,“老娘本来就是少女。” 周飞笑:“这是一句病句。” 姚茜拉开椅子坐在他身前,对老板喊了一句:“这里一杯大杯鸳鸯,加冰。” “刚刚不是才外带了一杯。”周飞看了她一眼。 姚茜挑眉:“反正我又长不胖。” 周飞叹气:“我是想说加了咖啡的东西喝太多怕你晚上睡不着。” 姚茜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 “……人道主义关怀”,周飞挺纳闷地问,“我发现你,对别人的善意总是又敏感又多疑。平时没人对你这样啊。” “有啊,不多而已”,姚茜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除他们以外的善意,我都挺敏感的。” 周飞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其实就刚刚那种随口带一句的提醒,在他看来连善意都算不上。 他一向奉行的原则就是“什么立场做什么事儿”。 某种意义上的“情敌”身份抛开不讲,他和姚茜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所以就算他清楚刚才那几个女生讨论的人是姚茜,听着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站起来解围的是江鸿羽。 所以那天餐馆外姚茜冷着了他只能建议换个暖和的地儿,而不是脱自己衣裳给她。 咦,这件小事怎么自己还记得。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您慢喝,我走了。” 姚茜撩起眼皮:“您慢走。” 周飞脚刚迈出又停下了,转头说:“别人的话你不用放心上。” “别人的话?别人说什么了?”姚茜笑。 周飞笑了笑,走出了奶茶店。 姚茜拿过刚刚端过来的大杯鸳鸯一个口干了,给肖乐发了条短信也走了出去,不过她是往学校相反的方向走。 范蓉一来坐位置上就转头问江鸿羽:“小江江,听说你搂姚茜了。这是哪出啊。” 刚说完就瞄到了江鸿羽外套里面那件衣裳。 范蓉:“还挺复杂啊。这衣服姚茜也穿过。” 陆晓看了江鸿羽一眼。 江鸿羽慢条斯理地摘下耳机:“陆晓也有这衣服。” 范蓉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陆晓,发现陆晓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了。 她对江鸿羽使了眼神,江鸿羽只是笑。 然后范蓉就默默地转身从书包里掏出钱夹,拿了一张十块拍在了江鸿羽桌上。 江鸿羽挑眉:“你不是压我吗,我赢了该我给钱才对。” “也对哦。”范蓉反应过来刚想伸手拿桌上的钱就被江鸿羽一把抓走了。 “既然都拿出来了”,江鸿羽在桌下靠了靠陆晓的腿,“这可是我们第一桶金,喝什么,我去小卖部给你买。” 范蓉瞪着眼:“江队你不要脸。” 江鸿羽:“嗯,我知道。” 陆晓轻声笑了笑:“我和你一起去。” 江鸿羽:“你不写作业么?” “没写”,陆晓站起身,“早写完了。” “那你埋头干什么呢。”江鸿羽立马伸手拿过陆晓跟前的笔记本,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小圆圈。 陆晓没想打他动作这么猝不及防,赶紧从他手里抽过本子,合上:“走吧。等会就该上课了。” “你不解释一下啊”,走出教室江鸿羽就问,“可别告诉我你在作画。” “你觉得这个画风有前途吗?”陆晓偏过头问他,楼道里有风,吹其他额间的碎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那你得天天祈祷我多赚点钱”,江鸿羽勾起唇,“就你目前这水平别期待我以外的人会买。但是你也别期待我能欣赏它。” 陆晓转过头一直乐,下楼了都还没停。 快上课了,成群结队的人都陆陆续续从操场、食堂和宿舍里走出来往教学搂的方向走。 太阳快落山了,橘红色的光线穿过各栋大楼间的缝隙散落在树上、地上、人身上,尽管吹着风,空气中带有冷意,但走在被夕阳润泽下的校园里,依旧让人心情挺好的。 穿过的嘈杂的人群时,陆晓才轻声说:“其实我有个习惯,一紧张就喜欢在本子上画圆圈。” “不是”,江鸿羽没明白,“刚刚在教室你紧张什么。” 陆晓笑:“因为你一直在看我。” 江鸿羽转过头看他,忽然被一束光扫过脸颊,下意识眯缝了眼。 陆晓看着他那张立体飞扬的脸曝露在柔和的夕阳下,心里如同被画笔扫过一般,痒酥酥地留下色彩晕染开的痕迹。 “我看了你这么久啊,那些圈圈连起来至少可以绕操场一圈了”,江鸿羽拿手挡了挡光线,“你不和我说话我才看你。” 陆晓蜷起手指在掌心里抓了抓:“其实我挺想多和你说说话,但是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江鸿羽心中一颤。 陆晓笑:“我这人其实挺无聊的,生活也乏善可陈。” 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也挺矛盾的。有时候好像天南地北的都能扯一堆来,有时候想说话的欲`望都堆满了胸腔,开口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除了陆祥之和姚茜。 按陆晓的标准,他算和江鸿羽说很多很多话了。 但对他来说,十几年的人生,寥寥几句便可交代。 三点一线的生活,说来说去似乎也就那么些事。 陆祥之总是出差,姚茜也有自己的朋友,大部分时候他总是一个人。 而一个人呆习惯了的人,其实是不怎么善于与人分享生活中的小细节小情绪或者新鲜事的。 久而久之,生活被自己过得波澜不惊。 也难怪陆祥之老说他没有朝气。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困扰。 不管是陆祥之还是姚茜,甚至是江鸿羽,与他们交流一般都是他们提问,陆晓回答,或者他们说,陆晓听着。 他很少自己去引起一个话题。 所以当他特别想主动和一个人聊天的时候,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江鸿羽忽的问:“今天天气你觉得怎么样。” 陆晓不解,还是回答:“挺好。” “具体一点。”江鸿羽说。 陆晓:“天气晴,有风。” 江鸿羽:“心情怎么样。” 陆晓:“很好。” “对,就是这样”,江鸿羽笑,“如果是你不想说话,就不说。如果想说,随便说什么都行。今天陆叔开车送你来学校时遇见了几个红绿灯,有没有堵车,中午吃了什么,下午吃了什么。” “什么我都爱听,只要是你说出来的。” 走过一块阴影处时,陆晓才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握了握江鸿羽的手,很快就放开了。 江鸿羽垂眼笑了笑。 其实陆晓的这种状态他是明白的。虽然他从来没经历过,但是他就是明白。 17(上)“你看,其实我也是个很无聊的人。” 小卖部后面的院子是背阳的,陆晓站在围墙边那唯一一束夕阳遗漏下的地方抽烟,抬头便能看见天际彤云滚滚,灿烂无边。 今天天气确实挺好的,陆晓兀自笑了笑。 天气晴,有风,夕阳很美,心情,也很美。 江鸿羽进来的时候朝他扔了一罐冰的芬达。 然后走过去靠在他旁边的围墙处,拉开拉罐环儿,抬头一口气干了个底朝天,都不带换气的。 “嗝儿~~~~~” 陆晓偏头看着他:“干嘛呢。” 江鸿羽的脸隐在阴影处,眸子深黑却带着光泽。 “喝碳酸饮料不都得这么喝吗?” “广告看多了吧你。”陆晓笑着摇了摇头。 江鸿羽手从陆晓背后穿过去搂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广告里算什么。凌晨打完游戏后,拉开冰箱一口气干一罐冰雪碧,在黑暗中打一个响亮的嗝儿,那才是人生。” “那不是人生”,陆晓纠正他,“对半夜起来上厕所的人来说,那是鬼故事。” “以后我会注意的”,江鸿羽在他肩颈窝拱了拱,“绝对不吓到你。” “能不能歇会儿,你这无孔不入地耍流氓我招架不住。”陆晓低头便看到他光洁的额头和随着呼吸有节奏闭合的睫毛。 江鸿羽的睫毛不算密,但是又长又黑,让他飞扬甚至有些跋扈的长相平添了几分深情。 他把烟递到江鸿羽嘴边吸了一口,江鸿羽才说:“我和你畅想未来,你却说我耍流氓。啧啧。” 陆晓拿过他手里的空拉罐瓶,把烟灭了,漫不经心地问:“在我之前,你谈过吗?” “你都没出现”,江鸿羽笑了,“我和谁谈。和我左右手啊。” 陆晓乐了。 “诶”,江鸿羽搭陆晓腰上的手紧了紧,“那你呢?” “我比你专心一点”,陆晓乐着说,“就右手。” 江鸿羽直起身也一通乐。 等他乐完了,陆晓才说:“下次你试一试芬达里面泡苹果。” 江鸿羽:“那什么味道。” 陆晓:“直击灵魂的味道。” “那肯定不可能”,江鸿羽一本正经地说,“直击我灵魂的就你。也只能是你。” 陆晓看着他:“老实说,几个。” 江鸿羽挺无辜:“老实说,我可能只是陪我阿姨看太多偶像剧了。” “加上脸皮厚。”陆晓补充。 “再加一个”,江鸿羽如墨色一般浓郁的眸里暗光浮动,“因为都是心里真实的想法,所以才能脱口而出。” 陆晓挨着他的肩膀,轻声说:“其实我不怎么爱吃苹果。” 江鸿羽看向他,他白`皙的侧脸也染上了夕阳的彤红,表情宁静而美好。 “我也不怎么爱吃”,江鸿羽说,“不过刷了牙后吃,我还挺喜欢。” “刷了牙后吃?”陆晓表情忽的变得很微妙。 “下次你可以尝尝”,江鸿羽笑,“特别清爽提神。” “那你吃了还刷牙吗?”陆晓忍不住问。 “刷啊,吃了再刷一次。” 陆晓想了半天,才评价:“有点无聊。” “是啊”,江鸿羽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看,其实我也是个很无聊的人。” 他话音刚落,陆晓的手勾过他的脖子就亲了上来。 陆晓的唇很暖,挨上来的时候就像刚刚夕阳晒在身上一般。 江鸿羽箍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温柔的吻。 回教室的时候,江鸿羽落座后把手里拿着的冰红茶塞范蓉背后的帽兜里。 范蓉回过头:“江队你真的很无聊。” 陆晓笑着在旁边点了点头。 他突然觉得,“无聊”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个褒义词了。 好像拿去形容江鸿羽的词,都带了褒义色彩,包括耍流氓。 姚茜到eleven的时候肖乐正在和乐队排练,她去吧台给自己调了一杯乌七八糟的酒,坐在角落里发呆。 肖乐没一会儿就走了过来:“怎么又逃课。” “没逃,请假了”,姚茜笑着说,“给老师说我妈病又发了。” “你……”肖乐停了停,和她挤在一张椅子上。 “没事儿。”姚茜搂住她,喝了一口酒。 “待会得会来一个朋友,你和他聊聊吧。”肖乐靠她肩上说道。 “哪个朋友”,姚茜没反应过来,“我见过没?” “这里的常客”,肖乐说,“是个心理医生,你先见见他,如果觉得还行,到时候再去他诊所。” 姚茜看着她,没说话。 “我和他简单讲了讲你的情况”,肖乐继续说,“他建议先预约心理疏导疗程。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肖乐”,姚茜放开他,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告诉你那些事不是让你觉得我有病的。” “谁说你有病了”,肖乐看着她,眉间蹙了起来,也不知道姚茜在不高兴个什么,“总不能一直让你在这个阴影里吧。” 姚茜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那你问过我需不需要吗?” 肖乐也不高兴了:“你他妈都怕得发抖了还不需要。” “我要是需要”,姚茜挺无奈地笑了笑,“会等到你来安排。” “你什么意思。”肖乐猛地站起身。 台上刚刚还聊着天的乐队成员也收了声,看了过来。 “肖乐,我真的特别不愿意和你吵,吵架伤感情”,姚茜稳住自己的情绪,“那天我突然走了,没给你个解释我挺不对的,所以后来才和你说了原因。但我真的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这个医生,那个疗程的,除了有时怕黑,我挺好的。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真得先问问我再决定。” 肖乐笑了一声,随即脸也冷了:“所以刚才我不是在问你吗?” 姚茜看着肖乐,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那我拒绝。”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不过这次肖乐没有追出来。 当姚茜重新走回大街上的时候,她突然有所感悟,为什么大家都说情侣吵架一定得保持冷静。 因为血气上涌甩手走人的时候很容易忘记拿包和包里的钥匙、手机、钱包、身份证。 说好的出门秘诀:“身”、“手”“钥”“钱”呢? 现在估计只得蹲路边“伸手要钱”。 她翻了翻口袋,包里就刚刚买奶茶找的六块钱,她顺手揣屁股袋里了。 坐公交回家的时候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她在小区内找了个没人的铁椅呆坐了两小时后,觉得自己挺傻地居然寄希望于姚曳会准时回家。 这会陆晓也下自习了,她走出小区换了辆公交直接去了陆晓家。 陆祥之下午又出差了,姚茜到陆家的时候陆晓还没回来。 晚上已经有些凉了,就算她蹲楼道里还是有风吹进来,有些冷。 Y中女生秋冬的校服是裤子,姚茜一直觉得黑不溜秋的有些丑,最近还是坚持穿的夏天短裙,刚刚呆楼下小区半天,膝盖已经冻得有些红了。 陆晓平时也不是在外瞎逗留的孩子,姚茜都青蛙跳取暖了半小时了,都还没回来。 姚茜叹了口气,觉得改天自己得好好和江鸿羽聊聊。 兜里就两块钱了,机会只有一次,她想了半天,才下了楼。 到学校外面的公交站的时候,远远还能瞧见高三那栋楼的灯光。姚茜打了个哆嗦,朝网吧一条街的方向走过去。 一进网吧就是一股香烟和泡面夹杂着二氧化碳发酵的味道铺面而来,闻得整个人都闷了起来。 网管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指了指尽头的储物室:“我找周飞。” 网管打量了她一会儿:“去吧。” 姚茜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周飞没在,她已经做好等会儿高三的放学她趁人潮混进学校凑活一晚上的准备了,反正她今天是不打算找肖乐的。 拉开木板的时候下方一片漆黑。她站在入口处叫了一声:“周飞。” 没人应。她踩在楼梯的第一梯,跺了跺脚,又叫了一声:“周飞。” 没一会儿下面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姚茜?” “是我”,姚茜赶紧应了,“你把灯给我打开,我要下来。” 接着她听见窸窸窣窣应该是起身穿鞋子的声音,然后下面就亮了下来。 下去的时候周飞正坐小床边看着他,他头发有些乱,一双丹凤眼微眯着,挺无奈看着她。 周飞:“这时候了你不会又是来找我聊聊的吧。” “不是不是”,姚茜有些讨好地笑了笑,对他眨了眨眼,“我来借个宿。” 姚茜其实和陆晓长相是一挂的,周飞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挺美的,有种不可亵渎的美。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也没问她多的:“我今晚也离家出走呢,这床让给你,那边还有个行军床,我睡,不过我也得呆这。我今儿有点累,真得睡睡。” “行吧行吧,你的地儿我还能赶你走啊”,姚茜乐呵呵地往小床上一坐,“你离家出走离到自己网吧家,怎么想的。” 周飞走到角落里把行军床打开,又从旁边的柜里拿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然后继续在柜子里瞎扒拉:“离家出走只是一个态度,让我哥知道我很生气,但是也不能让他担心是不是。” “没听见离家出走都还能这么善解人意的。”姚茜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乐呵。 “拿去”,周飞转身扔了个东西给姚茜,“没穿过的。” 姚茜本能接住飞过来的东西,然后才看清周飞给她扔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长筒袜,上面还有两条白杠,还别说,和校服有点配。 周飞啧了一声:“赶紧穿上吧,膝盖都冻肿了,晚上地下室有点冷,” “周飞飞”,姚茜笑了笑,“姐姐觉得你今天特别可爱。” “什么”,周飞叼了跟根斜眼看着她,“姐姐?” “别不服”,姚茜高低有致的眉挑了挑,“你真得叫我姐。江鸿羽都叫我姐。” 周飞笑:“反正我不叫。” “随你”,姚茜笑,“转身去,我穿袜子。” 周飞叼着烟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吸了口烟才说:“我`操,怎么感觉像被罚面壁似的。” “你要敢转头真得罚。”姚茜笑。 “厕所里有一次性牙刷毛巾”,周飞笑了笑,“就在镜子旁边的柜子里。” 说完姚茜就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乖。” 姚茜进了卫生间,周飞把行军床铺了铺,然后挪在了大概离楼梯口那架小床最远的一个位置。 姚茜在厕所里突然说:“你这里还有只口红啊。” 周飞动作停了停:“哦,估计是上次白颖落下的。” 姚茜“嗯”了一声,挤好牙膏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周飞突然出现在卫生间门口,倚在门边问:“我就有点好奇,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 “问,大胆地问”,姚茜戏谑地一笑,“算今儿的房费。” 周飞:“你当时为什么和白颖分手啊。我看白颖挺喜欢你的。” 姚茜回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说:“她说我有病让我去治治,我不愿意。” 17(下)“特别心安理得。” 姚茜有没有病只有自己知道。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挺诚恳的,周飞直觉她是说认真的。 所以他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她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周飞已经躺角落里的行军床上了。 “隔这么远”,姚茜忍不住笑,“是怕我对你做个什么啊。” “我是怕你怕我对你做个什么。”周飞翻了个身。 “我留盏灯行吗”,姚茜说,“我……睡觉不习惯太黑。” “随你”,周飞回,“枕头下有个眼罩,你给我扔过来”。 周飞没问为什么,这让姚茜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对啊,就是不习惯黑,怎么了。 能有多大问题。开盏灯的问题而已。 她在枕头边翻了翻,把眼罩折了折朝周飞的方向抛了过去。 周飞的被子很高,几乎都不看到他脑袋,只有一只手举高高,接住了隔空飞来的眼罩。 姚茜刚刚挺困的,不过地下室这里没有热水,洗了个冷水脸,这会清醒了不少。 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还是没睡着。 她忍不住小声说:“周飞,你睡着没。” “隔壁烙饼,我能睡着吗”。周飞很快就答了。 “嘿”,姚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刚刚为什么问我那问题。” “你是纯聊天呢还是纯好奇呢,或者是夹杂了点其他意思。”周飞问。 “我睡不着”,姚茜挺诚实地说,“也没手机玩,和你能聊的好像也就这一个话题。” “纯好奇。”周飞想都没想就答。 姚茜盯着房顶:“我还以为你挺在意白颖。” “分开了还在意什么。不在意就是最后的礼物。”周飞笑。 姚茜啧了一声:“你怎么喜欢上她的啊?” “我去食堂排队打饭”,周飞呼了一口气,“和足球队的人推搡着开玩笑,踩着她脚了,她瞪着眼骂我没长眼啊。然后我就没长眼地追她了。” “傻`逼。”姚茜笑着说。 周飞也笑了起来:“你不傻`逼你说。” “那天去小卖部买东西突然下雨了没带伞”,姚茜轻声说,“然后她就站旁边正准备撑伞,我就看着她。她看了我一会才小声说,我伞有点儿小。” 周飞:“然后你俩挤一块儿走了?” “没”,姚茜想着就乐了,“然后她马上得意地给我做了个鬼脸撑着伞跑了。是不是挺可爱的。” “要是哪个男的这样对我,准得拉回来打一架”,周飞想了想,“你也挺傻`逼的,真的。” 两人都乐了,不过后面也没继续说话了,因为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 姚茜来的时候,周飞刚入睡,此时已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看看时间都凌晨一点半了,正准备放下手机强行入睡,就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呼噜声。 虽然呼噜声很轻很柔,但是还是掩盖不了这是呼噜声的本质,只是是不怎么讨厌的呼噜声罢了,就像秋日午后在窗台上晒太阳打盹的猫咪发出的舒适又惬意的声音。 周飞嘴角扬了扬,很快自己也睡着了。 肖乐却是没有睡着的。她想了一晚上,也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对姚茜好而已,可是姚茜似乎总是不明白她。 她似乎,从来没有明白过姚茜。 挺巧的,晚上陆晓也和江鸿羽聊到了这事。 上晚自习的时候学校突然停电了,陆晓当下就立马抓住了江鸿羽的手。 他俩坐在靠窗边,慢慢习惯了忽如起来的黑暗,借助外面的夜色和月光,也是可以视人的。 对于苦哈哈的学生们,停电的喜悦和兴奋仅次于放假,整座教学楼都闹哄哄的,更何况教室里。老赵今天晚上不守自习,任课老师挺难维持纪律的,直接放弃走出教室查看情况了。 陆晓的眼睛一直闭着,睫毛微颤,月光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 直到他感受到耳朵里被塞进了一只耳机,然后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他才睁眼看向江鸿羽。 江鸿羽靠在椅背上,也闭着眼。手搭在桌上,任他抓着。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解了锁,亮着,但也不至于让教室里其他人注意过来。 他俩桌前都摞着书,没人瞧见,也没人往他俩的方向瞧。 其实那天在KTV之后,江鸿羽有挺多机会问他的,他却一直没问。 江鸿羽对他,虽然诚实地可怕,想什么都说,想知道什么就问,但是一直挺尊重他的意愿。 可能自己表现得不太想谈这事。 他突然心下一软,那种自己都习以为常的细微末节的情绪,被人珍重,感觉挺好的。 “我以前”,陆晓拉着他的手放在了桌下,“在W县上过一段时间学。” 江鸿羽听见陆晓的声儿就睁开了眼。 “W县四年前发生过一次大地震,这你应该知道”,陆晓笑了笑,“毕竟全国人民都知道。” 江鸿羽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发生地震的时候,我和姚茜在书桌前作业”,陆晓顿了顿,“姚叔,也就姚茜她爸,正在背后给我俩讲题。他把我俩推进了桌子下面,自己顶在了外面。我那时候才知道,人的本能反应有这么快。” 陆晓又停了停,这次他停的时间长了一些。 “我们在二楼”,陆晓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被困了很长时间,后面听说有23个小时。其实黑暗不怎么可怕,饿肚子也不怎么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你知道吗?姚叔当时还是有知觉的,我还能记得我摸着他的脸,满手黏腻温热的触感,鼻子里都是血腥味儿。他还让我和姚茜不要害怕。后来,他慢慢呼吸就弱了,身体也凉了。黑暗中,人的感官异常的灵敏,这个过程我和姚茜是一点点感受到的。姚茜后来一直没出声,我有些害怕地伸手过去摸她,才知道她脸上都是泪” “所以我俩从来都不是怕黑,怕的只是那段时间的回忆。” 陆晓的目光一直看着讲台处,就如外面的月色,有些苍凉。 江鸿羽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姚茜生日之后,我想过这事儿。” 陆晓:“我都不愿想这事儿,你想什么。” “你和姚茜有没有想过,让自己轻松一点。”江鸿羽带着些询问和试探的语气。 “江鸿羽”,陆晓知道江鸿羽想说什么,冷静地说道,“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解决的方案,把它搁一边,就行了。” “那就搁一边吧。”江鸿羽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陆晓的意思,但是他得尊重陆晓的意愿,并且愉快地接受以后家里都得亮一盏灯这个事实。 随后他马上回头问:“问问姚茜吧,也不知道她这会什么情况,我看她好像,要严重一点。” “她今天没在学校。”陆晓笑了笑。 瞧陆晓笑了江鸿羽也觉得放松了一些:“她都来学校了还逃课。” “我爸送她过来,她也没办法”,陆晓说,“只要老陆一出差没人查岗,她准得逃自习。” “陆叔怎么又出差。”刚说完这话,教室里就亮了起来,整栋楼都能听见此起彼伏带着遗憾的哄声。 “他说他被公司需要着。”陆晓笑着说。 来电后没一会儿,放学铃就响了。 整栋楼又是一波欢呼。 “诶”,江鸿羽偏着身子凑过去问他,“今天去我家吧。” “去你家干嘛。”陆晓正低头收拾东西,撩起眼帘看着他。 “写作业啊”,江鸿羽咂了一声,“想什么呢你。” 江鸿羽提这个建议时到真是想得挺简单的,就觉得能多点时间在一起点总是好的,不过被陆晓这么一看,他觉得自己又复杂了起来。 陆晓只是笑。 江鸿羽还是没忍住加大筹码,压着嗓子说:“我阿姨又去我姥爷那了,我爸去B市开会了。” 陆晓站起身:“一边儿去。” 江鸿羽胡乱往包里塞了几本书,见陆晓站起身也赶紧站了起来。 “不是写作业吗”,陆晓瞄了一眼他还没有拉上拉链的包,“作业你都不带。” 陆晓挺习惯一个人呆家里的,但刚刚和江鸿羽说了姚茜他爸那事后,今天还真不太想一个人。 他有些难受。最开始是难受当年发生的事儿。后来是难受,如果姚茜她爸不是以那种方式在他面前死去,估计自己现在记起他并不会如此深刻难忘。 人的忘性很大。 就像他现在看着自己妈妈的照片时,内心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又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感觉的感觉。 和江鸿羽呆一起,他能放松下来,能欣喜起来,能让自己有感觉起来。 江鸿羽家特别大,但是他似乎没什么要介绍布局的意思,直接把人领回了卧室。 他的卧室也挺大的,但除了那张大床,看上去挺像一个展览室。四面墙有三面放上了铁架子,架子上分别全是玩具、CD、手办。 唯一一面幸存的墙是衣柜,床放中央。 讲实话。布局挺诡异的。 江鸿羽站在衣柜前扒拉着:“内裤有新的,睡衣就穿我的吧。” 陆晓:“嗯。” 他站在手办那辆墙看了半天,除了正中央自己送给江鸿羽的那一个路飞,发现自己就没认识的了。 摆正中央,陆晓轻轻笑了。 送江鸿羽手办是他俩还没在一起时发生的一件小插曲。 其陆晓的喜好真的挺难猜的,刚开始江鸿羽观察了挺久也没发现个什么线索,对什么都平平淡淡地感觉。所以当江鸿羽瞧见他看了本《海贼王》的漫画,就有些雀跃了,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家里有好多动漫的手办,改天给你拿一个。” 第二天就直接扛了个大收纳箱来教室。 结果杂七杂八搜罗了一大堆,没几个陆晓认识的。 毕竟他漫画也只看海贼王,看的原因还是拗不过姚茜天天不要命的强迫性推荐。 不过江鸿羽有些得意的小骄傲看着他,他一半觉得有些可爱一半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翻检了半天,才从箱子底部找了个索隆出来。 但是也没道理白拿人家东西,所以第二天他从家里也选了一个路飞的手办回了个礼。 当时江鸿羽挺乐的,嘴角翘了一天。 陆晓忽的扫到一个腰细腿长的女性角色,拿起她转头问江鸿羽,打趣着:“看不出你还喜欢这个啊。” 江鸿羽虚着眼看了看:“这谁啊 。” “我怎么知道”,陆晓有些无语看着他,不过他的这个反应倒让陆晓挺满意的,“这不是你买的?” 我有一个舅舅”,江鸿羽走过来下巴放陆晓肩窝上,“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只会送手办,哪部动漫风靡就送里面的。说实话,这里面,除了鲁鲁巴和你送我那个我后来查了查是谁,其他我一个都不认识。你给我讲讲。” “你还认识俩“,陆晓笑着摇了摇头,“我就认识我送你那一个。” 说完这话,江鸿羽下巴就离了他肩膀。 他有些纳闷地转过头,发现江鸿羽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陆晓笑:“你送的我认识。” 江鸿羽:“你说你有时候看我是不是跟看傻`逼似的。” “真认识”,陆晓乐了,“和我送你那个是一个漫画里的,不信你查。而且你送我那个手办恰好是我没有的角色,正好集齐。” “集齐什么,你生怕我吃亏似的转头就送我一个”,江鸿羽盯着他,“不又差一个了。” “那你要不还我。”陆晓眼梢一抬。 “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你哪里的道理。”江鸿羽满脸不乐意。 陆晓逗他:“你不是不乐意我回送了一个吗?” “我是不乐意你当时不心安理得占我便宜。”江鸿羽骄傲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其实陆晓送他东西,他转念一想其实又挺乐的,四舍五入都护送定情信物了。 “当时我俩又不没在一起”,陆晓挑眉,“现在不是天天占吗?” 江鸿羽也挑眉:“嗯?” 陆晓右手抚上他的下巴窝,捏了捏,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亲,末了左手还在江鸿羽屁股上摸了一把。 然后满眼风情地看着他:“你看,刚刚又占了。特别心安理得。” 18(上)想以后一直给你吹头发。” 陆晓的撩人总是漫不经心地。 他的笑容很浅,语气很淡,但那双眼盯着自己的时候,就好似满天星子在森林深处那滩幽深湖面上跳跃折射出的光。 闪烁又温柔,让人移不开眼。 江鸿羽微微俯身,呼吸若有似无地擦过陆晓的面颊,在他耳边轻语:“那我耍流氓是不是也可以理直气壮了。” 陆晓低声笑了笑,右手在他脖颈处的发根那摸了摸:“刚刚回来沾了些雾气,去洗洗吧。” Y市最近早晚都开始起雾了,在路上走一会儿,回家浑身上下都有些许湿润。刚刚陆晓“心安理得”占便宜的时候,能感到掌心的一股潮意。 江鸿羽偏头就在陆晓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滑腻湿热的舌尖扫过皮肤时,有些痒。 颈侧痒,心尖莫名也拂过一闪即逝的酥麻。 陆晓下意识推了推他。 “知道了,这就去”,江鸿羽笑,“我用外面的浴室,你用房间里面这个吧。新牙刷和毛巾柜子里有。” 江鸿羽拿着换洗衣服后就转身出了门。他给陆晓备好的睡衣放在床头边,陆晓走过去拿的时候,便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 陆晓小心地拿起相框,嘴角噙着一抹笑。 江鸿羽和他妈妈,确实挺像的。 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墨却流光溢彩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双眼放在两人身上却有着不同的气质。 就算只是一张静态的照片,江鸿羽妈妈那动人的眉目和优美的姿态,也可窥探几分她当时风华无边的绝色。 但江鸿羽飞扬的眉目中却带着凛冽和傲气,只有高兴时,才会不经意流露几分柔和深情,互相冲突着,却也有别样的风采。 他把相框轻放在原位,才进了浴室。 陆晓从小随着陆祥之辗转多地,换了很多学校,也换了很多住处。所以他可以很轻易地习惯一个陌生的环境。 但当浴室的热水洒在身上时,他却生出了一种恍惚和陌生的感觉。 想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 他不是不习惯这个环境,只是不习惯自己目前这个状态罢了。 江鸿羽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浴室的门是开着的,不过陆晓没出来。 他走到浴室门口,就看见陆晓对着浴室里的镜子发着呆。 陆晓听到他过来的声音,侧过脸对他笑了笑。 陆晓的个子挺高的,不过穿着江鸿羽的睡衣却还是大了很多。 他站姿很挺拔,侧面都能瞧见只有凸出的蝴蝶骨撑起了衣服,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 江鸿羽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浴室里的水汽和热气还没散干净。 镜子中间的一块被陆晓应该用毛巾擦过了,边缘都是白茫茫一片。 江鸿羽看着镜子里的陆晓。 他头发还没吹,眼睛也被水气带得湿漉漉的,白`皙的面颊被热气薰得微红,正对着镜子里的江鸿羽浅浅的笑。 “站着干嘛呢”,江鸿羽摸了一把他头发,“头发也不吹,别感冒了。” 说完取下墙壁上挂着的吹风机正准备替他吹头发,陆晓按住了他的手。 “我刚刚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江鸿羽看着镜子里的他问。 “奇怪为什么我在你家这么自如地洗澡却不感到奇怪。” “因为是我家。不是别人家。” “嗯。”陆晓的背往后靠在了江鸿羽胸膛上。隔着两层单薄的睡衣,他能感受到江鸿羽的心跳。 江鸿羽和他穿的样的格子睡衣,只是颜色不同。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江鸿羽。,突然觉得特别地安心。 “我瞧见你妈妈的照片了。” 江鸿羽:“是吗?挺像我对不对。” “嗯,很像”,陆晓说,“她很美。” “谢谢夸奖。”江鸿羽勾起唇角。 “多大脸啊你”,陆晓笑,“给我吹头发吧。“ 吹风机的热风穿过江鸿羽的指尖和陆晓湿哒哒的发梢,偶尔也会扫到江鸿羽的下巴和脸上。 江鸿羽睫毛垂着,认真给陆晓吹着头发。 陆晓便一直看着镜子里江鸿羽专心的模样。 其实从转学来Y市才一小段时间,他却有种认识江鸿羽很久的错觉。 原来安全感和踏实感有时候真和时间是无关的。 陆晓头发不长,没吹一会儿,便干了。江鸿羽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发现陆晓并没有要挪脚的意思。 他任由陆晓靠着,问:“你在想什么。” “想了很多”,陆晓头也往后抵在了江鸿羽下巴上,“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我想了一件事。”江鸿羽从背后环住他。 陆晓:“什么。” 江鸿羽说:“想以后一直给你吹头发。” 两人都笑了。 其实洗澡前,江鸿羽被陆晓撩得挺热血下涌、浮想联翩的。但此时,他也静了下来。 这个时刻太温情、美好了。 当然在热情洋溢的青春,温情和热情相比,总是短暂的。 出了浴室后,陆晓从包里拿了手机就径直往床的方向走,然后脱鞋上床。 江鸿羽盯着他。 “怎么”,陆晓拿了一个枕头靠在自己身后,“你打算让我睡客房啊?” 江鸿羽挑眉:“我怎么记得我是邀请你过来写作业的。” “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思写作业”,陆晓觉得有些有趣,乐出了声,“你太看得起我了。” “那你现在有心思干什么?”江鸿羽眉间眼梢都是笑意,靠在架子上看着他。 “深入了解一下我男朋友平时的日常起居,娱乐生活。” 江鸿羽刚想打个嘴炮问他“怎么个深入”,就看见陆晓拿起了床头边的iPad。 江鸿羽几乎是陆晓的手有意愿拿起iPad时起跑的,此刻完美地发挥了他作为前锋的速度、果敢和大长腿的优势,一把从陆晓手里上半身重重摔床上,一把躲过了陆晓手中的iPad。 “我也不知道密码”,陆晓幽幽地盯着摔落跟前的人,放缓了语速说,“你激动什么。” 江鸿羽头一抬就看见陆晓眼带戏谑。 他赶紧直起身:“我来给你解锁。” “那快解。”陆晓笑。 “哎嘿,你耍我呢。”江鸿羽乐了。 “看反应看的绝对不是偶像剧。”陆晓靠在背后的枕头上乐。 “某种意义上和偶像剧挺像的”,江鸿羽把鞋一蹬,躺在了陆晓旁边,“剧情都没什么逻辑,但看得挺爽。” 陆晓笑着在江鸿羽腿上踢了踢:“把灯关了,留远处那盏就行。” “你真不打算做作业了啊。”江鸿羽问。 “江鸿羽”,陆晓眯缝着眼看着他,“今儿压根就没作业,明天月考。” 江鸿羽静止了半分钟,特别真诚地问:“老实说,有时候看我不是真特傻`逼。” “考试的时候别傻`逼就行。”陆晓把枕头放下去,人也平躺在了床上。 江鸿羽下床把其他灯都关了,留了陆晓说的那盏小灯。 他躺下的时候,陆晓侧过身对着他的方向。 江鸿羽也侧过身和他面对面。 “就那么傻一理由,你还真来了。”江鸿羽笑。 “重点不是理由,是说理由这个人”,陆晓抬手在他眉骨处摸了摸,“而且我也挺想和你待一起。” 江鸿羽伸过手臂便抱住了陆晓。 当他吻下来的时候,陆晓明显察觉出了些许不同。 这个吻比以往的更热情更猛烈。 陆晓的舌尖被江鸿羽勾缠着,吮`吸着,两人鼻息交错,扑洒出的浓情蜜意充盈整个室内。江鸿羽搭在他腰上的手掀开了他睡衣的下摆,在他的清瘦的腰侧摩挲揉`捏着,掌心炽热发烫。 直到江鸿羽的整个身子都快压在陆晓身上的时候,隔着单薄的睡衣,他也感受到了江鸿羽其他部位的热情。 陆晓的嘴唇被亲的殷红水亮,微启喘气,眼梢染着红晕,温柔地注视着上方江鸿羽。 江鸿羽眸色则有些暗沉,像是剪碎的一角夜色。 陆晓垂眼笑了笑,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心绪。 他稍微抬起身凑在江鸿羽耳边。 带着令人酥痒的语调:“要不要我帮你……” 江鸿羽头一偏,对上他浅笑的眼。 陆晓眼角一抬继续说:“……拿纸。” 江鸿羽摸着他莹润的耳垂捏了捏,同样凑在他耳边压着嗓子说:“后面两个字我没听见。” 说完弯起一只腿在陆晓腿间蹭了蹭:“我觉得我们还是互相帮忙比较好。” 注:孩子养熟了当妈的也不好意思了。 18(下)“嗯,总得习惯。” 牙膏是玫瑰味儿的,沐浴露也是玫瑰味儿的。 家里一年四季都能闻到这个味道,这种熟悉的感觉让陆晓放松了不少,他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在江鸿羽手下的变化,也能感受到江鸿羽在自己手中的变化。 江鸿羽的腰腹紧实又光滑,他另一只手掌覆在上面时,能隐隐触摸到人鱼线。 他们慢慢收起了生涩中的紧张,时而浅啄,时而深吻,时而跟着手上的节奏靠在对方身上交错低喘。 陆晓的思绪飘在了高空中,有些兴奋,有些茫然,无法分心细想其他。 他追随着感觉和本能,沉浸在自己喜欢的男孩带给自己的这份欢愉。 …… 直到两声低沉的暗吼先后响起,直到江鸿羽的舌尖在他的耳廓轻探舔舐,他搂住了身边的人。 江鸿羽替两人清理干净后又从抽屉里拿了湿纸巾出来。 陆晓眉目间还有些许潮红,不过此时也缓了过来,按住了江鸿羽的手:“换我、自己来吧。” 江鸿羽笑了笑:“现在害羞是不是有些晚了。” 陆晓眯了眯眼:“现在采访你装备怎么这么齐全倒不晚。” 江鸿羽在他眼角亲了亲,然后跳下了床:“行吧,给你一点空间。” 陆晓用湿纸巾擦拭了一遍后,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床单上是否有遗漏。 江鸿羽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他正靠在床头柜上,走近一看,还捧了本错题习册。 “让你还有力气看书真是我的不对了。”江鸿羽啧了两声。 “考试前还和你瞎胡闹才是我的不对。”陆晓对着床边的人笑。 “瞎胡闹”,江鸿羽眉一挑,“你刚刚不是闹得挺开心的。” “去你的”,陆晓把习册放一边,“盘子里是什么。” “切了一点苹果”,江鸿羽放下手中的水杯,坐在他身边,“怕你嗓子干。” 陆晓伸手拿起一块喂给了江鸿羽,江鸿羽正弯着眼吃的开用心,他忽的“呀”了一声:“刚还没洗手。” “没关系”,江鸿羽漆黑的眸里透着邪气,“提前熟悉一下味道,反正以后都得尝。” “你这刚刚才流氓完,十分钟都没到”,陆晓似笑非笑,“能歇一会儿吗?” “那你也该反省一下为什么身上总有一股让我想耍流氓的气质。”江鸿羽头一偏,靠陆晓肩上。 “神经病。”陆晓笑着拨开了他的头,下床穿鞋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裤子都被江鸿羽给扒了,清理的时候只穿上了内裤。 “别找了,反正我都看过了。“江鸿羽靠在床边看着埋头翻裤子的陆晓。 裤子被踢到了床角,陆晓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套上了裤子往浴室走去。 虽然只有几秒的时间,但是江鸿羽看到裤管慢慢套上那双笔直匀称的腿,心又被火燎了燎。 挤了洗手液在洗漱台搓手时,陆晓看到镜子里眼角斜飞一抹红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刚刚全程他都是闭着眼,想到自己的表情和身体都被江鸿羽尽收眼底,忽的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口干舌燥。 江鸿羽扑洒在他面部热烫的呼吸,暗哑磁性的喘息,抚摸在他身体的力度,他闭着眼,都能再次感受到当时的情景。 正想着,颈侧又是一股热气滑过。 江鸿羽也来了浴室,从背后抱住他,把自己的手也伸水龙头下方握住他滑腻的满是泡沫的手揉`捏:“也给我洗洗呗。” 江鸿羽的手指特别的修长,指节微凸,指甲盖也修剪得很整洁。 陆晓握着他的手,就着自己手上丰富绵密的泡沫,一根一根地替他清洗。 想到这双手刚才在自己身上肆虐过,又有些臊。 江鸿羽浑然没有注意,下巴靠在陆晓的头上,闭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洗了手回去吃苹果时,陆晓才体味到江鸿羽说的清爽提神的效果。 陆晓不怎么爱吃苹果,不过刷了牙后吃,尝不出苹果的甜味,入口还有些微苦, 咬上去又脆又冰,是很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生活中特别细微的一件事分享出来,还挺开心的。 睡觉前陆晓说:“明早让闹钟吵我吧,你别叫我起来。” “不都一样吗?”江鸿羽笑。 “闹钟叫我,起床了我就自己生闷气”,陆晓低声笑,“你叫我,我就得对你撒气了。” 江鸿羽抱着他:“嗯。” 两人说完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是江鸿羽睡得不怎么踏实。两人面对面抱着睡的,但是陆晓时不时会有些小动作,踢踢腿,动动胳膊。 他却坚持没把人放开,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有些不习惯”,陆晓语带睡意,“不过没关系。” 江鸿羽:“嗯,总得习惯。” 肖乐在elven等了一晚上,姚茜也没有过来拿包。 她洗漱后拿着包就去了Y中门口。 她的打扮本就和周遭学生不一样,加上那张挺扎眼的脸,站在校门口的时候被人来来回回地瞧。 冷静了一晚上,虽然心有些凉,但她到底是舍不得和姚茜置气的,想着和她好好聊聊。 但她实在被看得有些心烦,走到门口的收发室把包给了值班的保安:“高二(六)班姚茜的包,麻烦您帮忙通知一下。” 在门口执勤的胥革听到姚茜的名字立马投去了打量的目光,肖乐察觉到冷眼回看了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胥革旁边的女生小声说:“没想到姚茜还有这样的朋友啊。” 其实肖乐没等到姚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姚茜起晚了。 地下室本来就不怎么通风,屋子里闷着气,人一旦睡着挺容易昏昏沉沉的。 她是被周飞从床上拖起来的,脸被周飞还热乎乎的手拍得啪啪响。 “姚茜,赶紧给我起来。” 瞧她好不容易醒了,周飞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姚茜没醒彻底也没力气对他刚刚的行为发火。 她换了外套穿上鞋,周飞又已经冲出来把她往卫生间里推:“没时间刷牙了,用漱口水涮涮就行了,赶紧的。” “你用过的啊。”姚茜瞄了一眼还剩一半的小瓶漱口水。 “我倒杯子里的。”周飞退房间里收捡东西。 姚茜慢条斯理地漱了漱口,正用手拨弄乱糟糟的头发,脸都还没洗,周飞又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腕就往楼上冲。 姚茜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周飞拽上了街。 “迟到就迟到”,姚茜好不容易甩开了他的手,扭了扭手腕,“我脸都没洗。” “洗什么脸”,周飞有些急,“够好看了,今天考试啊姐姐。” “诶”,姚茜忍不住笑,此时一听到周飞这么说动作又慢了下来,“考试不是能迟到半个小时吗,你也是会为考试着急的人啊。” “我`操半个小时能做多少题你开玩笑呐姐姐”,周飞急了,“我成绩和我人一样,看上去不怎好,但真的也不怎么烂。” 姚茜彻底乐了:“别拽我了,你跑你的,我后面跟着。” 也还好网吧离学校就两条街,两人跑到门口的时候上课铃还没响。 一到门口姚茜就被胥革叫住了。 胥革看了一眼和她一起气喘吁吁跑进来的周飞:“你朋友把你的包放收发室了。” 姚茜对周飞说:“你先上去吧。” 转身进了收发室。 没想到胥革也跟了进来:“一个脸上有纹身的女生送过来的,是你朋友?” 姚茜没理他。 胥革继续问:“你今天怎么和足球队的周飞一起来的学校?” 姚茜皱着眉看向他:“和你有关系吗?” 周飞并没有先走,在远处等着他,她小跑过去和周飞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去。 胥革望着两人的背影脸色有些阴沉,他把纪律考察表格给了旁边的女生:“今天你负责和保卫部的人交接一下,我先上去了。” 旁边的女生点了点头,随即往收发室走。 刚进门,保安就说:“刚刚那女孩你们同学啊,正好她有个U盘落这儿了,你给她拿上去。” 考试考两天,晚自习都给免了。 第二天最后一堂英语结束后,江鸿羽扯着陆晓就去了网吧一条街。 陆晓:“来这干嘛,不回家啊。” 陆祥之下午回来了,说晚上煮火锅,也叫上了江鸿羽。 江鸿羽神秘兮兮地带他去了网吧后面的小巷子,里面停了一辆崭新拉风的摩托车。 陆晓抄着手看着江鸿羽。 “以后接你上下学就方便了。”江鸿羽有些得意地点了根烟。 陆晓:“你信不信出现在校门口那一刻,老陈老赵立马就扑上来了。” “就停这呗,再走去学校”,江鸿羽挺无所谓地说,“我又不傻,去校门口吸什么睛。” “你爸和你阿姨允许?”陆晓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不允许啊,也不需要他们允许”,江鸿羽笑,“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我停隔壁小区的。” “省时省钱一样没占,还特不方便”,陆晓也笑,“你图什么。” “图能带你穿过城市穿过风。”江鸿羽对他挑了挑眉。 两人正说着,巷口响起了一个声音:“还挺浪漫啊江鸿羽。” “你怎么在这。”江鸿羽问。 “陆晓叫我过来的啊”,姚茜走过来,“陆叔都叫你吃饭能不叫我啊。拉着人就跑,能不能有点集体意识。” 陆晓:“这不是叫你过来了。” “别替他说话”,姚茜笑,“前晚的事儿还没找你俩交代。” 说完又在摩托车后座拍了拍,看向江鸿羽:“你是愿意我坐中间,陆晓抱着我,还是我坐后面我抱着陆晓呢?” 江鸿羽冷着脸:“都不想,你能打车吗?” 陆晓在一旁乐。 “那我还是坐后边儿吧”,姚茜继续说,“坐中间我还得抱着你,我还不乐意。” “其他的不说”,陆晓突然反应过来,“你有驾照吗?” ”废话”,江鸿羽把烟一灭,昂首提胸地说,“当然没有。” 陆晓和姚茜齐刷刷看向他。 江鸿羽盯着陆晓黑白分明的眼,笑了笑:“坐不坐。” 陆晓笑:“坐。” 江鸿羽依旧盯着陆晓,眼尾的睫毛交错着,嘴角翘成好看的弧度:“姚茜没问你,你不用回答。” 姚茜:“……” 19 (上)“就是一个你爱红我爱绿的简单事实”。 每次姚茜过来,陆晓都觉得陆祥之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很多,现在加一个江鸿羽,这种感觉他愈发的强烈。 陆祥之更加的健谈、鲜活,爱扯淡,爱怼人。 也爱劝酒。 其实不难理解。 他和陆祥之之间的相处太和平了。 没有矛盾,没有冲突,有的只有一方太过的心存愧疚和另一方太过的善解人意。 日子被两个人过得平和也平淡,生怕自己的某一句话某个情绪给彼此的生活造成困扰和负担。 平时陆祥之也会半开玩笑地说着让陆晓也得像其他同龄孩子那样发发脾气、撒撒娇,提提要求。 但有时候,太过理解和心疼对方,亲近的人之间也会多了分放不开的客气。 所以,陆晓挺喜欢姚茜和江鸿羽来家里的,陆祥之会开心,他也会觉得轻松。 不过因为第二天还得上课,今天吃了晚饭不久后,陆晓就送江鸿羽下了楼。 姚茜和江鸿羽两人都陪陆祥之喝了些酒,姚茜今天喝到微醺,酒意上头,也跟着下了楼,还一直扯着江鸿羽让他带她去兜风。 陆晓拗不过她,只得淡淡扫了一眼江鸿羽,然后上了楼。 见陆晓不在了,姚茜作势就要去掏江鸿羽的钥匙。 江鸿羽一手抵住她额头不让她靠近,一边说:“想都不要想,俩选择,要不我打车送你回你家,要不现在马上送你上楼回陆晓家。” “陆晓都没在了”,姚茜鄙夷道,“江鸿羽你就这点出息。” 江鸿羽神色自若:“我觉得我出息大发了。” “呸”。姚茜拿开他的手就往前面走。 江鸿羽拎着她的衣领就把人拽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周飞大概是两人快到姚茜家的时候打来的电话。 “江队”,周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姚茜手机号给我。” “怎么了”,江鸿羽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正拿着手机玩植物大战僵尸的人,笑着说,“她杵我身边呢。我问问她愿不愿给。” “那正好”,周飞一反常态的正经,“我在网吧,你让她过来。算了,你一起过来吧。” 江鸿羽敛起了说笑的神情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说大可大,说小也小”,周飞挺冷静地说,“我正处理着,过来再细说。” 姚茜看他挂了电话淡定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转头去Y中附近的红星路。” 江鸿羽看着她:“你心里有数?” “没数啊”,姚茜收起手机,把脸侧的头发撩到耳边,“反正知道出事儿了,和我有点关系。” 到网吧地下室的时候,不光周飞,林松也在。 他瞧见江鸿羽和姚茜一块儿来的,看了半天,才说道:“我`操!” 周飞看两人过来了站起了身:“帖子我已经删了,不过截了个图,你们自己过来看吧。” 姚茜和江鸿羽走过去,首先瞧见的就是那加粗加大的标题“高二(六班)姚茜勾男搭女,性向成谜(多图)”。 江鸿羽瞧见标题脸就冷了下来。 林松在旁边说:“我刚刚逛学校论坛瞧见的,想着……” 他瞥了一眼姚茜,接着说:“想着你和她关系不挺好吗,就给周飞看了。” 江鸿羽沉声问:“删之前多少人瞧见了。” “能多少人”,林松耸肩,“刚发了五分钟,我就瞧见了,周飞当机立断黑进校网删了。” 姚茜站旁边笑:“小飞飞你挺厉害啊。” 周飞皱着眉看着她:“那也有二十多条追贴了。” 江鸿羽也皱眉:“你给我严肃点。” 说完他往下看了看帖子的内容,照片大多都是上次姚茜生日时拍的,有在酒吧,也有在KTV和餐厅的。 姚茜和肖乐那帮朋友玩挺疯的,装束一眼看去也都是玩咖,所以当天的照片看上去确实有些不雅。 里面男那女女搂搂抱抱的照片不少,包括她和肖乐有些亲密的照片。 帖子还煞有介事地描述了这段时间扑风捉影的一些传言。 有目睹她之前在酒吧前和女生接吻的料,也有她和高一几位学弟过从甚密的事儿,甚至还言之凿凿描述了她疑似在女伴家里过夜,书包落女伴家里,被人送到了收发室的场景。 江鸿羽看照片和文字时突然生出一丝奇怪,文字爆料中说的高一几位学弟应该是包括他和陆晓的,而且姚茜生日那天他印象中他和陆晓也有被拍,不过爆料的照片里却没有一张抓拍到他和陆晓任何一个身影的。 “我查了IP”,周飞说,“树缘网吧,刚好他们监控也拍到了上传的人,带着帽子,是个女生,看不到脸,不过网吧电脑都会自动重置,没发现其他东西,我仔细看了几遍监控,她使用电脑的时间不长,坐她旁边的人说她似乎发了几封邮件就走了。” 说完周飞调出了监控画面。 姚茜叹了口气,坐下来看监控,周飞从旁边拿了瓶苏打水拧开递给她:“喝点吧,有酒气。” “照片有哪些可能泄露的地方你有印象吗?”江鸿羽瞄了一眼周飞,问。 姚茜拿过鼠标按了暂停键:“其实看到照片内容,我就猜到是谁了。” 地下室里其他三人都看着她,她喝了口水,叹了口气:“散了吧。” 江鸿羽沉默不语。 周飞拧着眉:“你知道她邮件是发给谁的吗?” 姚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不是学校,要不是老师呗。” 江鸿羽指了指她:“姚茜,你出来。” 林松是真以为江鸿羽和姚茜有点什么了,看江鸿羽脸色不对,赶紧打圆场:“其实事情也不大,老师问起就说生日喝多了玩疯了,帖子也没多少人瞧见。这一看就是陷害,老师又不是傻的。” 姚茜对他笑了笑:“谢谢。” 林松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姚茜和江鸿羽去了后巷,姚茜抢先说了话:“没多大点事,算了吧?” 江鸿羽冷声说:“算了?” “那能怎么样,我知道是谁了又能干嘛”,姚茜笑了笑,“对方一女生,揍人也不能够吧,回骂我也做不出来,再说除了勾男这事儿有些扑风捉影了,我生日那些照片也没合成也没PS,都原装的,告人诽谤都不能很成立,现在帖子也删了,改天请小飞飞吃个饭事情就完了。” “姚茜,别给我偷换概念,就算帖子里说的全是事实又怎么样,别说你他妈又不是公众人物,任何隐`私违背本人意愿流出到公共平台就是不对”,江鸿羽笑了起来,“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人能欺负陆晓,也没人能欺负你。” 姚茜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爱屋及乌的心情,只是,别为我这些事儿掉自己价。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陆晓绝对不能知道。” 江鸿羽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回答,掏出手机拨号:“周飞,你到后巷来一下。” 周飞很快就上来了。 江鸿羽问他:“坐旁边的人确定她还发了邮件对吗?” 周飞点了点头:“确定。” “行吧,晚点联系你”,江鸿羽也点了点头,“她家地址我发你微信,我先走了,你把她送回家,确定进了屋再走。” 姚茜靠墙边点了根烟,没说话。 江鸿羽见周飞示意知道了,转头就走。 “别抽了”,周飞把刚刚姚茜就喝了一口的苏打水拿了上来,递给她,“喝水。” 姚茜还真把烟灭了,拿过水又喝了一口。 “是早上执勤那女生,对吧。”周飞靠她旁边轻声说。 姚茜笑:“推理能力很可以啊小朋友。” 周飞笑了笑:“走吧,送你回家。” 后巷的光很暗,姚茜垂着头,双颊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了她精致的脸:“其实吧,不是我无所谓,只是别人拿性向攻击我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反击。都是事实,我能辩驳什么。” “就是一个你爱红我爱绿的简单事实”,周飞说,“她们认为这是攻击才是傻`逼。” “你爱绿啊”,姚茜突然笑了,“别这样,你这喜好很危险。” 周飞也乐了:“去你的。” 江鸿羽到老陈家的时候,是老赵来开的门。 老赵穿着浴袍,一手撸着猫,看到江鸿羽时有些尴尬:“我家里来人了,所以我来……” 借个宿三个字被硬生生憋了回去,江鸿羽直接无视他,冲进屋:“老陈呢,找他有事。” “你这个点找老陈做什么”,老赵跟在他身后,“江鸿羽!你给我换鞋!老子刚拖好的地。” 江鸿羽叹了口气,噔噔噔走回门口换了拖鞋。 “穿另一双”,老赵瞪着眼,“这双我才给老陈买的。” “吵什么”,老陈从卧室里出来,揉着眼,“不说拖了地就进来吗?” 老陈今天没带眼镜,看到玄关处那两个个模糊的人影:“江鸿羽?江鸿羽!?” “是我”,江鸿羽笑了笑,“老陈,快,找你有事儿。” 老赵有些心虚,在旁边幽幽说:“又惹事了?” “我没惹事”,江鸿羽摇了摇头,“到是没想到你在家里还挺惹火啊,老赵。” 19(下)想来她自己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老陈暂时没搭理江鸿羽,转身进了卧室,再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戴上了眼镜,臂弯上还挂了一件大衣。 “外面没开空调本来就凉,你还穿着浴袍跑,说多少次也不听。”老陈边说边把大衣给老赵披上,又把他的浴袍重新给系了个严实。 江鸿羽杵一旁站着,不停地啧。 “啧个屁”,老赵白了他一眼,“没见过同事之间友爱互助吗?” “见过啊”,江鸿羽笑,“刚刚。”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老陈拧着眉看着他,“说吧,这么晚来这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出事儿”,江鸿羽摇头,“你电脑在哪儿,我得看看你邮箱,对了校长的邮箱现在也是你打理吧。” 学校领导公开的邮箱就校长和老陈的工作邮箱。恰好最近Y中的校长调职了,新的人选教育部还没定下来,所以暂时都是老陈在打理。 老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领他朝卧室走,老赵有些尴尬地抱着猫站在那。 “愣着做什么”,老陈转头说,“赶紧进来,外面冷。” 不出江鸿羽所料,一登上老陈的邮箱,新邮件第一封的提示字眼就是刚刚周飞截图的那个标题。 江鸿羽迅速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发件人邮箱发给了周飞,然后点了彻底删除键。 老陈沉声问:“怎么回事儿?” 江鸿羽沉默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下说:“你把校长邮箱登上,我给你解释。” 果不其然,校长邮箱里也躺着一模一样的邮件。 江鸿羽大概说了一下那天生日聚会的事儿,不过并没有提及姚茜的性向,只是说玩得有些疯。 “给她送包的就是她一朋友,丢三落四的掉人家家里了,邮件里说的高一学弟就是我和陆晓”,江鸿羽转移话题,“她是陆晓姐,陆祥之侄女,所以照片就是看图讲话而已,这些爆料也完全是子虚乌有。” 老陈:“老陆的侄女?” “真没诓你”,江鸿羽诚恳地说,“你看你都不知道,我们这年纪的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就是看到俩异性走一起就得传点什么吗?” 老陈将信将疑地看着江鸿羽,随即掏出手机可能想和陆祥之核实一下。 “哟”,老赵在旁冷声道,“大晚上怎么着,一有借口还想打电话给人家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啊。”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去哪啊你。”老陈朝着他背影喊了一声。 “我一借宿的人当然睡客房去了。”他回得有些大声,也不知道是使性子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故意说给江鸿羽听。 老陈转头就在江鸿羽后脑勺那狠狠拍了一下:“你大晚上给我找的事儿。” 江鸿羽趁挨打那一空挡,拿着鼠标删了邮件。 “姚茜那群朋友……”老陈有些不放心。 “就是玩乐队的”,江鸿羽解释,“搞艺术的,行为穿着开放点怎么了,咱们教育学生不都说得百花齐放吗?” 老陈掏出手机翻通讯录。 江鸿羽:“你还真打电话给老陆核实啊。” “核实个屁,我今晚是还想好好睡觉”,老陈眉间一直拧着,“都给我和校长发了,她们班主任不得收到?” 江鸿羽往椅背上一靠,老陈这样的响鼓确实不用重锤,敲打敲打就开窍。 学校老师的工作邮箱都是学校统一申请的,老师们都不怎么常登的。 姚茜班主任没接电话,老陈用初始密码登录,结果一试就成功了。 江鸿羽看着邮件立马就给彻底删除了。 “你确定那个人就给我们发了”,老陈说,“就算你现在删了,她看到事情并没有朝她想象中发展难道不会继续发,或者直接让邮件在你们学生中流传。” 江鸿羽:“我心里有数。” 两人正说着,周飞的信息就过来了。 江鸿羽瞄了一眼,问老陈:“学生的个人信息你应该有电子档吧。” 从老陈家出来后,江鸿羽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在想,其实姚茜真的那么无所谓吗? 她对江鸿羽说,别为这事儿掉自己价。 想来她自己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她无法恼羞成怒地去回怼或者理直气壮地报复一个人,她可能就是不愿意这么做。 无关对错,无关是非。 她只想保持自己的姿态,不想被别人的脚步牵着鼻子走,依旧过自己的生活。 这种思想其实挺懒惰也挺危险的。 江鸿羽想了想,至少他是不会的。 当你懒于思考,很容易接受生活、现实给你的东西时,你只会一步步变得妥协。最后彻底忘了自己的坚持。 周飞手脚挺快的,事情也和他俩预想中差不多。发帖人回家后上网进了校网想查看帖子的反响,周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周飞提供了人名,江鸿羽在老陈那找到了地址。江鸿羽不知道周飞怎么办到的,不过周飞说电脑和U盘的东西他都远程毁了,邮箱里的发送记录也删了。 他不知道事情算不算完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畅快。 姚茜说,还能做些什么呢? 那些残存的理智和道德束缚,好像也注定他们只能做到这。 所以,终归那些莫名的愤怒还是源于无能和无能为力。 江鸿羽从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第二天大课间操的时候,他就去高二找到了黄梦。 没等黄梦的表情整理好,江鸿羽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转校吧。” 黄梦:“什么意思?” “昨晚的事儿总不是你梦游时做的吧”,江鸿羽冷冷说,“事过必留痕,难道你昨天在家里用电脑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黄梦咬了咬唇:“那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 江鸿羽平静地说:“证据真挺多的,倒是你那模凌两可的帖子,诽谤同学、在校网发布不实信息,我看了下你成绩挺好的,为这么件事背个处分对自己以后也不值当。” “不一定吧”,黄梦看着他,“就算帖子是我发的又怎么样,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就凭扑风捉影的传言和那几张照片”,江鸿羽笑了笑,“多费几句嘴皮子解释的事儿,不过你做的可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他走过凑在黄梦耳边说:“我只是来通知你。你要是留在这,我保证毕业前你的处分都销不掉。” 黄梦转头瞪着他。 “蒋老师你还记得吗”,江鸿羽继续说,“我对看不顺眼的人总有办法让他离开的,你听我的,自己安安静静离开,记住,安安静静的。” 说完他撩起视线,就看见了正前方的姚茜。 江鸿羽过去的时候,姚茜轻声说:“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的。” “我只是”,江鸿羽笑了笑,“不想有一丁点让陆晓不开心的可能性存在而已。” 姚茜也笑了笑,转身往天台的方向走了去。 她到的时候,胥革已经在了。 胥革面色暗沉,表情不怎么好看,但眼神里又有那么细微的一点期盼。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姚茜:“有人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楼顶的风有些大,姚茜一直在拂吹在脸上的乱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哦。是吗?” “你知道是什么内容吗。”胥革问。 “我应该知道。”姚茜挺住了动作,淡淡笑了笑。 胥革:“里面说的是真的吗?” “有真的,也有假的。” 她一向对胥革是没有什么耐烦心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认真回答了。 可能胥革今天看上去有些怪可怜的。 “哪些是真的”,胥革的双手捏成了拳,“哪些是假的。” “唉”,姚茜叹了口气,“有女朋友是真的,勾三搭四是假的。” 可能天台的光线太明朗,她看得很清楚胥革眼中的那细微的一点期盼顿时黯了下来。 姚茜搓了搓手:“还有事儿吗?” “你就,一点也不喜欢男生?”胥革垂着眼又问了一句。 “也不是,只是现在这个恰好是女生而已。” 接着,姚茜又补了一句:“但是胥革,我不喜欢你。” 胥革过了一会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烦你了。” 说完,胥革走到她身边也补了一句:“邮件我删了,你不用担心。” 其实姚茜不仅不喜欢胥革,还有些讨厌他。讨厌他牛皮糖似的目光,讨厌自己的事儿他总爱掺一脚。她今儿愿意上来,也是大概猜到黄梦发了邮件给胥革的原因。 姚茜倒是有些讶异他也有洒脱利落的一面。 不过她还没感慨完,天台机房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你也是喜欢男生的。” 她一回头,就瞧见手里正夹着一根烟的周飞。 20(上)停在一个地方挺好的。 江鸿羽下楼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二楼尽头的公告栏处挤满了人。 以前他有种哪里热闹就能自动忽视、远离哪里的特质,现在不知不觉变成了哪里有那个人的身影就能自动扫射到那一角的能力。 站在叽叽喳喳人群外围的那个浑身淡漠冷静的人,是他男朋友。 江鸿羽总是能一眼看到他。 他是耀眼的,也是特别的。 他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轻声问:“看什么呢?” 陆晓指了指前方:“你自己看。” 江鸿羽随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瞄了一眼,虽然他站在最外层,但是凭借身高优势,公告栏上的内容一览无遗。 月考成绩出来了,年级前百名的成绩都会上红榜。 江鸿羽心情挺好地喃喃道:“第一名,高一(1),江鸿羽;第二名,高一(1)班,陆晓。” 说完还拿出手机伸长手拍了一张照片。 陆晓绕过他举高着的手臂,就往教室的方向走。 “咱俩名字挨一块呢。”江鸿羽跟上去。 “嗯。”陆晓点了点头。 “怎么这表情”,江鸿羽挑眉看他,“不觉得有点浪漫吗?” “我有点不怎么开心”,陆晓笑,“你就比我高两分,就在我上面了。” 江鸿羽笑了笑。 陆晓解释:“以前没人在我上面,有点不习惯。” “现在不就有了”,江鸿羽眯缝了一下眼,淡淡说,“你恐怕得习惯习惯在下面这件事儿了。” 陆晓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没说话。 陆晓的瞳仁黝黑清亮,浓密的睫毛让整个眼睫线形成了一条优美深黑的线条,为他本就好看的眼型又增了一分动人的美感。 所以他用这双眼看着你的时候,你也会不自觉地盯向他的眼睛。 江鸿羽和他对视了两秒,随即反应了过来。 “偶尔你在上面也行”,江鸿羽笑了起来,“好像也挺带感的。” “我俩的在上面是一个意思吗?”陆晓忍不住弹了弹江鸿羽后脑勺。 “不是。”江鸿羽飞速回答。 陆晓:“流氓。” “你天天说”,江鸿羽伸手在陆晓脖子那捏了捏,迅速扯开了手,“改天真得把罪名给坐实了。” 陆晓刚刚纯粹是因为成绩出来了有了些罕见的胜负欲,但江鸿羽的那几句话明显描述的是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而且他说的愿意让自己在上面的那个“上面”,恐怕也有些偏差。 关于自己的性向,好像就某一天的某一瞬突然就知道了。现在关于那一天陆晓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他迅速恍然大悟然后依旧过着枯燥单调的生活。 遇见江鸿羽之前,他好似不在青春期的频道,没有太多好奇,对欲`望也少了一分热情。 后来当某些虚幻的像有了一个实体,他不是从来都没想过江鸿羽提出来的那个问题。 只是每次都没思考出个所以然,便弃之一边了。 但现在,他不禁又想了想。 回座位的时候,江鸿羽盯着手机上刚刚拍的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挺奇怪的,他不笑的时候,周身那股凌厉冰冷的味道会很快蔓延四周,既能让人忽视不了他又能让人不得不假装忽视他。 “就俩名字”,陆晓低声说,“至于看这么久吗?” “放古时候,俩名字放一张红纸上,得是婚书了”,江鸿羽嘴角上扬,“我先过个瘾,以后我俩要真想在一张有法律效应的纸上,可能只有去国外了。” 以后? 陆晓听到这个词儿后愣了愣。 其实陆晓现在状态挺矛盾的,既能安于现状,又能迅速接受任何变化,但说到底,就是得过且过,懒于去想太多。 可能和随着陆祥之工作调动的四处辗转有很大问题。 他既不会对这件事提什么要求,也不太去想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他只顾把自己手边的事儿做好。 江鸿羽却不一样,他总会无意识说起两人以后的场景。 让他感动之余,又有些茫然。 他并不知道,他俩会有怎么一个走向,他并没有想过。 晚自习结束后,姚茜一个人走了。 江鸿羽载他回了家。 透过厚重的头盔能听见嗷嗷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也能看见那墨色天空被四周的霓虹晕染出瑰丽的色泽。 他忽然觉得,停在一个地方挺好的。 到家时,陆祥之站在阳台抽烟,桌上有刚刚做好的夜宵,他吃了两口,放下筷子,走过去说:“老陆,你以后还会调职吗?” “说不准”,陆祥之吸了一口烟,“怎么了?过这么久了才终于知道关心这个问题。” “也没什么”,陆晓笑了笑,“就是觉得,Y市挺好的。” 陆祥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知道了。” “嗯”,陆晓靠在栏杆上,“给我一根烟吧。” 陆祥之看向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有一阵子了。”陆晓说。 “少抽。”陆祥之虽然这么说着,还是递了根烟给他。 两人一时之间又沉默了,陆晓似乎都能听见烟草燃烧的声音。 陆祥之抽完烟就回客厅看电视了,陆晓烟还没有抽完,眼神漫无目的地飘着。 当他扫到楼下角落里一个正在抽着烟的身影时,笑着从兜里拿出了电话。 “你杵楼下做什么”,陆晓问,“没回去也不知道上来。” “你也没邀请我啊。”江鸿羽在电话那头笑。 “你不挺自觉的吗”,陆晓远远盯着他,“还要我邀请。” “我本来吧,想等你屋里的灯亮了再走”,江鸿羽说,“结果见你出来抽烟了,想着陪你抽完这根就走。” “上来吧”,陆晓想了片刻,“算了,我下来接你。” 随后他灭了烟就往门口走,不忘回头说了声:“老陆,我出去一下。” 江鸿羽站在一颗树下,那里没什么光,要不是手中那点火星,站在阳台上,挺难发现他在那。 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随意的站着,对着下来的陆晓勾了勾嘴角:“还挺快。” 陆晓走过去:“走吧,送你到门口。” “原来是下来撵我走的”,江鸿羽虚搂了一下他的腰,“陪我再呆会吧。你家长回来了,我回去还是一个人。” 陆晓叹了口气:“走吧。上楼。” “嗯?”江鸿羽撩起视线盯着他。 “邀请你留宿。”陆晓笑。 其实江鸿羽今天心里也藏了些事。 上午他和陆晓挺随意聊到“以后”的时候,陆晓那时候茫然的脸,还有接下来未发一言的态度,多少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但看到陆晓淡然柔和的侧脸,他那些惴惴不安很快便沉了下去。 可一分开,那些模模糊糊没有一个形态的东西,又会让他忍不住去思考。 可思考,有时候挺没用的,越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刚刚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往楼上走的时候,江鸿羽一把把门带上压着陆晓就亲了上去。 这个烟草味的吻持续了很久,从热情地回应到温柔的缱绻。 江鸿羽在陆晓的口腔内仔仔细细舔舐了一遍,又勾着他的舌头吮`吸缠绵。 陆晓唇齿间的地回应让江鸿羽心安了不少。 直到他的手在陆晓的腰侧揉`捏着往下时,陆晓才偏过头在他颈侧处,亲了亲:“先上去吧。” 老陆看见江鸿羽来的时候有些意外。 陆晓挺淡定地给江鸿羽拿了拖鞋,说:“江鸿羽今天睡这。” “行啊”,陆祥之笑了笑,“不过,和你睡?” 陆晓:“嗯。” 陆祥之靠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笑。 江鸿羽问:“陆叔,你瞎乐什么。” “不是,陆晓吧,以前从来不带人回家”,陆祥之掏了根烟叼嘴上,“上次让你来家里吃饭我就挺意外了。而且他三岁以后就再没和别人睡过了。我以为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和别人睡一屋估计得是媳妇领回家那天。” 江鸿羽愣了一瞬,也笑了起来,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此刻因为陆祥之这句话顿时烟消云散了。 陆晓瞧他站那傻乐,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屁股。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又在背后,陆祥之还在乐着,没有注意到。 陆晓压着嗓子说:“原来你对媳妇这个称呼挺满意啊,媳妇儿。” 陆祥之睡得挺早,江鸿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外面灯都灭了,另一间房也关上了门,只有走廊的灯亮着。 进屋的时候,陆晓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陆晓的房间不大,床尾就挨着书桌。 江鸿羽反锁了房门,便坐到了床尾。 他一靠近,陆晓就闻到了自家沐浴露的味道。 是清爽、干净的橘子味儿。 陆晓的笔尖刚一停下,他的凳子就被人用脚勾了勾,旋转椅顿时转了一圈,然后被某人双手扶住椅背停止了继续转动。 两人的腿靠在了一块儿。 江鸿羽穿着陆晓的睡衣有些短,坐下的时候,裤脚都快跑小腿肚那块儿了,下面全都裸露着。 陆晓把拖鞋蹬了,踩在了江鸿羽的脚上。 江鸿羽刚洗了澡,皮肤还带着热度。陆晓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 后面是谁先亲上去的,两人都记不清了。 陆晓只知道亲着亲着江鸿羽就把自己扯到了床上。 等回过神的时候,居家服的扣子已经都被江鸿羽解开了,两人的裤子也都褪在了膝盖弯儿。 陆晓一边回应着江鸿羽唇舌的侵占,一边摩挲着他的腰侧,然后帮他把那件长袖T恤也脱了下来。 江鸿羽的上身结实劲瘦,手臂上也有匀称好看的肌肉,书桌前暖黄的灯光在他洒在他皮肤上有好看的光泽。 两人接吻时,陆晓时不时眯缝着睁开眼,就能对上江鸿羽略微有些迷离的眼神。 床的另一侧靠着墙。 陆晓起身脱掉已经完全散开的睡衣时,被江鸿羽翻了身压在了墙上。 他滑腻湿热的舌头游移在陆晓的颈侧,然后平整优美的肩线,最后一直在陆晓的肩胛骨处啃舔。 陆晓的头半仰着,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背后的脊椎微微凹陷着,然后又被江鸿羽从上到下舔了一遍。 江鸿羽的手伸向他的前身时,他也手臂朝后伸了过去。 然后扭过头迎接江鸿羽火热的吻。 这次比之前的时间更长,收起了青涩,那些说不出的话都藏在了这些热烈地碰触中,每一次压抑的喘息都能烫在彼此的心间,带着纯真的撩人和性`感。 偃旗息鼓后,两人没敢在浴室洗澡,先后去用湿毛巾擦拭了一下就回了房,做出只是上厕所的假象。 陆晓坐在书桌前抽着烟,有一口没一口地递给盘坐在床尾的江鸿羽抽。 他一半脸被光扫着,另一半隐在阴影处,正如江鸿羽第一次见着他那样。 让人心动的好看。 江鸿羽凑上去在他脸侧亲了亲。 陆晓又偏过头去亲了亲他。 江鸿羽吸了一口他手中的烟,又凑上去想渡在他嘴里,被陆晓躲开了。 陆晓笑:“还有完没完了。” “想和你没完下去。”江鸿羽笑着说。 他的眸里没有刚才的迷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墨色,都是闪着光的爱意。 陆晓灭了烟,挨过去在他唇上印了印:“嗯。盖个章。” 20(下)“还有一朵,哈哈哈,给小喵。” 刚刚光顾着耍流氓,歇下来了江鸿羽才注意到书桌上堆着几本陆晓新买回的来的书,最面上的竟是一本儿童投影书。 没错,就是那种纸页里都是镂空的图案,能用光把图案投影在墙上或者地上的工具书。 “你买这个做什么”,江鸿羽拿起那本还未拆封的书,“你自个儿看?” “印象中小时候我妈晚上老爱给我看这个”,陆晓把习册放回包里,边上床边说,“那天逛书店瞧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买了回来。” “能拆吗。”江鸿羽问的同时已经扯开了塑封。 “多余的话就别问了。”陆晓笑。 江鸿羽嘴角噙着笑着翻了几页。 第一页是星星,后面有波点,有图形,有动物,也有云朵。 他拿过书桌上的手机打开照明功能,举在书页之上,一只圆滚滚的兔子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江鸿羽笑了笑:“现在回头看还挺有意思。” 陆晓已经躺下了,双手垫在脑后:“投屋顶上,地上我瞧不见。” 江鸿羽也上了床,躺在了陆晓身边,偏着头抵着陆晓脑袋,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手机。 “你瞧”,江鸿羽笑着说,“五个大星星。” 他的后鼻音有些重,配上低沉的嗓子,说“星星”俩字的时候,甚是悦耳。 “嗯”,陆晓也笑,“这星星长得还挺圆润的。” “来,翻个页”,江鸿羽双手没空,指挥着陆晓,“得,这是一只大脸猫。” 陆晓:“喵喵喵~~” 江鸿羽偏头看着他,陆晓看似挺淡定看着房顶上的光影,不过一开口笑意就跑了出来:“干嘛。” 江鸿羽:“再叫两声。” 陆晓踢了踢他的脚:“神经病。” “翻页,我的喵”,江鸿羽收回目光,乐着说,“瞧,你的小伙伴来了,嗷嗷嗷~~~” “这是老虎”,陆晓忍不住说,“你那是狼叫。” 两人靠一起一通傻乐。 “要不把台灯关了。”陆晓忽然说。 “你没问题?”江鸿羽问。 “手机这儿有光,想重温下小时候的感觉”,陆晓目不转睛盯着房顶刚刚出现的那只兔子,“我抓着你胳膊,关吧。” 江鸿羽把手机和书放在一旁,撑起上半身关了台灯。 当灯熄灭的那一瞬,陆晓的手就伸过来拉住了江鸿羽。 江鸿羽赶紧躺下去偏过头在陆晓脸上亲了亲:“没事儿。” 周遭陷入了黑暗,只有手机上发出的一束光,不过这样显得房顶上的投影愈加的清晰。 “瞧,一只小兔子”,江鸿羽轻轻移动着手里的书和手机,投影也跟着移动,“小兔子蹦蹦跳,满屋跑。” 陆晓:“……” “接下来,四朵大花花。一朵给小猫,一朵给小虎,一朵给小兔”,灯熄了后,江鸿羽越说越起劲,“还有一朵,哈哈哈,给小喵。” 陆晓忍无可忍:“江鸿羽,有病没病,回家吃药。” 两人又抵着脑袋傻笑了一会儿。 江鸿羽觉得挺神奇的,俩人居然在这翻一本儿童读物翻得津津有味,连人都变幼稚了。 也太纯情了。啧啧啧。 哪像刚刚还不可描述了的发情期少年。啧啧啧。 不过心里怪甜的。 “江鸿羽”,陆晓轻声说,“翻第一页星星再给我看看。” “嗯”,江鸿羽立马翻了页,“啧,这星星真是越看越胖。连五个角都是圆的。” “小心它掉下来砸死你。”陆晓笑。 “你以为它是姚茜变的啊,说她胖了一点就追着我打”,江鸿羽说,“再说了你以为刚刚你讲它圆润它没听见啊。” “反正有五个,三个砸你”,陆晓笑,“两个砸我。” “那不行”,江鸿羽笑,“还是都砸我身上吧。” 陆晓的手顺着江鸿羽的胳膊往下握住江鸿羽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不过你没事说姚茜胖干什么,回头又得在家里弄她的瘦身果汁儿,喝不完又得逼我和老陆喝。” “她一个瘦高个儿”,江鸿羽说,“就那双手长得跟这个胖星星的,我就说了句肉呼呼挺可爱的,她就不高兴了要揍我,有没有道理。” 陆晓想了想:“还真挺像这个胖星星的。” “你完了”,江鸿羽啧了啧,“你都没关心她有没有打到我。” 陆晓刚想张嘴。 江鸿羽立马说:“现在问已经晚了。” “现在是挺晚了”,陆晓笑着说,“都大半夜了。” 江鸿羽:“为了补偿我,明早请我吃馄饨。” 陆晓:“嗯。” 两人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房顶上的胖星星。 陆晓:“江鸿羽。” “嗯”,江鸿羽见陆晓没了后文,问,“怎么?” “没事儿,叫叫你”。 “想看星星了吧”,江鸿羽蹭了蹭他脑袋,“这周去周飞家民宿玩吧,正好周五打了比赛后去,晚上搞烧烤,还可以歇一夜,也叫上陆叔和姚茜。” “行吧,你定。”陆晓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啊”,江鸿羽准备起身,“我去开个小灯。” “嗯。” 陆晓刚闭上眼,耳边就一股热气扑洒过来:“晚安了,喵喵喵。” 陆晓睁开眼,忍不住笑:“晚安,嗷嗷嗷。” 江鸿羽乐:“你到底还想不想睡。” 陆晓合上眼:“真睡了啊。” 江鸿羽:“嗯,睡吧。” 陆晓平躺着睡的,江鸿羽很快就听见了他睡着后柔和平缓的呼吸,不过他的手却一直拉着江鸿羽的手没放开。 江鸿羽单手有些费力地打开某宝买了个东西,丢下手机后也挺快就失去了意识。 一夜无梦,睡得踏实又香甜。 周五的足球赛就在Y中踢,对手是去年的冠军Y大附中,高一高二直接放了两节课,让给加油助威去了。 江鸿羽在场边热身的时候装作无意地扫了一圈运动场上的人,但没瞧见陆晓的身影。 他想也没想地往休息区走。 老陈坐那儿问:“干嘛呢?” “喝口水。” 话这么说,却是直接弯腰在他的健身包里找出了手机发了条信息 “在哪?” “二楼。往上看。” 运动场正对面的楼是图书馆,江鸿羽立马朝那个方向瞧了过去,图书馆二楼正中央那个窗户边上站着的人,立马朝他挥了挥手。 随即他手里的手机又响了。 “放心,我带望远镜来了。” 江鸿羽笑着收回手机,转头对老陈说:“今天至少赢对方三个球。” 说完跑向场边挨个和场边的队员击了个掌。 坐老陈旁边的老赵见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当年你就这么嚣张。太招人烦了。” “当时挺想揍我吧。”老陈笑。 老赵:“所以你现在没少挨揍。” 足球赛进行地如火如荼,姚茜却在天台吹着风,她藏了张瑜伽垫在天台,坐在上面听着音乐抽着烟。 发帖那件事虽然后面压了下来,但毕竟也有些人看到了,这几天在她背后也能听到一些议论,但江鸿羽天天放学准点在她教室门口报道,倒成功转移了不少注意力。 一方面,她也不想自己的事被人摆上台面谈论, 但另一反面,这种遮掩也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可世事本来就难尽如人意。 那天她在酒吧甩手走了之后,虽然肖乐后边也服了软,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这也让她多了一分烦躁。 下楼去卫生间的时候,到门口她就听到几个女生在里面说话的声音。 “我倒是没想到帖子删那么快,早知道截图给你们看了。” “瞧她天天那高冷劲儿,谁知道背后放那么开。” “就是,也不知道江队喜欢她什么。” 姚茜觉得甚是好笑地轻哼出了一声嘲弄,正想进去撸袖子干事儿,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差不多得了啊,学校都删帖了也没追究,说明事情根本不是看上去那样。你,你,还有你,回回出去也不玩挺疯的。” “你不和她闹掰了,还和她说话。” “唉,白颖,你和她之前关系不挺好吗,她到底是不是啊。” “是什么是,江队多招人啊,背后议论她的哪个不是嫉妒。” 另一个女生有些不服气地说:“江队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白颖都不带想地直接回:“美。” 她们碎着嘴洗完手转身出来就瞧见了站在外面抄着手、靠着栏杆的姚茜。 白颖对神情讪讪地那几人说:“你们先下去,我过会来找你们。” 瞧人都走远了,姚茜才说:“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白颖看着她:“怎么谢?” “我还没说呢。”姚茜笑。 “我帮你想好了”,白颖走过去,“上次给你说的事你答应吧。” 姚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白颖,我现在有女朋友。” “分了呗”,白颖笑,“你不是挺喜欢我么。” 21(上)“是不是很甜。” 陆晓很喜欢看江鸿羽在绿茵场上踢球的样子,有着青春年少的潇洒锐利和恣意飞扬。 九十分钟的比赛,他一次助攻一次进球,带领Y中2:0领先对手。 伤停补时阶段的时候,陆晓就往楼下走了。 没想到他刚到场边还没有挤进人墙,四周又是接连而起的鼓掌和欢呼声。 身旁的人都在扯着嗓子吼道着。 “江队,牛`逼!” “我`操,江队太帅了!” 江鸿羽最后一分钟梅开二度。 场边里里外外几层人,比赛都已经结束了也没几个人走,陆晓根本挤不进去。 不过他个子高,退后几步踮起脚,一眼就瞧见了场地中央正在和队友庆祝的江鸿羽。 江鸿羽的头时不时会转过来往这边扫。 江鸿羽在找他。 双方的教练上场集合队员准备大合照。 江鸿羽的眼神还到处飘着,周飞走过来撞了撞他:“得亏踢球的时候不是现在这状态。” 江鸿羽心不在焉地跟着前面的人站好队形,摄影师喊“准备”的时候,他才瞄到场地角落最外边有只手举在了空中,隔老远都依稀可见修长的指节和白`皙的手腕。 江鸿羽这才看向镜头和周围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他的皮肤都被汗液浸得晶亮亮的,在阳光下有细碎的光闪着,在一群人中显得扎眼又夺目。 虽然只是一瞬,陆晓还是看清了江鸿羽嘴角的笑,他这才放下脚尖,站实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这秋日下午的阳光,暖烘烘的。 在美好的年纪看见喜欢的人美好着,就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儿。 足球队回休息区收拾行装的时候,场边也有老师指挥学生有秩序地陆续退场了。 江鸿羽快速收好东西,准备抬屁股走人时,瞟见一旁一直坐冷板凳的安一捧了一罐棒棒糖有些心神不宁地盯着自己。 “下场让你上。”江鸿羽笑了笑,从他罐里捡了一根棒棒糖拨开糖纸就往自己嘴里送。 “江队。”安一捧着那罐棒棒糖站起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 “哟,赢了还有糖吃啊。”李泽从走到安一跟前也拿了一根。 安一瞪着眼看着李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鸿羽拍了拍安一的肩,转身对李泽说:“我先去更衣室洗澡了。”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足球场。 江鸿羽冲完澡回教室的时候,已经放学了,教学楼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穿过楼道的声音。 陆晓发短信说在教室里等他。 江鸿羽跑上楼时,陆晓正埋头坐在位置上看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侧,照得他脖子上的绒毛和盘旋在头顶的细小灰尘粒都清晰可见。 江鸿羽快步走过去,那双浓墨一般的眼里都是飞扬的骄傲:“赢了。” “嗯”,陆晓抬头挑了挑眉,“辛苦了,江队。” “不苦”,江鸿羽捏着陆晓下巴弯下腰给了他一个深吻,“是不是很甜。” “是吗?”陆晓眉梢染满了笑意,凑上去在他唇侧吻了吻,放缓的语句暧昧地浮在空气中,“我再仔细尝尝。” 江鸿羽的唇尖和口腔都是刚刚吃棒棒糖时留下的西柚味儿,陆晓尝得很认真,以至于这个温柔缱绻的吻持续了很久。 两人下楼的时候,足球的人都在校门口等着了。 林松瞟了一眼两人身后:“安一呢?” 江鸿羽:“嗯?” “哦,从楼里出来了”,林松大声喊道,“安一,跑快点儿,就等你了。” 校门口有周飞租的小巴车,江鸿羽和陆晓前后上了车。 李泽问跑过来的安一:“不是说去给江队送东西么?” “我记错班了”,安一小声说,“结果找了一圈没找着人,才下来。” 李泽点了点头,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江鸿羽在车上清点好人数后,就回了位置。估计下午踢球确实挺累的,回来没多久就靠着陆晓睡着了。 虽然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行驶在郊区的路上,夕阳依旧明亮灿烂,陆晓感受到肩上的重意,便伸手轻轻拉上了窗边的车帘。 他一回头,就对上了过道另一边的安一看过来的视线。 安一立马转过头,埋着脖子看手机屏幕。 一行人到周飞家民宿的时候已经六点了。 周飞的哥哥也在,还开来了一辆房车停在院子里。 周飞拿了个小本子站在院子中央:“快快快,今晚住房里、住帐篷还是住房车,我问的时候,举手示意,我好安排。” “咱俩睡屋里吧”,江鸿羽带着轻而愉快地说,“隔音好。” 陆晓撩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你不累?” “踢完九十分钟都不带喘儿。”江鸿羽挑眉。 “所以刚刚靠我肩上的是谁。”陆晓笑。 “我踢满场都带中场休息的”,他凑陆晓耳边,“半场四十五分钟,休息一会儿满血继续。” 两人正进行着“意味深长”的对话,周飞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问:“不说姚茜会来么,她睡哪?” “说是在路上了”,陆晓答,“等会儿你问她吧。” 周飞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瞄见江鸿羽正盯着自个儿看。 周飞:“干嘛。” 江鸿羽笑了笑:“我俩睡屋里,你记上,待会儿我就不举手了。” 民宿这也不是第一次招待足球队的人了。 安排好了住宿,大家分头行头,搭帐篷的大帐篷,搞烧烤的搞烧烤,食材周飞他哥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了。 陆晓被周飞他哥随意一指叫到民宿背后的村子里摘桔子了。 江鸿羽和周飞去楼上拿酒,上去才发现就只有两件啤酒了。 “肯定不够”,周飞说,“我打电话让我嫂子送过来吧。” “别”,江鸿羽立马阻止他,“你敢指挥你嫂子,你哥知道了立马削你。” 周飞笑:“那倒是真的。” 江鸿羽拿出手机:“我打电话让人送。” 他刚掏出手机,动作又停了停,看向周飞:“我怕你不清楚,所以提醒一句,姚茜现在处着对象的。” 严珉开车到民宿的时候,安一正蹲门口那个枝桠在地上乱画着。 “欸,小孩儿。” 安一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就瞧见面前那辆车的后备箱开着,车盖后面站着一个人。 “就你,发什么愣”,严珉直起身,“过来帮忙拿东西。 安一慢吞吞走过去,手刚想放在一箱酒上,就被严珉打开了。 严珉:“你提旁边那两袋吃的。” 说完直接把两箱酒摞一起,轻轻松松抱着往院子里走。 严珉放下东西后,瞟了一眼刚刚坐江鸿羽身旁的陆晓,拍了拍江鸿羽的肩:“眼光是好。” 江鸿羽:“你可以走了。” 严珉没理他:“不,我得和我儿媳妇打个招呼。” 虽然江鸿羽对他这个称呼的某些字眼很受用,不过还是冷眼看着他:“我他妈又不是你儿子。” “我都绝后了”,严珉笑,“侄儿也算儿,不要太考究。” 江鸿羽忍不住乐了,带人走到了陆晓身边:“陆晓,这是我们家老流氓。” 陆晓站起身,笑着对严珉点了点头:“舅舅好。” “你不光眼光好”,严珉挑了挑眉,“眼力见儿也好。” 江鸿羽:“你真可以走了。” 严珉走了后,陆晓一直靠椅背上笑。 “见个家长而已,干嘛这么乐。”江鸿羽坐在他身旁问。 “我眼光好,运气好”,陆晓看向他,眼里都水光都漫到了眼尾,“想起就想能乐半天。” 江鸿羽也跟着笑了起来,手也没闲着给陆晓剥了一个桔子:“话说,我们是不是都算互见家长了。” 严珉刚出了院子,就被人叫住了。 一个脆甜脆甜的声儿在他背后响起。 “叔叔”。 严珉回头,安一背着包,手里拿着袋子看着他。 “叫我?”严珉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能坐你的车回市里么”,安一有些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叫不到车,我等会儿给你车钱。” “叔叔?”严珉一手搭在车门上,有些好笑,“你叫哥,叫哥我就让你坐车。” 21(下)“我也特别喜欢你。” 从小到大,严珉凭着那张“为祸人间”的脸和那张舌灿莲花的技能,完美纵横自己的生活圈。从学校的老师、同学,再到小区的保安、清洁阿姨,都能被他的满嘴跑火车的甜言蜜语哄得笑眼眯成缝儿。 连摊鸡蛋饼的大娘回回都免费给他加俩鸡蛋。 长大后,他还是靠打嘴炮吃饭,成为了一名“为祸司法界”的律师。 虽然江鸿羽表面嫌弃着这个大自己九岁的舅舅,但其实这个看似不靠谱的舅舅某些技能还是潜移默化影响到了他。 而此时风华正茂,年方二十又六的严大律师被高中生叫“叔叔”,心里还是老大不乐意的,才忍不住调戏起眼前的小美男。 “啊,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安一瞪圆了眼,特别认真的道歉“我还以为你年纪挺大了才这么叫。” 严珉差点一个身形不稳,声调拔高:“什么?” 安一微怔,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行了行了,上车吧”,严珉走过去替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你去哪?” “随便哪”,安一怯生生地说,“你把我放能打到车的地方就行。” “那我换个方式”,严珉问,“你目的地是哪儿。” 安一小声儿说:“司南苑南门。” 严珉本来也不打算和一个小破孩儿计较,但一直自诩风流倜傥的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过,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坐身旁的安一:“你再仔细看看,我和你们江队长其实年龄差不多。” 说完还特别不要脸地露出了一个男女老少通吃、无往不利的迷人笑容。 安一侧过头盯了他半晌,诚恳地说:“还是差很多的。” “……”严珉脸色沉了沉,“你是不是近视啊。” “我不近视”,安一没什么眼见力,实打实地回答,“我两只眼都5.2,我要考飞行员的。” 严珉:“……” 他决定从现在起不和这倒霉孩子说一句话。 安一自己本来话也不算多,安安静静坐位置上,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严珉又觉得有些无聊了,刚想张嘴逗逗人,结果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接了进来。 送安一到司南苑的时候严珉还戴着蓝牙耳机讲着电话。 安一对他说谢谢时他转过去随意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又继续专心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 安一下车前从他汽车摆件旁边的那个名片盒里抽了一张名片,才带上车门离开。 晚上等严珉忙完一切从事务所出来时,才注意到副驾驶下方那个安一忘记拿走的袋子。 他拎起来一看,里面是一个装满棒棒糖的玻璃罐儿。 都坐了自己顺风车了,吃颗糖不过分吧。 严珉拧开罐儿,在里面挑了挑,找出了唯一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拨开糖纸正准备扔掉时,就瞄见了糖纸里面似乎写着字儿。 严珉有些意外,展开糖纸。 四四方方的糖纸正中央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 简简单单一句话:江队,我喜欢你。 标点符号都没有多一个。 严珉眯了眯眼,把糖纸扔回了玻璃罐儿,舔了舔手中的棒棒糖。 啧啧,带着青涩懵懂的少男味儿,真是酸酸甜甜。 姚茜到民宿的时候,周飞背对着院子门,正和周鹏站在烤架那专心烤着串儿。 姚茜走过去猛地一拍他的背:“小飞飞!” 周飞本能地一弹,手中握着的羊肉串上面的孜然粉都抖掉了几颗。 “我`操。”周飞被吓得差点撞烤架上。 旁边的周鹏顺手一巴掌拍他脖子上:“和女孩子说什么脏话!” “哥”,周飞捂着脖子,“有理没理,她吓我再先。” 周鹏又是一巴掌拍他背上“和女孩子讲什么道理!她们就是道理!” 姚茜先是一乐,然后才看清了周鹏的长相。 她赶紧认认真真站直了叫了一声:“哥哥好。” 周鹏是个大高个儿,身材看上去比周飞结实不少,撸起半截袖子,小臂上都是纹身。 皮肤也比周飞黑一点。 但脸却和周飞有七八分像。 圆寸头,丹凤眼,鼻梁挺直,嘴唇偏薄,长得挺帅。 周鹏对姚茜点了点头:“去那边坐着和他们喝酒吧。” 周飞:“过去吧,等会给你送吃的过来。” “陆晓呢?”姚茜问。 “院子后边吧”,周飞说,“你去找找。” “算了”,姚茜笑了笑,“我坐那边喝啤酒去。” 江鸿羽此时带着陆晓在周边闲逛。 民宿后面有条小路。走不了多久就是一片黄绿相间的橘子林,正是成熟了可以采摘的季节,连拂面而过的风都带着橘子的清香。 再往后走还有几家农家乐。 “这个时候,怎么会是淡季”,陆晓有些奇怪,“其实碧寒湖对当地人算不上什么景点吧,春夏秋冬都差不多。不过周边挺多可以玩的地方,周飞家民宿位置也挺好,应该很多人来才对。” “周飞他哥挺忙的,又不愿意把这民宿交给别人打理。”江鸿羽笑了笑。 “那还开着做什么。”陆晓问。 “在周飞的嫂子还不是他嫂子的时候,这民宿是周飞嫂子的妈妈在经营”,江鸿羽笑着解释道,“后来老人家生病了,周飞嫂子便转让这民宿凑医药费,买主就是周飞他哥。” “所以这民宿对两人意义挺大的。后来老人家去世后,也是嫂子在继续打理这儿。不过最近嫂子怀孕了,鹏哥不愿意她辛苦守在这,就直接给歇业了。” 陆晓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此时天已经开始黑了,除了山尖背后还能瞧见最后一团绯红的落日,天空是一片清淡中透着些许光的黑。 远处几家农家乐亮起了灯,更远处田野边稀稀散散分布的几处平房上方放隐约可见炊烟飘起的轨迹。 郊外的傍晚特别安宁,除了偶尔能听到风声和风车转动的声音。 “带烟了么”,陆晓问,“给我一根。” 江鸿羽掏出烟盒滴了一根给陆晓,自己也叼了一根。 “今天天气好”,江鸿羽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周飞给我俩留了一个带阳台的房间,晚上能躺在椅子上看星星。” “我们在C市老家的房子不大,但外面也有一个大阳台”,陆晓和江鸿羽并肩往回走,“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夏天的时候,一家三口吃晚饭就爱躺外面纳凉,我们在市区边上,也是可以看到星星的。不过很久没回去了。” 江鸿羽转头看向他:“过年也不回?” “老陆其实混得还行”,陆晓笑笑,“他想定在一个城市挺容易的。他这么四处飘着,只是因为一个地方呆久了,就容易有家的感觉。一旦有家的感觉,就会无时无刻提醒着这个家里缺了谁。” “抽空”,江鸿羽说,“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嗯”,陆晓点头,“头几年都是难熬的,不过老陆也知道终归还是得回去。” 陆晓这两年从来没和谁提过以前的事儿,包括陆祥之和姚茜。分享出来的感觉挺好的,江鸿羽也听得很认真。 陆晓突然特别想带江鸿羽去看看自己长大的那个城市,走走自己走过的那些路。以前,他并没有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值得可以说的必要,也没想和谁倾诉的念头,可是现在,他挺想身旁这个人也参与到他的过去。 “下周你不是回U市么”,陆晓说,“第三次月考后我们回C市吧。” 江鸿羽算了算时间。 上周月考是开学后的第二次大考了,也算半期摸底,下次大考估计就是这个月月底,还有两三周左右的时间。 江鸿羽点点头:“好。” 回到民宿的前院时,众人正围着圈坐在地上,李泽抱了把吉他坐在中央唱着歌。周鹏已经开车回去陪老婆了。 姚茜一个人搬着椅子坐在民宿门口,手里拿了罐啤酒,身上还搭了一张毯子。 陆晓走过去:“什么时候到的。” “你们忙着谈情说爱没心思管我的时候。”姚茜笑了笑。 “肖乐呢”,江鸿羽问,“不说她也要来么?” “她说乐队临时要排练”,姚茜说,“就不来了。” 江鸿羽进屋里拿啤酒的时候周飞走过来:“给你俩留了点吃的,我去用微波炉加热,把陆晓叫进来吧。我瞧你俩刚刚没吃什么。” 本来就陆晓和江鸿羽在屋里吃着东西,姚茜和周飞坐一旁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结果林松进来拿酒的时候瞧见这四人,手一挥,又吆喝着大部队进来。 顿时屋内又闹腾了起来。江鸿羽被扯着又陪他们喝了不少酒。 快到十一点了大家才各自散了。 大部分人报名睡房车,剩下基本都睡帐篷。 往楼上走的时候就姚茜、陆晓和江鸿羽三个人。 周飞挺贴心的,给陆晓和江鸿羽的房间是阳台面对着后院的。 两人去阳台的时候也不怕前院睡帐篷的人瞧见。 江鸿羽冲完澡的时候,陆晓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睡之前就少抽点。”江鸿羽走过去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偏过头亲了亲陆晓的侧脸。 “头发也不擦干”,陆晓抹了一下脸,“蹭我满脸水。” “水而已,又没蹭其他东西”,江鸿羽眯缝着眼,“嗯?好像可以试试。” “我改天吧”,陆晓转过身拿起江鸿羽肩上的毛巾替他擦头发,“真得把你平板上的东西删个光。” “你开心就行”,江鸿羽笑了笑,“我这人,优点不算多,但记性好绝对占一条,看一遍就能记住。还特别敢于实践。” “我现在能申请换屋吗。”陆晓把毛巾扔他怀里。 “晚了。”江鸿羽笑。 今晚天上星星肉眼可见的并不多,但是能瞧见机架飞机的踪影。 这会儿风也大了不少,站在外边还能听见远处橘子林里树叶枝桠随风卷滚着的声音。 陆晓裹了一件长风衣,下摆翻在空中。 有些冷,不过却是很舒服的那一种。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陆晓侧过脸看着身旁的人,轻声说:“我现在感觉特别不一样。” 江鸿羽看向他,四周暗着,他看不太清陆晓的表情。 “哪里不一样。”江鸿羽问。 “我心里总是静的”,陆晓说,“好像什么事情都调动不了自己太多的情绪。但是现在我心也是静的,可明显却觉得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陆晓又想了想:“可能以前人家问我今天天气怎么样,我会说,挺好;但是现在别人问我,我会说,天气晴,有风。” “感觉差别不大,但是就是有差别的”,陆晓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江鸿羽低声笑了笑,“我也特别喜欢你。” 22(上)“人在心上走,心会难受。” 回房姚茜给肖乐打了个电话,肖乐没接。 她叹了口气,给肖乐发了条短信。 姚茜不知道怎么描述此刻的心理。感情中那些摩擦小争执看似大家各退一步装作没有发生过,但却实实在在它又影响到两个人现在相处的状态。 大家在一起,如果不开心比开心还多,那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是以前,姚茜打肖乐电话肖乐没接到,她不会是现在这种心情。可惜这两次的事儿,肖乐给她的是妥协,而不是理解,她就会去思考肖乐心里对自己的忍耐到了哪个地步,是不是就此就乏了,倦了,然后慢慢就散了。 她不喜欢自己这种没有安全感又敏感的时刻。 她呼了一口气,给家里的座机打了个电话,枯燥单调的“嘟”声,听得她心口又是一阵堵。 姚茜的房间在陆晓的对面,她走到阳台抽烟的时候,一眼就瞄到了站在院子门口也正抽着烟的周飞。 “小飞飞。”她虚着嗓子叫道。 周飞没听见,姚茜也没继续叫他了,她怕吵到已经入睡的其他人。 姚茜没多想什么,拿着房卡和烟就下了楼,她觉得每次瞧见周飞都挺乐呵的,此时她也不想一个人呆着。 院子门口的马路两边都种着树,随着风吹过,飒飒作响,听得周飞有些心烦。 刚刚和大家吵着闹着还没什么感觉,静下来了他就想到了江鸿羽下午给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可能自己还没怎么想明白的时候,江鸿羽就看出来了,就像他一眼就能瞧出来江鸿羽对陆晓的不一样。 “杵门口做什么。”姚茜轻声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拍。 “我`操”,周飞本就想事儿想得入神,被人从背后这么一拍惊得刚刚叼嘴里的烟掉都在了脚边,“姐姐,我心脏病迟早得被你吓出来。” 姚茜踩了踩掉地上还没灭的烟头:“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没想什么”,周飞稳了稳心绪,“大晚上不睡跑下来干嘛呢?” “就睡不着啊。”姚茜嘻嘻哈哈笑了笑,打开烟盒散了一支烟给周飞。 周飞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就往自己嘴里送。 “爆珠”,姚茜提醒他,“捏捏。” “这什么烟,没抽过”。周飞拿下来捏爆珠时看了看。 姚茜伸长手替他点上烟:“试一试,家乡特产。” 周飞深深吸了一口,皱了皱眉:“这什么味儿,怎么尝上去跟吃烤红薯似的。” “哈哈哈哈”,姚茜忍不住乐,“土货,蓝莓爆珠。” “不是,讲道理”,周飞也笑了起来,“你自己个儿品品,是不是和烤红薯一个味道。” “欸,周飞”,姚茜给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问,“你谈恋爱的时候,一般到什么时候觉得走不下去了。” “不开心的时候”,周飞想了想,“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的时候。” “是么。”姚茜蹲了下来。 “我们这个年龄,能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周飞叼着烟,眯着眼,“在一起不久图个乐么。” 类似的话,他和江鸿羽也说过。 周飞:“我不知道这话对不对,反正放我身上就这么一回事儿。” “哟,情场浪子啊”,姚茜打趣着,“够潇洒。” 周飞也蹲在了姚茜旁边:“我也没法不潇洒啊,我谈了五个女朋友,回回都是被人甩。” 姚茜乐出了声:“真的假的。什么原因啊?我觉得你挺让人乐呵的啊。” “就莫名其妙的”,周飞跟着她也笑,掰着手指说,“第一个女朋友,小学六年级谈的,谈一周说我不喜欢我身上的烟味,第二个……” “等等”,姚茜打断他,“小学六年级也算?” “为什么不算”,周飞严肃道,“不懂事儿谈的恋爱就不叫谈恋爱么,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懂事过,是不是回回谈恋爱都说自己是初恋。” “也对”,姚茜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你继续。” “那我继续说了啊”,周飞吐了一口烟,“第二个初一上学期,谈了两周,说喜欢我的人太多了她要放手。” “扑哧”。姚茜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行不行啊”,周飞扬着下巴瞟了姚茜一眼,眼角也是笑意,“能不能让我说完。” “你继续,继续。”姚茜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第三个,初二,谈了一个月,她要转学了,说和我异地恋没安全感”,周飞眯着眼回忆着,“第四个初三,谈了一个月,说我老是踢球不陪她。” 姚茜撑着脸认真听着,月光洒在她脸上,一片温柔。 “第五个,高一,谈了不到一个月”,周飞顿了顿,低声笑了笑,“她说她原来发现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姚茜听到这也垂着眼笑了笑,没一会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周飞:“按照历年惯例,你高一的名额是用完了。” “去你的”,周飞摁灭了烟头,“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两人又各自点了根烟,默默抽着。姚茜看了看陪自己蹲一起的周飞。 “我们俩这么蹲在这,让我想起了网上一个段子。”姚茜的眸子在黑夜里亮晶晶的。 周飞问:“什么段子。” “以前有个精神病人,以为自己是一朵蘑菇,老是拿把伞蹲在角落里,不吃也不喝”,姚茜笑着说,“有一天心理医生就想了个办法,他也拿着一把伞陪他蹲着。” 姚茜:“病人就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蹲在这?医生就说,我也是一朵蘑菇啊。” 周飞笑了笑没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不爱走心么”,姚茜轻声说,“人在心上走,心会难受。” 昨天睡得早,江鸿羽第二天早上七点就醒了。 昨晚的气氛太美好了,好到他和陆晓躺在床上,聊着聊着天就睡着了。 也没抓住大好的机会做点什么。 陆晓喜欢平躺着睡,不管江鸿羽睡觉前怎么搂着他,压着他,醒来的时候他都依然是平躺得笔直的状态。 不过每次醒来自己的手都还是被陆晓抓住的,江鸿羽觉得也挺愉快的。 昨晚的月色正好可以漫到床上,所以睡觉前两人没有拉窗帘。 陆晓睡在靠窗户那一边,江鸿羽轻轻侧过身,借着外面还不太明亮的光线和浴室那边彻夜未关的小灯发出的昏黄,盯着陆晓安静的睡颜。 陆晓的睫毛很翘,鼻尖也有点翘,从侧面看特别的好看。 醒来就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躺在自己身边,江鸿羽觉得特别的美好。 要是今天不用起床,江鸿羽觉得自己能这样看陆晓看一天。 但江鸿羽没想到没多久陆晓的长睫毛就动了动,下一秒就睁开了眼。 陆晓揉了揉眼,下意识往旁边一看,就对上了江鸿羽漆黑的眸子。 “什么时候醒的。”陆晓才睡醒,嗓子还没有完全打开,有些涩。 “就刚才。”江鸿羽笑了笑,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陆晓。 “干嘛这么看着我。”陆晓也笑了起来,侧过身,和他面对面。 两人靠得很近,睫毛都快打上招呼了。 江鸿羽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小陆陆早上好。” “早上”,陆晓凑上去用自己鼻尖蹭了蹭江鸿羽鼻尖,“好。” 江鸿羽一大早眼里的笑意就有喷薄蔓延而出的架势:“我以前看我们小区的两只猫,见面也是这么打招呼的。” 陆晓偏开脸不知道怎么就乐了起来。 江鸿羽:“你刚刚没醒的时候,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陆晓看着他。 陆晓觉得自己视力挺好的,虽然光线暗着,但他也能瞧清楚江鸿羽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句话就是”,江鸿羽在他脸上摸了摸,“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陆晓微怔,刚才嘴角那抹清浅的笑意也收住了。 江鸿羽本还带着笑,但他和陆晓隔得很近,清楚地捕捉到了陆晓脸上一闪而过的几乎是微不可察的那抹慌张。 江鸿羽也收起了笑,感觉自己都没带眨眼的,一直盯着陆晓的眼睛。 陆晓当下没吱声。 不一会儿,他垂着眼,轻声说:“太重了。”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床上的亲密、美好的氛围“咻”的一声,瞬间不见了。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陆晓躺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了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他又大步走回床边,弯腰在江鸿羽的脸上亲了亲。 江鸿羽此时平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看着陆晓,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 可是陆晓已经回到最开始那个淡然浅笑的状态:“我去洗漱,你起来穿衣服,下去吃个饭吧,我有些饿了。” 这个带有宽慰性质的吻并没有让江鸿羽有些泛苦的心里回甘。 那句话有那么重么。 江鸿羽掀开被子也下了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 他对陆晓说喜欢,陆晓也对他说了喜欢。 可是他对陆晓“提到爱”,陆晓说“太重了”。 即使是一句烂大街的情话,还并不算自己真正意义上说出来的。 他不知怎么地,想起周飞之前给他说的那句话“我们这个年纪,能有多喜欢呢”。 能有多喜欢?喜欢到爱不行么? 江鸿羽想到这勾着唇笑了笑,他不喜欢在一件事上强加一些条条框框,好像一定要满足这个条件,这个事情才成立一般。 人的情绪本来就是主观的。 我上一秒喜欢你, 下一秒爱着你。 冲突么?矛盾么?重么? 下楼的时候院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其他人都还睡着。江鸿羽和陆晓想去后厨找点吃的,结果发现周飞已经在里面做早饭了。 周飞给他俩各自盛了一碗粥,自己继续在厨房准备小菜。 江鸿羽和陆晓坐在院子外的小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吹着勺子里滚烫的热粥。 江鸿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了,放下勺子,盯着面前那个安静喝着粥的人:“陆晓。” 陆晓抬头:“嗯?” “你觉得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么?” 院子里还有些雾,整个场景就跟江鸿羽问的那个问题一样,有些迷幻。 “拿面前这碗皮蛋瘦肉粥做个比喻”,陆晓呼了一口气,放下勺子,“喜欢就是每次喝着它,都觉得特别好喝;爱就是某一天我觉得它不好喝了,但我还是每天都会喝它。” “你那说的不是爱”,江鸿羽摇了摇头,“如果你觉得不爱喝了,还每天喝着它,那是因为习惯,因为责任,因为来自外界的或者来自内心的道德束缚。” 江鸿羽继续说着,他的表情特别认真,在这个迷幻的场景里,他好像就是一个清醒着闯入梦境的人。 “至少,在爱情里的爱,不该是这样。” “对我来说,爱就是,我十年如一日喝着这碗粥,可是我每次喝,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它特别好喝,在每个一样的早晨,都能喝出不一样的感受,然后又比前一天,更爱喝这碗粥。” “陆晓,我的爱,就是这样的。” 22(下)做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比较酷。 清晨的风带着浸骨的寒意,透过皮肉,冷的舒爽。拂面而过,似乎把此刻还觉得有些迷幻的陆晓吹醒了几分。 他俩坐在院子里这么一会儿,却迟迟看不见有太阳出来的迹象。 天上有厚重的云,像散不开似的,绵延开来,如同某些情绪一样,压的人心里有些发毛。 “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你也没有”,江鸿羽微微蜷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在这个早起还有些寂寥的院子里,敲击声显得有些突兀,“但没有谁规定要到什么一个年龄,或者一定要走过多少岁月,才有资格谈这个字。” “但是你觉得现在谈这个字儿,有些重,我就不会再谈。” “可是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和你谈这个字”,江鸿羽看向陆晓,眼里都是翻滚的暗涌,“那时候,我希望听到的不再是太重了,而是,我也是。” 其实本来就是一句简单调`情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两人把话说到了这里。 陆晓一直安静地听着,未发一言。 他不知道说什么。 江鸿羽的每句话,每个字眼,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要是现在让他默背出来,他也能一字不落的念出来。 可是知晓得明明白白又怎么样,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把所见所闻表达讲出口,已经有些费劲了;那些所思所想,一个不留神的泄露,都让江鸿羽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何谈如何坦白、精确又能让江鸿羽比较容易接受的说出来。 其实这些日子和江鸿羽在一起,陆晓也是感受到的。 江鸿羽的性格、为人处世,是因为他的成长环境、他接触的人和事,这些可以让他任性恣意,可以让他梦幻着,浪漫着,天真的。 可是生活哪是这么容易而纯粹的呢? 很多事,陆晓下意识不会想太远。 像今天这样,突然就聊深刻了,是个意外。 他思想的射程,大概就只能想到下周江鸿羽回U市了,自己可以和老陆去钓鱼这个地步。 或者虚幻一点,江鸿羽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感觉很好,他也会想着以后能躺一起也挺好。 但是这个“以后”,他是没有一个实际的概念的。 他不会像江鸿羽一样,对这些事,有一个具象的憧憬或者想象。 提到“爱”,重么,从陆晓从小看到的世界、认知的概念,和经历的人和事来说,实在是太重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老陆,想到了姚茜的爸妈。 很重,真的很重。 周飞端着凉拌菜和给自己盛的粥走过来的时候,也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有些不纯粹的氛围。 他立马原地打了一个旋儿,转身要往屋里走。 “周飞”,江鸿羽余光瞄到了他,“过来坐。” 周飞耸了耸肩,又走回来,坐了下来。 “光吃粥有点寡淡”,周飞没话找话,“吃点凉拌折耳根叶?” “老陆也爱吃这个”,陆晓笑着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没想到你做菜味道还挺好的。” “我爸妈去的早”,周飞笑着说,“从小到大,都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尝尝,挺好吃的。”陆晓把盘子往江鸿羽跟前推了推。 江鸿羽吐了一口气,提起筷子也尝了尝。 “叶子有点酸”,江鸿羽说,“不过也能接受。” “它的根你能接受么?”陆晓问。 “能”,江鸿羽点了点头,“严姨特别喜欢吃。” “我给你们说”,周飞接住话题就开讲,“凉拌菜的时候,切点折耳根碎和芹菜碎放进去,那味道,啧啧,简直了。” 陆晓:“我们老家那边凉拌菜都爱这么弄。” 周飞:“你老家哪的?” 陆晓:“C市。” “难怪姚茜这么能吃辣。”周飞点了点头。 刚刚剖析人生的大命题说得条缕清晰,在情在理的,此刻江鸿羽瞧见陆晓若无其事地和自己、和周飞聊着天,他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也不说这样不好。 毕竟现在自己想想,那个命题确实挺悬乎的。 但他也不知道陆晓做什么样的反应自己才算是最舒坦的。 啊,无解,无解,无解。 可能只有等陆晓哪天觉得这命题不重了,这命题才算有个交代。 早上周飞安排的活动是去碧寒湖下方的水库钓鱼,中午做全鱼宴。 他们三人吃完饭后,周飞拿了个空锅,在院子里边走边用饭勺敲锅底叫人起床。 “要是谁敢这么叫我起床”,陆晓站屋檐下抽烟,“立马就地问斩”。 “啧”,江鸿羽吸了一口烟,“还好上次我叫你起床时没这么吵。” “其实也挺吵的”,陆晓笑了笑,“你一进来,我就没法儿再入睡了。” “至于这么残暴么,不就把枕头给你扔了回来。”江鸿羽笑。 “倒不是这个原因”,陆晓转过身,拉着江鸿羽另一只没夹烟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听见你的声音,这里就醒了。” 江鸿羽愣了愣,看向陆晓漂亮带笑的眉眼。 这次陆晓穿着夹克衫外套,江鸿羽并没有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倒是摸到一手的雾气。 “去你的”,江鸿羽笑着甩开他的手,“哄我开心呢。” “一大早就袭胸”,姚茜从楼上走下来,打着哈欠,长卷发散在两颊脸侧,素净的小脸上带着黑眼圈,“昨晚还没袭够啊。” “没睡好么?”陆晓笑着问她。 “就是睡的晚了些,睡得挺好。”姚茜拍了拍他的肩,直接从陆晓手里顺走烟,吸了一口,然后往周飞的方向走过去。 “小飞飞,有吃的没,我好饿。” 周飞跳上房车拎人起床,头也没回:“厨房里有皮蛋瘦肉粥和凉拌菜,还有白煮蛋。” “都是我爱吃的。”姚茜有些高兴,三两步跳着往厨房走。 等姚茜进了屋,陆晓才继续刚才的对话:“所以,有哄到吗?” “还行吧”,江鸿羽挑了挑眉,“有那么点甜的味道。” 陆晓又从他手里顺过烟眯着眼吸了一口。 “你们俩姐弟,就不能抽自己的。” “不能。”陆晓飞快回答。 “其实吧”,江鸿羽靠在屋檐下的房柱子上,“哭唧唧的小孩子才需要哄。第一我没有哭唧唧;第二,我又不是小孩子。” “第一吧”,陆晓灭了烟,“你,心里有些不开心,就算没哭唧唧,也得哄;第二吧,你觉得这点程度算哄你,说明你就是个小孩儿;第三……” 江鸿羽听到“第三”时挑了挑眉。 “第三,我乐意哄你,崩管你开心不开心,如果你觉得这样哄你舒坦,那我也乐意。” 江鸿羽盯着陆晓看了一会儿,撇开头:“说得我都想天天使劲儿作了。” “江队”,陆晓笑了笑,“不确定的东西,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是确定的东西,我对你毫无保留。” “多大点事儿啊”,江鸿羽蹲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江队都叫出来了。” 陆晓也蹲了下来:“让你心里不舒坦了,这事儿就挺大了。” 江鸿羽笑了起来,一把搂过他的肩:“江队呢,做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比较酷。翻篇翻篇!” 一行人拿着鱼竿、饵食、钓鱼桶浩浩荡荡地往水库走,结果最后没几个人钓上了鱼,还好江鸿羽和陆晓都钓上了半桶,算是保障了今中午的伙食了。 陆晓自己从小静地下来,也喜欢跟着陆祥之去钓鱼,所以技术和耐心都是有的。 但他没想到江鸿羽也可以呆水边一坐就是半天。 江鸿羽解释:“我爸这个人吧,没什么爱好,射击算一个,钓鱼算另一个。我从小到大也没少被拎着陪他去钓鱼。” 周飞一个人张罗十几个人的饭菜,双手也有些不够用,还好陆晓和姚茜都能帮上忙。 最后弄了两桌火锅鱼煮着,吃的爽快又省事。 考虑到陆晓和姚茜的口味,江鸿羽特地去村民的菜地里买了小米辣回来,姚茜被辣得直眯眼。 中午饭后,凑了三桌麻将,江鸿羽把把胡,被轰着下桌换了陆晓上。 陆晓算不上把把胡,但隔不了两把就是清一色,要不就是极品。 打的他们那桌的人哀嚎一片。 不过傍晚的时候大家都拼车各回各家了,毕竟也没哪个高中生在外过一天一夜还不回去的。 当然除了留下那四个人。 吃了晚饭,姚茜又吆喝着打麻将。 不过江鸿羽和陆晓坐一桌了,小赌怡情就变成了虐狗大戏。 你喂我吃一张牌,我喂你吃一张,光明正大,无所顾忌,姚茜气的直骂江鸿羽“没出息”。 周飞叹了一口气,立马扔了一张牌出去。 江鸿羽:“喏,你要的牌,胡了还是等自摸?” 陆祥之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姚茜输的心不服口不服,继续和“不要脸夫夫”酣战着。 陆祥之在电话那头很冷静:“陆晓,我在市二医院,你带上姚茜赶紧过来。你曳姨出了点事儿。” 姚曳听到陆晓的话后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但打开手机准备叫车时手指有些微抖。 “还叫什么车”,周飞直接冲到了院子里对三人说,“赶紧的,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说完自己就跳上了还停在院子里的那辆房车。 23唱歌的人 不时掉眼泪。 姚茜和陆祥之在坐诊室听主治医师判诊姚曳的病情时,眼前的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可能从郊外的黑夜中穿梭回来,室内头顶上那盏白炽灯晃得她有些刺眼。 “酒精戒断”、“戒断性痫性发作”等她似乎听不懂又听得懂的字眼一直在她对面的老医师嘴里被反复提及到,直到老医师察觉到她的情绪,慈祥地安抚着“数天后可恢复”,她才拼命眨了眨眼,看清了整个室内的场景。 她是被陆祥之牵着走出去的。 陆晓、江鸿羽和周飞都站在姚曳病房外的走廊上。 陆祥之拉着姚茜走过来:“陆晓,你带姚茜回去睡觉,今晚我守在这里。” 陆晓看了一眼一旁垂着头的姚茜,没应声儿。 “怎么”,陆祥之皱了皱眉,“你以为你们是什么灵丹妙药啊,站这对你曳姨有什么疗效么,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陆叔,家里离二院挺远的,现在回去也折腾”,江鸿羽提议着说,“医院旁边不是挺多宾馆么,姚茜今天想留这先让她留吧,我去开`房间,等会她和陆晓累了就可以下去睡。明早醒了也可以很快上来。” 陆祥之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走廊外的座椅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住头,站在他旁边的这几个人都听到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人到了一个年龄,经历了一些事,心思都学会往心里收在了,那声叹息,只有满满的无奈和面对生活的疲态、妥协。 江鸿羽轻轻在陆晓背上拍了拍,扯着周飞先行离开了这。 周飞回头看了一眼姚茜的背影。姚茜一向穿的少,身上披着的外套还是陆晓脱给她的飞行员夹克衫,宽宽大大的套在她身上,显得她肩窄人瘦。 平时她又冷又酷的样子只剩下冷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冷”。 江鸿羽找了医院旁最近的一家宾馆,前台小妹磕着瓜子儿:“身份证。” 江鸿羽:“没有。” 小妹这才撩起视线看了他一眼:“没有身份证,得加五十。” 江鸿羽掏出银行卡:“嗯,三间。” 周飞有些意外:“你和陆晓不睡一间啊?” “可能么”,江鸿羽看了他一眼,“另一间给你开的。这么晚你是打算回去吵鹏哥和嫂子还是打算再坐四十分钟车回网吧睡啊?”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周飞娇弱地把头靠在了江鸿羽肩上。 江鸿羽一把推开他:“都没有身份证住店,还不注意点儿影响!” 快接近凌晨的医院,也并不是寂静无声的。 时不时有护士出入病房,推得门“吱呀”响,也有陪夜的护工或家属走到走廊尽头的抽烟室吸烟。 他们步伐,都带着疲累和沉重,踩在每一个在医院无眠的人心上。 那段常驻医院的日子,让陆晓很熟悉这里的味道,带着消毒药水味的冰凉。 在Y市这座特别爱起风的城市,每个时段的风都戴着不同的面具。 走廊两头的窗户都打开着,形成了对流,在过道里肆虐着,还能让人时而听到值班台上纸张被吹起的声音。 陆晓和姚茜坐在陆祥之的身侧,听着他夹杂在风声里的话。 “她不想去戒断中心,也不想让你看见她痛苦的样子”,陆祥之讲的很平静,“所以在你家附近租了个房子。我会时不时过去看她。刚开始的时候,身上会不自觉的抖,拿东西时手也颤的厉害。今天我加完班,过去时,就发现她倒在地上抽搐得已经失去了意识。” 姚茜双手在脸上用力地压了压,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我都不知道。” 陆祥之:“她不愿让你知道。” “是啊”,姚茜喃喃道,“她那么骄傲的一人。” 那些皱成一团被扔进垃圾桶里的关于戒酒中心的宣传单,那些见不到人影的夜晚,还有那张憔悴得让人心疼的脸。 一朵带着傲气的花,不管是要继续枯萎,还是断枝重新生长,都会选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与痛苦、与自己抗争。 姚茜和陆晓下楼的时候,江鸿羽和周飞正站在医院门口台阶下的那个垃圾桶旁抽着烟。 看着陆晓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江鸿羽突然发现,原来,这才是陆晓这一直有的样子。 那些他和姚茜相似的感觉,就是此时两人一模一样的那张好像没有写着任何情绪的脸。 他们所有的心思都隐忍在那双眼背后,像是没有星星的黑夜,一眼望去,没有跳跃的神采,没有悲喜。 能让人看得见的,只有无边的漠然。 江鸿羽沉默地站在那,等他走过来。 陆晓的外套在姚茜身上穿着,他身上只有一件薄款的连帽卫衣。 走到门口时,扑面吹来的风猛地把他不怎么长的额发掀了掀。 他觉得有些冷了,不自觉伸过手握住了旁边江鸿羽的手。 江鸿羽的手指也是凉的,不过掌心却有热气。 陆晓抓了抓:“走吧。” 他和姚茜一路上也没说话,江鸿羽和周飞也跟着继续沉默。 宾馆的条件不是很好,陆晓进卫生间去洗脸时,热水一直断断续续的。 最后他放弃了冲个澡的想法。 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江鸿羽靠在卫生间对面的那扇墙上,手揣兜里,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下巴微微仰着,陆晓站在那盯着他好看的下颌线和性`感的下巴窝看了一会儿,两步就跨了上去。 江鸿羽还没来得急睁开眼,肩膀就被陆晓死死抵在了墙上,然后陆晓温热的唇舌就抵开了他的齿缝滑了进去,还带有宾馆里劣质牙膏的味道。 陆晓的气息很乱,随着他有些狂热的吻扑在江鸿羽的脸上,发着烫。 江鸿羽紧紧箍住了陆晓的背,更加激烈地回应着他。 两人舔咬着,啃噬着,在对方的腰侧、背部抓捏着,用力着,也用情着。 过了许久,两人唇舌的角逐才停了下来。 “江鸿羽”,陆晓的额头靠在江鸿羽的肩窝上,“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无力的让人都快麻木的感觉。” “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我的感觉出了问题”,陆晓轻声说着,“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多的感觉。” 还有一句话,陆晓在心里默念着没有说出口。 碰见你之后,有了对比,那些已经习以为常的苦难,又变得开始难以接受了。 江鸿羽抱着他,只是说:“会好的。” “会好么”,陆晓笑了笑,带着些苦涩,“老陆和曳姨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努力地挣扎着、生活着,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天灾人祸,老天眨个眼,说收走就收走。” “不是还有你和姚茜么。”江鸿羽艰难地回答着,心里也堵得难受。 “你知道么,最开始,曳姨也是坚强着的”,陆晓放开了江鸿羽,和他一起靠在了墙边,“睡不着的时候、喝杯酒,第二天,也是可以正常地起床去上班的。” “你知道从小没有家的人有多渴望家庭吗”,陆晓缓缓说着,“一个家庭碎了,她开始期待另一个家庭。可是,她的希望都碎了。她开始酗酒,就是知道茜姐和女生在一起的时候。” 江鸿羽猛然偏过头盯着陆晓。 姚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了冷水洗头的习惯。 冷水刺痛着头皮的感觉让她有些上瘾,让她能清楚地感觉着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让她能洗去一身的浑浑噩噩。 宾馆外的阳台,能看到住院大楼里的灯光。 她在阳台抽了根烟,穿上外套,又下了楼。 周飞有些心烦的冲了个冷水澡后,此时也站在阳台抽烟,所以他看到了姚茜迈出宾馆大门时的身影。 他什么都来不及细想,抓上桌上的门卡就冲下了楼。 姚茜的步子走的很慢,所以周飞下楼后,立马就瞧见了不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 周飞也放缓了步子,他不知道姚茜要去哪儿,这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不过没一会儿看到姚茜的方向是医院大楼,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姚茜的妈妈出了什么事儿,他不知道,他和江鸿羽都没问。 不过姚茜脸上的表情他是熟悉的,那种隐藏在茫然中的痛苦,他和周鹏,也经历过。 陆祥之没有在病房,也没有在走廊,应该抽烟去了。 姚茜走到病床前,外面的路灯光洒在姚曳脸上,苍白一片。 她紧阖的眉眼,还是依旧美丽着,但却掩不住病态和脆弱。 这样的美,似乎伸手轻轻一抓,就可以折断。 “你为什么不怪我呢”,姚茜轻声说,“明明我这么不懂事。” 从病房出来往楼下走的时候,姚茜给肖乐打了个电话。 肖乐很快就接了,声音带着笑:“姚茜我排练呢,早点睡吧,回说。” 姚茜刚想张嘴,电话里就是一阵忙音。 她停住了步子,有些虚脱地直接瘫坐在了脚下的楼梯上,双手交握抵着额,静了半晌,才整理好情绪,一步步下了楼。 到楼梯口时,姚茜第一时间是没有认出在垃圾桶旁蹲着的那个背影是周飞的。 周飞跑出来的急,只穿了件短袖体恤,此时双手搓着手臂,低着脖子埋着头。 姚茜从他身边经过,都走出半步了,才回头:“周飞?” 周飞站起身,看着她:“走吧,回去吧。” 夜间的风愈发的大了,周飞的体恤被吹得贴在了胸前,后面被风灌入鼓了起来。因为胸前某两点都被冷激凸了,所以他一直抱着双手挡在前面。 姚茜瞄了他一眼:“你现在吧,特别像微信里的一个表情,就是风中凌乱的那个。” 姚茜的头发都别在了耳后,发际线那一块的头发已经被吹干了,有些小绒毛浮在周边,不过她搭在背后的头发却还湿哒哒的,风都没怎么吹起来。 周飞笑了笑:“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不能”,姚茜也笑了,“我要留着同情自己。” 周飞刚想说点什么,姚茜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明明我才是不懂事那个人。” “那你觉得到什么样的地步就算懂事了”,周飞摇了摇头,“人成长的速度永远难以跟上那个阶段需要我们懂事的程度。” “懂事就是一个后知后觉的概念。” 姚茜忽然脚下一顿,看向周飞。 周飞无奈:“姐姐,我真的要被风吹傻了你看不出么?” “看出来了”,姚茜愣住的脸又带上了笑,一巴掌清脆地啪在了他光着的胳膊上,“我饿了,走吃面去!” “那你请我,我没带钱。” “好。” “我还要加个煎蛋。” “大晚上你吃这么多干什么。” “请不请。” “请请请。” 医院周边就便利店和烧烤摊还开着,周飞七拐八拐带着姚茜进了医院背后的一个小巷子,里面还有个还亮着灯的面店。 面店的店面很小,总共就四张桌子,进门的上方有个小电视,老板和老板娘坐在一个张桌子上,撑着腮专心地看着一个音乐竞技节目的重播。 “老板,两碗三两牛肉面,都加蛋”,姚茜进门就说,“一碗多放辣子。” 老板点了点头:“你等等啊,我把这首歌听完。” 姚茜和周飞坐在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 店里还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埋头吃着面,胸前挂着牌,应该是二院的值班医生。 周飞:“你点三两吃的光么?” “能啊”,姚茜状作洒脱地说,“怎么,心情还能影响到胃口啊。” 以前周飞不认识姚茜的时候,也是知道她的。 大家都说她有点冷,有点傲。 接触下来后,他觉得姚茜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挺好玩的,也爱笑,笑起来也很好看。 不过今晚姚茜的笑明晃晃的,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周飞忍不住:“姚茜,别笑了。” 姚茜盯着他,周飞有些不自在,刚埋下头,老板就把面端上来了。 店里又静了下来,只有电视里主持人说话的声音。 周飞吃了两口面,放下筷子,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我爸就在二院去世的。从医院出来后,我哥和我来这里吃了一碗面。然后我哥说,我们哥俩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吧。” “再然后,我和哥就真的就好好把日子过了下来。” 姚茜吃面的筷子顿住了,她头埋得很深,耳后浓密的头发也垂了下来,周飞都快看不见她的脸了。 周飞话音刚落的同时,电视里一阵鼓掌声后,歌声响了起来。 “你走了,那么多年。” “你还在,我的身边。” “那一天,你微笑的脸。” “如今闭上眼,我还能看得见” 电视的声音很大,但周飞还是听到了背后的那声啜泣。 他回过头,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双手扶着额,挡着自己的脸,断断续续传来了哭泣声,他面前那碗面还冒着热气。 老板和老板娘也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歌声依旧继续着,凄怆地,饱含着深情,一字一句,如泣如诉,敲在人的心尖上。 后来周飞才知道哦,这首歌,是这位女歌手唱给她已故的父亲的。 歌声如同的它的歌词,穿过风,穿过云,穿透每个人的过往。 “穿过狂野的风,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 “飘向天边的云,你慢些走,我用奔跑告诉你,我不回头,” “嘿,你在,你在这世界,每个角落存在。” “嘿,你在,你穿过风,穿过云,穿过一切,回来。” 值班医生从克制地啜泣,到慢慢情难自控,他的肩膀颤抖着,周飞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有些事,一旦勾了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回。 周飞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或者正经历着什么。 凌晨一点的夜,在这一个十坪不到的小面馆,他的心事,他的情绪,因为这首动人的歌曲,因为这个动人的演绎,不用再苦苦压抑,释放着,发泄着,捂着脸,嚎啕大哭着。 老板娘走过去放了一卷纸在他旁边,尽管他手边已经有一卷了。 周飞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也有些发胀。 他回过头时,姚茜的头依旧埋着。 歌曲慢慢接近了尾声。 “穿过狂野的风,你慢些走。” “唱歌的人 不时掉眼泪”。 带着哭腔的低吟,又揪得人心口一阵疼。 “滴答”。 虽然声音微弱地几不可闻。 但周飞还是听到了。 那是姚茜的眼泪掉落在面汤里发出的声音。 姚茜的视线里都是白茫茫一片,她的一只手一直在桌下掐着自己的大腿,不想让自己发出一点脆弱的声响。 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一滴接着一滴。 “滴答,滴答”。 姚茜的眼前模糊着,周飞的筷子似乎伸进了她的碗里,又收了回去。 紧接着她听到了周飞的声音:“吃肉。” 刚学会倾诉的人,大概总是把握不住那个度的。 “你知道从小没有家的人有多渴望家庭吗。一个家庭碎了,她开始期待另一个家庭。” “可是,她的希望都碎了。她开始酗酒,就是知道茜姐和女生在一起的时候。” 陆晓说完这段话后,就对上了江鸿羽的眼。 他立刻就后悔了。 “那以后,我们呢?” “或者说,以后,你呢。” 江鸿羽低声问道。 “你想过,陆叔的反应么?” 陆晓摇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因为遇见你之前, 我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有这样一段亲密的感情。 我从未奢望过会有这样的一个人,让我如此心动吗,让我忘记所有顾虑,就和你在一起了。 “总会有一天”,江鸿羽靠在墙上,又闭上了眼,“你也会面对这个问题的。” “就算那个人,不是我,也总这么一天,陆晓。” 宾馆的窗户没关,大风暴躁地掀起窗帘,在空中鼓动着。 风声在嗷叫。 吵得心绪本就烦乱的人,更无心睡眠。 江鸿羽下了床,走到阳台上抽烟。 陆晓盯着床尾的那盏小灯,一动未动。 不该这样的。 江鸿羽就应该是那个在绿茵场上奔跑的人。 而不是让这些不属于他生活圈的事,像沙袋一样,绑在他的腿上。 如果这样,就算他愿意停下脚步和自己一起慢慢往前面挪,陆晓也不愿意。 对江鸿羽来说,这有些太强买强卖了。 他只是一个想开心和男朋友谈着恋爱的少年。 每天在嘴里吃着糖的人,不应该因为和自己在一起后,就只能品尝苦涩。 江鸿羽抽完烟进来后,上床时,身上还残留着烟味。 陆晓:“对不起。” “该我说对不起”,江鸿羽抱着他,怀里还有被风吹过的痕迹,“我说了一句蠢话。” “陆晓,那个人只能是我。” 不管你信不信,那个人,都只能是我。 陆晓回抱着他:“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陆晓就醒了。 他怕吵着江鸿羽,去了隔壁姚茜的房间洗漱。 姚茜眼下的乌青更深了,眼里还有红血丝。 陆晓问:“你做好准备了么,这可能很漫长。比你熬过的每一个夜,都漫长。” “嗯”,姚茜点了点头,“她都做好准备了,我还能不么?大不了又休学一年。” 两人买了早餐,就去了病房。 陆祥之坐在床前和姚曳讲话。 姚曳听见推门声转头对进来的两人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姚茜重重把早餐往桌上一放,埋着头,浓密的头发挡住了她的侧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道歉,你做错了什么吗?” 姚曳:“茜茜。” 姚茜撩起头发拨到耳后:“先吃早饭吧。” 陆祥之看着她:“小曳现在吃不下东西。” “你别担心”,姚曳又笑了笑,“我吊着营养针的。” 姚茜扬着脖子不停地大口呼吸,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到耳侧、脖子。 陆晓和陆祥之对看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姚茜坐在了刚刚陆祥之坐的椅子上。 “姚曳你怎么想的啊”,姚茜抿着唇线,眼泪一直掉,“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和我说,你觉得自己挺神气么,长期酗酒你说戒断就戒断,那还到处开着医院做什么,要医生做什么,你知道你现在是急性脑病综合征的前驱症状了么,你故意让我难受是么。” “你爸在的时候,把我们娘俩都将就得太不懂事了”,姚曳说,“哥说得对,虽然人走了,但日子总得过。我们还得想办法把日子过生动起来。” 姚茜抹了一把脸,沾了满手的温热液体:“我要休学,我要陪你一起走过这段日子。” “茜茜”,姚曳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之前我用自己的痛苦让你难受了这么久,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戒断中心我会去,你也对自己负责,好么。” “我负责”,姚茜好不容易收住的泪,咬着牙,还是又掉了下拉,“妈,我怎么负责啊,我可能永远都活不成你想要的样子了。” “之前的冷处理,是我的不对”,姚茜没输液的那只手摆了摆,“这段时间我和哥聊了很多。没人需要活成别人想象中的样子,你喜欢男生,喜欢女生,那是你的选择。只要你平安、健康,我觉得就够了。咱娘俩不是还有一个家么。你忘记你为什么姓姚了么。” 姚曳停了停,稳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你爸说,这是我的女儿,是姚家的女儿。因为我,才有了这个家。” 姚茜捂着脸,哭得歇斯底里。 “你爸这辈子,宠老婆,宠女儿,就是没学会宠自己,死了还留下了大笔积蓄和单位给的抚恤金”,姚曳笑了笑,“咱俩该向前走了,不然对得起他么。” 陆晓和陆祥之在吸烟室抽烟。 自己抽烟时也不觉得,闻着满室的烟味儿,陆晓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了。 陆晓:“完全戒断需要多久?” “多久?”陆祥之咂摸了这个词一会,“我试过戒烟。刚开始一天,觉得还好,一周后,开始念起来,一个月后,恶心、反胃、难受,两个月后,成天打哈欠,没有精神,然后去窗前又抽了一支烟,浑身的劲儿都缓了过来。这样反反复复,尝试了四五次,晓儿,你说多久。” 陆晓没有接话了。 “没有完全戒断这个说法的”,陆祥之笑得有些苦涩,“但是,你不去做,就没有任何可能性。知道么。” 陆晓回宾馆的时候,江鸿羽刚冲完澡,在浴室里吹头发。 陆晓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江鸿羽放下吹风,在他手上拍了拍:“吃早饭了么?” “还没”,陆晓的耳朵抵着他的后脑勺,“江鸿羽,陪我去阳台抽根烟吧。” 江鸿羽点头:“好。” 陆晓背靠阳台,江鸿羽抵在落地窗和他面对面站着。 “C市不常吹风,就算吹风,都是温柔的”,陆晓指尖夹着烟,回想着,“我记得,以前我走在路上,都能闻见风里面的水汽。” 江鸿羽笑了笑,眸里是醉人的黑:“陆晓,你心里难过,是么。” “说不上来吧”,陆晓吸了一口烟,“大概是这样。你经历过一件不怎么好的事儿,当下一件不怎么好的事儿发生的时候,你难过的同时就会想起上一件不怎么好的事儿,叠加起来,情绪就更浓了。” “但是吧,浓烈着浓烈着,又就淡了。毕竟之前经历过,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 江鸿羽:“陆晓。” 陆晓:“嗯?” 江鸿羽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突然发现,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会好的? 会好吗? 至少现在,并没有好起来。 江鸿羽在此刻,忽然明了,陆晓为什么会说,“太重了”这句话。 陆晓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最后一根烟。” 江鸿羽眯了眯眼:“打算戒了?” 陆晓终于笑了起来:“一定能戒。” 江鸿羽点了点头:“我至少得替你押两顿火锅。” “叫上周飞去吃早餐吧”,陆晓走过去抱了抱江鸿羽,“吃完你回家去,晚上我们学校见。” 江鸿羽:“我陪你呆在这,不好么。” “前天晚上,我说,想带你回C市去看看,是真的特别想”,陆晓放开他,“想让你看看我以前生活的生活。家里的事儿,我也愿意和你说。但是,这些都只限于分享。昨晚你不应该出现在这,我更不该让你留下的。有些东西,分享得过了线,就变了味儿,成了分担。” 江鸿羽笑了笑:“现在想想,你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很魔幻的一件事儿。” 陆晓愣了愣。 江鸿羽转过身,进了屋,打开`房门,去了隔壁。 叫上周飞后,三人就去吃了个早饭。 早饭依旧吃得很沉默。 周飞都有种昨天中午一群人围在一起欢乐地吃火锅是很久前发生的事儿的错觉了。 吃完饭,陆晓就走了。 走之前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周飞和江鸿羽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江鸿羽突然说:“周飞,我觉得你错了。我势必要纠正你的观点。” 周飞茫然:“什么观点。” “你说,我们这个年纪能有多喜欢?” 江鸿羽目光幽深:“那换个年纪,又能有多喜欢?当下,就是我最喜欢一个人的时刻。” 周飞笑了起来:“嗯,我错了。” 江鸿羽也笑了笑。 周飞接着说:“我觉得我错的地方还挺多的。” 江鸿羽回到家里的时候,江扬在书房。 听见他回来的声音,便从楼上的书房走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鸿羽边换鞋边问。 “昨晚,说你去周飞家民宿玩了?” 江鸿羽点头:“嗯。” 江扬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转身上楼时,又看了他一眼:“别玩太疯。” 24(下)有疏离感的亲密,还能称作亲密么? 昨晚基本没怎么睡好,江鸿羽和江扬说完话,回卧室倒床就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 起来去冰箱拿水喝时,冰箱上有严婷的便利贴。 “我去逛街了,饭菜在冰箱,自己微波一下。” 心情好不好,有时胃比头脑更清楚。 饭还没热好,江鸿羽回房拿着外套就出了门。 今天天气倒挺好的,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让人舒服得想眯眼。 江鸿羽掏出手机想给陆晓打个电话,不过解锁后看着背景屏幕上那个站在光里的侧影,又按了锁屏键,放回了手机。 周天的下午,电玩城人挺多的。 江鸿羽去服务台换币的时候,腿就被人抱住了。 低头一看,蘑菇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呀,你终于来玩了。” 江鸿羽蹲下来和他平视,笑着问:“难不成你在等我。” “等啊,等等”,蘑菇头跑着从后面拿出了之前陆晓买的那个蝎子玩偶,“叔叔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礼物的。你们跑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你们。” 江鸿羽摸了摸他的头:“喜欢这个玩偶么?” 蘑菇头直点头:“喜欢啊。” “你身上有币没有。”江鸿羽问。 蘑菇头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两个币,轻放在江鸿羽摊开的手心上。 “走。”江鸿羽拉起他的手走到了装着蝎子玩偶的娃娃机。 前面的人抓了两把,就让开了位置。 江鸿羽投币进去,抓好操作杆,虚着眼,摇着操作杆找好位置,然后一把把蘑菇头抱自己腿上:“拍按钮。” 蘑菇头的小胖手重重一拍,夹子缓缓下落,稳稳地抓住了目标,然后摇摇晃晃,几度快要坠落。 不过最终还是摇到了出口。 “呀!”蘑菇头猛地从江鸿羽腿上跳下来,抓住出口处的玩偶,“你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 “我买了台放家里,没事儿就练手。”江鸿羽挑了挑眉。 “为什么啊”,蘑菇头不太明白江鸿羽的脑回路,“你不只是想要玩偶吗?” “想得到一件东西却得不到的感觉,太不好受了”,江鸿羽笑了笑,“所以,我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儿,非得成功了,才罢休。” “行吧”,蘑菇头放弃思考,摇了摇手里的蝎子,“那这个玩偶?” “用你的币抓的,当然是你的”,江鸿羽笑,“你还回来这只我就收下了。” “嗯”,蘑菇头开心的露出了八颗牙,“今天就你一个人么,上次那个好看的哥哥呢?” “他没来”,江鸿羽站起身,“玩偶先给我保管,等会我玩够了来前台找你拿。” “好啊。” 江鸿羽去电玩城里晃了一圈,然后又走到了门口的跳舞机,投币,选曲,上机。 以前他心里烦躁的时候,能在上面跳一天。 周飞本来约了他下午踢球,但他拒绝了。 他不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喜欢的事,也不想在情绪没整理好的时候,和喜欢的人说话。 身后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有人随着他漂亮的动作吹起口哨。每一曲跳完,四周都有热烈的掌声。 有小姑娘直接搬了小凳子过来坐着看,手里还拿着手机录小视频。 身上越来越热,鬓角的汗,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似乎连睫毛上都染上了汗珠。 四肢没有停歇,心里却静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跳了两个小时,人也有些喘气了。 江鸿羽又跳完一首,刚走到操作屏上准备选歌时,一只手按在了屏幕上方。 肖乐笑了笑:“我们俩跳一个?” 江鸿羽坐休息区休息的时候,肖乐走了过来,扔了一罐冰雪碧给他。 “不跳了?”江鸿羽拉开环儿,喝了一口雪碧。 透心凉。 “就是无聊过来打发时间的,今天没什么兴致”,肖乐人本就瘦,蜷着身子,都快陷在沙发里了,“啧,那几个小姑娘还往这边看呢。” 江鸿羽笑了笑,没说话。 “得亏我不喜欢男生”,肖乐也抿了一口手里的雪碧,“不然得被你迷死。” “真是万幸”,江鸿羽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瓶子,“不然你真得心碎了。” “其实我和姚茜就是玩跳舞机认识的。”肖乐笑着说。 江鸿羽:“是么?” “那天都接近凌晨了,又不是周末,没什么人”,肖乐虚着眼回忆着,“我就跟你刚刚一样,站在上面玩了个把小时,忽然背后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回头姚茜就站在背后笑。她说,一起玩个情侣模式怎么样。” “结果就玩成情侣了。” 江鸿羽又灌了一大口雪碧,转头问肖乐:“要喝啤酒么?” 江鸿羽去是贩卖机买了两罐啤酒,走过来的时候,肖乐突然问:“你这两天瞧见姚茜没有。” 江鸿羽有些意外:“你这两天没和她联系?” “前天她让我和你们去玩,我有事”,肖乐说,“昨晚她打电话时我正排练,忙完回电话时她就没接了,短信也没回。今天一天也没消息。” 江鸿羽把啤酒递给她,想了想:“她家里有些事。” 肖乐直起上半身,愣了愣,随即又陷回了沙发里。 江鸿羽拉开啤酒,起的沫儿泛在了瓶口一周,他吸了一口,又说:“你去二医院住院部三楼,应该能找到她。” 肖乐微怔,立马站起了身,不过站起身后,又没有了动作,然后又坐了下来。 江鸿羽偏头看了她一眼。 肖乐喃喃说道:“姚茜怕黑,你应该知道了吧。” 江鸿羽点头。 “她为什么怕黑,你知道么?” 江鸿羽点头。 “生日那天,我和她有些不开心,你是瞧见了的”,肖乐扯着嘴角,笑了笑,“后来我们又因为这事儿吵了一架。因为我没问她,就给她联系了心理医生。” 江鸿羽:“嗯。” “没事先和她商量是我不对”,肖乐弓着背,头垂着,视线落在地面,“可是我哪想那么多啊。就恰好一个熟客是心理医生,恰好想到了这件事儿,然后就忍不住问了问,约了个面谈时间。” “可吵着吵着,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儿。如果她真的不想看心理医生,我也不会勉强啊。可是,为什么第一反应是生气呢,我明明只是想关心她啊。就算我错了,她也应该知道,我只是想关心她啊。我也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怎么会一来就知道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人呢。” 江鸿羽撞了撞她手里的啤酒:“喝酒。” “昨晚我真是在排练,我着急挂了电话,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可能会给我说家里的事儿”,肖乐仰头灌了一口啤酒,“可是后来,她却再也没打过电话。我回消息,也不理了。” “如果真的想告诉我,打第二个电话能费什么事儿呢?为什么就不能再打一次呢?”,肖乐看向江鸿羽,眼眶已经红了,“你看她就是这样。” “信号站的覆盖面都有限,我有时就真的没办法第一时间接收到她想表达的讯息啊。” 江鸿羽握啤酒罐的手紧了紧,在瓶身留下了手指的凹印。 姚茜和肖乐的感情,他无从评判。 但他也能明白一些肖乐表达出的想法。 某种程度上,姚茜和陆晓挺像。 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说,但也仅限于“说”了。 人不是自动应答机。 被自己在乎的人倾诉了一件事儿,总会牵挂于心,总会想做点什么。 你让我知道你的生活,却不想让我参与其中。 这样的亲密,无形中,又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有疏离感的亲密,还能称作亲密么? 和肖乐分开后,江鸿羽抱着玩偶走在街上时,又起风了。 灌入衣服内,把他一身的汗,都吹干了。 汗迹黏在皮肤,浑身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江鸿羽去体育馆的休息室冲了个澡,才回了教室。 他刚落座,范蓉一个转身:“呀,好可爱的蝎子宝宝。” “像我么”,江鸿羽举起玩偶,挨着自己的脸侧,“陆晓给我买的,我是天蝎座。” 范蓉一脸嫌弃地“嘁”了一声。 范蓉的同桌张伟回过头:“江队,原来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啊。” 范蓉拿着书就往张伟头上一拍:“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用江队的信息去卖钱你就死了!” 吃过晚饭后,陆祥之有些事儿回了公司。 陆晓得拿些东西,洗个澡,便自己打车先回了家里。 姚茜一个人守在了医院。 陆晓去快递之家拿包裹时,有些意外。 他这段时间并没有在网上买东西,陆祥之的包裹也不会写他的名字,留他的手机号码。 还是个国际包裹。 他洗完澡收拾好都准备出门了,又折返回来,用美工刀拆开了包裹。 里面的东西依旧包装得很严实, 扯开泡沫盒和塑料隔膜,看到产品包装盒,陆晓立刻明白了过来。 陆晓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星空投影仪的盒子,轻声笑了起来。 要是江鸿羽在,他一定能看见,陆晓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陆晓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开了灯,然后拉上了窗帘,把投影仪通上电,放上盘片后,又调整了一下投影的角度,才又关上了灯。 他躺上了床,望着屋顶那片星子集汇的海洋,身心愉悦。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也飘向了星际,也成为了繁星中的一点,成为了一颗因为感受到爱人的温柔而发光发热的星。 在姚姿去世的这三年里,陆晓第一次,对命运是感激,不是埋怨。 他闭上眼,心里默念着,谢谢你,让我遇见了他。 25(上)“我们好得不得了。” 没过几天,姚茜就和肖乐分手了。 姚茜是在周五中午和他们一起在学校外的小店吃面的时候告诉江鸿羽和陆晓的。 陆晓“嗯”了一声,江鸿羽光顾着埋头把陆晓碗里的生菜夹自己碗里。 姚茜笑:“你俩也太淡定了。” “不意外。”陆晓说。 姚茜:“怎么讲。” 陆晓想了想说:“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们俩都想要苹果,给对方的却是梨。” 姚茜脱口问:“那你俩呢?” 江鸿羽的筷子顿了顿:“陆晓不爱吃苹果。” 他把碗推到陆晓跟前,又说:“如果他爱吃苹果,我就给他苹果;如果我还能给他梨,那我也给。” 陆晓笑了笑:“行了,吃面吧。”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后,江鸿羽把姚茜和陆晓送到医院,就回家和严婷准备回U市了。 没想到严珉过来开车接他们俩的时候,车上还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鸿羽眉心一条线看着他:“安一?你怎么在这?” 安一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严珉,严珉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严婷看着安一还有些青涩稚嫩的脸,皱了皱眉。 “安一,别怕,你说”,江鸿羽瞄了一眼前座的严珉,“最近足球队也没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嘿,你们俩母子什么意思”,严珉回过头,特别不爽,“怎么的?以为我拐卖未成年儿童啊。” 安一皱着小脸立马辩解:“我不是儿童了。” 严婷脸黑着不说话,江鸿羽讥讽着:“我看着挺像。” 严珉气不打一处来:“安一你自己说。” “江队,不是的”,安一转过身,低着头解释,“我家里出事儿了,我暂住在严珉哥哥家。” 江鸿羽一脸问号:“严珉哥哥?” 严婷:“老幺,你让小羽学弟叫你哥?” “安一”,江鸿羽纠正他,“得叫严珉叔叔。” 严珉一个眼刀甩坐副驾驶的安一:“你敢?” 安一又看了一眼江鸿羽:“严珉叔叔。” 严珉:“……” 到机场了,严珉趁安一上厕所了,才大概把前因后果给江鸿羽和严婷解释了。 严珉本来就是专攻离婚案的律师,上周让安一搭顺风车的时候,在车上和律师事务所的人探讨案子的时候,安一听见了。 安一的父母最近也吵着闹离婚,他下车时便拿了一张名片回家。结果第二天安一的妈就找上了严珉。 “中间的细节我改天再和你们细说。前几天司南苑那个爆炸案看新闻了吧”,严珉叹了口气,“俩死者就他父母。我带着那小孩儿赶到的时候,正遇上消防员把两具烧焦的尸体抬出来。房子也烧得住不下人了,小孩儿红着眼让我帮他在宾馆开一间房,我一时不忍心就把人带回了家。” “他家里的亲戚之类的呢?”严婷拧着眉问。 “没有。”严珉摇了摇头。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江鸿羽问。 “先把他父母留下的烂摊子替他处理好”,严珉的表情也正经了起来,“其他的,走着看吧。” 严珉瞟了一眼厕所的方向,压着声说:“除了当时看到尸体时,眼眶红了红,这几天就跟个正常人似的,不哭也不闹。他今天说自己留家里,我不放心才给带了出来。” 陆晓和姚茜往医院走的时候,姚茜说:“看完她你早点回去吧。这几天也先别来了。” 陆晓:“怎么了。” “你在,总有些不方便的时候”,姚茜笑了笑,“再说了,姚曳女士多臭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躺病床上也没梳洗打扮的,被你们天天瞧她不乐意。” 陆晓心领神会地笑了。 “欸,陆晓”,姚茜说,“你和江鸿羽最近氛围有点不太对啊。” 陆晓:“是有点吧。” 姚茜:“今中午,我问的那个问题,你没回答。” “其实吧,我没想过我到底想要什么,想从一段关系中得到什么。” “总会有点什么吧”,姚茜笑着说,“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就是想和他在一起,然后就什么也没想,就在一起了。” 陆晓说这话的时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靠一起搓了搓,他最近戒烟,想抽烟的时候,就会不自主做这个动作。 “其实肖乐那天有句话说得挺对”,姚茜呼了一口气,“我渴望亲密关系,又害怕过于亲密。我喜欢一个人,多少是有些原因的,这些原因,又很容易因为我自己的那条安全线消失殆尽。但你不一样。你如果没有原因的去喜欢他,那说明你是愿意接受他带给你的任何可能性的,包括接受他走进这条安全线的。明白么。” 陆晓:“那天早上,我让他回家,他说,他留在这陪着我不好么。茜姐,家里的事儿,我愿意告诉他,我就是没法儿让他和我一起去面对。” “你是不愿意他和你一起面对还是不愿意他跟着你难受”,姚茜笑着说或,“你们立场换一换,如果他家里人出事儿了,你会因为他担心影响到你心情而离开他么?” 陆晓笑了起来:“也对。” 陆晓上去和姚曳聊了聊天,就和陆祥之离开了医院。 到家的时候,陆祥之才告诉陆晓,他因公要回C市一趟。 陆晓有些讶异,因为陆祥之这两年都是尽可能避免不回C市的。 “老呆在外面也不是办法”,陆祥之神色淡然,“总要回去。” 陆祥之走了之后,陆晓一个人也没胃口吃饭,躺在床上,开着江鸿羽送的星空投影仪发呆。 陆祥之的那句“总要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一丝慌张。 没一会儿,他就明白了自己慌张的原因。 他一个直挺,从床上弹了起来,没有什么犹豫的,拿起外套和钥匙就出了门。 江鸿羽一行人到U市后,严婷先进门和严老爷子解释了安一的事儿后,严珉才敢领着人进了门。 严老爷子有些心疼安一,吃饭的时候,使劲儿的夹菜不说,吃完饭了,又把人扯自己身边说陪安一看电视。 宠爱程度直线超越江鸿羽。 一打开电视,就是严老爷子平时最爱的京剧频道,严老爷子把遥控板塞安一手里:“调个你爱看的频道,爷爷陪你看。” “不用了”,安一乖巧地说,“我陪您看京剧吧。我以前也老陪我爷爷看,我也挺喜欢的。” 严老爷子拉过他的手捏了捏:“瞧瞧,屋里终于有个懂事的了。” 安一笑得有些腼腆,严珉看着安一笑有些不是滋味。 拉着江鸿羽出去抽烟了。 安一说喜欢看京剧还真不是客套话,陪严老爷子看了一晚上,时不时还能和严老爷子讨论几句。 等晚上十点严老爷子回房睡觉时还觉得聊得有些意犹未尽。 严珉走出房问:“安一,吃夜宵么,我给你做。” 安一摇头:“不了,麻烦。” 严珉笑了笑,往厨房的方向走。 江鸿羽正在厨房找吃的,他最近和陆晓吃饭吃的味道比较重,今晚对清淡的菜色兴致缺缺,此时也饿了。 “你也饿了?”江鸿羽问。 “没”,严珉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青菜,“我给安一做夜宵,你要不要。” “要”,江鸿羽答,“不过安一不说不吃么。” “他说不了,麻烦”,严珉笑了笑,“意思是觉得麻烦才不吃,不是不想吃。” “安一这说话方式……”江鸿羽话说到一半,又想起某人以前说话自己也得连蒙带猜的。 江鸿羽脑海中顿时有什么一闪而过。 估计真是陷入爱里面,智商丢到太平洋了。 他怎么能,不懂陆晓的意思呢。 “鸿羽”,严珉思忖了一会儿,说,“你,和安一聊聊吧,我觉得,他估计愿意和你谈谈真实的想法。我看见他今天坐那儿和老爷子笑,心里挺难受的。” “嗯。”江鸿羽心不在焉地应下了。 吃面的时候,严珉抛了好几个眼神,江鸿羽都没接受到。 严珉刚想上脚踢了,陆晓就打电话过来了。 江鸿羽起身去了阳台。 腿伸半空的严大律师憋了一口老血回去。 安一眼睛直直看着阳台,严珉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 江鸿羽到阳台了立马接起电话。 陆晓:“喂,干嘛呢?” 江鸿羽:“吃小舅做的夜宵,你呢。” “我啊”,陆晓笑,“我晚饭都没吃,你出来请我吃东西吧。” 江鸿羽赶到陆晓发给他定位的地方时,陆晓正坐便利店里吃着关东煮。 江鸿羽稳了稳刚刚跑过来时有些急促的呼吸,走过去:“不说让我请你吃东西么?” “开个胃”,陆晓笑,“带够钱了么?” “很够,够吃挺多顿了”,江鸿羽坐他对面,这些天眉间那些说不上来的阴翳一扫而空,带着招牌的挑眉痞笑,“不够,以后还可以挣。就看你打算吃多久了?” 陆晓往后靠椅背上乐了一会儿,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了。” 江鸿羽手撑着腮,看着面前的人。 “看见你一激动只会回答,忘记提问题了。” 陆晓用纸擦了擦嘴,擦得有些用力,唇瓣有些红,一双水亮澄澈的眸里满满的都是笑。 “所以,为什么来了。”江鸿羽问。 陆晓不假思索:“大概是因为特价机票吧。” 江鸿羽偏着头也乐了起来。 “不过”,陆晓紧接着说,“返程全价票,给报销么?” “先给抱”,江鸿羽,“再给报销。” 两人又是一通乐。 江鸿羽:“还有呢?” 陆晓:“换个地儿看星星。” 江鸿羽:“很遗憾,今晚没有。” “有啊,我已经看到了”,陆晓眉眼间的笑像是陈墨滴入清水中,渲染开来,“不正坐我对面么?” 接近凌晨的街道,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偶尔有风吹起地上的树叶。 两个人牵着手,肆无忌惮又漫步目的地走在街上。 江鸿羽看着前方被街灯拉长的两人身影,说:“每次走在光里,看到我们俩的身影在前面,就好像一个预告。” “什么预告。”陆晓问。 “好像在告诉我,大胆地往前走,前方的路,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陆晓笑着说:“其实我是来来回答一个问题。” 江鸿羽:“嗯?” “其实我喜欢苹果还是喜欢梨”,陆晓说得很郑重,“取决的是,你给我的是什么。”“还有,那天……” “不用说了”,江鸿羽把人拉进怀里,地上的影子也重叠在了一起,“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们还好么?” “好得不得了。” 25(下)“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你。” 是啊,再有默契的人,也总会有第一时间无法领悟到对方想传达的讯息的时刻,或者没有真正领悟到对方的意思的时刻。 因为在乎对方,因为珍惜这段感情,所以,大家都愿意去思考、去理解,然后来到你身边,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你听。 江鸿羽特别庆幸,陆晓对他,是愿意“第二次拨通电话”的。 正确的讯息有延误,但最终没有错过。 两人此刻都有了新的领悟。 嘴里始终含着糖的人,也有剥糖纸的时刻,也有想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 恋爱中的欣喜甜蜜固然是可贵的养料,在那些磕磕绊绊的相处中摸索成长起的体谅、宽容也是两个人要走下去必不可少的骨架。 地上的影子,因为光线的来源不同,方向的不同,时刻的不同,前后左右漂移着位置,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高低变幻。 可只要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影子的样子,就是一个模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模样。 幸福的,让人想把时间暂停在一刻。 两人在街上深情相拥腻腻歪歪了片刻,就不得不面临得找地方过夜的生存大事儿。 没成年的人谈恋爱就这点不好,就为开个房都能让脑细胞死一大片。 江鸿羽又不愿意让陆晓大老远过来就住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 两人站在一个还不错的酒店前观察了半天,发现前台是两个小姑娘值班。 陆晓挑眉:“你上我上?” “废话,出卖色相这种事儿”,江鸿羽笑,“你绝对不能上。” 陆晓眯了眯眼:“你要是敢超过五分钟……” “你对我这张脸不自信的同时,就是对自己的眼光不自信。” 江鸿羽对陆晓眨了眨眼,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敛起了脸上的笑,有些酷地进了大厅。 陆晓站在外面尽量让自己不转头去看江鸿羽怎么个“出卖色相法”。 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才发现自己决心戒烟了,就根本没带烟在身上。 结果真没到五分钟,陆晓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江鸿羽发过来的房号。 陆晓觉得自己此刻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都没超过五分钟就搞定了,也不知道刚刚…… 唉,恋爱啊。 陆晓上了电梯,按了楼层,然后找到房间。 手才放房门上敲了一下,脚下的地都没站热乎,陆晓就被拖进了房内,对,拖进去。 然后整个人被抵在了墙上,迎接着江鸿羽火热的唇舌。 虽然房间内的灯没开,但浴室在门口,江鸿羽很贴心地开了浴室里的小灯。 陆晓的夹克衫在两人忘情的舌吻中被剥下丢在了地上,江鸿羽的棒球外套也被他踩在自己脚下。 江鸿羽的手拽住陆晓内搭体恤的下摆,往上拉的同时,陆晓也配合的举起手,让江鸿羽帮自己脱掉。 不着一物的后背沾着冰冷的墙壁事,陆晓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嘶”。 江鸿羽扒陆晓裤子的动作停了停,双手回到了陆晓腰的位置。 陆晓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腾空了,然后被江鸿羽一把扛在了肩上,然后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弹了弹。 讲真的,虽然是被自己男朋友丢上了床。 但作为一个男人,这样被扔上床,还是有些伤自尊的。 “我`操。”陆晓忍不住说了脏话。 “这个体位还有待商榷。”江鸿羽立马扑了上来。 他下`身骑在陆晓身上,直起上身,双手交叉扯着自己体恤的肩部,一把脱下。 江鸿羽伸展胳膊的时候,陆晓借着远处那点微弱的灯光,能看见他手臂上因为动作而凸出来的肌肉线条。 不过没等陆晓打量够,江鸿羽的身躯就覆了上来,水润的唇瓣贴在他的脸颊处舔吻着。 “别光看,上手摸。” 陆晓特别喜欢听江鸿羽这时候说话的声音,那种压抑的低沉,特别的,性`感。 他们也有两周没亲近了,身上都滚烫的厉害。 陆晓最近没抽烟,尝着江鸿羽嘴里的那点儿微末的烟味,有些着迷了,含着他的唇瓣,勾着他的舌吮`吸,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不想他偏开头亲自己其他地儿。 另一只手,很听话的,感受着江鸿羽身上的肌肉线条。 江鸿羽的身量比陆晓还高六七公分,他的肌肉都是条状的,匀称好看,摸起来,紧实有弹性,也特别的好摸。 陆晓的手感受着掌心下每一寸的触感的同时,江鸿羽的手也没停歇地替两人脱去了下`身的束缚。 同样的,江鸿羽也特别爱陆晓滑腻的肌理,是那种让人特别想揉`捏揉搓甚至蹂躏的手感。 他们身下发育得相当可观的东西,同样火热地相互打着招呼,摩擦着,不服输地挺进着,直到江鸿羽的手探下去,让两人更加亲密无间地感受着对方…… 随着手掌里的节奏的变换,每一个颤动,每一次战栗,每一声低吼,都由着细微的不同。 陆晓闭上眼,突然渴望起黑暗来。 因为这样,他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江鸿羽带给他的愉悦和欢爱。 结束后,两人都久久没有放开对方,依旧抱在一起,温柔地接着吻,双手在对方身上爱`抚着。 陆晓的身上有些瘦,但臀`部那一块儿却浑圆厚实。 江鸿羽的手在那一块儿流连忘返,手指不禁有些心痒地从某个部位滑过。 第N次有这个试探后,陆晓放开和自己缠绵缱绻的唇舌,抓住他捣乱的那只手,迷醉的双眼半睁半眯:“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江鸿羽的嗓子带着欲`望正起的慵懒和磁性:“你呢?” “都,想过。”陆晓低声笑。 “也不是不行”,江鸿羽的头埋在陆晓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不过,我在上面的时候,我想得比较多。” 陆晓笑着推开他的头,从床头拿过纸巾跪在床上替两人清理“战场”。 “所以,你没反驳”,江鸿羽又贴上了陆晓的背,“是这个提议已经通过了么。” 陆晓感受到江鸿羽现在还是有些兴致的:“下次吧,总得做做准备。” 江鸿羽顿时乐着倒了下去:“放心,我才舍不得毛毛躁躁地来,让你受苦。” 陆晓把纸巾揉着团准确无误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那你也放心,我也舍不得。” 保暖了,淫`欲不光思了,还动手干了。 两人躺在床上享受着欲`望发泄后的满足和空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刚刚电梯里没吃完的醋,陆晓又拎了出来。 “所以,你刚刚怎么给前台的人说的。” “我就说我忘拿身份证了”,江鸿羽开始乱扯了,“人家一瞧,长得多好看一张脸,腿多长啊,气质多酷炫啊,怎么瞧怎么不像会撒谎,就用自己的身份证给我开了一间房。” “你信不信现在我立马买机票回去”,陆晓说,“真的,早五点半有一趟回Y市的航班。” “承认我的脸和你的眼光,有这么难么?” “倒也不是”,陆晓笑,“就是醋在天上飘,实实在在吃进嘴里了,才踏实。” 江鸿羽搂过陆晓就乐了起来。 “我给前台的人说,我和我女朋友异地恋,和女朋友吵架后,女朋友大半夜飞过来看我,因为早恋又不敢带回家,但也不能让女朋友睡大街,能不能通融一下。” “女朋友”立即一脚踢他小腿肚上。 两人又你压我一会我压你一会儿纯胡闹了一番。 “明早我还是得回去一趟”,江鸿羽说,“大半夜跑出来,也就我小舅和安一知道。” “安一?”陆晓问,“是你们足球队那个安一么?” “嗯。”江鸿羽点头。 陆晓拧眉:“他为什么在你家?” “我舅帮他爸妈……”江鸿羽解释刚起了个头,立马反应了过来,“小陆陆,来我闻闻,今天究竟有多酸。” 陆晓作势要掀被子:“凌晨五点半有一趟……” “报告我小舅帮他爸妈打离婚官司时他爸妈出意外他无家可归我小舅于心不忍带人回了家我俩一清二白报告完毕over。” 陆晓听他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话,盯着他看了半晌。 江鸿羽一个没绷住,笑场了。 陆晓也乐了:“神经病。” 等两人笑够了,江鸿羽又凑过去在陆晓眉骨处吻了吻。 “尽管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你,但是,看你为我吃飞醋感觉也挺好的。” 严老爷子起床的时间早,江鸿羽怕起来,在得到陆晓如果被闹钟吵到“打人不打脸”的保证后,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 晚上也睡得玩,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半小时。 但是这三个多小时睡得很踏实,江鸿羽听见声响后,立马关上了闹钟,然后也就挣扎了两分钟就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打算直接回家洗漱,怕浴室里的放水声吵到陆晓。 小心翼翼穿上衣服后,站在床边看着陆晓好看的睡颜又有些挪不开步子了。 江鸿羽实在没忍住弯腰在陆晓唇上轻轻一印。 腰还没直起来,陆晓就睁了开眼:“江鸿羽你如果再、不刷牙就亲我……” 江鸿羽被他猛地说话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陆晓就撑起了上半身,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结结实实甩翻了压在床上。 陆晓好听带笑的声音随着热气吹在江鸿羽的外耳廓。 “你如果再不刷牙就亲我……” “我就亲回来。” 26(上)和你在一起后,心动是常态。 其实这几个小时陆晓是没怎么睡着的。 好似上一秒还躺在家里的床上盯着房顶上的星空想念一个人,下一秒就在陌生城市里的酒店床上,和想念的人躺在一起。 多奇妙啊。 以前他随着陆祥之在不同的城市之间奔波,很容易有恍惚感。 但今天没有。 因为身边这人,给他的浪漫都是踏踏实实的,让他特别有安全感。 江鸿羽估计后面做梦了,脑袋时不时在陆晓肩窝处拱来拱去,还哼唧出了声。 和平时比,一点也不酷。 但是,还蛮可爱的。 陆晓忍不住在他利落干净的圆寸头上摸了摸。 江鸿羽手机的闹钟响的时候,陆晓才刚有了点睡意。 但挺神奇了,居然没有因为被吵到而觉得不爽。 随即他立马反应了过来,闹钟的铃声,是他自己的声儿! 是姚茜生日那天他在eleven和酒吧乐队合作的那首《Beautiful Now》的片段。 啧啧,还以为没发火是因为什么甜蜜的原因呢? 之前陆晓和江鸿羽睡一块儿的时候,早上的闹钟都是他定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那天江鸿羽在他唱歌时录了音频,还设成了自己的起床闹铃。 这些细节,真是一大早就让人心里泛着甜。 旁边的江鸿羽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音儿。 两人昨天直接抱着裸睡的,陆晓凭借穿音声的细微差别,能判断着他穿到哪一件了,顺便回忆了一下他没穿的部分。 陆晓也没睁眼,配合着江鸿羽的贴心之举。 而且,这声响,还挺悦耳的。 不过,接下来的清晨之吻就有些犯规了,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大清早被自己男朋友吻了还能无动于衷。 江鸿羽没想到陆晓是醒着的,所以被压得有些措手不及。 但陆晓的吻落下来时,他立马轻启齿关接纳着、回应着。 不过想着江鸿羽得赶回家里,两人亲了一会儿便打住了,毕竟再继续下去就很难刹住车了。 “我觉得我们俩想压对方的心都有点迫切”,江鸿羽在陆晓耳边沉声笑,“这样显得特别不友好。” “友好的气氛不适合我们”,陆晓用右手的中指挠了挠江鸿羽下巴,“带劲儿就行。” 江鸿羽邪邪一笑,挑眉:“带不带劲儿试过才知道。” 说完手就在陆晓屁股上抓了一把。 “别闹”,陆晓抬手就在江鸿羽胳膊上一拍,然后翻下`身躺在他旁边,“还想不想回去。” “啊不想”,江鸿羽叹口气,“但真得回去。” “那歌……”陆晓问。 江鸿羽凑过去飞快在陆晓唇上亲了亲:“每天听着我男朋友的歌声起床,多么美好的开始。” “不太明白”,陆晓笑,“叫我起床的声儿对我来说都挺不美好的。” 两人头挨头。 陆晓问:“整首都录了么?” “嗯”,江鸿羽答,“乐队来了后你唱的两首都录了。” 陆晓:“放来听听。” “好。” 其实陆晓不太喜欢唱节奏和律动比较快的歌,只是这首是当天的寿星姚茜点的。 陆晓的声线特别抓人,这首歌他的演绎比之原版舒缓了些,但也非常好听。 江鸿羽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当时陆晓在台上唱这首歌时的神情,和平时清冷淡然的样子相比多了些骄傲倔强,歌声里能听到他的情绪,他的渴望。 …… Wherever it's going, I'm gonna chase it 无论你去向何处 我将永远追随你的足迹 What's left of this moment, I'm not gonna waste it 剩下的光景 我一定不会虚掷浪费 Stranded together, our worlds have collided 围困其中 我们的世界轰然坍塌 This won't be forever, so why try to fight it 这一定不会持续太久 我们何须负隅顽抗? We're beautiful now 此刻 我们就是那无与伦比的美 We'll light up the sky, we'll open the clouds 你我冲破云端 照亮天际 …… Let's live tonight like fireflies 就让我们像是流萤般珍惜当下 And one by one light up the sky 一个接一个照亮天际 We disappear and pass the crown 接二连三我们消失天际 You're beautiful, you're beautiful 你 是那无与伦比的美 …… 江鸿羽侧头定定看着陆晓:“歌词多应景啊。” 陆晓笑:“嗯。” “突然觉得”,陆晓又说,“其实再去探究我们俩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意义也不大了。” 江鸿羽眉梢一抬。 “毕竟和你在一起后,心动是常态,并且我有预感会一直延续下去。” 江鸿羽回到严家的时候,严老爷子已经起来了,站在阳台上给安一讲他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听见他的开门声,两人都回头看了过来。 江鸿羽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买早餐去了。” “知道,安一给我说了”,严老爷子走过来,“孙阿姨熬了粥,去吃早饭吧。” 安一看了一眼江鸿羽颈侧的红印,抿了抿唇,立马移开了视线。 江鸿羽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立马把外套拉链一拉到底。 安一:“我去叫叔叔起床。” 江鸿羽一听这改口后的称呼,乐出了声。 严老爷子:“别叫他,叫不起,从来不吃早饭。” “能起的”,安一一本正经地说,“得吃早饭才行。” 也不知道安一用了什么办法,好几年不知道早餐为何物的严珉,半眯着眼真还出现在了餐桌前。 他坐在严老爷子左手边,严老爷子拿起桌上的白煮蛋猛地往他额头上一敲:“来吃饭就给我精神点。” 说完也没搭理严珉捂着额头散发的不满情绪,低头剥鸡蛋。 瞧严老爷子的鸡蛋马上剥好了,江鸿羽一手伸出去准备接,谁知道严老爷子直接掠过他递给了埋头认真吃饭的安一。 安一乖巧地接过:“谢谢爷爷。” 江鸿羽垂眼笑了笑。 他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陆晓。 以后把陆晓带回这里,姥爷肯定也会很喜欢他的。 陆晓多好啊。 姥爷一定会喜欢他。 孙阿姨:“小羽想什么呢,唇边一直带着笑。” 严珉打了个哈欠,一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弯了弯:“您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边吃边乐呗。” 孙阿姨一听就笑开了花:“净哄我开心,我就煮了个白粥,有什么好吃的。” 安一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白粥,忍不住点了点头,确实。 “白粥配小菜吃着多舒服啊”,严珉笑,“我能喝三碗。” 安一听到这句话后默默剥了个鸡蛋递给严珉。 严珉:“吃你的,给我剥干嘛。” 安一一脸天真“你不是很饿么?” 严珉:“……” 严老爷子每天有自己的娱乐生活,吃完早饭,就要甩下家里的小崽子们去公园写毛笔字了。 安一:“我能和您一起去么?我也会写。” 严老爷子笑了笑,便揣上了安一。 孙阿姨和严婷出去买菜,严珉回屋睡回笼觉。 江鸿羽挺想回去看看陆晓,但陆晓说了他得睡一上午,他想了一会儿,最后去书房写作业去了。 啊,所以人家说,好的感情使人积极向上来着。 中午吃过饭,江鸿羽就急吼吼出了门。 早上他给陆晓在酒店楼下买了一碗粥看着陆晓吃完了才走的,估计现在陆晓也饿了。 到酒店的时候,陆晓正在浴室里面冲澡。 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就被人抱住咬了一口脖子。 “干嘛”,陆晓推开江鸿羽,“中午没吃饱啊?” “昨晚没吃饱。”江鸿羽舔了舔唇。 陆晓笑了笑:“我饿了,陪我出去吃个饭吧。” “给你带饭过来了”,江鸿羽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保温盒,“家里的阿姨做菜挺好吃的,也符合你的口味。” “不是”,陆晓看着他,“你从家里带饭出来,他们没问么?” “问了”,江鸿羽眉头一动,“我说我喂流浪猫。” “谁家流氓猫吃这么辣的菜?” “我准备带回家养的那只呗。” U市也没什么景点,吃过饭,江鸿羽带陆晓去了附近的古镇。 陆晓:“你特地回来看你姥爷,不用陪他么?” “其实吧,老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了,他还不乐意你去陪他”,江鸿羽笑,“回来和他们吃个饭,晚上坐一起看个电视聊个天,就行了。其他时间,大家该干嘛干嘛。” “这样啊”,陆晓笑,“我没长辈,不太清楚。” “我姥爷挺好玩的”,江鸿羽替他整理了一下内搭连帽卫衣翻在外套外面的帽子,“以后你见着他,就清楚了。” 这种政府打造的古镇,都大同小异。不过因为是周末,人还是挺多的。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充足,秋风飒飒。 俩人漫无目的地的闲逛着。 古街两边基本都是所谓的卖特色玩意儿的店,时不时也能看见提着花篮卖花的小姑娘穿梭在人群里,踏着青石板路蹦蹦跳跳。 江鸿羽看见迎面而来的几对情侣手里都拿着小姑娘卖的单支玫瑰花。 陆晓指了指前方卖民族饰品的一家店:“去看看吧,给茜姐和曳姨买点东西。” “嗯。” 江鸿羽随陆晓进了饰品店,见陆晓选的认真,就悄悄走出了店门,几个跨步冲到前方拎住了蹦得正欢的小姑娘:“来一支。” 他给了钱,接过花,轻轻一折,扔掉了有包装袋的棍儿,手里虚握着花骨朵儿,立马回了店里。 陆晓正在收银台前给钱,也没在意:“去哪儿了。” 江鸿羽:“扔个垃圾。” 出了饰品店,江鸿羽伸手去搂陆晓肩的时候,趁机把玫瑰花扔进了陆晓的帽子里。 呵,都是情侣,谁还没朵花了。 古镇说大也不大,但两个人来回逛了遍后,也快半下午了。 走到古镇尽头的时候,两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位置靠窗,侧头就能看见旁边的护城河和河堤。 五点的太阳已经西斜,挂在柳梢头。 整个古镇都被温柔的日光包裹着,连人身处其中,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咖啡厅正中有歌手抱着吉他唱着民谣,声音沙哑,表情沉醉。 话筒旁边立着牌,点歌XX元一首。 陆晓听他唱完一首歌后,就起身走了过去。 江鸿羽坐在座位上看见陆晓给了点歌的钱,然后歌手取下吉他递给了陆晓,并让了位。 陆晓抱着吉他坐下,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后,对江鸿羽的方向笑了笑。 随后,他清澈空灵的歌声响了起来,透过空气,飞进人的心间。 “When the night has come” “And the land is dark” “And the moon is the only light we'll see” “No I won't be afraid, oh I won't be afraid”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 …… 陆晓的唇边一直挂着笑,唱到动情时,会忍不住阖上眼,模样认真又深情。 这是他唱给江鸿羽的歌。 在这个小咖啡馆,江鸿羽觉得自己滚烫的内心里,有什么漫了出来。 喝完咖啡后两人走到了河堤处散步。 微风拂面,带着湿润的水汽,和陆晓说的C市的风,有些像。 在异乡他城,因为身边站着的这个人,他也能踏实安心,全然没有对陌生城市的慌张。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后,一对情侣走过来请他们帮忙拍照。 江鸿羽举起相机后,情侣靠一起举起手臂比了一个“心”型,正好把远处的太阳圈在了其中。 帮人拍好照后,江鸿羽掏出手机:“我们也拍一张吧。” 陆晓愣了愣。 江鸿羽笑着举起右手,蜷着手指,比出了半边心的形状,调整着位置。 陆晓反应过来,伸出左手,和江鸿羽的手指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心型。 透过这颗“心”,能看见远处泛着光晕的太阳。 “咔擦”。 回去后,陆晓看见江鸿羽的微博上发着这张图,配文: 心向暖阳, 在每一个喜欢你的日子里。 注:平淡的日常一小章,祝大家周末愉快! 26(下)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江鸿羽生日快到了。 姚茜有些苦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送他什么东西。 毕竟上次自己生日江鸿羽都送了礼物,而且现在和他又多了一层关系,不送好像说不过去。 她去问陆晓江鸿羽喜欢什么。 陆晓淡淡然。 “好像什么都挺喜欢的,我送个钥匙扣都能给人炫耀半天。” 废话,那还不是因为是你送的。 姚茜心里吐槽着,转头就约了周飞周六去逛街。 交往才没多久的男朋友不靠谱,相处多年的铁磁总归知道吧。 周飞过来的时候,姚茜正捧了杯冰鸳鸯站市中心的路口边喝得开心。 一个拿着“大炮”的摄影师走过来问能不能给她拍张街拍,被她拒绝了。 天气已经凉转寒了,周飞盯着她光溜溜的腿看了半天。 姚茜眉头一抬:“看够了么,好看么?” “膝盖都冻红了”,周飞皱了皱眉,“能好看到哪去。你能不能有点审美。” “我觉得你质疑我审美的同时也是在质疑你的审美”,姚茜吸了一口饮料,“毕竟我们可是曾经眼光一致的看上了同一个人。” “曾经。”周飞强调,然后脱下了自己的长外套扔给了姚茜。 姚茜隔老远就觉得今天周飞穿的外套还挺好看的,欣然接受套在了自己身上。 周飞高,穿到膝盖的外套上了姚茜的身,马上都到脚踝了。 “嘿,我这样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姚茜低头看了看,“多潮啊。” 周飞:“那你多晒晒太阳。” “啊?” “把一身潮味晒干了。” 两人进了商城。 姚茜:“买手表?” 周飞:“可以。” 姚茜:“买打火机。” 周飞:“行。” 姚茜:“买球鞋?” 周飞:“也不错。” 姚茜感慨:“江鸿羽是真的什么都喜欢,还是什么都不怎么喜欢啊。” “两者其实没什么差”,周飞说,“但特别明显喜欢的,肯定是有的,不然怎么会对陆晓那么狂热。” 姚茜笑:“那我干脆找个大盒子把陆晓洗干净了装进去。” 周飞特别认真地想了想:“这个想法不错,就是工程量有点浩大,我们俩一起动手,礼物算我一份。” “去你的”,姚茜笑着说,“我估计我们俩合伙都干不过陆晓。” “不可能”,周飞不开心,“你侮辱我。” 姚茜也懒得和他解释,继续一楼二楼三楼闲逛着,一不留神,就发现背后的周飞已经走向收银台给钱了。 姚茜走过去:“一眨眼功夫,你买什么了。” “围巾”,周飞拿出手机扫付款码,“299两条。多划算。” “不是”,姚茜忍不住要确定一下,“这是你打算送的生日礼物?” 周飞:“有疑问?” 姚茜:“可以这么敷衍?” “其实吧,是人肯定有想买的,想要的,现缺的,喜欢的”,周飞拿过小票和姚茜转回专柜和姚茜拿围巾,“只是江队这人,缺什么,要什么,喜欢什么,他第一时间自己就买了。轮不上我们替他惦记。” 姚茜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你买围巾是什么个意思。” “打个赌”,周飞挑眉,“这个冬天他铁定就戴这条围巾了。” 姚茜也挑眉:“赌多少。” “行了,就一顿饭。” “赌。” 周飞点头:“好,五楼新开了个法国餐厅,我一直没舍得去吃,茜姐破费了。” 姚茜:“嘿,哪就这么自信了。” “你看,我买了两条吧”,周飞解释,“他肯定得送一条给陆晓吧,送陆晓了,怎么发展就不言而喻了。越是没什么在乎的人,在乎起来,就越好猜。” 姚茜当机立断在这家店买了两副手套。 结完账后,姚茜提着东西啧了两声:“凭什么两双手套花我小一千,你的这么便宜。” 周飞得意地扭胯,被姚茜一脚踢了过去。 “行了”,周飞揉了揉屁股,“走吧,履行你的承诺,上五楼吃饭去。” 姚茜:“结果还没揭晓!” “结果是什么你心里有数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周飞理直气壮,“再说了,万一我输了,我请你吃回来不就得了。” 姚茜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周飞的小心思隐藏得好好的,特别正直地说:“本来就没毛病。万一你输了,还能吃两顿大餐,多划算。” 不过吃完饭,姚茜最后打算买单的时候才发现周飞在自己中途上厕所的时候已经结过账了。 姚茜欣慰地拍着周飞的肩:“小飞飞,良心发现了啊。” “你知道你今天点了多少菜么,就你今天的食量”,周飞啧了两声,“吃完这顿,就得破产。” “我那不是以为我买单才点那么多”,姚茜辩解,“再说了,每道菜的分量才多少啊,我现在都还只吃了五分的样子。” 周飞:“那怎么办,撸串儿?” “走走走,背后小巷子的那家店,味道绝了。”姚茜立即拍板,往电梯口走。 “但是有一个问题。”周飞没挪步。 姚茜转头:“什么问题?” 周飞掏了掏衣兜:“我破产了。” 姚茜微怔一会儿,立马笑出了声。 “我不管”,周飞耍赖,“你吃破产的。你要负责。” 姚茜招手:“走走走,这个月跟着茜姐混。” 周飞狗腿地跟上去:“好嘞,茜姐。” 江鸿羽的生日在周六。 他历年的生日都是和家里人过的,所以周五周飞和姚茜就把礼物给他了。 江鸿羽拿出围巾,吊牌一扯,就扔了一根给陆晓,然后自己立马围上了。 陆晓看着他:“天虽然冷了,但还不至于现在就戴围巾吧。” 江鸿羽:“哦,也对。”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后,没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就走`光了。 陆晓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身旁撑着腮望着自己的人:“愣着干嘛,起身回家。” 江鸿羽伸出一只手掌摊着:“别闹,赶紧的。” “什么赶紧的。”陆晓明知故问。 “你要是不给也行”,江鸿羽挑眉,“我就自己提要求了。” 陆晓起身往外走:“我是让你起身和我回家。” 江鸿羽蹭地一声站起来,搂着陆晓的肩:“其实你要真是没准备也没事儿,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虚假的话就别说了”,陆晓笑,“刚刚都快冲过来剥我衣服了。” “想剥你衣服是长期愿望”,江鸿羽也笑,“和生不生日没关系。” 陆晓给了他一肘子。 “回家干嘛啊”,江鸿羽问,“准备什么惊喜了。” “没喜没惊也没什么劲”,陆晓淡淡地说,“就打算今晚把我……” 走廊里已经没人了,静得直听得见穿过楼道风声。 江鸿羽迅速地在陆晓唇边咬了一口:“这份大礼太棒了。” “想什么呢你”,陆晓一掌拍开他的脑袋,“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我不听。”江鸿羽张大嘴啊啊啊啊啊。 “17岁的人了,成熟点行么”,陆晓笑,“别演了啊,人设都崩了。” “我什么人设”,江鸿羽正色道“,我在你跟前不需要人设。” “不要脸。” 江鸿羽飞扬的脸上眉目舒展,荡着笑意:“要你就行。” “要我的一部分行不行”,陆晓笑了笑,“把我今晚宝贵的时间送给你。” 两人笑着走进了楼梯口,楼上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老陈和老赵看得目瞪口呆。 老赵扯着老陈衣领:“他俩刚刚是亲了,是亲了吧?!我没有看错吧?!” 老陈拿下他的手:“行了行了,咱俩刚刚不也亲了,嫉妒什么。” “滚蛋”,老赵有些恼羞成怒,“老子和你说学生早恋问题,你能不能有点说正事的样子!” “行了,咱们夫夫生活不是正事啊”,老陈推了推金边眼镜,“你都忙一周了,今晚……” 老赵黑着脸往前奔:“睡你的沙发……” “那是我给的钱买的房子……”老陈在他身后底气不足地补了一句。 “房产证是老子的名字!!!!”老赵回头就是一声怒吼。 注:大家都来打个酱油的一章,晚上写了小短篇儿如果还有时间争取两更! 27好听的话很多,真心话就那么几句。 姚曳出院后就去了戒断中心,周末的时候陆祥之会带着两个孩子过去探望她。姚茜成了留守少女,基本算入住陆家了。 今儿她想着江鸿羽放学后估计得和陆晓腻歪一会儿,便一个人先回去了。一到家就瞧见陆祥之在厨房忙活着。 “今晚弄这么多菜”,姚茜探了个头,“我们仨吃得完么。” 陆祥之笑:“陆晓说小江会过来吃饭。对了,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哦”,姚茜还以为今晚江鸿羽也得回家里过,“他们班今天大扫除。” 陆祥之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过来帮我扒点蒜。” 其实江鸿羽放学回去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严婷陪严珉开车去接严老爷子来Y市了,江扬依旧忙得见不着什么人影。 姚茜到家没多久,陆晓带着江鸿羽也回来了。 姚茜蹲在厨房扒拉着蒜,听到两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早知道你要过来,该吃完饭再给你礼物。” 陆祥之:“什么礼物?” 姚茜脱口而出:“生日礼物啊,你做这么多菜不是给他庆祝么?” “说得平时我苛待你和陆晓似的”,陆祥之拿起案板上一截白葱敲了敲姚茜脑袋,“晓儿也没给我说啊。” “明天生日”,陆晓笑,“就随便带他来吃个饭。” “赶紧下楼订个蛋糕去。”陆祥之对陆晓说。 “不用了,陆叔”,江鸿羽笑笑,“这么多菜,再说我也不爱吃蛋糕。” 陆祥之回头笑了笑:“好吧,那等会给你做碗寿面,这你得吃。” 江鸿羽也挤进了厨房帮忙,陆祥之看了一眼他利落的刀法:“进步神速啊。” 江鸿羽面不改色:“也没多难,看几遍就会了。” 这段时间,江鸿羽周末有时间基本一大早就过来了。陆晓那时都睡着觉,只知道他在和陆祥之学做菜,听到这段对话倒也没怎么多想。 大家都能帮上忙,一大桌子菜没一会儿就准备好了。 陆晓尝了一口江鸿羽做的宫保鸡丁,忍不住点头:“这道菜比老陆做的还好吃。” 江鸿羽得意地挑眉。 陆祥之不服气:“呵,那以后让他给你做。” “行,以后我给他做。”江鸿羽立马应下了。 听得姚茜垂眼笑。 她也提筷夹了一块鸡丁,微眯着眼点评着:“我才不信这是天赋。” “喝点酒么,小江。”陆祥之问。 “不了”,江鸿羽摇头,“今天不喝。” 陆祥之也没劝说,给自己和姚茜和陆晓都斟了一杯梅子酒。 陆祥之举杯:“来,小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学业进步。” 江鸿羽拿起手边的水杯和陆祥之碰了碰:“谢谢陆叔。” 姚茜啧啧:“他也没什么好进步的空间了。” 说完自己也举起了酒杯:“江队,就祝你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谢了。”江鸿羽又喝了一口水,回头盯着坐自己左手边的陆晓。 陆晓淡淡:“生日快乐。” 江鸿羽挑眉:“没了?” “快乐就够了。”陆晓笑。 大家有几句没几句地聊着,不算特别热闹,但这餐饭吃得很舒心。 陆祥之把寿面端出来的时候,姚茜打趣:“没蛋糕也许个愿吧,然后吹口面条的热气就当吹蜡烛了。” 江鸿羽想了想:“希望以后每年,叔都能给我煮碗寿面吧。” 姚茜一笑,没搭话。 “这是什么愿望”,陆祥之乐了,“我现在就答应你。” 江鸿羽埋头吃面,热气扑在他飞扬不羁的脸上,有种说出来的柔和。 陆晓的眼睛似乎也被热气熏了熏,轻声说:“傻不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鸿羽耸肩:“那明天我接着许,不说出来就是。” 吃了面,陆祥之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上次买的钱夹一直没用,款式也简单,适合你们学生用。” 江鸿羽赶紧摆手:“真不用了,陆叔。” “也没多贵重”,陆祥之塞他手里,“陆晓也有一个,他还挺喜欢,我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 江鸿羽这才接下了,然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挺容易就被说服的。 晚上周飞还组了局,所以晚饭结束后没呆多久,江鸿羽就准备走了。 陆晓这从房间里拿出了自己准备了挺久的东西。 “是幅画?”江鸿羽眯着眼看着陆晓手里那被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方块儿。 “算是吧,没什么新意”,陆晓笑,“别太期待。” “新意不重要,有心意就好。”江鸿羽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陆晓送江鸿羽出了门。 走进没人的楼道,江鸿羽才单手抱住了陆晓,他还能闻见陆晓身上那股清冽的酒香。 “陆晓,和我说点什么吧。以前也没觉得生日需要什么祝福,但挺想你听你说点什么。” 陆晓在他背上摸了摸,很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希望你平安喜乐,健康顺利。”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过七八十大寿呢。”江鸿羽笑。 “就算等到你过七八十大寿了,我估计也只会说这两句。”陆晓低声的笑回荡在楼道里。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声控灯都熄了,江鸿羽才赶紧跺了跺脚。 “没事儿”,陆晓放开他,指了指天窗,“你看,月光洒进来了的。” 陆晓送江鸿羽到了车库,看他戴上头盔了,说:“天冷了,就别骑车了。” “嗯”,江鸿羽应下了,隔着头盔笑了笑,露齿漂亮洁白的牙,“知道了。” 看着他骑着车的身影,消失在车库尽头,陆晓往回走时才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片段。 难怪他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总有股熟悉感。 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还只有一辆破自行车,他和姚姿送陆祥之上班的时候,姚姿对陆祥之说:“天冷了,就别骑车去上班了。” 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温情,总是重复的上演着。 大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模样总是相似的。 陆晓回到家的时候,陆祥之站在阳台抽烟,姚茜在厨房洗碗。 他走过去帮忙。 姚茜:“还以为你会和他一起去周飞那玩一会。” “不去了”,陆晓笑,“他这段时间也没好好和足球队的人呆一块儿。” 姚茜挑眉,笑了笑:“你送他的到底什么礼物。” “就挺无聊的一个礼物”,伴着簌簌的水流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毕竟我就是个无趣的人。” “其实无趣有趣只是有个相对概念而已”,姚茜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天天看着那些所谓有趣的灵魂论,我就烦。说这话的人,估计自己就没什么灵魂。自己有灵魂的人,不会讲这种话。” “是么”,陆晓拿过擦碗布擦盘子,“和江鸿羽呆一起的时候,一些浪漫的话,总是不自觉就说出口了,有时候自己也挺讶异的。可一旦让我沉下心要对他说点什么,也就干瘪瘪的那几句。特矛盾。” “好听的话,总是很多”,姚茜想了想,“真心的话,却屈指可数。所以,人家总爱用好听的话装饰真心话,后来,都快忘记自己真正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江鸿羽并没有先去周飞那儿,而是径直回了家。 臂弯夹着陆晓送的画框,回了屋就迫不及待地仔细拆开了外面的包装。 掀开包装纸,他笑了起来,原来是一整块已经拼好的拼图。 这面积,大概得有好几千块了吧。 拼图上是两只海豚。一只在水里,露出了头,一只腾在空中,尾在空中,头朝下,它的唇正好对上了水里那只海豚的唇。 有意思的是,海豚的唇,学名叫“吻。” “吻”碰“吻”,形成了一个吻。 海面上有阳光,水里有彩色的鱼和飘逸的水草,特别纯真美好的一幅拼图。 江鸿羽伸出手掌仔细在上面摸了摸,好像能感受到陆晓垂眼仔细为他一小块一小块地组拼拼图的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幅拼图,回了自己房间,然后摘下了床头那副油画,轻手轻脚地把这幅拼图挂了上去。 之后又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门口,关灯,准备出门。 不过当他关灯后拉门时,却被床头那团微弱的暗蓝色光芒绊住了脚步。 拼图是夜光的,深浅交错的天空蓝、海洋蓝,为黑暗的室内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吸引江鸿羽目光还有两只海豚的接吻处那颗关了灯才看见的红色小爱心,更可爱的是,游在海豚周围那几只小鱼的鱼脸上居然还泛着红晕。 要不是周飞打电话过来催他了,江鸿羽还能站在屋里盯着这幅拼图看好一会儿。 出门的时候,风越发大了,头顶的鸭舌帽都快给掀起来了,江鸿羽压了压帽檐,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快步走出了别墅区,招了一辆的士赶去了市中心。 周飞和足球队的人正在大排档撸串,瞧他从的士里出来,问:“呵,怎么没骑你那辆拉风的动感快车。” “还想不想我喝酒了。”江鸿羽笑。 撸完串一行人又去了周飞家的KTV唱歌,玩到快十二点了才散场。 江鸿羽回到家的时候,倒是没想到江扬也在。 江扬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正好,吃蛋糕吧。” 家里就他们俩人,严婷得明早才回。 江扬从冰箱里拿出蛋糕:“是你喜欢的冰淇淋蛋糕。” 江鸿羽点头:“嗯。” 不喜欢吃蛋糕就是不喜欢,冰淇淋蛋糕也一样。 但他也没说。 江扬点上了蜡烛,关上了家里的灯,昏黄的烛光称得他刚毅英挺的脸多了分慈父的样子。 也没人唱生日歌,江扬也没让他许愿,俩父子就盯着蛋糕上的蜡烛看了半天,江鸿羽吸了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然后江扬起身开灯。 蛋糕特别小,就够他们俩一人一半。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蛋糕。 江扬才说:“生日快乐。” “嗯。” “礼物我放你房间了。” “嗯。谢谢爸。” 说完话,俩人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礼物在书桌上,他拆开包装一看,是一块手表。 他把手表放回盒子,然后打开了床头的柜子,放了进去,里面还有历年江扬送的礼物。 睡觉前他翻了翻手机,挺多祝福的。 最重要的那条是置顶聊天,十二点准时发送的。 就四个字:生日快乐。 他笑着回了一个晚安。 很快,陆晓也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屏幕上的光和头顶的夜光拼图交映生辉,这都是他男朋友的心意。 也对,一句生日快乐就很好了。 每次喝多了啤酒,江鸿羽总睡不踏实,所以半夜江扬下楼出门的声音他是听见了的。 他翻了个身,突然想了想,每一年,自己生日,江扬再忙,也都是露了面的。 早上睡得正香,就被已经回来的严婷拎起来喝了一杯热的蜂蜜水。 中午的时候,范蓉一家也在,热热闹闹吃了中午饭后,严婷和两位阿姨又在厨房忙着准备晚上的大餐了。 傍晚时,下班后的严珉带着安一也过来了。 江鸿羽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和严老爷子下棋的安一:“就打算这么下去?” 严珉漫不经心地说:“先过着看呗。” 严老爷子送了一幅装裱好的毛笔字给江鸿羽,严珉依旧没什么新意地继续送的手办。 倒是没想到安一还送了一张贺卡。 和陆晓一个风格,就写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哦,多了一个落款,安一。 江鸿羽心情不错,也下厨炒了两个菜。 严老爷子指着严珉批评教育:“瞧瞧,家里就你一个人只会煮方便面了。” 安一挺贴心补了一句:“还有速冻水饺和汤圆,哦,还有白煮蛋。” 严珉无意识地说:“安一会做菜啊,够了。我会洗碗就行。” 安一点头:“嗯,我做饭。” 严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江鸿羽不喜欢吃蛋糕,严老爷子不爱吃,严婷减肥不吃,所以,就象征性地买了一个八寸的小蛋糕。 点上蜡烛的时候,江鸿羽看见大家深吸一口气时,立马制止了:“生日歌就别唱了,太渗人了。” 严老爷子笑了:“那拍张全家福吧。” 严老爷子坐在中间,严婷和严珉站在身后,江鸿羽站在严婷身边,严珉对一旁的安一招了招手:“安一,你也过来。” 江鸿羽看了一眼站在严珉身旁的安一,刚刚吹蜡烛时没想到的愿望,此时看着镜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次没说出口,应该会实现吧。 切蛋糕的时候,江鸿羽拿了一个保鲜盒装了一块儿。 家里的人都睡得早,等人走的走,睡的睡,他轻手轻脚出了门。 陆晓下楼的时候,就瞧见江鸿羽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垂着脑袋踢脚底下的小石子儿。 “我怎么有一点也没有你迈入17岁的感觉。”陆晓笑着走过去。 江鸿羽:“去个没人的地儿吧。” 陆晓家附近有个小公园,树茂林密,天气冷了,本就没什么人逛了,这个点,此时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影了。 两人找了个隐秘的地儿坐下了,江鸿羽才从袋子里拿出盒子。 “就觉得,我的生日蛋糕,你怎么也得尝一口吧。”江鸿羽看着陆晓被风撩起的额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笑了笑。 陆晓接过盒子:“这么不纯洁的地儿,你能有这么纯洁的目的,我真是意外。” 江鸿羽乐出了声儿:“先抑后扬,先放松你的警惕,才好办事儿。” “去你的。”陆晓笑着打开盒子,一路的颠簸,蛋糕上的奶油在把保鲜盒内侧糊得有些惨不忍睹。 “怎么成这样了”,江鸿羽抢过盒子,“看着就没胃口,别吃了。” 陆晓眼明手快赶紧叉了一小块儿,眯缝着眼品味着:“味道很好。” “是么”,江鸿羽笑了笑,“我尝尝。” 随即他一手扶着陆晓的后脑勺,一手扳过陆晓的脸,就吻了上去。 陆晓的舌尖上还有奶油味儿,他吮`吸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原来奶油也可以有这样甜而不腻的滋味儿。 “尝够了么”,陆晓的唇被舔得殷红水亮,“那我就继续吃蛋糕了。” “我觉得我挺迷人的”,江鸿羽的眼眸与周围的暗色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泛着光,“可我男朋友却一心只想吃蛋糕。” “开个胃,先把男朋友送来的蛋糕吃完”,陆晓展眉,“再接着吃男朋友。” “我今天又许了个愿。”江鸿羽靠在铁椅的椅背上,有些凉意入骨。 “别告诉我。”陆晓说。 “嗯”,江鸿羽点头,“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 28(上)“千言万语,不过是说给面前这个人听而已。” Y市的初冬,已经冷得毫不留情。 寒潮过境,连风里都带着刀,割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硬生生地疼,没一会儿就得泛红。 Y中的校服外套已经有些顶不住空气里那股浸骨的寒意,大家都纷纷在校服外套上了厚大衣、羽绒服。 第三学月的月考结束了,江鸿羽带领的足球队也拿到了总决赛的冠军。 课外活动因为期末的来临都画上了休止符,为了大家都能过个好年,Y中的老师和学生已经进入了紧张的赶课时、复习阶段。 所以,各科的作业和练习卷也多了起来。 此时,陆晓和江鸿羽在Y市机场的某咖啡厅正埋头赶着作业。 他们买的晚十点飞C市的航班。 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陆晓看了看手边已经完成的试卷:“我做的差不多,只剩英语卷了,登机前能写完。” “那行,我语文的作文儿还没写”,江鸿羽顺手拿起陆晓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我先写作文,到C市了我誊你的答案。” 陆晓挑眉:“你确定这点时间能憋出你的作文?” 江队长看了他一眼:“那你帮我写作文,我来写英语卷。” “自己写”,陆晓笑,“也不知道作文扣二十分的人怎么拿年级第一的。平时好听的话不张口就来么?” 江鸿羽的各科成绩非常平均的优秀,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写语文作文都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六十分的作文能得四十分都算超常发挥了。 “很简单”,江鸿羽挑眉,“你让我对一个不感兴趣的命题长篇大论,我肯定不擅长;但面对喜欢的人,再平淡的生活也能过成诗。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唱出来的。 江鸿羽唱歌时的声音带着点烟嗓的沙哑,低沉悦耳。 陆晓眯着眼:“改天得拿个本子把你的语录记下来,都是素材。” “打住,说给你听的话,记在你心中的记事本就够了啊。”江鸿羽笑了笑。 “怎么?”陆晓眼中一片荡开的笑意,“怕别人学去了?” “别人学不学对我能有什么影响”,江鸿羽笑着说,“千言万语,不过是说给面前这个人听而已。” 陆晓被他说乐了,端起咖啡想喝,嘴唇刚碰到杯沿又偏开头笑。 “再说了,你以为谁说这话都能有我这效果”,江鸿羽右眉一挑,“看脸的好么?” “多大脸啊。”陆晓笑。 “脸不大点,怎么让你印象深刻,流连忘返。” 讲完自己又靠椅背上一通乐。 陆晓平时的生活作息挺规律的,登机后,靠江鸿羽肩膀上就睡了。 现在还没分科,课业挺重的。平时为了和江鸿羽呆的时间久一些,陆晓尽量在自习课完成作业,复习堆到回家后进行。 他本来也是用功的人,眼圈下方最近都能看到暗青。 周围都人都在打盹儿,江鸿羽有些心疼地用指腹摸了摸他的下眼脸。 陆晓眉间皱了皱,不过没睁眼。 江鸿羽问空姐要了两根小毛毯,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藏在毛毯之下,隐秘的堂而皇之。 这些日常点滴中的小甜蜜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如果不用心与感受对方的心意,再多的情话,也不如风中的花瓣,只是拂面而过的美丽。 取了行李走出机场时,C市下起了大雨。 好不容易坐到出租时,他们浑身都湿透了。 外面的灯光照进车里,两人漂亮的脸上闪着光。 陆晓的长睫毛被雨水沾黏在了一起。 “闭眼。”江鸿羽问司机要了纸巾替他擦了擦。 “外套脱了吧”,陆晓说,“别感冒了,回去得冲个澡。” 到陆晓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走到这扇久违的门前时,陆晓心中闪过很多破碎的片段。 开门后,尽管入眼可见的沙发、餐桌、和电视上都是遮尘布,但并没有长久未有人踏足的尘灰扑面袭来。 地板很干净,遮尘布也是崭新的白。 陆晓有些讶异。 “看来叔回来过”,江鸿羽看了他一眼,“行了,先进去收拾收拾,然后洗澡。” 陆晓走到主卧打开门,果然是新换好的床单,床头还有一束枯萎的玫瑰花。 他还以为上次陆祥之回C市并不会住家里。 陆晓的房间也被打扫过,两人扯下遮尘布,又从柜子里的防尘袋里拿出被褥床单,收拾好房间,才去了浴室。 浴室里有新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你先洗吧”,江鸿羽和陆晓站门口,“我去行李箱里把毛巾牙刷拿出来。” 陆晓现在的心情有些说不上的复杂,没接话。 “怎么”,江鸿羽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要和我共浴么。” 陆晓把人往外一推,动作利索地关上门,上了锁。 江鸿羽笑了笑,走回了卧室,不过没带上门。 床在入门的右手边,右边是衣柜,前方是窗户,窗户边是书桌,旁边还有一架电子琴。 他走过去拿起书桌上的相框。 照片上的陆晓估计才八九岁,穿着背带裤,笑的有些腼腆,但依旧特别好看,让人不自觉想嘴角上扬的好看。 他的左边是蹲着的陆祥之,右边,右边应该就是他妈妈。 穿着护士服,温柔淡然地笑着,左脸露出一个甜美的梨涡。 陆晓的五官像陆祥之多一些,但和妈妈的气质如出一辙。 江鸿羽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正欣赏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浴室开门声。 他大步走到门口,就瞧见陆晓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伸了一个脑袋出来,眼里被浴室的热气熏起了一层水雾,嘴唇红润,白`皙的脸上也有薄绯色。 江鸿羽挑眉:“改变主意要我一起洗了?” “毛巾,换洗的……”陆晓看着他,“赶紧的。” 江鸿羽从床上拿起早就备好的东西走过去,陆晓伸手过来拿的时候,被江鸿羽用力一扯,光溜溜地就扑进了江鸿羽怀里。 江鸿羽用力地箍住怀里的人,低头吻上去,灵活的舌头毫不费力地钻进去,胡搅蛮缠。 可能刚刷了牙,陆晓的嘴腔里还有些冰,江鸿羽仔细舔舐了一遍,才勾着陆晓滑腻的舌尖吮`吸纠缠。 正亲到动情,陆晓的膝盖就撞上了他的腹部,力度不算大,但出其不意,也把人撞开了。 陆晓抢过他手里衣服,飞速钻进浴室,甩上了门。 没一会儿陆晓就出来了,江鸿羽身上还湿着,他没敢洗太久。 江鸿羽正坐在电子琴面前发呆。 陆晓走过去,右手勒住鸿羽的脖子,左手提着椅背用力往后一拉。 动作一气呵成,但江鸿羽并没有如想象中一屁股蹲坐下去。 他反应很快地腰一挺,半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拉过陆晓的胳膊,一个转身把陆晓胳臂锁在身后,压着人重重摔在了身后的床上,床垫都弹了弹。 陆晓虽然被人压在背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算是知道你耍流氓为什么这么有底气了。” “讲道理”,江鸿羽凑他耳边,鼻息扑在陆晓耳后,“对男朋友耍流氓叫情趣;再说了,你光着我又不是没看过。湿的、干的都看过。” 结果说完自己也笑了。 “好像是挺流氓的。” 两人一通乐,笑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都颤动。 陆晓抬起另一只手在江鸿羽脸上摸了摸:“一不小心引狼入室了”, “不准赶我出去。”江鸿羽笑。 “哪那么容易赶得走”,陆晓笑着说,“眼里心里都是你。” 江鸿羽掰过陆晓的头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陆晓的手指在他水亮柔软的唇上压了压:“先去洗澡,别感冒了。” 江鸿羽一把抓住他的手,挺胯撞了撞:“你再多撩一下,我就不下床了。” “赶紧去”,陆晓抽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床又跑不了。” “你也跑不了”,江鸿羽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学着某人之前的招数,“这里不准。” 江鸿羽拿着毛巾和牙刷进浴室时,浴室里还有半屋没有散去的热气,但洗漱台上的镜子上的热气已经冷凝出了满屏的细小水珠。 他看着紧靠陆晓刷牙杯旁边那个空杯子,因为被人很认真用水清洗过,所以杯壁上还有缓慢下滑的水珠。 江鸿羽拆开了牙刷的包装,轻轻把新牙刷放进了杯里,连刷头的方向都是一致。 多美好啊,每一个相处的细节。 掏出手机又是咔擦一张。 然后才放歌、刷牙、脱衣、冲澡。 江鸿羽洗完澡又把陆晓叫进浴室吹干了头发。 “你头发长长了一点。”陆晓摸了一把,说。 “嗯。” “也挺不错。”陆晓又说。 “回去把两边剃一剃”,江鸿羽笑,“中间就这样吧。” “嗯”,陆晓收拾好吹风,“去睡吧。今天也累了。” 回房的时候,江鸿羽才想起问:“你还会弹琴么?” “不怎么会”,陆晓笑,“学了一段时间就没兴趣了。” “你也有半途而废的时候。”江鸿羽有些没想到。 “以前,叶叔,也就是茜姐他爸送的琴”,陆晓笑了笑,“后来就不想学了。” “坐床边去”,江鸿羽没接这个话题,“男朋友给你表演一首。” 陆晓盘腿坐上床:“您请。”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陆晓还抱着侧耳倾听的态度,不过一小节后,他就笑了。 “就你这水平,别扰民了。”陆晓眯着眼看着江鸿羽的背影。 “就会弹欢乐颂怎么了”,江鸿羽回头对着陆晓笑,“多琅琅上口啊,3 3 4 5 5 4 6 1……” “停”,陆晓笑,“睡觉。” 被江鸿羽这么一搅和,那些刚刚想起的一些过往,立马又沉入了水底。 开着床尾的小壁灯,江鸿羽也钻上了床。 被子里一股冷意,两人不自觉靠得很近。 陆晓的四肢总是很凉,双脚蹭着江鸿羽的小腿取暖。 “蹭了就得负责啊。”江鸿羽一边笑一边抓着陆晓的手放自己腹部上。 陆晓低声笑:“怎么个负责法。” “蹭出火了要管灭。”江鸿羽低头在陆晓脖子咬了一口,末了还用湿热的舌尖一扫。 不过话这么说着,两人却都慢慢地闭上了眼,恍惚中快要睡着时,两人都听见外面的雨势又大了起来。 28(下)“我的余生,已经开始了。” 昨天睡得晚,按道理陆晓是不会醒这么早的。他是翻身时摸到身侧那块冰凉的床单才睁开了眼。 挣扎着穿上外套下了床,江鸿羽没在浴室也没在客厅。 陆晓回房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一大早,哪去了。” “你家楼下”,江鸿羽的声音荡在风中,“下来吧,去吃早饭。” 洗漱完毕换了衣服,陆晓便下了楼。小区不大,陆晓走了几步就瞧见了混迹在一堆做晨运的大爷大娘之中的江鸿羽。 江鸿羽踩在小区楼下的“老年漫步机”上面,手臂撑在前方的横杆上,嘴角上扬:“早。” “早”,陆晓走过去,“您这是一大早来强身健体么?” “做人得有危机意识,你这时不时就有突然袭击,我得做好应对”,江鸿羽笑着看了一眼身侧那个空着的踏步机,“上来,允许你追赶我。” 陆晓笑着踩了上来,站在他旁边:“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江鸿羽笑。 早上九点,小区里的雾还没有散干净,太阳躲在了远处那片厚重的云后面,依稀能看到面容。光线穿过云层和薄雾,两人的脸上都自带淡黄色的滤镜。 陆晓微眯着眼,阳光下可见他头顶飞起的发尖:“小区外面挺多可以吃早餐的地方,豆浆油条稀饭小菜粉面汤豆腐脑。” “味道怎么样?”江鸿羽问。 “都还不错吧,我也很久没吃了,先去看一圈”,陆晓跳下踏步机,神情戏谑,“走吧,老头子。” 江鸿羽乐了,特别顺口地说:“好嘞,走着,老伴儿。” C市的初冬温柔多了,空气里都是水汽,地上有斑驳的光影,沿街都是卖早餐的小推车,蒸汽缭绕,带着食物的香气。 陆晓说两条街外是菜市场,所以时不时能看见手里提着菜的人从不远处走过来。 两人买了两杯热豆浆,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走着。 风时有时无,偶尔驶过的车带动街边行人外衣的下摆。 “我妈经常需要值夜班,下班时我已经去上学了”,陆晓说,“如果早上老陆来不及做饭,一般就带我下来吃碗粉喝杯豆浆。遇上因为我赖床快迟到了的时候,就直接在小摊上买上茶叶蛋包子,坐在老陆的自行车后座上边吃边往学校赶。”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主街上。 陆晓:“往左边的方向,两个公交站后就是我以前读书的C中初中部,再一个站就是高中部;右手方向,十分钟路程是C小。” “前面那家早餐店生意不错,去尝尝”,江鸿羽笑着说,“等会走去C中看看。” 早餐吃的鸡汤抄手,上周在陆晓家喝多了,陆祥之给他们几个小孩做的夜宵就是这个。 鸡汤醇厚香浓,抄手馅大皮薄,颗颗饱满,汤上面零星飘着青白相间的葱花,看上去特别馋人。 “没陆叔做的好吃”,江鸿羽吹着热气咬了一口,“不过也不错。” “那是因为那天你吐的胃里什么都没有了”,陆晓笑,“吃什么都觉得香。” “不吹不黑,陆叔的厨艺真不错”,江鸿羽也笑了,“外面很少有店赶得上他做的味道。” “我妈和曳姨做饭都是一场灾难”,陆晓说,“这都是为了生存。” “其实做饭也算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吧”,江鸿羽想了想,“看见你们吃的满足,他也开心。” 吃过早饭,两人踱着步子往C中的方向走去。到初中部的时候,也就走了十来分钟。 大门上着锁,透过外面的铁栅栏能看见绿茵场上奔跑的身影。 “应该是校队的小孩儿”,陆晓往里面看了一眼,唇角带笑“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足球场。” “走,去门卫那问问”,江鸿羽笑着在他腰上拍了拍,“看能不能进去。” 门卫室的保安是个老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着晨报。 江鸿羽敲了敲玻璃:“大爷。” 大爷闻声抬起头:“啥事儿?” 江鸿羽刚想张嘴,大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指着江鸿羽旁边的陆晓,虚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笑着站了起来:“初一六班,陆晓,对不对。” “是我”,陆晓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您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大爷放下报纸,“隔天就迟到的年级第一,印象深刻。天天站校门口等班主任来领人。” 江鸿羽听到这,眉一挑。 “我和我同学想进去看看,行么”,陆晓笑了笑,“一会儿就出来。” “以前隔天就迟到啊,年级第一”,等离开了门卫室,江鸿羽才打趣他,“现在好像有进步,我印象中都挺准时到校的。” “可能因为现在不是年级第一了”,陆晓笑,“再说了,现在起床也挺有动力的。” 江鸿羽:“什么动力?” 陆晓眼梢微抬:“早点来见我同桌。” 云雾尽散,初冬的暖阳是温柔的。 进校门后走几步就到足球场了。两人沿着场边的跑道散着步。 没走两步,场中的人拼抢时,球被误踢到了他俩的前方。 江鸿羽大步走过去,脚下带着球就跑到了中线的位置,场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右脚一抬,就是一个超远距离射门。 陆晓眯缝着眼,似乎都能看到球体承载着脚力穿过空气,超过风速,完美精准地落入了球网。 场上的人鼓起了掌,江鸿羽笑着往陆晓的方向跑过去,对他眨了眨眼。 一如既往的飞扬恣肆,有底气地嚣张着。 其实从小到大,陆晓都不是什么合群的孩子,也几乎不会参加什么集体活动。因为性格,因为家庭,因为他自带的疏离淡漠,种种原因,他混迹在同龄人中,又脱离于他们。 既不渴望,也不羡慕。 但他却特别喜欢看江鸿羽在足球场上的样子。 “也没热身”,陆晓笑,“不怕肌肉拉伤?” “没忍住”,江鸿羽和他并肩往前走,“我其实也没什么爱好,足球算一个,自由搏击算一个。” “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去俱乐部”,陆晓说,“寒假我陪你去吧。” “好啊”,江鸿羽伸了个懒腰,“其实走进来看,学校不算大。” “这里是初中部”,陆晓笑,“新校区挺大的,要去看看么。” “先逛逛这”,江鸿羽深呼吸了一口气,凉气入肺,“空气挺好的。” “看见那栋楼了么”,陆晓指了指前方,“我以前的教室就在一楼,走廊入口的第一间。” “走走走。”学校里没什么人,江鸿羽直接拉起了陆晓的手腕。 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讲台上放着几个健身包,估计是场上踢球的那些孩子的。 “今天什么巧都碰上了”,陆晓推开门,朝教室后面走,又穿过桌椅走到靠窗的那列,“我个子比同龄人蹿得快,老是坐倒数两桌。” 他拍了拍倒数第二桌靠走廊的那张桌子:“以前我就坐这儿。” 江鸿羽走过来,在桌面上仔细瞧了瞧:“也没留下点暗号什么。” 陆晓笑了笑,走到窗前,推开窗:“外边就是水泥篮球场,所以我们班的人打球从来不需要提前去占地儿。穿过前面那栋楼,就是食堂。以前中午一放学,他们都是直接跳窗出去跑食堂去抢饭。” 江鸿羽从背后贴上来,虚抱着他。 陆晓转身在他下巴处摸了摸:“后来我就休学了,再然后,就开始和老陆到处跑。” 江鸿羽抱着人转了个方向,自己转到窗前,双手撑着窗台,身手利落地翻了出去。 江鸿羽:“我去远处抽根烟。” “嗯。” 陆晓戒烟了,江鸿羽一般很少再在他面前抽烟了,要抽也是走得很远。 篮球场边栽着树,江鸿羽站在一旁抽烟,没站直都比树尖高一个脑袋。 陆晓双肘撑在窗台上,看着江鸿羽的方向,想起了很多过往。 周末他们一家三口总爱去钓鱼,或者去剧院。那时候剧院时常有全国巡演的杂技团来表演。有时候姚茜一家也会从W县开车过来,吃完饭大人凑一桌打麻将,他和姚茜在屋里玩乐高。 这些年他很少主动去怀念起那些岁月,却不曾想跳转出的画面依然清晰得恍如昨日。 江鸿羽把烟头扔进刚刚喝得还剩一口的苏打水瓶里,走过来问:“想什么呢?” “我第一次转学的时候,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陆晓看向江鸿羽,眼里暗潮涌动,“填家庭情况调查表时,她知道了我家里的情况,异常照顾我,不仅如此,她还给家里的班干部们说了这个情况。” “年龄小的时候,受到特殊照顾的人就是一群人中的异类,很容易被排挤”,陆晓笑了笑,“班上的闲言碎语不少,我基本每隔两天就得和人干架。” 江鸿羽定定看着他。 “可是,让我最不舒服的就是那个女班主任带着怜悯的善意”,陆晓轻声说着,“她对我越特殊,就越是提醒我,我和身边的那些孩子的不同。我不喜欢每次去办公室时,那群老师看我的眼光,带着悲悯、可怜,用着自己的标准,评判着我的家庭,我的生活。那段时间,我总是想起在C市读书的日子,抬眼望去,身边的人,和自己都是一样的面孔。” 江鸿羽修长的双臂绕过他的肩,隔着窗台,搂住了他。 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搂住他。 陆晓能闻见他身上残留的烟味,混杂着冷空气吸入鼻腔。 从学校出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陆晓其实挺想吃火锅的,不过江鸿羽不怎么受得了重口的牛油锅底,所以他带着江鸿羽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了菜市场后面一家生意火爆“苍蝇馆子”。 就俩破旧的门面,到的时候,外面已经一圈拿号等座的人了。 不过,吃到第一口菜的时候,江鸿羽才明白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陆晓看他吃的一脸满足,笑着给他盛汤:“吃慢点。” 最后,两人把四菜一汤扫荡得一干二净,江鸿羽还难得地干了三大碗饭。 出餐馆门的时候,江鸿羽摸了摸自己有些略微凸出的肚子:“陆晓,这里有个责需要你来负一下。” 吃的太撑了,走一步路,胃就颠得难受,最后,两人靠在小区楼下公共设施那块的高低杠那里消食。 “完蛋了”,江鸿羽一脸生无可恋,“吃撑了腆着肚子晒太阳,我姥爷都过得没我这么堕落。而且吧,现在晒着太阳,我还特别想睡。完了完了。” 陆晓靠一旁直乐:“我都说负责了,你可以收起你的危机感了。” “我得端正我的态度”,江鸿羽邪邪一笑,“毕竟我这腹肌你多爱摸啊,不能剥夺你的乐趣。”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两人在下面站了一会,就上楼午休去了。 窗帘没有拉上,阳光洒进来,漫到了床尾,两人安静的睡颜,隐在暗处,脑门低着脑门,睡着很香。 随着时针地走动,光线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回撤,最后消失在窗沿, 江鸿羽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暗了,他赶紧下了床,开了床尾的壁灯,才往窗外看了看。 西边还有最后一抹夕阳,绚丽地卷滚着。 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对面楼的小窗格里,几乎都亮着灯。 啊。 睡了一下午啊。 他轻声走到床边,陆晓还侧身睡着,身子微蜷,睫毛低垂。不像一个少年,倒像一个孩子。 江鸿羽一只腿跪在床上,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亲:“起来了。” 瞧见陆晓眉头微皱,江鸿羽立马转身出了门。 他的身影刚闪出去,背后就是枕头扔地上的声音。 江鸿羽驻足,垂眼笑了笑,然后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抽烟。 这个时候有些风,吹在刚睡醒的人脸上,还挺让人清醒的。 江鸿羽忽然想起陆晓之前说,这里可以看到星星,不禁抬起了头。 夜色还未完全降临,星星没瞧见,但看见了头顶的一轮满月。 接着,他听见了陆晓走出来的声儿,回头:“起了?” “嗯。”陆晓的声音含糊着,还带着点赌气的意思,进了浴室,摔门声有点响。 不过出来的时候,陆晓已经恢复正常了,鬓角还有些水珠,刚刚应该是洗了脸。 江鸿羽拿起外套:“走吧,出去吃饭。” 小区里结对的人往外走,饭后散步的,遛狗遛猫的。 “其实我还不怎么饿。”江鸿羽说。 “我也是”,陆晓突然说,“要不我们去C大走走。” C大离陆晓家有些距离,两人坐在车上,穿梭了大半个城市,夕阳甩在了身后,驶向了夜色。 有司机在,两人也没说话,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舒服地沉默着。 晚上的时光,总是惬意的,两人绕着校园走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饿了,往回绕准备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回来接着逛的时候,发现校训广场上正在放露天电影。 大屏幕正对着广场后方的数十级阶梯。 天气冷了,坐在阶梯处观影的人并不多。 两人都没看过露天电影,挑了个台阶,席地而坐。 电影是一部爱情轻喜剧,叫《当哈利遇上莎莉》。 这部片子江鸿羽陪严婷看过。影片也才开始放没多久。 江鸿羽站起身:“你先看着。” 陆晓刚想问,他就跑开了。 陆晓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过头,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没一会儿江鸿羽就回来了,买了两听可乐,还有炸鸡柳和爆米花。 可乐是常温的,陆晓喝了一口,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江鸿羽对着他背后的帽子右手一挥,帽子就上翻落在了陆晓头上。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江鸿羽只能看见他的长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江鸿羽也拉起了自己身后的帽子,抱着手里的东西边吃边看电影。 可能坐在广场这里确实有些冷,时不时就有人离开,看到后面,东西吃完了,饮料也喝光了,两个带着帽子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一起。 大屏幕的光映在两张青春年轻的脸庞上。 陆晓突然说:“C大其实挺好的。” “嗯”,江鸿羽理所当然地答道,“我们以后的高考志愿可以填这里。” 江鸿羽听到了陆晓带着笑意的气音,但陆晓没有说话。 其实两个人都不是爱看这类型片子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静静看到了结尾。 新年舞会上,哈利赶到了莎莉面前,说出了那句快炙热口的情话。 “如果你想要和某人共度余生,” “那么你会希望你的余生尽早开始。” 随着字幕的出现,江鸿羽站起了身,一手拿着要去扔的垃圾,一手伸向陆晓:“走吧。” 他眼光落定在还坐在阶梯上的那个人身上,屏幕上的光打在他漂亮的侧脸,夜色淌在他的眼里,是令人迷醉的墨黑。 陆晓抬起头,笑容带光,伸手放在他的掌心:“我的余生,已经开始了。” 29当你在乎一个人,就难免会开始患得患失。 这周末江鸿羽和陆晓不在Y市,姚茜在周飞家网吧的地下室蹲了半天。 不过自从姚茜时不时要来地下室玩耍后,地下室的“生存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这点周飞还是很满意的。 姚茜一走,周飞就躺在了新换了床单抱枕的小床上玩某手游,眼看要五杀了,姚茜一个电话又过来了。 周飞叹了一口气,还是接起了电话:“说吧,怎么了。” “我钥匙串儿忘拿了”,姚茜笑,“X广场西门等你,赶紧的啊。” 周飞瞄了一眼她刚刚坐的位置:“看见了,马上过来。” 周飞出门拦了辆的士就去了广场。 姚茜这丢散落四的毛病他都见识好几回了,也见怪不怪了。 周飞到的时候姚茜正蹲角落里,一边吹着泡泡糖,一边目不转睛看着一群小孩儿玩滑板。 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整个人精神又漂亮,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孩子气。 “我走的时候提醒了两次让你带齐东西”,周飞走过去,“能不能长点记性。” “你怎么比陆家俩父子还能念啊”,姚茜吸了吸鼻子,“你会滑滑板么?” 周飞蹲她旁边:“小时候喜欢玩,好几年没碰过了。” “真好啊”,姚茜羡慕道,“我平衡能力特别差,怎么都学不会。小时候只有眼巴巴看陆晓玩。陆晓看我不玩,他也不玩了。” 周飞笑了笑:“行了,下次我教你。包学包会。” “小伙子,不要随便撂狠话”,姚茜虚了虚眼,“说出口的话要负责哟。” “负责负责”,周飞站起身,“我饿了,一起吃饭?” 周飞替姚茜买了喝了,和姚茜漫无目的地走着的同时,一边在用手机查附近有什么吃的。 他提了几个议,姚茜都否决了。 最后周飞收起了手机:“算了,不知道吃什么,就去吃火锅,准没错。” 姚茜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小飞飞孺子可教,姐姐果然没有疼错人。” 姚茜就是在两人刚转身准备离开广场时听见了肖乐的歌声。 肖乐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沙哑又有力度。 几乎是姚茜听见声音转身的同时,广场大屏幕里那个节目的某个评委也按了转身键。 唱歌的肖乐,自信又骄傲。 姚茜看着灯光打在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忍不住眯了眯眼。 姚茜微扬着头。 周飞看着她漂亮的下巴和专注侧脸,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肖乐唱得很好,周飞不怎么懂行也听得出来。 当然她也得到了节目里四个评委的一致认同和赞赏。 歌曲结束后,姚茜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吃饭的地方走去。 她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周飞跟在她的身后,依旧没有说话。 姚茜能听见节目里的女评委对肖乐的演唱语带惊讶的点评着。 “很难想象,一首70年代的美国金曲,被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演绎得这么成功。要知道,没有些阅历的人,是不会懂这首歌的。” “这首歌,写的是爱人事业失意后,伴侣愿意和他回到家乡共度余生的释然和潇洒,不知道怎么被她唱出了几分志得意满的感觉,却也毫不突兀。” 周飞忍不住回头,就瞧见站在台上的肖乐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和她倔强骄傲的气质很不符合。 “这首歌,我一个朋友的父亲特别喜欢,她……” 后面肖乐说的话,因为走远了,姚茜听不清楚了。 周飞低头笑了笑,心里有些复杂。 原来这首歌,是肖乐唱给姚茜的。 估计肖乐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和姚茜还没有分手。 两人走到了红绿灯的路口。 等绿灯时,姚茜突然说:“我一直以为是她从来没有接收到我的讯号,原来,没有接收到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周飞看着她,没说话。 绿灯亮了,姚茜也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似乎被风里的沙吹迷了眼,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双眼顿时红了起来。 起风了,周飞能看见她发际线旁的绒发在空中飞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周飞,你能抱抱我么?” 周飞定定看着她。 他的回答飘在空气中,被风吹散了。 但姚茜听得很清楚。 周飞说:“不能。” 这个节目本来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综艺,肖乐的形象好,演唱又动人,加上以前从肖洋酒吧里走出来的那个歌手的帮忙宣传,肖乐火了,火得很彻底。 陆晓和江鸿羽是候机回Y市的时候看到节目的。 陆晓神色淡然,没有什么反应。 江鸿羽忍不住问:“肖乐说的那个朋友……” “是茜姐”,陆晓证实了他的疑问,“以前叶叔很喜欢这首歌。” 有些事情,江鸿羽大概整理出来,连成了一条线。 他想起之前在电玩城和肖乐聊天的内容,有些说不上的感觉。 江鸿羽想了想说:“姚茜会不会……” 陆晓利落地答道:“不会。” 江鸿羽看着他。 “我了解茜姐”,陆晓笑了笑,“有些事,就像昨日的登机牌,对今天的她来说,怅然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至少证明这个人努力过,往她的方向走去过”,江鸿羽不赞同,“不是么。” 陆晓看向江鸿羽。 “陆晓,两个人就算往同一个方向走”,江鸿羽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们的脚步,也不可能一直一致的。” “证明是在信任和安全感缺乏的情况下,才有的行为”,陆晓面色柔和,语带安抚,笑着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步伐,不需要证明。” 江鸿羽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 江鸿羽才发现,肖乐那天对他说的话,其实对他的影响和感触挺深的。 因为,陆晓和姚茜在有些方面,太像了。 虽然他自己和肖乐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大不相同,可当陷入一段感情里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一面。 这让江鸿羽有些不安。 挺矛盾的。 他对他和陆晓的这份感情,从来都是笃定,没有一丝动摇。 可是,当你越在乎一件事,越在乎一个人,就难免会开始患得患失。 陆晓应该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和肖乐分手后,姚茜也几乎没有和两人共同的朋友联系了。 不管内心如何,形式上,她对结束了感情,都喜欢干净利落的收尾。 姚茜也没有想到,节目播出的一周后,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和肖乐扯上关系。 有媒体接到爆料,放出了一张她生日时和肖乐的亲吻照,质疑肖乐的性取向。 很讽刺地是,姚茜的脸打上了马赛克。 照片曾经在学校的论坛短时间传播过这件事,她是没有告诉肖乐的。 而且那次聚会的照片,只有她一个人有,后来也没有传给其他人。 姚茜想了想,还是给肖乐打了个电话,准备解释一下,顺便商量一下如何解决。 但是肖乐没接电话。 姚茜发了短信,没一会儿肖乐就回复了。 就一句话:我不会回应,也不会否认。 她在微信里问了班上的人胥革家的地址后,穿上衣服,出了门。 却没有想到,在胥革家楼下,遇到了一个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人。 周飞看着姚茜有些微怔的脸,走过去对她说:“解决了。” 姚茜看着他严肃的眉眼,问:“你怎么知道……” “很容易猜到”,周飞说,“报复肖乐,又不想伤害你,还有照片……” 姚茜垂眼:“你怎么解决的?” “合理、合法解决”,周飞声音里都是理性,“和他聊了聊,也和他父母聊了聊。” 姚茜没说话了。 周飞:“那个帖子,学校里有人看见过,可能会有人想起来,也可能不会,你……” 姚茜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周飞,你是不是……” 周飞对上姚茜那双幽深好看的眼睛,没有躲闪。 “是。” 姚茜偏开了头,过了良久后说:“周飞,我们只是朋友。” 周飞点头:“嗯,现在是。” 姚茜垂着眼想乐片刻,又目光澄净地看向周飞:“以后也是吧。” “你在问了我那个问题后,马上就对我提这个要求”,周飞笑了笑,“挺无理的。” 姚茜不作声。 周飞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看着是快下雨的节奏。 “我走了,你早些回去吧。”他甩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上车后,周飞还有些恍惚。 他并没有做好现在让姚茜知道的打算。 可是,对上姚茜的眼睛,他也没有办法否认。 他一点也不讶异姚茜的反应,甚至觉得,她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好上了许多。 可是,心里还是发闷,有些难受。 他挺喜欢的一首歌的歌词说“谈情大概,快乐至上”。 这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那些青春期冲动情愫的态度。 他头一次发现,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只图一个乐。 江鸿羽看到周飞的信息时,已经是晚上了,他刚从陆晓家吃完饭回到家。 江扬在家里,他想了想,还是敲了书房的门。 江扬听他把事情说完后,面无表情,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可以帮忙。但是,你要记住一点。这个忙,如果是其他人提出来,我不会帮。我愿意帮,是因为这是我儿子的请求。” 江鸿羽看着坐在书桌前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点了点头。 出去时,他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也江扬正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新闻发出的第二天,爆料的媒体就发表了道歉声明,为“看图说话”的不当言辞和报道中隐藏的性向歧视向肖乐和公众致歉。 大众的关注点顿时转移到了肖乐能压着媒体一头的背景上。 那张本就尚有争议、疑点的照片,很快就被其他的热点新闻压了下去。 姚茜起床刷到道歉声明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鸿羽。 她没想到江鸿羽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江鸿羽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陆晓虽然没有关注娱乐新闻的习惯,但姚茜问过江鸿羽后,中午吃过饭后,还是和陆晓聊了这件事的前后始末。 陆晓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只是末了对姚茜说了一句话。 “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的。” 下午陆晓在房里看书,姚茜几次进去,陆晓似乎都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姚茜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姚茜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她知道,陆晓心里是情绪的。 她帮不上忙。 她和陆晓都习惯了把情绪压在心里,自己和解,或者压在心底,慢慢遗忘。 两人吃过晚饭下楼准备去学校上星期天的晚自习时,陆晓就看见了站在树下抽烟的江鸿羽。 江鸿羽看见陆晓时,有一瞬间的迟疑。 姚茜看了陆晓一眼,独自走了。 陆晓对江鸿羽的方向笑了笑:“还站那儿干嘛,赶紧过来,该去学校了。” 江鸿羽灭了烟,看见陆晓对他笑时,他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陆晓见他没反应,走了过去,笑着问:“怎么了?” 江鸿羽拧着眉,没说话,只是盯着陆晓的脸。 “别看了”,陆晓偏开头,看一边儿,“天天看,还没看够呢。” “嗯”,江鸿羽笑了一声,“看不够。” 两人笑完,沉默了一会儿。 江鸿羽开口:“你是不是怪我当时没有告诉你。” “我不怪你”,陆晓摇头反问,“你觉得我会怪你?” 和陆晓不熟的人,可能会觉得陆晓永远都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没有过多的喜怒哀乐。 和陆晓相处久了,江鸿羽才知道,看似不动声色的人,你仔细看他的眼睛,能瞧见里面有翻滚的暗涌。 江鸿羽特别不喜欢陆晓挂着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眼里写着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特别不喜欢。 他好似有些赌气,沉声说:“对不起。” 可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陆晓转过身,背对着江鸿羽:“我只是有些失落。自己家里人出了事儿,我居然不知道。可能,我会通过其他渠道最终知晓这件事儿,也有可能,我会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儿。”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没有从其他渠道知晓这件事的可能性存在,姚茜会一直选择不说。” 江鸿羽唤了一声:“陆晓。” “她是我的家人”,陆晓顿了顿,“我可能帮不上她的忙,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不愿意一无所知。” “该告诉我的那个人是姚茜”,陆晓回过头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至于你,只是不应该和我说那三个字。答应我,我们之间,以后再也不要有用到这三个字的时候。” 江鸿羽:“嗯。” 去学校的路上,江鸿羽说:“姚茜生日,我记得我俩挺多合照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发出来的照片,都完美避开了我俩。” “哪里有什么完美避开”,陆晓笑了笑,“合照都在我这里。” 江鸿羽偏头看着陆晓淡然带笑的侧脸,刚才那些说不上来的低气压和烦闷,都得到了些许缓解。 江鸿羽:“原来是这样。” 陆晓笑着说:“哪有那么多巧合和运气。” 也对,世上最完美的巧合,最难求的运气,不过是,你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你而已。 不过,江鸿羽被这么一岔,却忘记了接下来想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该告诉你的人,是姚茜? 虽然我没有告诉你, 但是为什么,该告诉你的人,不包含我? 30(上)可能一不留神,身边的人就丢了。 Y市这几天强降温,肆虐的寒风,似乎宣称着南方的冬天也并不是温柔的。 陆晓在期末考试前几天就有些小感冒,不过他一心复习,没怎么在意。 没想到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睡醒起来,他就浑身酸痛得厉害,头也昏昏沉沉。 江鸿羽昨晚去了U市,陆祥之和姚茜去探望姚曳了,要晚上才回来。 他起来喝了一杯热水,吃了药,给江鸿羽回了信息,又回房继续补眠了。 姚茜和陆祥之回来的时候,陆晓正在厨房煮水饺。 他睡了一天没吃东西,此时才觉得有些饿。 “曳姨情况怎么样?”陆晓把煮好的饺子端给了姚茜,又下了一锅。 “不轻松”,姚茜说,“不过她心态挺好的。你今天吃药了么,我怎么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 “测测体温”,陆祥之翻出体温计递给陆晓,“别发烧了。” “回来前才测过”,话这么说,陆晓还是接过了温度计,“明天如果还没好我自己去医院看看。可能是病毒性`感冒。” “那江鸿羽身体素质挺好啊”,姚茜笑,“天天……” 陆晓淡淡扫了姚茜一眼。 陆祥之:“小江怎么了?” 姚茜干笑两声;“我是说江鸿羽天天坐在他旁边,也没被传染。” “你也给我注意点”,陆祥之敲桌,“家里的杯子时常逮着谁就用谁的,就是欠批评。” 姚茜吐了吐舌头,低头吃饺子 陆晓看了看温度计:“36.5,正常。” 说完就去厨房盛饺子了。 陆祥之和他们两姐弟聊了一会,去阳台接了个电话。 他回来的时候,姚茜在厨房洗碗,陆晓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祥之走过去坐他旁边:“陆晓。” 陆晓:“嗯?” “我们回C市去,你觉得怎么样?” 陆晓看了陆祥之一眼,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不确定”,陆祥之摇头,“前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工作上暂时还没有机会,想先问问你的态度。” “你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陆晓淡淡说,“确定了提前给我说。” 和陆祥之聊完,陆晓就去洗漱了。 用冷水拍了拍脸,陆晓才觉得清醒了不少。 “回C市?”陆晓喃喃说道,“是啊,早晚都得回去。” 陆晓不喜欢给陆祥之提要求,也不习惯。 但如果陆祥之说的是去其他城市,他肯定会和陆祥之谈,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城市有了眷恋。 喜欢一个人,也喜欢了有他在的这座城。 之前,他可以对陆祥之说,留在Y市也不错。 但陆祥之要回的是C市,他就没办法再把这句话说出口。 回到家乡只是一个形式,更重要的是,陆祥之愿意走出伤痛的阴影了。 他作为人子,没有道理不支持陪伴自己的父亲。 躺回床上的时候,陆晓才看到江鸿羽打来的未接。 陆晓回拨过去:“刚刚煮了点宵夜吃,电话放卧室了。” “嗯”,江鸿羽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今天感觉好一些了没。” “好多了”,陆晓说,“就是吃了药有些犯困。睡一天了都。” “那我得赶紧回来”,江鸿羽笑,“站你身边帮你提神醒脑。” “别”,陆晓也笑了,“等我好利索了再回来。您这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我没空陪你折腾。前几天没被我传染算你运气好了。” “我这运气,一般人还真羡慕不来”,江鸿羽笑着说,“明早还不舒服真得去医院了啊。前几天也没瞧你这么没精神。” “前几天您不是在么”,陆晓笑,“您多重要啊。” “对你是挺重要的”,江鸿羽对着电话亲了亲,“困了就睡了吧,明天再聊。” 陆晓:“江鸿羽……” 江鸿羽:“怎么?终于好意思回吻了 ?” “……”陆晓轻声说,“晚安。” 江鸿羽:“晚安。” 陆晓挂了电话。翻了个身,又想了想陆祥之说的想回C市的问题。 之前他也给江鸿羽带过一两句,以后得回C市的话。 刚刚,他想和江鸿羽聊聊晚上他和陆祥之的谈话,但最后又忍住了。 这段时间他身边的小波折不断,他能感觉到江鸿羽面对这事儿的不安。 所以还没有确定下来的事儿,陆晓想了想,还是暂时不要去影响江鸿羽假期的心情了。 来Y市时,陆祥之的公司说,至少得在这呆一年。 陆晓以前对这方面的事情,是没有概念的。 陆祥之说,该走了,他便走。 老陆在前方,他自己身后了无一物,他可以说走就走。 陆祥之面对伤痛的方式是忙碌和逃避。 而他,是放空和迷茫。 有些事情横亘在你面前,还没有跨过时,你很难看见前面的路,更何谈有所期盼。但是,只要能看见陆祥之的背影,他就可以闭着眼、摸着黑跟着往前走,盲目着,却不害怕。 可能药效有些上来了,陆晓迷迷糊糊中想着,这次,可能得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事儿了。 毕竟,现在自己心里装着一个人。 当这个人出现后,他有了顾忌和挂念,也开始会害怕。 人一旦睁开眼瞧见过光,再蒙着眼走路,就容易心里没有底。 可能一不留神,身边的人就丢了。 陆晓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半夜出了一身冷汗,还挣扎着爬起来冲了个澡。 早上起来上厕所时,姚茜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上声乐课补习班了。 姚茜文化课还行,但也只是还行。 她本就有声乐底子,期末考试后,她和姚曳、陆祥之聊了聊,决定走艺体生这条路。 陆晓半眯着眼:“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嗓子怎么成这样了”,姚茜皱着眉,“和江鸿羽呆一晚也没这么夸张的效果。” 陆晓忍不住乐:“这话你可别当他面说,他容易执着。” “我先走了”,姚茜笑,“你洗漱好穿上衣服和陆叔去医院瞧瞧。” 姚茜也没反应过来,她和陆晓是放假了,今儿是周一,陆祥之还得上班呢。 不过陆晓点了点头。 和陆祥之吃了早饭后,陆晓收拾好厨房便也出了门。 外面的风有些大,陆晓突然觉得自己戴顶鸭舌帽挺不顶事儿的。 这么冷,街行人上的手都揣兜里,一般能不拿出来就拿不出来。 不过陆晓的手机一响,想着可能是江鸿羽发的信息,他立马拿出来看了看。 他直接回了个电话,响了一声,江鸿羽就接了。 陆晓:“我走路上,太冷了,不打字了。” 江鸿羽:“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别担心了”,陆晓笑,“在去医院路上了。我挂电话了啊,太冷了。等会再和你说。” 陆晓出门算早了,今儿又是周一,他也没想到今儿呼吸内科那一层都挤满了人。坐着的,站着的,从看诊室门口延绵到走廊的队伍。 他看了看自己的号数,靠墙上闭着眼打盹儿。 早饭后他吃了片儿感冒药,这会儿困劲儿又上来了。 耳边的各种嘈杂声,以至于他一直没听见兜里手机响的声音, 陆晓、姚茜、陆祥之都没接电话,江鸿羽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换着给三个人打了二十分钟电话无果后,他拿着外套出了门。 下楼就碰见了江扬。 “爸”,江鸿羽说,“你怎么过来了?” “开会”,江扬淡淡说,“顺便来看看老爷子,你去哪儿。” “回Y市”,江鸿羽说,“有点事儿?。” 江扬盯着他看了几秒,冷声说:“有点事儿?” 江鸿羽也没避开他的眼光:“嗯,我先走了。” 江扬看着江鸿羽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后,在楼下站了良久,直到严婷和方阿姨提着蛋糕和菜回来。 严婷:“寿星,站楼下杵着做什么。” 轮到陆晓的号时,已经快中午了,医生问诊后,拿着他吃的药看了半天:“药过期半年了,你知道么?” 感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几天一直吃着没什么效的过期药,所以病状没有得到缓解。 陆晓取了药,往家走的时候,掏出手机,才看到江鸿羽的未接,还有两个姚茜和陆祥之的。 江鸿羽手机关机了,他给陆祥之回了一个。 陆祥之:“我早上开会,有几个小江的未接,估计是找你的,所以问问你。” 陆晓:“行,我等会联系他。” 陆祥之:“从医院出来了么。” “嗯,没什么问题。一般感冒。” 陆晓又问了问姚茜,也是同样的情况。 江鸿羽是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回的电话。陆晓吃了饭正和姚茜窝沙发上看电视。 江鸿羽:“在哪儿。” 陆晓茫然:“家啊。” 没到一个小时后,门铃就响了,姚茜开门看见江鸿羽,很快反应了过来。 姚茜:“江队,你至不至于。” 陆晓从沙发上蹭起来,有些无奈又高兴:“不是,江鸿羽,你至不至于。” “至不至于”,江鸿羽瞧人没事儿,脸色还倍儿棒,就是嗓子还是有些哑,才调整着呼吸在玄关处换鞋子,“至不至于三个人没一个接电话给个回信儿的。” 陆晓笑:“总觉得这几个小时,你脑子里有些了不得的猜想。” “估计脑海里都是各类民生新闻滚动播放”,姚茜靠一边乐,“江队,机票这么贵,既然回来了,就多呆几天呗。” “废话”,江鸿羽说,“陆晓,得提供食宿抵我机票钱啊。” 陆晓走过去搂了搂他,笑着说:“包吃包住包睡。” 江鸿羽笑:“包括睡你么?” 姚茜:“……” 30(下)“人生这么长,总有些不可控的因素会发生。” 陆祥之那一辈的人,表达爱和关心的方式,都是隐忍而克制的。 陆晓和姚茜深受影响,也是如此。 江鸿羽却不一样。 他面对外人,那身竖起的刺儿,每一根都明确标识着“我讨厌什么”,直接而冷漠。 他眸里闪着的光,却专注地投射在一个人身上,坦率而深情。 分明到极致,也是浪漫的。 陆晓看见江鸿羽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被人“郑重其事”、“事无巨细”地在意着,也是件很愉快的事儿。 姚茜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识趣地说:“我出门上课去了。” “对了”,江鸿羽转头给陆晓说,“我也得出去一趟,” 陆晓:“怎么了?” “刚刚手机掉地上碎屏了”,江鸿羽说,“得拿去修。你在家等我吧。” 姚茜拿起沙发上的包,站一边等江鸿羽一起出门。 陆晓:“我和你一起去。” “行了,外面风大着,太冷了”,江鸿羽说,“你去睡一会儿,把钥匙给我,我等会自己进门。” 陆晓确实又有些犯困了,就没坚持陪江鸿羽出去了。 出门下楼后,江鸿羽问姚茜:“陆晓生日快到了,你们一般怎么过?陆叔有什么安排么?”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姚茜想了想,“一月十七还是十八号来着?” 江鸿羽扫了她一眼:“十九号。” “别这么看我”,姚茜笑了笑,“陆晓不过生日的。我记不清了纯属正常。” “不过生日”,江鸿羽没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姚茜解释,“就是不过生日。” 江鸿羽皱眉:“为什么……” “没原因,打小这样”,姚茜打断他,“他自己的出生纪念日,他说不过,家里人也得尊重,是吧。” 江鸿羽有些没想到,挑眉:“也是这个理。” 手机维修点的人有些多,工作人员说大概得明天才拿得到手机,便给江鸿羽拿了一台备用机。 不过工作人员刚把江鸿羽手机的SIM取出来,放一边儿准备帮忙换到备用机的卡槽时,忽然一阵狂风吹了进来,还夹杂了点尘沙,吹得人直眯眼。 等两人回过神来,SIM卡已经不知道被风卷到哪儿去了。 工作人员直道歉,江鸿羽摆摆手说没关系。 他的手机卡是用严婷身份证办的,看来得回U市才能补卡了。 江鸿羽想着,还好,想联系时刻的人,就在身边。 江鸿羽没拿备用机,去菜市场买了点煲汤的材料,就直接回了陆晓家。 小区大门的保安已经认熟了他的脸,比门禁卡还好用,直接放行。 江鸿羽开门的时候,陆晓正裹着毯子窝沙发上看电视。 “怎么没睡了?”江鸿羽边换鞋边问。 “刚刚老陆回来了”,陆晓说,“又得出差,回来收拾东西。我就醒了。” 江鸿羽走过去直接躺沙发上,头枕在陆晓腿上:“晚上吃清淡点吧,我买了菜。” “嗯。”陆晓低头在江鸿羽脑门上亲了一口。 江鸿羽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冰凉,陆晓忍不住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江鸿羽眯缝着眼:“好一点了么。” “好多了。”陆晓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对上江鸿羽浓黑的双眸。 话音刚落,就被江鸿羽一手按着后脑勺,和他双唇相贴。 江鸿羽的嘴唇也是冰的,陆晓刚感受了一秒,就被湿热的舌尖灵活地撬开了自己的齿关。 不过这个舒服的吻很快就被陆晓单方面终止了。 “能不能别闹”,陆晓敲了敲江鸿羽额头,“也不怕被传染。” “反正都亲了”,江鸿羽笑着举起双臂作势要搂人,“来,继续。” 陆晓倏地站起身:“一边儿去。” “电话里不给亲就算了,见面了都还亲不着”,江鸿羽啧了两声,双手枕在自己脑袋后,“人家异地恋的情侣见面都是干柴烈火的,就我被泼冷水。” 陆晓觉得好笑:“异地恋?咱俩是么?” “是啊,你在城市的这头,我在城市的那头”,江鸿羽理直气壮地解释,“只要没住一块儿,对我来说,就是异地恋。” 陆晓想了想,又坐了下来,问:“你介意异地恋么?” “不给亲就介意。” “别闹啊”,陆晓笑了笑,“说认真的啊。” 江鸿羽直起身坐了起来,一手揽过陆晓的肩:“只要还恋着,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再说了,为什么要异地,为什么要让这种情况发生。”江鸿羽又补了一句。 陆晓和他靠一块儿:“人生这么长,总有些不可控的因素会发生。” 江鸿羽很认真地反问:“人生这么短,为什么不把控制权抓在自己手里?” 陆晓看向江鸿羽,盯着着他坚定俊朗的侧脸看了两秒,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陆晓的手指很冰,江鸿羽握住他的手,掀开毛衣,放在了自己腹部上。 江鸿羽笑:“紧紧抓住了。” 陆晓在他腹肌上揉`捏了两把:“陪我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江鸿羽挑眉:“这种邀请,我是不会拒绝的。” 进卧室的时候,陆晓把门反锁了。 江鸿羽看着他,似笑非笑。 陆晓走过去在他胳臂上拍了拍:“我是怕茜姐回来,万一直接推门进来了。” 江鸿羽脱下外套:“我觉得我刚刚把你的邀请想得有些纯洁了。” “你和这词能沾上边么?”陆晓从衣柜里替江鸿羽拿了一套家居服出来。 江鸿羽接过家居服的同时,一边解开了裤子,一蹬一踩,露出了两条笔直匀称的大长腿。 陆晓眉梢一抬,吹起了口哨。 江鸿羽特霸气地一脚踩在了床上:“拿去摸。” “摸不起”,陆晓靠墙边眯缝着眼,“今天没法儿和你等价交换。” 江鸿羽:“给记账。” 陆晓特别认真地上下扫了两遍:“摸够了,用眼神。” “精神满足只适合你”,江鸿羽套上睡裤:“讨债的时候我可是要上手的。” 两人躺床上后,江鸿羽突然问:“陆晓,我之前就想问了,你是玩吉他的,但你房里怎么没有?” “以前有一把”,陆晓说,“来Y市的时候弄丢了,后面也没买。” “嗯”,江鸿羽侧过身抱住他,想了想说,“其实我给你买了一把。在家里,明天给你拿过来吧。” 陆晓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好。” 吉他本来是江鸿羽打算送陆晓的生日礼物,姚茜说陆晓不过生日,江鸿羽就不打算在生日那天给他了。 在那天收到礼物,多少总会有点生日的形式感吧。 陆晓很快就睡着了。 江鸿羽在身边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侧躺着入眠了。 江鸿羽躺了一会就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走去厨房煲汤。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刚刚搂着陆晓腰的时候,总觉得陆晓瘦了一些。 姚茜大概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回来的,陆晓还没起来。 江鸿羽给她盛了一碗汤,姚茜刚喝了一口,江鸿羽就开口了。 “吃人嘴软,是这个道理,对吧。” “喝完汤我就开溜。”姚茜瞄了江鸿羽一眼,挺自觉地说。 江鸿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姚茜这才想起:“上次的事儿,还没谢你呢。” “迟早得是一家人,就别见外了。” 姚茜笑了笑,低头喝汤。 天色渐晚,陆晓起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陆晓正准备打电话问姚茜需不需要给她送伞,江鸿羽说道:“姚茜回自个儿家去了。” 陆晓乐了:“你是威逼了还是利诱了?”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能不能伟岸光辉一点儿”。江鸿羽没忍住啧了两声。 “现在也挺可爱的”,陆晓走去厨房看了看,“瞧我男朋友多贤惠。” “这两个词儿,要不是你说出来的”,江鸿羽靠厨房门口,“真的,现在我已经动手了。” “我是文明人”,陆晓走过去在江鸿羽下巴处亲了亲,“我只能配合你动个嘴。” 两人简单吃过晚饭后,陆晓就去洗澡了。 江鸿羽从厨房端了一碗雪梨糖水:“刚刚煮的,喝点吧,嗓子还是有些哑。” 陆晓笑着接过了碗,还有些湿润的发尖下方,漂亮的眉眼神采飞扬,闪得江鸿羽心间一颤。 陆晓靠墙边喝着糖水,江鸿羽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没新内裤了啊?我就穿你穿过的了啊。” “还有新的”,陆晓笑,“江队,你能讲究点么。左手边那个抽屉。” “这种讲究有意义么。” 江鸿羽笑着拉开陆晓说的那个抽屉,入眼就是一盒新内裤,他拿起盒子抽出一条,正要关上抽屉,余光就瞄到了被衣物遮住大半部分、隐藏在角落里的盒子。 江鸿羽眯了眯眼,抽出盒子,转头看向陆晓,想问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 只是似笑非笑,似喜非喜,饶富意味地,直直盯着陆晓的眼睛。 东西是陆晓上次从C市回来之后买的。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快用上了,出去买书顺路就给买了回来。 后来他忙着期末考,真给忘记了。 陆晓目光澄净坦然:“不识字么,润滑剂。旁边还有一盒避孕`套。” 31(上)风是抓不住的。 青春期的男孩儿,本就有着生理上难以克制的原始冲动。 而恋爱中的男孩儿,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亲密也再正常不过。 陆晓挺坦然的,欲`望什么的,诚实面对,顺其自然,当然,也顺手做了点准备。 毕竟自己男朋友有时流氓得挺性`感的,把持不住是早晚的事儿。 “我挺开心的,陆晓”,江鸿羽勾着嘴角,“单就你买它们这件事,我就挺开心的。” 江鸿羽有些词不达意,他不知道怎么准确地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也是一个正常有欲念的少年,也已经和陆晓有过亲密的行为,也想更进一步,不过他现在最大的感受并不是这个。 当然看到润滑剂之后他也不是没有被撩起欲`望,也不是不是想做,这些都不是此刻最重要的。 唉,思维都乱了。 “啧”,陆晓面露憾色,“你这么纯情地说话,我接不上。” 江鸿羽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也啧了两声,没说话。 “行了,别研究了”,陆晓把最后一口糖水喝了,“你不洗澡我就先去刷个牙了啊。” “毕竟没用过。”江鸿羽站起身,从甜蜜中回过神来,走到他面前,挑眉一笑。 随即他右手的大拇指在陆晓水润柔软的唇上压了压:“实践一下么?” 陆晓打开他的手,笑:“别闹。” 江鸿羽在他脸上摸了摸:“我想做,你不想么?” “想”,陆晓定定看着他,“不过今天不是时候。别把感冒过给你了。” “我体力很好,身体素质也特别好”,江鸿羽咬了咬陆晓耳垂,“择日日不如撞日日。” 陆晓笑:“这词儿……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扶着陆晓还有些潮湿的后脑勺,江鸿羽的吻就落了下来。 舌尖缠绕的一瞬间,雪梨糖水的甜味在两人空腔中化开了。 陆晓半眯眼中,看到江鸿羽轻颤的睫毛,搂住了他的腰,也闭上了眼。 也对。 择日……不如……撞日…… 江鸿羽的掌心很烫,指尖却是温凉的。 屋里开着空调,两人赤`裸着身体,在床上吻得动情,双手游离在彼此光洁匀称的身体上。 江鸿羽在陆晓大腿根揉`捏着一把,沉声带笑:“这笔账收得挺值。” 陆晓躺在江鸿羽身下,眉梢上挑:“你要……” 江鸿羽知道陆晓想问什么,他没回答,墨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下的人。 陆晓勾了勾江鸿羽的下巴,眼尾染红,清冷的声调中带着挑`逗的情`欲:“江队,好好表现。” 其实谁上谁下,陆晓觉得没什么所谓,既然江鸿羽想在上面,他也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适合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两人的身体的滚烫得可怕。 陆晓脸朝下趴在床上,他能感觉到江鸿羽的汗滴在了他的背上,顺着脊椎骨滑落。 江鸿羽的动作稍显生涩,却很耐心,每一个动作,都仔细地照顾着陆晓的感受。 手指推着润滑剂进入的时候,陆晓还是倒抽了一口气。 江鸿羽的吻密密地落在了他的肩胛骨、后背,抚慰地舔舐着。 细致、温柔的开拓后,手指慢慢能在滑腻炽热的肠道顺利地进出了。 陆晓随着江鸿羽手上的动作,方才还能克制住的低喘也开始夹杂着其他的声调。 江鸿羽咬住陆晓漂亮的肩膀,缓慢地进入了。 陆晓反手搂住江鸿羽,转过身咬住了他的唇。 …… 江鸿羽抵抗力好不好,还有待观察,但体力,实践是出真知的。 情`欲一旦开了闸,挺难收住的。 两人折腾了大半宿,才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陆晓觉得自己的嗓子,不多喝几碗冰糖炖雪梨是找不回来了。 “当时没第一时间把你平板里的片儿删掉,真的是我的失误。” 江鸿羽的手搭在陆晓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刚刚,你不是挺受用么。” 两人抵着脑门,睫毛都触上了。 陆晓在他脸侧亲了亲:“你先洗我先洗?” “不能一起么?”江鸿羽笑。 “今晚歇了,行么”,陆晓笑着说,“还想不想睡了。” 陆晓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江鸿羽打开了窗户,散味儿。 外面的雨停了,风却没有停。 阴冷冰凉,落在江鸿羽脸上,把他吹清醒了几分。 屋里子很静,江鸿羽都能听见指间香烟燃烧的声儿。 特别的,悦耳。 他闭着眼,把这一刻牢牢地烙在了心底。 到后来,他才明白,他要的爱情,不是只停留在某个时段就够了。 风是抓不住的,你要一直站在风里,才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陆晓如此, 爱情也如此。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那一瞬间,江鸿羽挺痛苦的。 第一是没睡够。 第二,陆晓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呼吸匀速平缓。多么美好的场景,看多少次都看不腻。 不过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了。 去厨房熬了粥,煮了鸡蛋。 回卧室,陆晓依旧睡着。 江鸿羽站着看了一会儿,拿上外套轻声出了门。 街道是湿的,风里隐约夹杂着水汽。 江鸿羽去维修点拿了手机,就打车回了家。他想把吉他给陆晓送过去。 不过,开门换了鞋之后,江鸿羽走进屋,就看到了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江扬和严婷。 严婷转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间却紧着。 江扬没抬头,若无其事地吃饭。 “严姨”,江鸿羽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回来?” “你爸要回来”,严婷看了一眼江扬,“我就陪他回来了。” “昨晚去哪儿了?”江扬放下筷子,冷声问道。 也不知道是江扬语气太冷,还是表情太冷,又或者是,这些年父子之间这种毫无作用类似关心其实是干预、指摘的对话太多,江鸿羽听到江扬这么问,刺儿就起来了。 “怎么?去哪儿对您有影响么?” 严婷皱眉:“鸿羽,注意你的态度。” 江扬脸色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昨晚,去哪儿了?” “谈恋爱”,江鸿羽冷笑,“清楚了么?” 江扬擦了擦嘴,什么话都没说,朝江鸿羽走过来。 江鸿羽立在原地,扬着下巴看着他。 江鸿羽个子的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江扬平视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江鸿羽外套的拉链一拉到底。 拉链刚刚卡在下巴处,遮住了脖子。 然后,江扬转头对严婷说:“走了。” 江鸿羽一动未动,眸色幽深复杂。 直到听到关门声,严婷才轻声说:“你忘了么?昨天是老江生日。他特地从B市赶回来想和你一起过。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江鸿羽表情破冰,眉间拧成线,想了想,转身往门外走去,穿着拖鞋就走到了车库。 老张正站在车前给江扬开车门。 江扬听到背后的声响,也没回头,直接弯腰坐进了车里。 老张看了江鸿羽一眼,点了点头,便走回了驾驶位。 江扬漠然地坐在车上,然后消失在江鸿羽的视野里。从头到尾,没再给他一个眼神。 在车上,老林轻声说:“已经处理好了,今天他就会收到消息。” 江扬点了点头,视线扫向窗外。 江鸿羽站在浴室的洗漱台前,拉下了拉链,就瞧见了颈侧那块暧昧的红。 他忽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打开水龙头捧着冷水拍了拍脸。 一抬头,严婷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江鸿羽转头对着她笑:“严姨,我手机卡丢了。” “嗯,我知道了”,严婷点头,“明天小年夜了,晚上和我一起回u市。” 江鸿羽点头:“嗯。” 严婷叹了一口气,刚转身,江鸿羽就叫住了她。 “严姨”,江鸿羽双手撑在洗漱台前,埋着头,“这次是我过分了,对吧。” 严婷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背着吉他出门的时候,又下雨了,雨小,江鸿羽压了压鸭舌帽,招了一辆的士,就去了陆晓家。 开门的时候,陆晓正坐在桌前吃早饭,姚茜也在。 姚茜瞄了一眼江鸿羽的高领毛衣,又瞄了一眼陆晓身上的高领毛衣。 “你”,姚茜指着江鸿羽,“不是人。” “没瞧见陆晓今天多精神么?”江鸿羽笑了笑,把吉他放在沙发上,“早饭都跑过来吃,你不嫌麻烦么?” “还不了解情况么”,姚茜笑,“这个家里的伙夫,我爸,陆叔,现在接力到你这了。” 陆晓和江鸿羽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乐了。 吃完饭,姚茜坐沙发上摆弄江鸿羽送的吉他,陆晓在洗碗,江鸿羽站一边看他洗碗。 陆祥之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的电话。 姚茜把手机拿进了厨房:“陆叔的电话。” 陆晓回头说:“开免提。” 陆祥之:“晓儿,我下午回来。” 陆晓“嗯”了一声:“晚上江鸿羽也在,我们出去吃吧,提前过个小年。” 江鸿羽刚想说晚上他就得回U市了,陆祥之又开口了。 “有件事”,陆祥之顿了顿,“之前和你提过的回C市的事儿。” 江鸿羽猛然转头看向陆晓。 陆晓手里的动作也停了,怔了怔。 他嗓子沙哑,问:“什么时候?” “年后”,陆祥之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公司刚刚下的通知。” 厨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还有没关的水龙头,发出声响。 姚茜拿着陆晓的手机,默默退出了厨房。 陆晓站在洗碗槽前,垂着眼,不作声。 江鸿羽整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 直到陆晓关上了水龙头,江鸿羽才忽然笑了起来。 “陆晓,这是几个意思?” 注:打下省略号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相信我,好么。 31(下)“对不起,当时我没能,好好地喜欢你。” 和江鸿羽分开的那段日子,陆晓才明白,当时他对江鸿羽说“证明是在信任和安全感缺乏的情况下,才有的行为”这句话,是多么的自以为。 有安全感的,只有他自己。 江鸿羽,给他的安全感多得足够让他在当时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他给江鸿羽的,却远远不到让江鸿羽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也这么认为”。 到C市后,他无数次梦见自己那些糟糕的反应。 男孩笑着对他说“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他回,对不起,太重了。 男孩儿说,我想参与你的生活,他说,对不起,我不愿让你和我一起分担。 男孩又说起“以后和未来”,他茫然淡漠,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还没有想到那。 他对男孩儿说过“希望他俩之间,不要再有用到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 却在梦里才猛然醒悟,他欠那个人,好多声,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的我没能,好好地喜欢你。” 风把厨房的窗,吹得“咔嗤”作响,风里带着雨,又冷又湿。 陆晓觉得风刮得脸,有些疼。他双手撑在洗碗槽的边沿上,看着里面沾着泡沫儿的碗碟,心里闷得难受。 他能感觉到江鸿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转过头,就发现江鸿羽眼里的光,摇摇欲坠。 陆晓张了张嘴,嗓子涩然。 “我得回去,江鸿羽。” 江鸿羽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陆晓看了两眼,随即有些自嘲地垂眼笑了笑。 他发出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像一根根针,在陆晓心上扎着微不可见又确实存在的小洞。钻心地疼,却无法言说。 江鸿羽再次抬眼的时候,眼眶下方有些红了。 陆晓唤他:“江鸿羽……” 江鸿羽抬头看了看房顶,吐了一口气,然后把鸭舌帽的帽沿往下压了压,转身走出了厨房。 姚茜估计是想出门,正在门口穿鞋。 她看见江鸿羽走出来,停住了动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姚茜,就一个问题。”江鸿羽站在客厅中央,他轻微低着头,帽沿挡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了漂亮的下巴。 姚茜看向他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陆晓。 江鸿羽:“你,知不知道,他们要去C市了。” 姚茜不作声,然后她就瞧见江鸿羽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青筋毕露。 “那天,你说,你不怪我”,江鸿羽顿了顿,对着背后的陆晓说,“你说,该告诉你的人,是姚茜。我当时就想,如果这件事对你来说是非知道不可的,为什么,该告诉你的人,不包含我。” 江鸿羽说得很费力,一字一句敲打在陆晓的心上,把每根针,都锤进了心口。 “现在我明白了。从一开始,从在医院那晚,从无数次我聊到、一些事儿,你的反应,都在告诉我,这段感情,我不需要,对你负责,而你,也不需要对我负责。” “是么,陆晓。” 江鸿羽没有转身,他不想看陆晓的表情。 他不想再从这些细枝末节里面,再去咂摸陆晓的意思,再去拼凑陆晓的想法。 他竖起耳朵,只想听,陆晓实实在在,说出口的话。 陆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看着前方骄傲又落寞的背影,他想过去抱抱这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 他干瘪地回答:“不是的,不是这样。” “哪怕。” 江鸿羽说出这俩字后,又停了好久,陆晓能看到他因为控制情绪而起伏的后背。 “哪怕,提前一秒,在这个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哪怕提前一秒,陆晓”,江鸿羽的说得断续而破碎,“哪怕提前一秒,你愿意告诉我,陆晓,就一秒。”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陆晓觉得刚刚又被针扎了好几下,心里一阵阵的疼。 “姚茜是提前知道的”,江鸿羽打断他,“不是么?” “陆晓,你都能体味到,姚茜不告诉你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是何种不好受滋味。” “你先想过我么,我也一样。” 说完江鸿羽又笑了起来:‘“不,我不一样,我从来不一样。你们是永远会在一起的家人。而你,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把我放到你的生活里来,因为,你从来没想明白过,我们会走多远。” “江鸿羽”,姚茜忍不住开口了,“按惯例,陆叔是还会在这呆半年的,他想回C市是最近才有的打算,根本没想到……” 陆晓深呼吸了一口气:“茜姐,别说了。” 姚茜:“为什么不说,你明明……” 江鸿羽举起双手在脸上按了按。 “陆晓,我想你也明白了”,江鸿羽平静了不少,话里的情绪也淡了许多,“从来不是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去哪儿的问题。” “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梦而已。” 陆紧晓闭着眼,胸前起伏,喉结滚动。 他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想说很多话,却被江鸿羽说得无话可说。 他想说,现在的我,愿意和你一起把这个梦,完成。 可现在的他,却没有资格、没有立场,说出这句话。 江鸿羽走到门口时,说了最后一句话。 “之前我说,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一件挺魔幻的事儿。” “现在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毕竟我们俩,对在一起的这个概念,从头到尾,都不一样。” 江鸿羽走的时候,门没有完全带上,楼道里的风吹开了半掩的门,然后灌进了屋内,屋内没一会就变得萧肃阴冷。 姚茜靠在门边,陆晓依旧站在原地,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过了好久,姚茜觉得有些冷了,才关上了门。 陆晓就一直立在原地,好似一个木偶。 直到姚茜走过去抱了抱他。 陆晓轻声问:“茜姐,有烟么?” 江鸿羽下楼的时候,有雨滴落在了他的脖子里,顺着背脊滑落,从冷到热。 他抬起头,天空是明晃晃的亮,雨水如断线般,垂落而下。 一滴,两滴,三滴,掉在他的脸上。 他抹了一把脸,指腹沾上的水珠却是热的。 街上的人匆匆而过,打着伞,戴着帽,缩着脖子藏着手。 江鸿羽木然地走在街上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 他想,现在似乎是很冷的。 但他却没什么什么感觉。 脚下很重,心里却很轻。 好像什么都在想,好像又什么都没想。 江鸿羽是先看到玻璃上自己眼眶微红的倒影,再看到坐在窗边的老赵的。 他看见老赵的脸后,好似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老赵眼眶红着,对着他笑了笑。 快餐店里,挺多人的,江鸿羽买了一杯可乐,坐到了老赵面前。 “大冬天喝冰的”,老赵看着他,“对胃不好。” “都吃快餐了”,江鸿羽自嘲地笑了笑,“就别谈健康的问题了。” 老赵看向窗外:“就是看着里面挺热闹的,进来坐坐。” “老陈呢?” “回家了”,老赵语调轻松,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回家过年去了。” 江鸿羽:“你呢?不回家么?” “我的家就这了”,老赵低下头,忽得就哽咽了起来,“我还能回哪?”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老赵抬起了头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江鸿羽看着他,突然问:“挺难的,对么?” “也没什么是容易的”,老赵摇了摇头,“毕竟最难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 江鸿羽问:“最难的是什么。” 老赵:“遇见那个人。” 江鸿羽想了想:“也对。” “陆晓他爸”,老赵停顿了一秒,“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江鸿羽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嗯。” “看样子”,老赵吐了一口气,“是知道了。” 江鸿羽:“嗯,知道。” 老赵:“那你呢?” 江鸿羽重复着:“那我呢?” 说完他笑了起来,呢喃道:“那我呢?” 32(上)现在再让我一句句,认认真真说给你听,好么? 一支烟的时间能有多久。 抽得慢可能五六分钟,抽得快两三分钟。 陆晓戒烟一个多月了,第一口烟吸进肺里时他已经有些不习惯了,没忍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是个有些神奇的动作,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下来。 姚茜就眼睁睁地看着陆晓把眼眶都咳红了。 她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那些恋爱经历并帮不上陆晓什么忙。 以前她觉得她和陆晓一样,现在她能明显地看出,他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陆晓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时,外面的雨声大了起来。 他站起身,终于找到了原因说服自己追出去。 “我得去给他送把伞。” 姚茜也站起了身,看着陆晓抄起门边的雨伞连拖鞋也没换就消失在了门口。 陆晓出了门,到了楼下时,却愣了半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正站在雨中发着呆,头顶姚茜的声音响起。 “接着。” 姚茜趴在阳台,把手里的东西往楼下一扔。 陆晓伸手一抓,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他的手机。 姚茜对他笑了笑。 “去吧,去说清楚。说不清楚也得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陆晓点了点头,一手撑开伞大步往小区外走去,一手解锁手机屏幕拨号。 电话那边是忙音,陆晓皱了皱眉,走到大门拦了一辆车。 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想了想,报了江鸿羽家的地址。 车窗上是阡陌交错的水迹,他望着窗外,心却静了下来。 是啊,得说清楚,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 他得告诉江鸿羽,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两人的以后,他只是想想思考好以后的路才告诉他。 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件事儿,可是直到这件事儿后第一时间我想到的是你,是我们俩该怎么办。 如果江鸿羽不喜好他这样没商没量的习惯,他会改,他一定改。 如果江鸿羽对异地恋没有安全感,他会竭尽所能给他安全感。 他根本不怕异地,不怕分离。 怎么会没把你放在我的生活里呢,陆晓想着,我现在如此害怕你会从我的生活中抽身出去,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不想让你和我分担,是心疼你,是不想你为了我家里的事儿糟心。 我是没有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目前能看见的日子,都是有你的存在的。 之前那些模凌两可的回答,谢谢你的包容和理解。 现在再让我一句句,认认真真说给你听,好么? 陆晓把脸埋在双手的掌心。 为什么,这些想法,现在才捋清楚。 为什么,人总是要有危机感后,才真正明白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不善言辞,不会表达,我只是以为,我们有的时间,可以慢慢去想清楚这些事儿。 陆晓下了车,就往江鸿羽住的别墅区狂奔而去。 在门口做访客登记时,他才发现,伞落出租车上了。 他垂眼一笑,反正也不是来送伞的。 他掀起连帽衫后的帽子,大步朝江鸿羽家的方向走去。 雨已经小了下来,细雨蒙蒙,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撑着伞的严婷和他擦肩而过。 门铃按了好几声,也没人应门。 陆晓站在门前给周飞打了一个电话,周飞说江鸿羽也不在他那儿。 陆晓又捏起拳头捶着门。 “江鸿羽,开门,是我。” 喊了两声,他便垂下了手。 江鸿羽又怎么会明知他在门外淋着雨却不开门呢? 额间的发已经湿了,陆晓抹了一把脸,在门口蹲下了。 那种很久没有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就在一瞬间,陆晓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了江鸿羽,也明白了自己。 江鸿羽敞开了怀抱去拥抱一个人,这个人也做出了要抱你姿态。等他走近了,这个人却是在把他往外推。 换做是陆晓自己,他心里也是难过的。 陆晓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蹲了多久,直到他视线内看到一双熟悉的鞋子,他才猛地抬起了头。 周飞撑着伞,把陆晓拉了起来。 “他想明白了,会来找你的”,周飞看着他,“他想不明白,你找他也没有用。而且你也找不到他。” “我怕我不找到他,他想不明白”,陆晓吐了一口气,“我怕他想不明白。” 周飞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陆晓对着他淡淡一笑,擦过周飞的肩膀,往大门口走去。 周飞转身看着他雨中的背影:“我从小认识的江鸿羽,只要认定一件事情,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时候。” 陆晓的身形顿了顿,随即说:“嗯,我也相信我不会是那个例外。” 起风了,风往衣服里钻,雨打在脸上,有些冷。 陆晓裹了裹身上那件单薄的连帽衫,心里告诉自己,我一定不会是那个例外。 江鸿羽和老赵分开前,借老赵的电话给严婷打了一个电话。 老赵走了后,他在快餐店又呆坐了两个小时,然后才起身打了车直接往机场的方向去。 那些乱七八糟浮在心中的思绪慢慢沉了下来,生气也罢,失落也罢,难受也罢,汇聚在一起,是成了型的恐惧和不安。 自己的男朋友马上要去另一个城市,和自己的男朋友打算去另一个城市却没有告诉他,对于江鸿羽来说,都让他感到害怕。 走的时候,他不愿也不敢回头看陆晓一眼。 他害怕陆晓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害怕陆晓没有为此难过,也害怕陆晓为此难过。 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想抓住一个人,却永远抓不到实处的感觉。 陆晓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他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那些患得患失的猜想,最终,只能平添多一分的失望。 事情到了这一步,陆晓只是告诉他“他得回去。” 想到最后,他开始说服自己,如何去理解并接受陆晓没有告诉他要去C市和陆晓即将和去C市这两个既定的事实。 毕竟,再难也难不过遇上了这个人,不是么? 严婷到机场的时候,把补办好的电话卡给了江鸿羽。 江鸿羽这才想起这回事儿,他心情有些复杂地装上SIM卡,开了机。 信息提示音响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陆晓的聊天是置顶的。 他看到陆晓那条“你在哪儿,我来找你”时,心就被揪了一把的。 江鸿羽想了想,还是走到一旁给陆晓回了个电话。 陆晓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 他的嗓子还哑着,问:“你在哪儿。” “机场,准备回U市”,江鸿羽稳了稳心绪,“陆晓,我不想在我脑袋一团浆糊的时候谈这些,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想。” 陆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我等你。” 江鸿羽轻轻“嗯了”一声,抓手机的手也紧了紧、 “江鸿羽”,陆晓又补了一句,“不管你想到哪儿,你要记住一点。咱俩不能分开。这个念头我从未有过,你也不能有。” 江鸿羽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嘟”的声音。 陆晓接起江鸿羽电话时正在之前他俩去玩的那个电玩城。 他刚刚把江鸿羽可能会去、平时爱去的地方挨个找了个遍儿,最后来到了这地儿。 挂了江鸿羽电话后,跟前的小蘑菇头还眨巴着眼看着他。 “你眼睛好红。” “风吹的”,陆晓蹲下来对他笑了笑,“我就来了一次,你怎么就记住我了。” “送我玩偶的就你一个啊”,小蘑菇头笑了笑,“那个夹娃娃超级厉害的哥哥怎么没来。” “夹娃娃超级厉害?”陆晓没反应过来,他要是没记错,那天那群人里面夹娃娃的就江鸿羽一个人。 “对啊”,小蘑菇头跳了跳,“我可喜欢他了,我把那个玩偶还给他后,他立马就帮我夹了一个起来。特别厉害,他说他在家里买了台夹娃娃机,没事儿就练习呢!” 陆晓走出电玩城,蘑菇头小可爱站在门口笑眯眯对他说再见。 他回头挥了挥手,转过身,想起刚刚小孩儿说的话,不禁笑了起来。 不就是那天没夹着那个玩偶么,至于后来还特地买一台娃娃机放家里么? 陆晓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江鸿羽的脑回路。 不过他笑着笑着,一眨眼,眼泪就掉了出来。 陆晓回到家的时候,姚茜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晓拿过小毯子替她盖上后,回了房。 他坐在书桌前,拿出笔,在日历上把每一个周末和节假日都标红了出来。 查询了各种交通方式的耗时和费用后他又估算了一下自己平时的零用和花销,制定了一个B、C两市往返的行程表。 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的都是他的坚定和决心。 人生总有很多意外。 但不意外的是,我始终需要你在。 32(下)“年轻啊,真他妈操`蛋,也真他妈好。” 姚茜醒过来时瞧见门口那双已经被浸湿透的脏拖鞋,就知道陆晓回来了。 陆晓的房门虚掩,姚茜放慢动作推开`房门就看到陆晓趴在书桌上,头埋在臂弯里。 她在门口稳了一分钟,确定陆晓只是睡着了,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陆晓穿得少,姚茜拿过床上的外套刚想替他搭身上指尖就碰到了他那还浑身带着潮意的衣服。 姚茜覆上手掌,皱起了眉,推了推陆晓:“陆晓,起来。” 陆晓被她一推猛地一弹,姚茜驾轻就熟地立马跳开在了一米开外。 陆晓捏了捏鼻梁,睁开眼,眼里都是红血丝。 陆晓嗓子涩哑:“我、睡着了?” “嗯”,姚茜见他没发火,走过去戳了戳他,“身上都湿透了,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煮点姜水。” “嗯。” 陆晓洗完澡出来时,姚茜就坐在餐桌上等他。 “正好姜水凉得差不多了”,姚茜说,“赶紧过来喝了。” 陆晓抿了一口,就拧着眉。 姚茜问:“和江鸿羽,谈得怎么样?” “没见着面,他回U市了”,陆晓笑笑,“他说,让他想想。” “也是”,姚茜点头,“先让他冷静下来。” 陆晓忽然问姚茜:“我这么做是不是挺自私的。” 姚茜手撑头:“怎么说?” “好像我一直都在擅自替他做决定”,陆晓偏头想了想,“之前不想他涉及太多我们家里的事儿,现在却又希望他因为我家里的原因接受两人感情的异地状态。” “我从来都没问过他心里怎么想,我理所当然地就对一件事情就有了态度。你说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其实你最开始和江鸿羽在一起的时候我挺没想到的”,姚茜轻声一笑,“后来你和他在一起的状态,我也挺意外的。” 随即她又正色说道:“但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会有今天的局面。” 陆晓笑了笑:“是么?” 姚茜反问:“不是么?” “茜姐”,陆晓想了想,说道,“虽然没有想过以后会不会和江鸿羽在一起这个问题,但也没有想过以后会分开这件事。” 姚茜看着他:“那现在呢。” 陆晓对上了姚茜的眼。 “你说呢。” 姚茜叹了一口气,走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她不知道如何对陆晓说,他想要的,太难了。 这次的误会可以解开,热恋期时远距离也可以克服,那以后呢? 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他俩的以后,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姚茜挺矛盾的,她既然心疼陆晓和江鸿羽现在这个状态,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俩人可以好好的,好好恋爱,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但她看到陆晓把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梦举这么高,她又忍不住担忧,毕竟摔下来,挺痛的。 经历这么一天,陆晓身心俱疲,躺床上后放空了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之前感冒也没好透彻,加上陪江鸿羽下胡闹了一晚又淋了雨,第二天起来陆晓就又开始头昏脑涨。 吃过姚茜买的早饭后,他又回房睡了一上午。 陆祥之下午回来的时候,江鸿羽还是没有回复他。 陆晓也沉下了心来等他消息。 晚上是小年夜,陆祥之买了挺多菜回来。 厨房有点小,三个人就拿着小板凳围着客厅的茶几择菜。 “还有几天公司也放假了”,陆祥之说,“过完年我们就可以慢慢收拾行李,等快递恢复了就可以寄行李。” “嗯”,陆晓点了点头,“学校那边……” “C中,我已经联系好了”,陆祥之答,“Y中这边的手续要等开校后办,到时候我来操心。” 陆晓:“嗯。” 姚茜没参与这个话题,摇晃着脑袋哼着歌。 陆祥之停下手上择菜的动作:“你之前说,Y市挺好的,这次挺突然的,要是……” “老陆”,陆晓笑了笑,“你在哪儿,我在哪。” “嗯”,陆祥之也笑了,“等江鸿羽有时间叫他过来吃个饭。以后你想回Y市看看了,经济上随时支持。” 陆晓:“好。” 姚茜淡淡说:“我说我包食宿是不是多此一举么。” 陆晓不假思索:“是没什么必要。” 江鸿羽回U市后,严老爷子对他忘记江扬生日还闹失踪这件事儿,批评教育了一晚上。 他心里烦闷,第二天早饭也没起来吃。 十点半了才起床洗漱。 方阿姨和严婷应该是出去买菜了,严老爷子去公园晒太阳去了,可能顺便把安一也揣了出去。 说到安一,江鸿羽觉得还挺神奇的。 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就跟着严珉过日子了,严家聚会也成了固定出席人员。 严珉脑袋一天装什么呢,有空得好好采访一下。 江鸿羽洗漱完去厨房找吃的,就瞧见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影蹲在冰箱旁鬼鬼祟祟。 江鸿羽走过去抬脚踢了踢他的背:“干嘛呢?” 严珉回过头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儿,他右手还拿了一瓶喝光的可乐瓶。 江鸿羽抱着手看着他。 严珉站起身,把瓶塞江鸿羽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世界和平需要你。” 江鸿羽用两根手指有些嫌弃地夹开了严珉的手:‘“有事儿说事儿。” “你没有在厨房看见过我,饮料是你喝的。”严珉特别陈恳地看着他 “搞什么鬼。”江鸿羽拿起空气瓶子对准垃圾桶,手腕一动,瓶子稳稳落筐。 江鸿羽拿着三明治走出厨房时,严珉正躺阳台上的老人椅上晒太阳。 “你吃早饭没”,江鸿羽问,“冰箱里还有。” “有小崽子在”,严珉在阳光下眯缝着眼,“我早上的胃很久没空过了。我已经是吃过早饭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的人了。” 江鸿羽“啧”了一声:“出息!” “可别说我背着他喝了冰可乐啊”,严珉伸了个懒腰,“不然又得眼巴巴看着我,我可受不了。” 严珉有胃病,所以按照医嘱,一般都得远离冰冷辛辣刺激的实物。 江鸿羽深深看了他两眼,摇着头不停“啧啧啧”。 “别那种眼光瞧我”,严珉看着他,“你不也一样,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一个飞的就回了C市,自己老子的生日都放鸽子。少年啊……” “咱俩有可比性么”,江鸿羽脱口而出后又咂摸了一下他这句话,“不对啊,咱俩有可比性么?” “我和陆晓什么关系,你和安一什么关系。” 巧舌如簧的严大律师顿时噎了噎。 江鸿羽笑着挑了挑眉。 严珉闭着眼,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说吧,急匆匆离开U市又丧着脸回来,愁什么呢?” 江鸿羽两三口解决了三明治,拍了拍手:“我男朋友要转校了。转校的地儿还挺远。” 严珉勾了勾唇:“青春啊……” “小舅,你欠打”,江鸿羽又抬腿踢了踢严珉的腿,“真的。” 严珉乐了:“不然我能说什么,谁还没有过戛然而止的青涩恋情了。不都这样过来了么。” 江鸿羽眯了眯眼:“我哪句话哪个字眼让你误会我的感情要戛然而止了?” “看你刚刚叫了一声小舅的份儿上”,严珉摇了摇头,“听小舅一句劝,异地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长痛不如短痛。” 江鸿羽淡淡说:“谁说要异地恋了?” “那不然呢”,严珉睁开眼,眉梢一抬,“你还能追过去啊?” 江鸿羽没说话吗,神色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水壶替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儿。 严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你有病么?” 江鸿羽:“少年啊,青春啊,不都这样么。” 严珉没说话了,又闭上了眼。 江鸿羽继续怡然自得地浇着花。 过了半天,严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他妈比我当时还天真。” “骂谁呢。”江鸿羽拿着水壶对着严珉就喷。 “操!”严珉猛地从躺椅上弹起来。 “操谁呢。”江鸿羽继续拿着水壶跟在严珉身后往他身上浇水。 “行了行了”,严珉抢过水壶,“我本来不想替别人教儿子,但你简直离谱得令人发指。” “脸不疼么”,江鸿羽扬着下巴对着严珉,“也不知道谁现在在替别人养着儿子。” “小崽子比你省心多了”,严珉重重放下水壶,指着江鸿羽,“知道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但我还是得说。咱俩现实一点行么。我够开明了,出柜、早恋什么,只要不影响学业,不破坏社会安定,我平时说什么了么我。” 江鸿羽张了张嘴,严珉抢过话头:“别反驳,等我话说完!” “不反驳,纠正一点”,江鸿羽挑眉,“我谈恋爱有时候挺破坏社会和谐安定的。” 严珉:“啊?” 江鸿羽:“大型虐狗现场,虐到一个算一个。” “你”,严珉指着江鸿羽的手指抖了抖,“你简直有病。” 江鸿羽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评价往严珉的房间走去。 严珉在背后吼了一句:“干嘛呢?” 江鸿羽头也不回:“去你房间抽根烟。” 毫不意外地严珉也跟着江鸿羽回了房。两人蹲卧室房间的阳台上抽着烟。 严珉深吸了一口:“这些年轻的莽撞冲动,我理解,我特别理解,我当时比你莽撞一百倍。” “不用提醒,历历在目。”江鸿羽笑。 严珉也笑了笑:“正是因为理解,所以很多少年时期的小叛逆我也难得说。我自己都是被大人提着耳朵长大的。抽个烟,喝个酒,打个架,早个恋,青春嘛,留个回忆,以后还可以给儿子装个逼。” “你不是做好绝后的打算了么?”江鸿羽乐了。 “滚蛋”,严珉一掌拍江鸿羽后脑勺,“一句话。” 江鸿羽吸了一口烟:“你说。” 严珉觉得自己的视线在阳光下晒得有些花。 “你自己本身,哪里有什么资本和底气为爱走天涯,你真以为有情饮水饱么?难不成你那轰轰烈烈的初恋还要窝囊到让家里为你买单?” 江鸿羽转头看向严珉。 严珉又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把话讲那么难听。要是江扬和我姐真宠你到这地步了,真的挺傻`逼的。” 江鸿羽转过头垂着眼盯着地面:“他们傻不傻`逼,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确实是个大傻`逼。” 严珉看着阳光在江鸿羽飞扬耀眼的侧脸上跳跃着,微眯着眼吸了口烟。 “年轻啊,真他妈操`蛋,也真他妈好。” 傻`逼又又纯粹。 安一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听到声响都本能地回过头看向了门口。 严珉立马抓过了江鸿羽手里的烟:“抽什么烟,教育你多少次了!?” 江鸿羽:“……” 安一在门口定定盯着两人的方向:“我都看见你刚刚把烟头扔花盆了。我说了我视力特别好的。” 江鸿羽收回视线,继续蹲地上想事儿。 严珉站起身,的手指落在耳后抠了抠,有些尴尬:“呵呵。” 安一:“我给你买豆花儿了,甜的。” 严珉刚刚做贼心虚,这时才看见小崽子一手提着食品袋,一手托着打包盒底部。 “哪买的?”严珉走过去时,一边笑着问。 “公园儿”,安一仰着脖子看着他,“你那天不是说小时候陪姥爷去公园玩的时候他回回都会给你买这个么。” 安一现在也已经改口跟着江鸿羽叫严老爷子“姥爷”了。 “我今儿瞧见了,就想着也给你买一份回来。” 打包盒是没有盖子的那种,盒子有些软,所以安一才一直用手托着盒子底部。 严珉接过袋子时,热气熏着了他的眼。 安一都忘了房里还有江鸿羽的存在,眼巴巴望着严珉:“尝尝?” 严珉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桃花眼里一片温柔荡漾开来。 “嗯,特别甜。” 33年年岁岁,咱俩,都会好好的。 严珉带上门,和安一出去了。 江鸿羽一个人站在严珉房间的阳台上抽着烟。 冬天的阳光很懒,晒在人的身上特别想睡觉。 江鸿羽眯了眯眼,打了一个哈欠,眼尾溢出了点湿润。 也许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和严珉口中的“少年”、“青春”有一些关系,但只是占很小的部分。 江鸿羽和陆晓不一样,虽然前面的路他不一定看得清楚,但他非常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并觉得这和年龄或者经历有什么必然关系。 生过气,摔过门,也实实在在失望了一把,睡一觉起来,最想见的,还是那个人。 严珉说的现实问题他也考虑过,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决定需要依赖仰仗于谁。 最后一口烟抽完,江鸿羽给周飞发了条短信,便走出了房间。 严老爷子在客厅里拉二胡,安一坐一旁听得认真。 江鸿羽走到厨房:“严姨,我们什么时候回Y市。” “初三左右”,严婷看了他一眼,“怎么?你……” “没怎么”,江鸿羽说,“随便问问。” 还有十天左右,江鸿羽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便回了自己房间。 中午严婷去敲门叫他吃饭时,江鸿羽正认真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 过年期间的日子,在各种聚会、访亲拜友的行程活动中,眨眼而过。 严珉后来有几次想和江鸿羽聊聊陆晓转学的事儿,他都避开了。 他也没和陆晓联系。 一是,他不太想在自己的情绪和心结还没有完全消弭的情况下,和陆晓说话。 二是,有些东西,他想尘埃落定下来,再堂堂正正站在陆晓面前,告诉陆晓他的决定。 所以,两个人有一段静下来的时间也挺好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面对陆晓时,还是一种手足无措的失控状态。 江鸿羽一有时间,就闷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点点,去完善自己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这种把每一件事情都攥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沉了下来,少了些慌张,多了些坚定。 江扬在除夕那天也来了U市,江鸿羽把生日礼物给了他时,江扬看了他一眼,收下后也没和他多说一句话。 江鸿羽也没告诉他,礼物是早在他生日之前就备好的。 他和江扬之间存在的问题,早不是一日两日。 没有解释,也缺乏沟通。 父子俩的沉默,占据了大多数交流的内容。 吃过年夜饭后,大人们在家里一边看春晚,一边守岁。 严珉扯着安一出门时,江鸿羽也跟了上去。 整座城市的上空都亮如白昼,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在空中旋转绽放,空气里还能隐隐闻见烟花爆竹燃烧后的味道。 安一从开始吃饭眼睛就开始红了。江鸿羽走在两人身后,还能瞧见烟花绽放时投下的光闪烁在严珉柔声对着安一说话的侧脸。 U市的护城河上年年都有烟花表演,三人走到河堤时,上面已经摩肩擦踵站满了人。 江鸿羽和严珉个儿高,站在人群外围,河对面的风光也能一览无遗。 安一还在长身体,现在也就一米七四左右,踮着脚,伸长着脖子,也只能瞧见一溜儿的脑袋顶儿。 严珉拉起他的手,带着两人搜寻好位置。 在人群里穿梭时,能发现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手机,拍照的,打电话的。手机屏幕的光和河对面的烟花交相辉映,都带着人们对新年的希冀和祝福。 多美好啊。 江鸿羽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新年快乐,也掏出手机看了看。 信息很多,却没有陆晓的。 江鸿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陆晓说给他点儿时间好好静一静、想一想,这个人,倒真的一丁点都不来打扰。 如果真的想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这样克制隐忍么。 第一轮的烟花已经放完了,河堤上的人群有了松动的迹象。 江鸿羽垂着眼给陆晓拨了一个电话。 人声太过嘈杂,江鸿羽没有注意到陆晓的嗓子依旧晦涩沙哑。 “喂。” “是我。”江鸿羽听到陆晓声音的一瞬间,心口好像就被人抓了一檩子。 “嗯”,陆晓顿了顿,“新年快乐。” 江鸿羽:“嗯,吃过年夜饭了么。” “吃过了,曳姨也回来了”,陆晓答,“老陆做了一个大桌子菜。不过他做的宫保鸡丁没你做的好吃。” “回来做给你吃。”江鸿羽笑了笑。 “嗯,赶紧回来吧”,陆晓说,“老陆还给你准备了红包等你回来拿。” “好,我初三就回来”,江鸿羽笑笑,又唤了他一声,“陆晓。” 陆晓:“嗯。” 江鸿羽轻声说:“新年快乐。” 陆晓:“嗯。” 电话两头的人都笑了起来,江鸿羽抬起头,就看见前方的严珉把安一给举了起来,下一秒,陆晓的声音从听筒处传了过来。 “我想你了”,陆晓想了想,说道,“新的一年,我俩好好的。” 听到这句话,江鸿羽这些天还有些不真实打着飘的感觉一下就落地了。 他“嗯”的同时,河堤对面的第二轮的烟花表演开始了,周围的人群欢呼了起来,湮没了他的回答。 江鸿羽捂住了另一只耳朵:“陆晓,还能听得见么?” 电话那头没有反应,他把手机拿到面前一看,才发现没电了。 江鸿羽笑着收起了手机,抬头看向了天空。 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见面了。 年年岁岁,咱俩,都会好好的。 因为我说过,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陆晓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后,愣了愣,没一会儿又咳嗽了起来。 姚茜走了过来,给他递了一杯热水:“他说什么了?” “说新年快乐”,陆晓吸了吸鼻子,“说,初三就回来。” 姚茜点了点头:“别站外面了,外面冷。” 江鸿羽离开U市的那天晚上,陆晓就发起了高烧,病了好几天,现在也没完全好起来。 “再站会儿。”陆晓笑。 陆晓家在二楼,抬眼看,只能瞧见被周遭公寓楼环绕的那块儿四四方方的小天地边沿儿有烟花燃放在空中的光亮。 小区楼下有小孩儿在玩烟火棒和摔炮儿,物业估计忙着看春晚也没过来管。 姚曳和陆祥之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他,没说你想听的么。”姚茜问。 “可能见着面了,会说吧。”陆晓笑笑。 姚茜也笑了起来:“你是对自己有自信,还是对他有自信。” “可能,都有。” 姚茜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是周飞。 从上次在胥革楼下说过话后,她和周飞也挺久没联系了。 最多有时在学校碰见了,点个头打个招呼。 姚茜对学业也开始上心了,忙着上课、复习。有些生活中小插曲,在忙碌里,就很容易被遗落到角落。 给她上声乐课的老师就住在学校附近,偶尔她路过网吧一条街时,也会想起周飞这么一个人。 也想找他出来吃个饭,聊个天,喝灌啤酒。不过也只是想想。 作为朋友的周飞,她挺喜欢的。 可是她不喜欢给人无望的希望。 姚茜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周飞:“出来看烟火么?” “不了”,姚茜说,“在家看也一样。” 周飞笑了:“家里能看见么?” “能啊,电视里、朋友圈、微博上”,姚茜也笑着说,“各式各样,眼睛都看花了。” 周飞:“你抬头。” 姚茜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楼下传来“咻”的一声,紧接着是楼下孩子鼓掌欢呼的声音。 被房子围着的那块天空上方,绚丽的烟火,一簇接着一簇。 周飞站在楼下,看着姚茜被光染亮的脸庞,笑着对电话里、楼上的那个人说:“茜姐,新年快乐。” 陆晓淡淡然对旁边的姚茜说:“让周飞赶紧跑,我看到保安过来了。” 姚茜飞快地对周飞说了,也下楼去了。 陆晓手里捧着的水杯杯壁已经凉了。 他喝了一口水,是温的。 其实这年,也挺有年味的。陆晓想,要是江鸿羽在,就更好了。 大年初一初二挺忙的,江鸿羽虽然一心惦念着初三到Y市后和陆晓见面的事儿,但这两天也没联系陆晓。 而且,他还有非做不可的一件事儿,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 虽然江鸿羽我行我素惯了,也不需要别人对他的决定提供什么意见、建议,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但是,他如果也要跟着陆晓转学到C市,是得告诉严婷,还有江扬的。一方面是个交代,一方面到时候办手续,也需要他们的签字。 初三下午,飞机落地Y市后,江鸿羽给陆晓发了微信。 “我到Y市了,晚上八点,小区公园的老位置见。” 陆晓很快回复:“好。” 回家里放了行李,江鸿羽先去了周飞那儿一趟。 “价钱挺不错的”,周飞接过江鸿羽递过来的车钥匙,“钱到时候打你卡里。” “嗯。”江鸿羽点了点头。 “你……”周飞看着他,“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把车卖了算怎么一回事儿。” “买这车,本来就只是想接送陆晓上下学再顺便耍个帅”,江鸿羽笑了笑,“现在也没什么必要留着了。” “所以,你怎么打算的。”周飞又问了一遍。 “你说呢。”江鸿羽甩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江鸿羽暂时也不想和周飞细谈。 打算是有,但具体能实施到哪一步,也得走着看。 他突然想,陆晓当时没提前告诉他转学这件事儿,心里是不是也暗自盘算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决定加油打气,他开始愿意去相信,陆晓是有考虑过他的。 打车回家的路上,他闭着眼小憩,心里想着,晚上得和陆晓好好谈谈。 以前,他从来不会要求陆晓怎么做,陆晓愿意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但现在,不管陆晓愿不愿说,至少他自己都得把那些局促不安的疑问,讲出来,问出口。 看来人一旦下了决心,真的会替自己找一百种说服自己的原因。 那些心碎难受的源头,只要你想,也可以变成前行的动力,真的挺奇妙的。 回到家时,严婷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江鸿羽吃过饭,和严婷打了招呼,正准备出门,就和开门的江扬碰了个正着。 江鸿羽淡淡问:“要出去?” “嗯”,江鸿羽瞟了一眼江扬手里的袋子LOGO,是他喜欢一家百年老店的冷吃兔,“这家店都已经开门了?” “嗯。路过看见就给你买了一点。”江扬没什么表情地换了鞋。 严婷也走到了门口,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老江,也没说要回来啊,吃晚饭了没有。” “没,随便给我做碗面。”江扬和严婷往屋里走。 “爸。”江鸿羽突然叫住了他。 江扬回头,看着他。 “我有事儿和你说。” 江扬盯着他,眼里都是锐利的光。 “我”,江鸿羽对上了他的目光,“决定转校去C市。” 江扬旁边的严婷皱了皱眉:“转学到C市,为什么?” 江扬没说话,看着江鸿羽一脸坚定,随即冷笑了一声。 “我得去C市。”江鸿羽又说了一遍。 江扬没搭理江鸿羽,转过身,朝餐桌走过去。 严婷看了一眼江鸿羽:“怎么回事?” 江鸿羽跟在江扬身后:“要我再说一遍么?” 江扬:“别犯病。” 江鸿羽摸了摸自己额头:“挺正常的。” 话音刚落,江扬转过身一巴掌就呼他脸上了。 江鸿羽脑袋嗡嗡作响,江扬的脸在他眼前就像打了马赛克似的,摇了摇头还是看不清楚。 原来被人揍厉害了,是这感觉。 一旁的严婷也被吓懵了:“老江,这是做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让开”,江扬甩开严婷的手,“我管我儿子,你插什么话。” 江鸿羽舔了舔红肿的嘴角,笑着说:“看来您是知道原因了。” 严婷拉不住江扬,扯着江鸿羽退后了两步:“两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老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对孩子动手!” 江扬此时的表情却阴沉地可怕,依旧不说话,静静看着江鸿羽。 江鸿羽笑得有些讽刺:“用得着这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么?我不早就告诉你我喜欢男的了吗?你不早就知道我和男人在谈恋爱吗?” 严婷:“鸿羽!不是说话高考之前不提这事儿了吗!?” “严姨”,江鸿羽冷着脸,转头对严婷说,“现在必须得提,我男朋友要去C市了,所以我也要转学。” 严婷闭上眼,站在原地有些没缓过过来。 “好,你很好”,江扬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江鸿羽没作声,江扬走上前,严婷还来不及反应,他一只脚就踢上了江鸿羽右腿的膝盖弯儿。 江鸿羽受下了这一脚,膝盖一个打闪,手掌撑地,直接硬`挺挺地跪摔在了地上。 “老江!!!!”严婷抱着江扬的腰,要把他往后面拖。 江扬没搭理严婷,铁青着脸,看着跪在地上咬着牙的江鸿羽。 “还要不要去。” 江鸿羽抬起头,脸上已经有冷汗浸了出来,眉间都是厉色。 “去!” 江扬一脚抬起重重踢在了江鸿羽肩上。 江鸿羽身子一偏,上身也因为惯性往地上摔。 严婷阻拦无果,放开江扬,直接挡在了江扬面前。 严婷红着眼,定定看着江扬。 江扬冷声:“让开。” 严婷不让。 江扬直接扛起严婷把人扔到了门口,一把拉上了门,干净利落地把人反锁在了门外。 全然不顾严婷的呼唤和锤门声儿。 江鸿羽就左手左腿还能使上力,手撑地刚直起上身,江扬又回头他身旁,居高临下,继续问。 “还去么?” “去!” 这一脚,江扬直接踢中了江鸿羽的腹部。 江鸿羽一声闷哼,他连吼出痛的力气,都没有了,缩着背蜷在了地上。 疼痛笼罩全身,嘴里泛起了很大的一股血腥味儿。 “还去么?”江扬又问。 江鸿羽的背抖了抖,嘴里含着血水,吐字不清。 “去……” 紧接着,江鸿羽感觉到脑袋“嘣”的一声,头一偏,倒在地上。 江扬踢了他脑袋。 江鸿羽缩着四肢,在地上抖了抖,张开嘴,牙齿上都被染红了。 他眼睛已经充血了,漂亮的页脸肿得厉害。 “您……到底是还接受不了……我喜欢男人,还是接受不了,我为了一个男孩儿,要去……” 江鸿羽的这句破碎的话并没有没有说全,江扬提起一脚又踢在了他肚子上。 他嘴里的血水喷溅了几滴出来。 江扬捏着拳:“我问最后一遍,你还要不要去。” 江鸿羽笑得很痛苦。 “您一次性踢个够吧。” 江鸿羽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江扬举着家里的红木椅子朝他砸了下来。 他闭上眼,想着,这椅子这么贵,砸我多不值当。 34(上)因为知道那个人迟早会来,等待的过程也并不是那么难熬了。 陆晓洗完澡出来,站衣柜前扒拉了一圈衣服,想了想,翻出了他和江鸿羽都有的那件卫衣。 他穿衣一向随意,怎么舒服怎么穿。 不过江鸿羽一向挺喜欢在他身上看到两人有配对的东西。 陆晓笑了笑,抓出来直接套在了身上。 姚茜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陆晓:“门没关,直接进来。” 姚茜推开门:“什么时候出去。” “七点四十,慢慢走过去。”陆晓笑了笑。 “我以为你迫不及待就要蹦出去了”,姚茜靠在门口,“啧啧。” “江鸿羽一向准时”,陆晓笑,“去早了我也见不着人啊。” “晚上还回来么”,姚茜看着他,“我睡眠可不好,带人回家了可别闹太大动静。” 陆晓往门外看了看。 “放心”,姚茜说,“叔刚刚下楼买烟去了。” “不知道他今天过不过来”,陆晓垂着眼,淡淡说,“也不知道他今天会说些什么。” “你心里不是有底么”,姚茜笑着说,“而且,你知道你要说什么,就行。” “嗯”,陆晓坐床边穿袜子,“茜姐,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江鸿羽挺好哄的,现在想想,他只是乐意被我哄而已。他总是愿意理解我,也不爱和我计较什么。” 姚茜:“就像你说的,他愿意,也乐意。” “我不能再理所当然得心安理得了”,陆晓穿好袜子,站起身,“我也得好好疼疼他。” 姚茜笑:“别秀啊。” 陆晓:“愿意也乐意。” “这架势”,姚茜又摇着头啧了啧,“为了我今晚的睡眠质量,我给你俩指条明路。” 陆晓眉一挑。 姚茜接着说:“两条街后那几家小旅馆,不需要身份证。” 陆晓和陆祥之打过招呼,就往小公园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风相对比较温柔,陆晓每走过一盏路灯,就能看见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气儿。 道公园的时候,他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四十六。 原本要走十分钟左右的路被他缩短了一半儿的时间。 身体语言还真是诚实,一点也不骗人,脚步跟着心情走,迈得飞快。 公园里的空气有些湿意,感觉比在街上冷,陆晓站在约好的地儿,跺了跺脚。 这个点儿,公园里有不少人,成对结伴,陆晓隐在树荫下,能隐约听见他们闲庭散步时的小声碎语。 不时也有狗汪猫喵的声响。 陆晓的视线望着路口处,脑海里一直思考着,这些天存在肚子里的话,先说哪一句会比较好。 想来想去,好像见着人了,还是先得走过去好好抱抱江鸿羽。 这个早该有的拥抱,都翻年了,怎么也得送出去了。 陆晓站了一会儿,又掏出时间看了看手机。七点五十六。 江鸿羽应该快来了。 远处的空地上,有广场舞的音乐传过来,陆晓耳朵里听见的声儿,愈加热闹了。 他立在原地,也没有找地儿坐下,因为他站的那个位置,能一眼看到从公园门口走过来的人。 八点整了,江鸿羽没有来。陆晓没着急,继续等着。 八点二十了,江鸿羽也没有来,陆晓给他打电话,江鸿羽没接。 陆晓又搜了搜今天的路况,说市中心堵着车,他放宽心,继续搓着手,站在原地等。 后来,陆晓陆续又给江鸿羽打了几次电话,依然未接,发了信息,他也没回。 因为知道那个人迟早会来,等待的过程也并不是那么难熬了。 虽然始终没有联系到江鸿羽,陆晓还是站在原地,没有杂念的等着那个人。 后来,公园慢慢静了下来。他开始能听见风从树丛中穿梭而过的声音。 陆晓接到姚茜的电话时,他才惊觉,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姚茜笑着问:“晚上真不回来啊。” “都这个点了啊”,陆晓捏了捏鼻梁,他生物钟很准时,风吹得他脸上,冷得清醒,脑袋却困有些发懵,“江鸿羽还没来。” 姚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姚茜到公园的时候,找了一圈,才发现陆晓蹲在一张椅子背后,蜷成一团。 他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抬起头。 “茜姐。” “蹲着干嘛呢”,姚茜的表情逆着光,陆晓看不真切,“起来。” 陆晓起身,拍了拍身上:“太冷了,我蹲这避风。” 姚茜仔细看了看陆晓表情,发现他神色如常。 姚茜:“你……” “刚开始他晚来,我就觉得可能路上耽搁了”,陆晓自己就开口说这事儿了,“他电话通了,没人接,没联系上人。我就想再多等一会儿,也没在意,不知不觉就等这么久了。” “爱来不来,走,回家”,姚茜拉过陆晓的手,“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我总觉得不太对”,陆晓摇了摇头,“江鸿羽,就算来不了,也不可能,不和我说一声。他不会这样。” 姚茜偏过头看一边:“那你,想怎么办。现在不是联系不上人么?” “我得去他家里看看”,陆晓把手揣外套袋里,“他下午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是已经到Y市了的。” 姚茜叹了口气:“行吧,一起。” 去江鸿羽家的路上,姚茜想了片刻,又给周飞发了条短信。 她没有陆晓那么乐观。 感情上的事情,瞬息万变。 她就算了解一些江鸿羽,但也没法保证,一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和处理方式,是否能和他的为人、性格时钟保持一致。 姚茜和陆晓到下车的时候,周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周飞这些年常过来,和门口的保安也熟悉,直接领着两人进了别墅区。 陆晓看了一眼身旁的姚茜,他不知道,姚茜叫了周飞过来。 周飞瞄见了陆晓的视线:“你去敲门找人太突兀了,我和严姨熟,有什么情况她也会和我说。” 陆晓想了想,点了点头:“嗯。” 周飞心里其实也是拿不准的。 江鸿羽下午对他说的话,太含糊了。 但是,他和陆晓想的一样,晚上这件事,是有些反常,绝对不是江鸿羽的做事风格。 三人还没走到江鸿羽的家门口时,就瞧见了屋里的光。 周飞看了两人一眼,小跑上去,按了门铃。 没人应答。 周飞又回头往姚茜和陆晓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按了门铃。 依旧没人应门。 周飞掏出手机,打了江鸿羽家里的座机,他都能听见,客厅里来电的铃声,直到电话里的女声提示无人接听,屋里的铃声才静了下来。 周飞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回到两人身边。 “今天你俩先回去”,周飞皱着眉,“估计有什么突发事件。” 陆晓心里没缘由得就被揪了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怪江鸿羽今晚没有出现。他特别笃定,江鸿羽一定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就因为他没接着电话,这个人都能马上从另一个城市,立刻飞奔到他身边。 姚茜拍了拍他肩膀,目光里都是抚慰。 “我没事儿”,陆晓笑笑,“我就是有些担心他。” 姚茜垂下眼,没说话。 陆晓自顾自地往前走。 姚茜转过头看向周飞:“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周飞摇头,“江队挺好猜,也挺难猜的。” “他其实是一个想法特别梦幻的人”,周飞继续说,“也不奇怪,毕竟,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我们每一天都能碰见的无奈和难处他很难切身体会到。” “这样的人,做出点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儿,也不意外吧。” 姚茜:“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一个猜想,也不一定对”,周飞看着前面陆晓的背影,“你和陆晓回家。我有消息了,会联系你们。” 姚茜点头:“周飞,谢谢。” “别谢”,周飞轻声笑了笑,“你有事能想到找我,我很开心。” 姚茜微怔,不知道怎么回答。要不是因为周飞和江鸿羽的这层关系,她也不会三番两次,找周飞帮忙, 周飞:“原因不重要。” 姚茜:“做朋友,其实挺好的。” 周飞:“你说是,就是吧。” 陆晓站在门口等车的时候,给范蓉发了一条信息。 没想到这个点了范蓉还是很快回复了他。 范蓉:我和妈妈正在老家过年呢,我有江队家里的座机号码,等会马上发给你。阿姨的手机号可能就不行了,只有我妈妈有,但她签了保密协议。 陆晓:好的,谢谢。 周飞和姚茜站路灯下抽烟,陆晓站在两人被路灯拉长的身影里。 光线都在他的四周,他却茫茫然然,陷入了混沌。 34(下)他想伸出手,把自己一片片的粘合起来。 江鸿羽觉得自己沉入了黑暗里,一直不停地往下掉落,看不见出口,也到达不了底部。 那种无力感,从梦境中醒来,一直延续到现实。 他睁眼睁得很费力,那种细细麻麻的痛,从脸部复苏,然后蔓延到了四肢全身。 挣扎着眯缝着眼,他看到了洁白的墙,和上面模糊不清的挂钟。 紧接着,根据轮廓判断,在他面前放大的那张脸,应该是严婷。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还是无法聚焦。 严婷似乎说着什么,但他听得不真切,脑内有回音,嗡嗡作响,耳膜也痛得厉害,听到外界的声音都像有针不停地往上面扎着孔。 江鸿羽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嗓子就如那被人掐住口的气球,满肚的话就如被困在里面的气体,挤压着,撕扯着,经受着刀割般的疼痛,也只能发出一两丝滑漏的气音。 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走上前来,掰着他眼睛拿随身的瞳孔笔瞧了瞧,然后和严婷交代了些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嘴腔鼻腔还有喉咙里,都有铁锈一般的甜腥味。 他想动动身子,发现根本动不了,全身上下都不对劲,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伤了哪些地方。 眼角也扯得生疼,他闭着眼,然后,感觉到有蘸着水的棉棍儿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疼、痛、疼、痛。 连挨着空气,都有让他再次昏厥过去的折磨感。 “几……号……” 严婷弯腰替江鸿羽湿润干涸起皮的嘴唇时,从他口型和含糊的嗫喏中,听到了这两个字。 严婷眼睛红肿着,轻声说的同时伸手比了一个2在他眼前。 2号。 江鸿羽闭着想了想,初六了。 那根凳子下来后,他睁开眼,三天就过去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他是醒过来过的,大多时候他是没有意识的,就算有,太过短暂,可能也和梦境搅浑在了一起。 严婷偏过头,拿起床头的纸巾擦了擦喷涌出来的泪。 然后她又听到了破碎的两个字。 “……别……哭” 严婷用纸巾堵住了自己的口鼻,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响。 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坐在了病床前。 江鸿羽:“……手机……” 严婷的心被揪得一阵一阵地发疼。 她想了想,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她就看见江鸿羽费力地把视线移到了她的手里。 江鸿羽眼角有伤,所以睁着眼,对他来说,也是异常难受的。 就算视线前方是模糊的,他也能分辨出,严婷眼眶四周,是刺眼的红。 江鸿羽想了想,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我如何,能让你知道,我如今,是这样的面貌。 病房熄灯的时候,他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对严婷说了一句话。 “别让任何人知道。” 江鸿羽觉得自己就好似困在了一片虚无的时空。 病房里的世界,只有白天、黑夜。 有时,他连那些细碎的脚步声都无法听清。 大多时候,他的思维都是迟钝的,只有痛觉让他明白,自己还是活着的状态。 无法动弹的四肢,迷茫疲乏的心绪,没有尊严地躺在床上,被人照料着。 他像一尊高台上的瓷器,骄傲地昂着头,却被摔得粉身碎骨。 他想伸出手,把自己一片片的粘合起来,可是他啊,又发现,自己的手也断了。 有时候,眼角泛出的泪,也不知道是身上太痛还是心里太痛。 浸润在伤口,又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江鸿羽想着,陆晓,很抱歉啊,可能给你的拥抱,要晚上很多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你还在不在原地。 但是没有关系,我总会找到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鸿羽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他只是能慢慢感觉到视线逐渐清楚了起来,脑袋里的杂音也少了很多,听人说话,耳膜那股钻心的疼也减缓了不少。 江扬来了病房。 江鸿羽看见他坐在了自己的病床边,然后他闭上了眼。 江扬冷着脸,坐了半个小时,也未发一言。 等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江鸿羽开口了。 “陆叔调回C市,是你做的。” 江扬驻足。 “你要对我说的,就这个?” 江鸿羽睁开眼,盯着他,异常地冷静。 江扬一声冷哼。 “江鸿羽”,江扬阴骘的脸上一片冷霜,“我给了你一个体面的结束,难看得是你自己。” 江鸿羽没有说话。 “三次”,江扬看着他,“你让我帮了那个孩子三次。你自己能拿出手的东西,一无所有。” “你除了是我儿子,什么都不是。” “那你”,江鸿羽顿了顿,眼里平静如水,“就让我什么都不是吧。” 江扬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你现在立足这个社会的能力都没有,还妄想对抗这个世界,笑话。” 江扬走出了病房,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严婷。 严婷眸色深沉,看着他:“那个孩子的父亲,是你调走的?” 江扬和她对视,没有说话。 严婷笑了笑。 “骨折、骨裂、脑震荡、鼓膜穿孔、胃破裂、腹腔出血,江扬,我以为你的手已经够狠了。” “却没有想到,你还如此蛮横强硬地插手别人家庭的生活还有你儿子的人生。” “激起鸿羽的反骨,再一把折断,你的心更狠。” 严婷垂眼笑了笑,笑声里的嘲讽听得江扬眉头一皱。 他嘴唇动了动,严婷就擦过他的身,走进了病房。 严婷走进病房时,江鸿羽正目不转睛盯着房顶。 “鸿羽。”严婷唤他。 “我还能有多久出院?”江鸿羽轻声问。 “至少还有一个月”,严婷说,“我已经替你给学校请过假了。” “原来都开学了。”江鸿羽喃喃说道。 “手机我没有找到”,严婷顿了顿,“你……” 江鸿羽摇头摇头:“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严婷拿起柜子上的苹果削皮。 “我,也不赞成你转校。” “我知道”,江鸿羽睫毛颤了颤,“我知道的,严姨。” “没有家长会赞成”,江鸿羽转头对她笑了笑,“如果我做什么事情,要别人都认同后才敢去做,那我真的,就什么也并不是了。” 江鸿羽的眼睛又盯向了房顶的那一片白。 干净的、茫然的,白。 他那些年少轻狂的骄傲、不切实际的梦,被江扬那一椅子砸得支离破碎。 他才知道,自己一直站在云端。 那些踩在云上对陆晓说的话,脱离了地心引力,所以他从未感受到过沉重。 原来,陆晓才是一直站在实处的那个人。 陆晓是清醒的,做着美梦的人,只有他,只有他看不清楚这条路。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他以前也是想不明白过的,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什么总让陆晓能游移不定。 那些轻飘飘的承诺,好听又甜蜜,风一吹,就如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离散。 那些构造的未来,就如同皇帝的新衣,是自己编织的假象。 风啊,请你慢点吹,把那颗蒲公英的种子吹进我的心里。 就让我的心为土壤,就让我的血液作为养料。 我不再奢求能抓住风。 因为,浑身空荡荡的我,就是风。 35(上)“今天,天气晴,有风。我特别想你。” 江鸿羽养伤的地方是位于郊外的一家私立医院。 出院那天,他杵在门口站了许久。 春日的暖阳洒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虽然温柔,但久违的光线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明晃晃的刺眼。 他眯缝着眼,能看到不远处桃杏林里的花都开了,粉白相间,霎时好看。 他走下台阶,抬头看向院子里那株珠玉满树的白玉兰。 幽香顺着风,飘入他的鼻腔。 他终于闻到了,不属于医院的味道。 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 严婷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老林在前面等着了。” “等等。” 江鸿羽抬起手臂时,和煦的风和明媚的光穿过了他的指缝。 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时隔一段时间终于开始能自主支配的肢体僵硬得让他有些发懵。 他拉下花枝,择了一朵白云兰。 “医药费这么贵,我们得收点利息。” 严婷笑了笑,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鸿羽转过身,轻轻把花别在了她的耳后。 他虚着眼也笑了起来,浓黑的上下睫毛几乎触在了一块儿。 “好看。” 老张的车停在路边,他下车接过江鸿羽手里的行李,替两人拉开了车门。 回市里的这条路,很安静,车里也没有人说话。 江鸿羽脸朝窗外,沿途的风里不时会卷裹起一两片路边的杏花花瓣,吹拂在他的脸上。 这是陆晓,喜欢的,晴天里带着湿意的风。 静寂无声的这点段日子里,寒冬褪去,春意早已蔓延开来,眼里的新绿里夹杂着生机勃勃的色彩。 一切希望都好似,重新复苏了起来。 江鸿羽闭着眼靠回了车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在冬日里枯涸的小溪,只留下了斑驳狼藉的河床。 这样也好,抽走那些有所依仗的张狂骄傲,留下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春天啊,真是一个适合开始的季节。 车子驶回家的方向时,江鸿羽有一瞬间的恍惚。 严婷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她面上的神情,也流露出些许淡淡的心迹。 虽然请了男护工,医院也有护士,这段时间,严婷也是没有回过这的,几乎全天都陪在江鸿羽身边,只有深夜了,才回去旁边的陪护房小睡几个小时。 别墅区里的花都开了,有些品种,江鸿羽也叫不出名字,只是觉得艳丽得有些扎眼。 到家后,老张就离开了。 严婷轻声问:“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 江鸿羽想了想:“我先洗个澡。” “嗯”,严婷又说道,“我出门,买点东西。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江鸿羽笑笑:“别煲汤了,就成。” 浴室里的热气蒸腾起来的时候,江鸿羽的视线也模糊了。身上是阡陌交错的水迹,把这些日子的浑浑噩噩,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些因为无力和无能为力而被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也浮了上来。 除夕的那场烟火和那句他还来不及回复的“我俩好好的”仿佛才刚刚发生。眨眼间,却什么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个澡洗的时间很长,江鸿抹了一把脸,关掉了花洒时,他的指尖的皮已经泛起了白。 洗漱台上的镜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水珠,他手掌擦过时,看到了镜子里那张颓唐淡漠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但却陌生得让他发慌。 江鸿羽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着头,有些讽刺地笑了起来。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严婷正在衣柜前替他整理衣物。 “你手机,那天晚上掉出来”,严婷说,“滑沙发下了,杨嫂打扫卫生时薅出来的,我给你放床头边充电了。” “嗯”,江鸿羽瞄了一眼床头,点点头,“好。” 严婷看了他一眼,关上衣柜门:“还有一件事。” 江鸿羽看向她。 “刚刚我出去的时候”,严婷顿了顿,“保安告诉我,前段时间,每天都有个高个子男孩儿登记进来找你。后来保安们察觉到这段时间我们家里都没人,便没放他进来了,他就天天在别墅区外面晃悠。这段日子才没来了。” 严婷看到江鸿羽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 她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卧室,带上了房门。 严婷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江鸿羽就蹲在了地上,他双手猛力按住脸,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捂住心口,还是一阵阵地痛。 他拿过手机,尽量冷静地按了开机键,开机画面后他看到屏幕时,太阳穴两侧也开始紧得发痛。 他的手机屏幕背景用的还是当时方丹偷拍陆晓的那张侧影。 陆晓站在光里面,明亮得晃眼。 正是他第一次看见陆晓那天的模样。 耳边是嗡嗡不停的信息提示音,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直到声音慢慢停了下来,才打开了微信。 陆晓的聊天框是置顶的。 整整208条未读信息。 他甚至不敢细想,在他没有任何消息的期间,陆晓是以怎么样的状态给他发了这些信息。 他手指微颤,在屏幕上划拨着,想从这一条条的信息里找回这段缺失的时间。 “到哪了。” “你在哪儿。” “还好么?” “出什么事儿了。”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告诉我,你还好么。” …… 陆晓打下的文字,都是简单重复的。 愿意多问的那几句,总是最重要的。 这些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担心、焦灼、不安,一刀刀地划在江鸿羽心口上。 他不知道是心疼陆晓多一些,还是因为这种无望的现状,痛苦的感觉多一些。 直到他下拉到某一条后,开始是满屏的天气播报。 江鸿羽的心停了一拍。 “今天,天气阴,小雨。” “今天,天气阴,有风。” “今天,晴转多云。” “今天,大雨转中雨,很冷。” …… 然后江鸿羽一拉向下,直到他看到最后一条。 “今天,天气晴,有风。我特别想你。” 喜欢一个人的一瞬间,可能是很简单的。 持续喜欢一个人,却极其有风险。他就像空气,填满着你周遭的每一个空隙。一旦这个人不见了,你就会缺氧,连呼吸都拉扯得撕心裂肺。 江鸿羽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床,直到眼泪掉在屏幕上放大了那些字眼,他才猛地伸手去擦。 他也不知道怎么地,一直倔强地执着于手机屏幕上的泪水,但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拼命往上面掉。 他甚至不敢去碰触自己那张陌生木然的脸。 指尖费力稳住落在输入框下方,他想回复屏幕那头的人,心绪万千,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也不知道他还能说的,还配说的,有什么。 这种无助的窝囊感,把他推在了黑洞的边缘,强大的吞噬感像是把整个人都撕扯开来。 直到他把脑袋埋在膝盖上,蜷在一起,发出了呜咽压抑的哭声。 对不起。 现在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严婷推门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房间里也没开灯,江鸿羽就立在床尾,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头上方挂着的那幅夜光拼图。 严婷在门上敲了敲:“吃点东西。” 江鸿羽的反应像是慢了半拍,过了好几秒,才钝然地回过头。 “严姨,我想出去走走。” 严婷打开墙壁上的灯,江鸿羽立马把头扭到了她看不见的方向。 虽然只是一瞬,严婷还是看见了他通红的双眼。 “好”,严婷轻声说,“早点回来。” 夜晚的风,是令人舒服的凉,江鸿羽压了压鸭舌帽,站在别墅区的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不知道第几辆出租车放缓速度从他跟前开过时,他才收回思绪,拦了一辆车。 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时,他看向窗外。 “随便吧。”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也没想去的地方,他只是不想呆在家里。 因为家里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一无所有的现在。 他可以接受自己什么都不是的状态,他却无法在思念陆晓时,也是这么一种难堪的状态。 出租车放松地开着车,穿梭在B市。经过霓虹闪烁的地方,江鸿羽总是能瞧见车窗上自己那挡住半张脸的倒影。 他摇下车窗,空气里都是城市入夜后热闹的味道。 直到他看到一家店门口那个有些眼熟的小身影,他叫师傅停了车。 他从车上下来后,眼神一直盯着马路对面,生怕等红灯的时间,那个白色的身影就消失了。 直到绿色的标识亮了起来,他快速跑了过去。 小狗还是乖乖地坐在紧闭的店门门口。 看到他站立在自己面前时,黑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着,盯得江鸿羽心头一软。 那是他和陆晓在一起第二天,他买红玫瑰的那家花店老板娘养的狗。 江鸿羽还记得它的名字,烟囱。 这些生活里本该转瞬即逝、无关紧要的事儿,却因为某个人变得特熟起来,连每一个细节,他闭着眼,都能一比一地在脑内还原出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江鸿羽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你的主人呢。” 江鸿羽又笑着仔细看了看他:“你怎么一点都没有长大啊。” 初见这条小狗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小,现在依旧也是。 江鸿羽对狗没有什么研究,本以为是条可爱的小土狗,看来还混了点其他血统。 它浑身都有些脏了,歪着头往江鸿羽的手上蹭。 旁边是家奶茶店,此时没什么人,两个穿着店服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一个小姑娘看他认识这条小狗,忍不住开口了。 “花店倒闭了,老板娘问过我们老板愿不愿收留它,但是我们老板没同意,没想到第二天,她丢下烟囱就走了。” “吃饭了么?”江鸿羽没回头,依旧摸着烟囱的脑袋。 “吃的我们平时都会给它”,小姑娘继续说,“我们在后巷给它放了个纸盒子。” “你要和我走么?”江鸿羽笑着问。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烟囱的右前掌就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江鸿羽小心翼翼地把狗圈在自己臂弯里,站起身,笑着抬了抬它的前掌。 “和两个姐姐说谢谢和再见。” 两个小姑娘看到江鸿羽的脸时,表情雀跃心照不宣地往对方身上靠了靠。 “记得带它回来玩。” 江鸿羽压了压帽檐。陆晓的小区就在这附近,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的烟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生活很难是不是,所以她不要你了。” 江鸿羽垂眼摸了摸烟囱的脑袋。 “但没关系,生活再难,我也不会不要你。” 35(下)一旦有了猜疑,动摇便会不请自来。 如果不是怀里的烟囱“汪呜汪呜”的叫了几声,江鸿羽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走到了周飞家的网吧所在的那条街。 街边有几家的烧烤摊,飘着烟雾和香味,生意正好,烟囱眼巴巴地望着,半吐着舌头。 江鸿羽摸了摸它肚子:“不行,吃多了会不舒服。” 走到网吧门口的时候,江鸿羽停了两秒,才掀开透明塑料帘走了进去。 网管瞄了他一眼:“周飞在地下室。” 江鸿羽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空气里依旧有些许香烟和泡面混合的味道,熟悉得令人泛鸡皮疙瘩。 他往地下室走的时候,烟囱有些不安地想从怀里挣脱。江鸿羽一边下楼梯一边摸着他的背安抚着,也没注意,和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周飞撞了个正着。 “操!”周飞没想到这时有人下来被吓了一跳,本能猛地往后一缩,随即看清楚了来人。 等江鸿羽抬头的时候,周飞已经冷静了下来,眼神复杂万分。 周飞稳了稳心绪:“江队,差不多两个月了。” “嗯”,江鸿羽走到一旁的小床坐下,“怎么没去学校,今天周六么?” “周天”,周飞拖了根凳子过来和他面对面坐着,“解释一下。” 江鸿羽偏头:“周天不是得上晚自习,你逃课?” “今天学校……”周飞说一半又打住了,“说你呢。还好么?” “四肢健全,头脑清晰”,江鸿羽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烟囱背上抚摸着,“就出门度了个假。” 周飞盯着他:“我信么?” “你信不信不重要”,江鸿羽倒在小床上,取下帽子盖住自己脸上,“我睡会,你带着烟囱玩一会儿。” 周飞皱了皱眉:“烟囱?” “刚刚在路边收养的”,江鸿羽蹬掉了鞋,“正好肉球放姥爷家养了后严姨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 周飞一肚子疑问,但还是忍了下来。 “吃东西了么?” “没吃。” “吃点什么吧”,周飞站起身,“我出去买。” “没什么胃口”,江鸿羽想了想,“这个天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烤红薯,有就给我买一个。” 周飞看了江鸿羽一会儿,往楼上走了去。 前几天下晚自习的时候,周飞路过前面那条街的路口还能瞧见买烤红薯的摊。 江鸿羽瘦了一些,整个人状态也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周飞拧着眉走在街上,之前悬在心口的那些担心此时却沉甸甸地拽着整颗心往下坠。 路口的红薯摊还在,他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红薯。” “好嘞,十块。” 周飞摸了摸口袋,才发现刚刚的镇静都是假的,出门时钱包、手机一样都没记住要拿。 正准备折返时,一只白`皙的手腕伸到了老板跟前,有些肉的手指上夹着十块钱。 “我请你。” 周飞侧头,就看到身旁的姚茜,还有姚茜身旁的白颖。 白颖对周飞笑了笑。 周飞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接过老板打包递过来的烤红薯。 姚茜对白颖说:“你先走吧。” 白颖看了看姚茜,又看了看周飞,左眉一挑,扯了扯背后的提琴包,转身往前面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我和她一个声乐老师”,姚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特地给周飞解释一下,“老师家就在附近,刚刚一起下课。” “嗯。”周飞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姚茜盯着他无所谓的身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口忽的就堵了一口气。她跟了上去。 “我怎么记得你不爱吃这玩意儿。” 周飞:“今天就想吃了。” “哦。”姚茜。 周飞驻足:“跟着我干嘛,你不回家么?” 姚茜微愣,周飞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姚茜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给江鸿羽买的?” 周飞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说:“我自己想吃。” 姚茜走上来:“江鸿羽在你家网吧?” 周飞盯着她,没回答。 姚茜右嘴角翘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作势就要往网吧的方向冲,周飞一把拉住了她胳膊。 “姚茜。” “我倒是要问问他,玩消失这么久是几个意思”,姚茜冷着脸,“要和要分,也没谁勉强,利利索索给个准信不行么。” “他自有他的理由。”周飞平静地说。 “周飞?”姚茜的语气里带着刺儿,“这段日子陆晓是什么状态,你看在眼里的。我要个解释不过分吧。” “姚茜,你不信他”,周飞的手没有放,“你信我,成么。等他自己说出来。” 周飞揣着烤红薯下楼的时候,江鸿羽依旧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一动未动。 周飞把烤红薯放电脑桌上:“江队,烤红薯给你买回来了。” 江鸿羽没反应。 周飞走过去,伸手在他被帽子罩着的脸上晃了晃,还是没有反应。 江鸿羽睡着了。 天气回暖了,晚上也是有些凉的,周飞拿起床尾的凉被给他搭身上,然后抱起蹲床边的烟囱离开了地下室。 姚茜在网吧背后的小巷子抽烟。 周飞走过去:“他睡着了。” 姚茜垂着眼,灭了烟:“我告诉陆晓他回来了。” 周飞摸了摸怀里的烟囱:“走吧,送你出去坐车。” 姚茜:“周飞,我并不喜欢插手别人的感情,也不会用对错是非去衡量感情里的事儿。但陆晓是我弟,我没法见到他受委屈。但江鸿羽他,至少欠陆晓一个解释。” “茜姐”,周飞笑了笑,“世界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总有人,能活得黑白分明,我认识的江鸿羽,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见过他这么模糊混乱的态度,我不为他辩解,就是,不要单用你看到的视角去给一件事情下判断。” 姚茜没说话。 周飞:“我去前面的宠物店给这只小狗洗个澡打个疫苗之类的,一起?” 陆晓在公交车站候车时,习惯性地打开了微信的界面,想看看他有没有错过置顶聊天那个人的回复。 这些日子,他只要手里没事儿,能盯着手机屏幕发一整天的呆。 对话框依然是清一色的绿色气泡,失望已经习以为常到波澜不惊,他刚想按锁屏键,屏幕上方的名字栏没有任何预兆就忽的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陆晓眨了眨眼,左手捏成拳,指甲盖陷入掌心的痛感告诉他并不是幻觉。 他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屏着气,这些日子已经沉寂下来的某些情绪,又开始复苏起来,在血液里乱窜。 公交车停靠站带起的风掀开了他的额头,他睁着眼,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句话一会出现,一会儿小时,最终,变回了那个冰冷的名字。 他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手机自动锁屏,他看到倒影在屏幕上自己那张茫然落寞的脸。 那些一闪而过的猜想和可能性,他甚至不愿意多让它们停留在自己脑海中一秒。还有这样,他才能让这份等待,继续下去。 一旦有了猜疑,动摇便会不请自来。 他始终相信,江鸿羽对他的坚定。 但刚刚那一幕,他闭着眼,怎么也无法从脑中抹去。 那些一会消失一会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像一个不倒翁,是摇摇晃晃的犹豫,是拿捏不准的触碰和试探。 陆晓抬起头,视线里有些被水汽沾染的模糊。 他深吸了一口气,上了后面那辆去C中的公交车。 他整个人都被些摇摇欲坠的失望包裹着,木然地走到了车尾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车厢里是通透的风,他闭着眼,脑海里却像按了暂停键,怎么也没法儿让自己过这一关。 直到耳边的吵闹声逐渐大了起来,然后公交车一个猛地刹车,他才睁开了眼。 投币箱前有两三个人围着,地上似乎有个人半跪着,还有一个穿着C中校服的高个子背对着他的方向弓着背。 一个中年女人用方言指着地上的人骂着“小偷”“坐班房”之类的字眼。 司机也从位置上下了来,转身指着陆晓。 “学生,还有一站,你自己走过去行不咯”,司机大哥指了指地上,“你也看见这种情况,我车上有监控,警察来了后,肯定能用上。” 陆晓这才发现周遭就他一个人了。 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陆晓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车子中央时,他才发现,地上确实跪着一个人。他的双手被那个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用手反锁着,膝盖弯也被高个子一脚踩住,防止人动弹。 “同学”,陆晓想了想,“需要我给你请假么?” 高个子闻声回过头,接着他便看到了一张深邃凌冽的脸。 陈楠淡淡说:“不需要。” 陆晓下车后,忽然想起,那个高个子,好像是他现在的同班同学。 陆晓下了车后,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看来已经上自习了啊。 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陆晓放慢了脚步,不急不慌地走着。 风特别轻,轻到几乎感觉不到。 陆晓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江鸿羽的时候。 冷漠张狂的脸,狠厉的拳头,也算得上路见不平,和刚刚的场景挺像。 陆晓笑了笑,走到旁边的报亭,买了一罐冰芬达。 拉开拉罐环儿的时候,有一层浅淡的绵密的泡沫涌在了瓶口,陆晓还能听到气泡扑腾的声音。 他仰着脖子,喉结滚动,下巴和脖颈绷出了好看的弧度。 一口气把芬达灌了下去,他胃猛地一缩,然后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嗝儿”。 “碳酸饮料不都这么喝的吗?” 陆晓,脑里,闪过了这一句话。 36(上)但是,我可以。 回忆就像闹钟,即使你还睡得无意识,它也会准点提醒你,啊,该醒过来了。那些过中,你想往的生活碎片飘在空去抓,它却没有一个实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过指缝。 陆晓深呼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买了去B市的机票。 人总不能在自己的想象中为一件事情下一个判断,这很蠢。 不管如何,江鸿羽出现了。 陆晓想他,也想见他。 陆晓接到姚茜的电话时,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去机场。他请了两天假,买了凌晨的机票。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信息,为什么出现在了周飞面前却没有联系我,这段了无音信的时间,你经历了什么,或者你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想听江鸿羽亲口说出来。 到B市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 陆晓没有告诉姚茜自己回来了。他叫了辆的士,然后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本来这个时间应该是困意来袭挡都挡不住的,他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猜想被他强行按在了心中,可明天即将面对江鸿羽,他又开始有些惴惴不安的担忧。 万一,没有他想听到的答案,该怎么办? 陆晓摇了摇头,他不想把希望踩空了这件事想得太深。 对满心欢喜和期待的人,做最坏的的打算,这也很蠢。 江鸿羽是被烟囱舔醒的。 地下室的光线虽然不明亮,他也看得出烟囱干净了许多,身上的毛松软清香。 “洗护和健康检查都做了”,周飞从电脑前站起身来,“看你睡得香,也没有叫你。” “几点了?”江鸿羽撑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刚刚他睡得很实,醒来头却有些痛。 “十二点了”,周飞说,“烤红薯都凉透心了。” 江鸿羽抱起烟囱:“走了。” “你”,周飞想了想还是问道,“明天来学校吗?” 江鸿羽没回头:“来。” 坐车上时,他给严婷发了条短信。 江鸿羽:刚刚在周飞家,睡着了,马上回来。 他没想到严婷这个点没睡,很快回复了信息。 严婷:好,等你。 带有凉意的风,把他刚刚还剩下的几分困倦都吹得无影无踪。烟囱挂顺地趴在他怀里,眼角眨巴着也看向窗外。 城市的夜,才刚刚开始。 江鸿羽没想到,回到家后,沙发上除了严婷,还坐着一个人。 严珉打了个哈欠:“总算回来了,赶紧的,我还等着回去吃小崽子给我留的夜宵。” “赶紧什么?”江鸿羽皱了皱眉,放下了烟囱。 在回来的路上,他给严婷说了烟囱的事儿。 “你俩聊聊。” 严婷站起身,直接抱起烟囱上了二楼,留下严珉和江鸿羽在二楼。 江鸿羽盯着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姐就说你心情不怎么好,让我开导开导你”,严明笑了笑,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一个多月你们一家人行踪成谜,我也猜了大概。” “没什么好聊的”,江鸿羽坐他旁边,“你觉得聊聊能解决我现在的问题?” 严明挑眉:“那你说说,你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我的问题就是”,江鸿羽顿了顿,“我想转校去我男朋友的城市,我家里人不同意不允许甚至有大力反对的,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并没有能力能把这个想法付诸实际。” 严珉:“那你没想过退而求其次?” 江鸿羽:“比如?” 严珉:“要是你真和他感情好到这个地步,异地恋什么的也是可以克服的。” “以前这是个问题,但现在我想的不是这样。”江鸿羽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想的是什么。”严明问。 “我是想到什么就会马上去做还要做到最好的人。最开始,他要转校,我很快就清楚,不是异地恋我不接受,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他有家庭和父亲要顾及,那行,我可以转校,因为就算转校,我也可以做到家庭、学业还有爱情兼顾。我可以做到,你知道么。” “你说有情饮水饱是不可能的,小舅,我也是快成年的人了。我不可能没想过这些问题。我没想过谁要为我的行为买单。我手里有些钱,我过去还可以做兼职。我可以自己为我的行为买单。” 严珉皱了皱眉:“鸿羽,你觉得,值得么?” “什么才算值得”,江鸿羽笑了笑,“就算拿普世价值观来衡量,这件事儿还没有一个结果,你也没法现在就说不值得,对么?” 江鸿羽:“你要表达的观点,我明白。但你有一点错了。” 严珉点了一根烟:“你说。” 江鸿羽一字一句,都带着坚定。 “你不应该用年龄,用大众案例,来判断我这件事的性质。更不应该用大众认为的轻重缓急标准,对我的行为下定义。” “我这个年龄的人,爱情的冲动,缓一缓,就过去了;就算现在支撑下去,总有一天,我也会后悔;我这个年龄的人,才会为爱情,做这么蠢的事情;抛弃安逸的现状,违抗家庭和家长的意愿,我是叛逆,是不懂事,是不成熟。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严珉吐了一口烟,没接话。 “你们都错了。就算不是为了陆晓,就算是其他我想做的事,无论是亲情、友情、事业,艰难险阻,我都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但恰恰,现在的我,不过是想抓住爱情时,选择了一个最佳方案。如果我说,我为了追求学业而出国,你们会反对吗,不会吧。在我这个年龄,我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做什么是正确的,是按照你们的标准来判断。一旦这个先后顺序出了差错,你们便开始跳出来,告诉我这是不对的。难道真是不对的么,你想想?” “你们害怕我学无所成,爱情扑空,无法立足于这个社会,不想我去追逐那些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那些稳稳拽在手里的立身之本,才最重要。我理解也尊重。但我有说过,我会抛弃这些东西么?也许有人无法兼顾这些东西,但是,我可以。” 严珉吐了一口气:“无论是什么事情,家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幸运的那一个例外,但是,他们却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用一万分的风险却换那一分的例外,这个,你明白么?” “我对父母有责任,对家庭也有责任,这我不会否认”,江鸿羽也点了一根烟,“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责任而束缚自己。” “所以”,严珉看向他,“现在,你已经执意要过去?” “退而求其次,是人的能力无法和现实对抗时,被逼无奈而做得妥协”,江鸿羽吐了一口烟,“我不想退而求其次,但,却不是现在。” 严珉笑了笑:“你说了这么多,却……为什么?” “江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江鸿羽勾了勾唇角,有些讽刺地说,“不管我想不想承认,我之前的底气和骄傲,是依仗于这个家庭。就连我要保护一个人,也要求助于他。他给我的,我现在还不了他,但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决定,我不能再要了他的什么了。” “我卡里的钱,除却我自己得的奖学金,都是这些年,这个家庭给我的”,江鸿羽垂着眼,“我查了查C中的学费,第一次有了贵这个概念。” 严珉拍了拍他的背,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送严珉到门口的时候,严珉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孩子,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江鸿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必要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承受什么我自己清楚就好。负担这种东西,多一个人,并不会减轻。我也不希望,给他一种暗示,好像我这么做,他一定得怎么样怎么样。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严珉又抬手在江鸿羽腹部轻轻按了按。 “那他知道这个么?” 江鸿羽皱着眉,感觉到掌心下泛起的疼。 “这个,他永远不会知道。” 送走严珉后,江鸿羽在沙发上又坐了良久。 他没对严珉说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他现在根本没法儿面对陆晓。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但他没法在陆晓面前,什么都不是。 36(下)“所以是结束了么?” 陆晓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困得睁不开眼,但手机的闹钟一直在不停地响。他在屏幕上按了无数次关闭,闹钟铃声依旧没有停止,重复的音乐一直在他耳边盘旋,吵得本就困倦的他烦躁不已。 密实的遮光窗帘把时间隔绝在外。 他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依旧昏暗一片,只有床角那盏小灯亮着,让人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枕头边的手机闹铃响得正欢,兢兢业业地践行着每隔五分钟就提醒一次的准则。 难怪梦里面怎么关闭闹铃都不作数,合着自己把梦境与现实混在了一起。 陆晓拿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B中下午的课还有一会儿就结束了。 姚茜早上十点左右发了一条信息:江鸿羽来学校了。 江鸿羽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他住学校附近,也是一种直觉。 江鸿羽愿意出现了,那肯定就会回学校。 洗漱完毕后,陆晓抓起手机就步行去了学校,也就十分钟不到。 在学校门口做访客登记时,放学铃就响了起来,枯燥单调的铃声听得他脑袋又是一疼。 他压了压鸭舌帽,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里的学生涌了出来,陆晓逆着人潮前行,在密密麻麻穿着校服的人群中,他一身黑的日常着穿倒也显得并不突出。 校门口离之前的教室有一小段距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摆脱睡意和疲倦,对即将见到江鸿羽和后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点什么这件事,他心里此时还挺平静的。 走在这条熟悉的道路上,让他有一种错觉,他好似依旧是这里的学生,没有转校,寒假发生的种种只是一场梦境。 当他看到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江鸿羽时,他也没有想象中重逢时的狂喜和紧张。 只是静静看着他的方向,好像下一秒,江鸿羽就会如之前无数次那样,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说“走,男朋友,去看你男朋友踢球”。 江鸿羽垂着眼,神色平静,陆晓在他身上很久不见的凌冽冷漠又出现了,甚至比之前多了几分。 陆晓想,江鸿羽好像瘦了些。 肩膀被人轻轻擦过时,陆晓才从神思中抽离出来。江鸿羽背对着他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他抬起脚,大步跟上去。 不过,他嗓子里那“江鸿羽”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唤出,江鸿羽的肩膀就被半路冲出来的一个人重重楼住了。 是足球队的李泽。 李泽笑着说:“江队,总算回来了啊。” 然后陆晓就听到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嗯。” “这段时间干嘛去了,整个玩消失。” “去国外度了个假。”江鸿羽淡淡说。 陆晓一怔。 “行吧”,李泽耸了耸肩,也没追问,“上周和附中打比赛被屠虐了,这周带我们找场子啊。” 江鸿羽:“嗯。” “哦!对了”,李泽一拍头,“就你们班,上学期和你走得挺近的那个陆晓……” 然后陆晓就看到江鸿羽的脸微微侧了侧。 江鸿羽问:“怎么?” “寒假到处问足球队的人有没有你的消息”,李泽说,“我们也联系不上你,感觉他好像找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鸿羽的话里没有什么情绪。 “知道了。” 陆晓手捏拳,呼吸凝滞了两秒。 “你还没给他回电话啊”,李泽啧了啧,“也对,你回来都没给我们打招呼。他转校了是吧?记得给人回一个啊。” 江鸿羽扯下肩膀上的手。 “我愿意回谁电话,就回谁电话。愿意给谁打招呼,就给谁打招呼。” 陆晓的脚像是被什么绊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步子。江鸿羽和李泽的背影在他的视线内越离越远,直到成为两个小黑点混入一大片小黑点里。 姚茜来天台的时候,陆晓正趴在栏杆上抽着烟,目光看向远处。 “怎么又抽上了”,姚茜走过去,“去见江鸿羽没有。你这过来怎么也没提前和我说。” 天台上的风很大,姚茜的长发在空气中乱舞飞动。 陆晓侧身替姚茜把头发拨到耳后。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来天台抽烟时,就发现”,江鸿羽的手指了指栏杆下方,“这个地儿,能俯瞰整个足球场。我视力又特别好,一眼就扫了我那满脸牛`逼的同桌,在足球场上牛`逼着。” 姚茜随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不过她没有看到江鸿羽,倒看到了现在正带球过人的周飞。 “视野还真挺好。”姚茜笑了笑。 “我不怎么喜欢足球”,陆晓也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还挺喜欢看他踢球的。他挺矛盾的,在球场上,冷静、果断,让人捉摸不透,但面对我吧,什么小情绪小心思,我总能一眼就瞧出来。” “我就静静看着他喜欢我,然后也静静喜欢他。” 陆晓低着头,帽檐挡住了他的脸。 “这段静静的时间也没持续多久,我俩就说破在一起了,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现在站在这,当时的心境,立马浮现眼前。当然了,遇上他后,每一个日子,每一分每一秒,甚至吹过的每一阵风,我都舍不得忘掉。” 姚茜替他拿下已经烧到尽头的烟屁股。 “所以”,姚茜轻声说,“是结束了么?” 陆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姚茜:“你都来了,也不问问他?” “他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的吧”,陆晓转过身,背靠栏杆,“人的心思真是瞬息万变。”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我自己。”陆晓又补了一句。 “怎么说?”姚茜问道。 “人在做一件事儿的时候,可能会不考虑后果,但很难不去想结果会是什么样”,陆晓说,“我得承认,我来之前,是有些期待和预设的场景的。”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陆晓缓缓说道,“我不得而知。我想知道。但也得遵循他的意愿。江鸿羽这个人吧,想做什么,总是会第一时间去做,他不愿意做的,谁也不能勉强。我不会也不愿意去勉强他。” “我不算了解他”,姚茜顿了顿,“但我了解你。陆晓,既然已经失望了,再彻彻底底失望一次,也没什么差。” 陆晓依旧摇头。 “你去买菜的时候,老板说,我不卖给你,你加点钱,兴许他就卖了。你去逗一条小狗,他不搭理你,你多陪它玩玩,好好照顾它,他兴许就和你亲近了。但你喜欢一个人,你对他说,我再多喜欢你一点,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你也喜欢我好不好,这却是行不通的。至少对我和江鸿羽来说,是行不通的。加重砝码和抛弃自我强行改变一个人的意愿,或许对别人有效,对江鸿羽,可能由我去做,大概也是有些效的,但我不想走到这一步。”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加重感情的砝码了,毕竟如何喜欢一个人更多一点,都是他教我我的,他现在不教了。让这份感情有变动的人是我,就算现在我还想继续这段感情,可我没有什么立场要求对方来适应我的变动。我自私地渴望过,他会主动来适应我,当他没有这个意向去适应时,我就没法儿再说出口。” 姚茜叹了一口气:“时间还长着呢,说不定,以后他就愿意了呢。” “是啊,说不一定呢。”陆晓笑笑,说道。 “预热这么久”,姚茜故作轻松,“应该也没什么冲击感了吧。陆晓,回C市过自己的人生吧。” “东野圭吾说,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代表就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陆晓笑了,“C市无风的天气,我都还没有适应。” 下天台的时候,陆晓的视线在足球场上扫了最后一眼,但他却,第一次,没有一眼看到江鸿羽的身影。 他想看第二眼时,姚茜拉了拉他的手。 “走吧。” 江鸿羽站在场边,他的膝盖还没有怎么好利索,踢了二十多分钟就有些隐隐作疼,也不知道春天的风里是不是夹杂着花粉,他吸了一口空气后,便打了一个喷嚏。 足球场就挨着校门口,江鸿羽站在场边,身子朝向足球场。 当他弯腰系鞋带时,陆晓和姚茜并肩朝校门口走去。 上学期的某一天,陆晓鬼使神差来到了足球场,一眼就看见了他心动的的男孩儿,很巧的是,那个男孩儿也对他心动了。 今天,近在咫尺的俩人,再一次很碰巧地,默契地完美避开了对方。 很多故事,如果开头和结尾换个顺序,就会截然不同。 但是,人生的出场顺序,从来由不得人来选。 陆晓请了两天的假,他无心再呆在B市。 今天的机票已经售罄,无法改签的他,直接退了票,坐上了回C市的夜班大巴。 发泄痛苦和情绪的方式有很多。有人爱喝酒,喝到烂醉麻痹自己;有人喜抽烟,抽到嗓子和肺说话都会扯得生疼,来折磨自己;也有的人会去旅行,在经过的每一个角落里分解自己的悲伤。 陆晓上了车,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只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的累,闭着眼,才能让他内心安宁片刻。 入夜后,车顶的小灯关闭时,陆晓猛地睁开了眼,手指在椅座上抓了抓,随即又松了下来。 陆晓靠回椅背。 这样也好。 与其让思念的痛苦侵蚀自己,还不如让黑暗里那些漂浮的恐惧支配自己。 37(上)“愿为你,千千万万遍。” 暴雨卷裹起地面的燥热,蒸腾在空中,夏日的午后,是令人头昏脑胀的烦闷。 新同桌的位置靠窗,那些新发的课本乱七八糟甩在桌面上,蒙上了水雾。 陆晓顺手替他拾掇进了桌盒,然后揉了揉太阳穴。虽说中午他在教室里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但现在却又有些困意了。 教室里很静,和外面传来的喧哗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班的人都挺沉得住气,即使是开校后的第一天,大家都能迅速进入学习状态,专注得让人甚觉无聊。 陆晓翻出漫画书看了几页,又放在了一边。海贼王他都已经落下一百多话了,一直没有追平。倒也不是没有时间。 他的兴趣爱好本就不算多,以前也经常上课看漫画。只是他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做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 周末空闲时,他总是在睡觉。睡到下午起来,吃点东西,又继续睡,到晚上,依旧能正常入睡。 陆祥之担心的不行,每隔一个月就带他做一次全身体检,生怕他是有什么毛病没查出来。 其实陆晓自己清楚,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逃避心理。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那些最终没有说出口的爱意沉淀在心中,没有随风消弭,反而落地生了根,在一呼一吸之间,绵延展开。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却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思念。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思绪才能停止运转,压在陆晓心口那些终究没放下的意难平,能短暂的轻盈起来。 陆晓飘了一会儿,打开了微信的朋友圈,刷出来的第一条动态是姚茜发的。 “周飞,你是不是傻`逼,自摸的牌都能打掉。” Y中明天才开校,没想到这俩人最后半天也抓紧时间组了个麻将局。 周飞在动态下面评论:远来是客,不好意思赢她们钱。 这几天,姚茜以前H中两个的朋友过来找她玩儿,估计周飞说的就是她们。 姚茜回复他:菜鸟都不宰,今天下的暴雨都进你脑袋了? 陆晓笑了笑,这俩冤家。 足球队的人携家属也在下面凑热闹。 王兵:哟。 方丹:哟哟。 安一:哟哟哟? 李泽回复周飞:难怪问江队今儿你怎么没来训练,他说你有家庭事务待办。 陆晓的手指在某两个字上停了停。 姚茜回复李泽:……他快被人给办了。 姚茜回复王兵:打住。 姚茜回复方丹:你和王兵是不是还准备打起快板来一段儿啊? 姚茜回复安一:乖,安一宝贝,别闹。 周飞回复姚茜:嗯?叫谁宝贝呢? 安一回复姚茜:嗯?叫谁宝贝呢?(安一家属留) …… 姚茜下面的那条动态,是李泽的动态,他发了一张在足球场训练的照片。 陆晓点开图片,找了远处坐休息凳上正喝水的身影,放大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按了保存图片。 暑假姚茜来C市时,陆晓刷朋友圈,姚茜无意间看到了他手机上王兵的动态。 姚茜:“你……要不要把他给屏蔽了。” 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爱屋及乌。 之前陆晓和江鸿羽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少和他们足球队的人在一块儿混,他本不是爱社交的人,却愿意融入江鸿羽的生活圈,和足球队的人也关系良好。 姚茜接着对他说:“其实吧,要想忘记一个人,你首先得剔除生活中和他相关的人和物,眼不见,心也慢慢不想了。” 姚茜在他面前,也努力践行这一准则,没提过和江鸿羽有关的任何人和事,甚至接周飞的电话,都要走一边儿去。 陆晓明白姚茜的意思,但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如果,我不想忘记呢? 不想忘记,只能费尽心思,从别的地方,窥视他的生活,哪怕一个背影,一个侧脸。 江鸿羽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最后一条的微博更新时间是大年三十那天晚上。 两颗红心加一张烟花满天的照片儿。 社交软件是个挺神奇的东西。 只要你还活着,总能再上面找寻到你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陆晓退出微信,又打开了微博。 江鸿羽的微博虽然没再更新了,但陆晓点进他的首页,能看见江鸿羽点赞过的那些博文,而且几乎每天都有。 但他一度怀疑江鸿羽的微博号被盗了。 因为江鸿羽点赞的都是一些生活小常识、做菜视频之类的东西。比如房间整理收纳小建议、比如让家常菜做得好吃的99个小窍门。 陆晓都能透过屏幕,看到一张热爱家庭和伴侣含羞带笑的少妇脸。 虽然微博的主人可能已经换了一个人,但陆晓还是习惯性点进去,看看停留在过去的那段时间。 不过今天他却发现江鸿羽的关注人数多了一个人,他点开一看,心中却猛地一紧。 对方新关注的,是C中的官微。 随即他就说服了自己,微博有些会推荐好友的关注列表,想来,是对方不小心点到了。 他收起手机,心中的烦躁更甚一层。 这些警小慎微的喜欢,注意是要承受日复一日的失望,并不会因为你习以为常,痛苦的程度就减分毫。 第一节课结束后的课间,新同桌来了。 回C市后,陆晓又恢复了自己离群淡漠的性子,和班上的人的交集,止步于收发作业时的点头谢谢。 他对新同桌倒有些印象。可能上学期见识新同桌见义勇为抓小偷的那一天,和某个人挂上了钩。 挺神奇的,在有江鸿羽身影的每一个日子,那些似乎无关紧要的细节,他都记得异常清楚。 新同桌是个刺头儿,开校第一天迟到不说,板凳都还没有坐热,和老师顶了嘴后甩手就又离开了教室。 可能实在烦闷得紧,陆晓急需做点事儿转移注意力,鬼使神差给新同桌誊了一份今天的笔记。新同桌晚自习给了他一罐冰芬达。 陆祥之来接他的时候,瞧见他手里拿着的饮料罐还挺讶异的,因为陆晓已经大半年不喝碳酸饮料了。 人很矛盾,虽然控制不了念想,却想掌控一个度。 陆晓放不下江鸿羽,却只是想思念那个人,关于承载两人回忆的东西,他有些不敢碰。 削皮切好的苹果瓣儿放入倒满芬达的杯子里,先是随着气泡浮了浮,然后沉在了杯底。 陆晓喝了一口,明明是甜的饮料,他舌尖却有些微苦。 他拉开`房门,还是把饮料倒入了水槽。 陆祥之听见声响走到了门口。 “怎么了?” “没怎么”,陆晓打开水龙头,“我来洗个杯子。” “对了”,陆祥之说,“下周,你周叔叔儿子结婚,我得去一趟H市,一起?” “不了”,陆晓转过头,“我留这就好。” 陆祥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没姚茜调剂气氛,也少了那个时常来家里溜达的人,陆祥之和陆晓之间的气氛又沉默了下来,家里很久没有在B市时的欢声笑语了。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低沉的天气,适合怀念。 陆晓进房间后,先是拿起手机买了票,接着,抬起头就瞄到了书架上那一排整齐的笔记本。 他走过去,抽出其中一本。 江鸿羽的字挺好看,但字如其人,有些狂放不羁。不过笔记本上的字,端正劲挺,一笔一划都克制住了平时的张扬。 陆晓忍不住笑了笑,那些认真的心思,不管过多久,都是迷人的。 人们常说,时机。 时机不对,即使是双箭头满腔的爱意,也如平行线,可望却永远不相交。 时机到了,就算你短暂错过了那个箭头,它也会在空气里掉转头,追上你。 没来C市之前,陆晓也时常会翻看这几本笔记。 知识点他都滚瓜烂熟了,所以他尝尝只是粗粗翻看一遍,感受一下江鸿羽写在上面的心意便放回原处。 没有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他站在那儿,第一次把笔记本翻到了最后,然后,就瞧见了最后一页页脚上的那个字。 是一个很小的“千”字。 陆晓楞了愣,立马又抽出了另一本笔记,然后手指微颤着翻到了最后一页。 页脚,是一个“愿”字。 笔记本全部被拿下来翻开,陆晓几乎第一时间就拼凑了出来。 这句隐藏的情话像是一辆无限时延误的火车,时隔很久,从漫天浓雾中穿梭而过,搭载着赤诚剔透的心思,驶进了站点。 “愿为你,千千万万遍。” 注:原句“为你,千千万万遍”出自小说《追风筝的人》。 37(下)“但没关系,我看得见你,就行了。” 周六早上C中会补课,所以陆晓买的是周六下午的车票。 赶到汽车站的时候刚好中午一点,陆晓在周边的快餐店点了一个套餐。可能刚刚被毒辣的日光晒得有些晕,他没有什么胃口,啃了两口汉堡,就放下了。 陆晓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是炎炎烈日,店里面的冷气却吹得人脑袋疼。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他戴上耳机,听着音乐,思维也迟缓了下来。 现在放的这首歌是肖乐新发的单曲。 肖乐在那个知名选秀节目里拿了亚军,签了公司,正式出了道。 陆晓最近常常想,人的际遇,真的挺难预料的。聚散离合,人生常态,但在一个陌生的领域,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也能让人感慨些许。 姚茜生日没多久又快到了,陆晓却觉得,去年的场景依旧恍如昨日。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一年后,会是这样的光景吧。 但还好,大家似乎都在往前走,往好的方向走。 肖乐开始了自己的音乐事业;姚茜进入了高三,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也接受了周飞。 江鸿羽,陆晓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应该也是在好好生活的。 至少,陆晓看来,是这样的。 看到在乎的人过得好,他挺开心的,但偶尔,也有一两分失意惆怅。 因为只有他,还挪不开步子。 他回不到最初一个人的状态,也回不到之前两个人的状态,每一个当下,他都靠着之前回忆的余温支撑着生活。他游移在每一个过往的碎片夹缝里,不放过自己也不想放过自己。 当然,他也并不想有什么改变。他反而把这种方式当成了新的生活日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挺好的。 这趟大巴挺干净的,冷气也很足。车窗上的小窗帘都贴心地拉上了,把明晃晃的光线隔绝在外。 陆晓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戴着耳机,靠在了椅背上。开车后不久,他就睡着了。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停靠的市县也挺多的,陆晓睡得不算太实,但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等他终于睁开眼时,夜幕已经降临了,车里的人稀稀散散坐着,头顶上方的小灯也亮了起来。 车子正路过一个小县城,陆晓看向高速路下方的星星点点,心里忽的生出一阵暖意。他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候,总觉得每一个窗户里,都住着幸福的灵魂。 到B市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晚十点半了。陆晓拿着背包下了车,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夏夜凉爽的风。 当然,汽车站的风,并不是那么美好,但也不妨碍能带给他一两分归属感。 他想起之前做的一个梦。 梦里面,江鸿羽抱着他说,抱着你,有种回家的感觉。 他对江鸿羽说,因为你一直住在我心里啊,所以你重新走向我时,才会有归属感。 不过,现在给陆晓这种归属感的,大概是夹杂在风里的过往。 陆晓依旧住在C中附近的那家小旅馆。他订的房间外面有个小阳台,他到之后,总会在外面抽根烟,然后再去洗漱,最后躺在床上,平静地入睡。 来了这么多次,陆晓已经波澜不惊了。 这是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偷偷地来见一个人,就应该有“偷偷”的样子。他必须隐藏好,包括克制自己的情绪。 早上七点半不到,陆晓就醒了,调好的闹钟都还没有响。他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之前B中的校服,穿戴好洗漱完毕,拿着手机和帽子出了门,往B中的方向走去。 B中的周末,高三的学生也是要上半天课的,他会在这个时候混入上学的人群,然后径直去天台。 天台现在已经上锁了,姚茜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弄到了钥匙,陆晓又通过姚茜偷偷复刻了一把。 摸进天台后,陆晓从包里拿出刚在路边面包店买的酸奶和三明治。足球队的人九点才会开始训练,陆晓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早餐,然后站在天台上惬意地吹风。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从校门口走进来的江鸿羽。 江鸿羽穿着白体恤,背着运动包,戴着鸭舌帽,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陆晓看不到他的脸。 一个暑假没见到他了,陆晓觉得自己的眼神都是烫的。 足球队的人每周都会在星期天早上训练,从上学期开始,只要陆祥之周末出差,陆晓总是会回来偷偷看看江鸿羽。 看看他踢球,看看他的脸,看看他依旧恣肆飞扬的样子。 江鸿羽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足球队的其他人也没来,他一个人在球场上练习任意球射门。 早晨的阳光已经带着热度了,江鸿羽迎着光一次次把球踢入球门。 陆晓趴在栏杆上,看着他脑袋上方的光晕,眯着眼想,这个时候的江鸿羽,可真是百看不厌。 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喜欢这段短暂的时光,在这段时光里,他依旧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没有之前的波折纠结,只是单单纯纯地看着这个人,满足感便能填满他的整个胸腔,能让他回到C市后,坚持过无数个想念的日夜。 你不喜欢我了,没有关系,我继续喜欢你,就可以了。 姚茜周末得上声乐课,是不用来学校补文化课的,今儿声乐老师有事,她睡醒了便晃来了学校。她进校门后,几乎立刻就瞧见了天台上的那个人影。 陆晓还不自知,视线一直在停留足球场上,所以当他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时,首先确认了足球场上还有江鸿羽的身影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中,好像又夹杂了点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姚茜刚踏上天台,周飞的电话就过来了。 “叫你你也不应,往教学楼去干嘛?” “上厕所”,姚茜敷衍地说道,眼神却直直盯着前方的人,“乖乖踢球,姐姐等会下来给你买糖吃啊。” 陆晓的头发长了不少,一直拖着没去修理,天台的风吹乱他的头发,露出洁白的额头,在阳光下有细腻的光泽。 姚茜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啧,瞧瞧这是谁。” “茜姐。”陆晓轻声说。 姚茜看了看他脚边装着面包纸和酸奶盒的垃圾袋,还有用易拉罐做的烟灰缸。 “来几次了?”姚茜挑眉问道。 “没几次。”陆晓说。 “那估计是挺多次了”,姚茜走过去一巴掌呼在了陆晓脖子上,“咱能不能争点气啊。这么卑微的样子做给谁看啊你。” “我挺争气啊”,陆晓笑,说话的同时漂亮的眼角抬了抬,“卑不卑微我不知道,至少没想把这样子给任何人看。” 姚茜拧着眉:“图什么呢你。” “能看看他,也是好的”,陆晓叹了一口气,“你能走了么,你在这,我专心不了。” “谁他妈再说你和我像,我和谁急”,姚茜盯着他,“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陆晓摇头,“他们十一点半左右走,我十二点和高三的人一起出校门,就得坐车回C市了。” 姚茜走之前又回头深深看了陆晓一眼, 陆晓转过身,把视线重新投回了场中。 他倒是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的人,是姚茜,也还好是姚茜。 他不知道被别人发现,场面会怎么样。 或者说,他不知道,被江鸿羽发现,场面会怎么样。 这些想一个开头,便有失落的假设,他从来也只是想一个开头。 以前在乌压压的人群里,江鸿羽也总能第一时间瞧见他。可现在,他站在最高的位置,江鸿羽,也看不见他了。 “但没关系,我看得见你,就行了。”陆晓对着远处的人影,柔声说道。 “糖呢?”周飞跑向场边,对姚茜说。 姚茜正为陆晓的事儿烦心着,又不敢回头看向天台,没听清楚周飞的话。 “什么?” “糖”,周飞摊着手,“说好给我买的糖。” “我哄你玩儿的”,姚茜笑,“不是,多大了啊,还要吃糖。” “那我多大了”,周飞啧了两声,“你还要哄我?” 姚茜又走了一会儿神;“啊?” “啊什么啊”,周飞替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叫你早上多睡会儿不听,脑袋都转不过弯。” “我都直回来了,还弯个屁。”姚茜笑。 周飞也笑了:“对了,中午,江队和我俩一起吃饭,行么?” 自从陆晓的事儿后,姚茜和江鸿羽就没什么交集了。 其实感情的事情,如果不涉及什么原则性道德性的问题,姚茜是不喜欢带着个人喜好去评判一个人的。只是她每次看着江鸿羽的脸,就会想起陆晓隐忍心碎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除了足球队的大聚餐,就算周飞和江鸿羽关系好,她也几乎没有私下陪周飞和江鸿羽吃过饭。 “行吧”,姚茜想了想,看了一眼江鸿羽的背影,“今天赏个脸。” “谢谢茜姐给这么大个面儿。”周飞立正敬了一个礼。 姚茜乐了:“小飞飞,你再拐着弯说我脸大小心我抽你。” 周飞把脸凑姚茜跟前:“抽抽抽,随便抽。” 姚茜提议吃火锅,她坐下来时,陆晓发微信说,已经到汽车站了。 她低着头回信息,周飞问江鸿羽:“锅底要鸳鸯吧。” 江鸿羽淡淡说:“点红锅重辣吧,姚茜和你不是都挺能吃辣的?” 周飞没说话。 姚茜抬起头,盯了江鸿羽一会儿,觉得有些好笑。 江鸿羽看着她,没说话。 周飞推了推姚茜胳膊肘:“领导,点菜。” 姚茜挑眉:“暑假我回C市去看陆晓时,第一天晚上出去吃的也是火锅。” 周飞:“茜姐。” 江鸿羽神色淡然,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点锅底时候他脱口而出鸳鸯锅”,姚茜继续说,“我就奇了怪了,问他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他说,哦,说顺嘴了,因为和江鸿羽在一块儿的时候老点鸳鸯锅,。” “怎么?当时也没见你怎么将就他,现在反而来将就我了?” 姚茜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盯着对面的江鸿羽。 周飞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服,她也无动于衷。 “我问你一个问题。”江鸿羽放下茶杯。 “说。”姚茜。 周飞扶着额,就这样看着两人,他觉得今天提议把两个人凑小桌吃饭简直是个错误。 姚茜这么轴的人,今天这么轻易答应他,他就应该有所警醒。 “你觉得麻婆豆腐里放猪肉碎好吃还是牛肉碎好吃”,江鸿羽偏着头,“我觉得牛肉碎好一点,但菜谱里都放猪肉碎。” “什么?”姚茜皱着眉。 “你知道我做宫保鸡丁为什么这么好吃吗?”江鸿羽又问。 姚茜没明白他说话的意思。 “因为我练习过很多次。”江鸿羽笑了笑。眼尾的睫毛交错着,眸里有浮动的光。 这顿火锅吃得挺莫名其妙的,至少周飞和姚茜都这么觉得。 姚茜被江鸿羽乱七八糟的问题闹得没心思怼人,周飞被两人之间的气氛弄得没动几筷子菜。 江鸿羽倒自在得很,以前吃辣不算怎么厉害的他,吃重辣的锅底,居然吃得挺欢。 吃完饭,他背着包坐的士就走了。 姚茜对周飞说:“对不起,我没忍住。” “没事儿,我不该勉强你的。”周飞说。 “不勉强”,姚茜叹了一口气,“勉强的,另有其人。” 江鸿羽买的班车是下午三点出发。到汽车站后,他去吸烟室抽了几根烟,也没有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上车前,他又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 车上的冷气把他的躁意都困在了心里,他靠在椅背上,放空着自己。 从C市到B市的大巴,是回到过去; 从B市到C市的大巴,是驶向未来。 同样的路程,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只是,奔波在同一条路线的两个人,都不知晓对方的想法。 但还好,不变的是,想念对方的心。 陆晓家缩在的小区右手边的路口上,有一家抄手店,生意火爆。它的对面,是一家快捷连锁酒店。 江鸿羽住的房间,推开窗便能瞧见富有生活气息的街景。此时,他就站在窗前,抽着烟。 然后他就看见陆晓穿着宽松体恤和人字拖,去抄手店打包了两份吃食。 江鸿羽盯着他空荡荡的腰侧,觉得陆晓比上次见又瘦了一些。 也经常吃夜宵,不知道肉都长哪去了。 江鸿羽揉了揉太阳穴,心疼得厉害。 此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他拿出来一看。 周主任:明早九点,我在校门口接你。 江鸿羽回了一个好,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看着走远的那个背影,他心里想,煲什么汤,会比较补? 看来不得光学做菜,营养搭配的也得上上心。 38(上)还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啊。 江鸿羽准九点到的C中门口,周主任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之前和他联系的招生老师。 “语数外和理综,四张卷子”,周主任看了看表,“中午一个小时吃饭时间,你合理安排时间,下午放学之前交卷就行。” 江鸿羽点头:“好。” 说完后,江鸿羽直接坐在准备好的桌椅上,拿出笔扯过数学卷子就开始写。 Y中作为教育大省,生源多而优,外地很多市县的中学在假期都会过来挖优质学生,提供的条件也甚为优厚。 江鸿羽在上学期期末全市联考中拿了第一,加上有全国物理竞赛金奖加持,联系他的学校不在少数。 他第一所愿意面谈的学校是C市附中。 附中近几年和C中的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也是因为附中这块跳板,C中的招生老师才注意到他。 C中作为百年老校,不像其他学校姿态放得那么低,条件也没有附中开得优厚,甚至是开校的前两天才正式和江鸿羽联系,但都没有关系。 江鸿羽在自己的脚下堆了这么久的土,终于只用垫垫脚,就可以摘到那轮月亮了。 多么脚踏实地的浪漫啊。 中午的时候招生老师去食堂买了饭,江鸿羽就胡乱扒了两口,他得加快速度,避开下课和放学的时间离开学校。 他在下午三点半交了卷。 “不用再检查检查?”周主任对着他笑了笑,“时间还很充裕。” “会做的看一眼就知道”,江鸿羽摇头,“不会做的想半天也做不出。但还好,我都会做,并且知道都是对的。不用浪费那个时间。” “很有自信”,周主任拍了拍他的肩,“我送你出去,判卷结果出来我会再联系你和你的家长。” 江鸿羽笑了笑:“等着您通知我入学。” 周主任:“好。” C中还是很有傲气的,如果不是附中这几年跟得紧,他们是不屑于从其他学校挖学生的。各地的优秀学生,都是挤破头砸钱砸资源也想进来,不是最顶尖的学生他们根本不想收,所以才会安排这一场测试。而测试卷的难度周主任心里是有数的,他现在还挺希望这个满身傲气的学生名副其实。 早上来的时候赶时间,因为江鸿羽提早交卷,周主任便领着人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到了公告栏跟前时,江鸿羽就有些挪不开脚步了。 公告栏上现在还贴着高中部上学期期末考试各年级前五十的名单。 第一名,高一(1)班,陆晓。 江鸿羽的手指落在陆晓的名字上,指腹上是游移的缱绻。 还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啊。 “很快了,我也会出现在这。”江鸿羽轻声说。 “嗯,我很期待。”周主任在旁边笑着说。 江鸿羽转过头:“走吧,不逛了,之后有的是时间熟悉。” 其他的先不说,反正C中挺抠的是事实,从给江鸿羽报销的车旅费就能看出来,所以江鸿羽回程在经济快捷两项标准衡量下还是折中选择了汽车。 以前吧,江鸿羽脑袋里也不是没有“钱”这个概念,只是“经济实惠”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就有些陌生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物质没有什么要求,现在才发现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需要的东西,他都不用说出来,便轻而易举地有了。 拥有的东西多了,就不会去在意自己拥有些什么。 周飞以前常常开玩笑说,钱是万乐之源。 这句话他无法苟同,但他却不得不承认,现在能让他从困境中脱离出来,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就是钱。 钱,钱,钱。 某一天,当他意识到,严珉送给他的一个手办便宜点都要三四千,但一碗面只需要十块钱的时候,生活这笔账,他才开始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江鸿羽买的晚七点回B市的大巴。汽车站离学校挺远的,江鸿羽下公交的时候,已经五点了,他随便找了个小吃店点了一碗面,中午没好好吃饭,现在他觉得有些饿了。 小吃店店面不大,总共就四张桌子,进门的左右手边各两张。右边两张桌子有两个男人背对背各占了一桌。 江鸿羽坐在了进门左手边的那张空桌,刚掏出打火机想点一根烟,余光就瞄见背对着门口坐的那个男人,右手拿着筷子吃面,左手却往后伸了去,两根手指夹住了他背后那个男人屁股包里的钱夹。 江鸿羽一个打火机直接扔了出去,“啪”的一声正好打在了那个扒手的手背上。 扒手手一收,正埋头吃面的那个男人闻声也转过了头。 江鸿羽嘴里叼着烟,扬着下巴微眯着眼,对上了扒手恶狠狠的眼神。 “啪”,扒手把钱拍桌上,抬腿走人之前又狠狠瞄了江鸿羽两眼。 老板娘见人出了门赶紧从厨房走出来。 “小伙子,赶紧从后门走,别吃面了。等会儿你就出不了这个汽车站了。” “是吗?”江鸿羽眉一挑。 “安心吃你的面,等会我和你一起从正门走”,钱包差点没保住的那个男人对他笑了笑,“谢了,面我请。” “好。”江鸿羽也笑了笑。 “你们俩怎么就这么犟”,老板娘又气又急,“听点劝,在这里混的扒手都有团伙罩着的,等会儿把你俩堵巷子里打一顿就跑,警察都不抓到。” “老板,我的面。”江鸿羽叩了叩桌。 可能确实有些饿了,面上来后,江鸿羽三两下就解决了,也没理差点被偷的那个男人坐在了自己跟前这回事儿。 “吃完了?”老田笑了笑,“走吧,出去。”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刚刚他还没怎么注意,站起来后,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还挺高,不算壮,但露出的两条胳臂上有明显的肌肉线条,皮肤有些黑,带着不招人厌的笑。 怎么说呢,江鸿羽却有种直觉,这个人,是不怎么好惹的。 出门后,蹲在两米远的四个人站起了身。 江鸿羽捏了捏拳。 他挺烦这些破事儿的,他早不是以前的暴脾气了,不爽了一拳一抡就过去了事儿。C中的事情,还没有敲定,他并不太想横生枝节。 那四个人刚往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江鸿羽就看到了他们背后不远处一个穿黑色体恤的胖子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 “钱四,麻利地滚回来!” 四个人闻声回了头,面面相觑了两秒,又转身往胖子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江鸿羽就瞧见胖子在每个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嘴里似乎说着什么。没一会儿,这群人灰溜溜地就散了。 老田走过去。 “谢了,老刘。” “谢什么谢,这群人不懂规矩扰到你了,还想自寻死路,该谢我的是他们”,刘胖子笑了笑,“也不是我手下的人,没训太狠,别见怪。” 江鸿羽瞟了一眼前方,包甩肩上,大步进了站。 本以为就是一个生活中突发的小插曲,没想到江鸿羽上车后没多久,抬头又看到了车门前方走过来的那个熟面孔。 “你好”,老田笑了笑,“还挺巧?” 江鸿羽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老田低头看了看车票上的座位号,又看了看江鸿羽座位上方。 “还真挺巧。” 这个男人叫田源清,是个挺健谈的人,江鸿羽最开始那冷冷淡淡的回应,他也没介意。 “田源清,叫我老田吧。” 江鸿羽点头。 老田身上很奇怪地就有种怎么做都不招人厌烦的气质,一路人听着他讲话,还挺解闷的,江鸿羽有几次都被逗得勾起了唇角。 不过听到老田说他在一家搏击俱乐部当总教练,这次到B市主要是去招教练时,江鸿羽眉一挑,直接开门见山。 “能自个荐么。” “学过自由搏击?”老田来了点兴趣。 “十年。” “能打么?” “很能。” “很能是多能。” “能把你打趴到服气的能。” 江鸿羽看过的一本书上说,当你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整个宇宙的力量也会帮助你。 江鸿羽一直奉行的是,自己的事自己帮。 但当你顺风而行时,你真的能听到风中的低语。 请你跑起来吧,终点不远了。 38(下)“好久不见啊,小陆陆。” C市的天已经开始转凉了。 江鸿羽走出机场时,初秋的风吹在他脸上,柔和中带着温暖。 时间还是比他奔跑的速度快一点啊。 江鸿羽笑笑。 陆晓,久等了。 你,有在等我吗? 坐上的士后没多久,严婷的短信就过来了。 到了吗? 嗯。 江鸿羽把手机放回包里,抬头望向窗外。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陌生了,但每次来,他都有种恍惚感。 每座城市,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角落。 但,不一样的,在这座城市,可能你一抬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的视线。 现实和梦境混淆在一起,总让人想不真切,看得模糊。 如今,他终于不再是飘过这座城市的一个游魂,他可以落下地,撒开脚丫,跑起来了。 但他心里却静了下来。 发生这一切,不过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儿。 早就该来了。 车停在了天海俱乐部的门口,老田就站在一楼入口处等着江鸿羽。 “俱乐部在二楼”,老田扫了他一眼,“没行李?” “有啊”,江鸿羽指了指背后的包,“行李。” 老田笑笑,没再问了。 包里就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一顶帽子、半瓶矿泉水、他和陆晓同款的那件卫衣、陆晓送的蝎子钥匙扣、手办,还有,周飞送的围巾,姚茜送的手套。 天海俱乐部还挺大的,旁边挨着健身房和咖啡馆。 老田带江鸿羽逛了一圈,讲解了一下工作内容,然后就把他带到了办公室。 “你先跟着我熟悉两天”,老田拉开抽屉在找什么东西,“每周先给你排两节课,一节课500,都给你排周末。做好了,以后有学员点名找你当教练,提成费也挺可观。” 江鸿羽点头同意。 “这是劳动合同”,老田从抽屉来拿出两份文件,“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江鸿羽快速浏览了一遍。 他拿过一旁的签字笔,正准备签名,老田一手挡在了签名处。 “看仔细点,也不怕我坑你。”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可以坑到我。” 江鸿羽眉一挑,拿开老田的手,唰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田抱着手饶富意味地看着他。 “我对你是服气了”,老田笑着说,“但我这里面的教练气性都挺大的,他们可不太会欣赏你这么直接的交流方式。” 江鸿羽:“我不介意再直接点。” “也行。”老田递了一根烟给他。 江鸿羽接过烟:“有比你能打的吗?” “我徒弟吧”,老田说,“他挺行,来了介绍你俩认识。” “对了”,老田又从抽屉里翻了张表格出来,“员工信息登记表,你填一下。” 江鸿羽瞄了一眼:“过几天吧,我这居无定所的,又准备换手机号了。” “居无定所?”老田看了他一眼。 “先得找个住的地儿。”江鸿羽拿过打火机点燃烟。 “你这学转得挺随意啊”,老田乐了,抓起桌上的钥匙,“走吧,还你个人情。” 江鸿羽没明白,但还是跟了上去。 俱乐部后门的侧手边有扇小门。 老田打开锁:“这里是平时放杂物的地方。” 江鸿羽瞄了一眼货架上的拳套、练功服。 “看出来了。” 杂物室里还有扇门,老田走过去拧开门把所:“你看看,能不能将就住两天。” 江鸿羽一眼望进去,就一个十来坪的小房间,角落里有张1.2米的小床,一张小桌,床脚对面还有个小电视。 左手边还有个小门,估计是厕所。 “小是小了点”,老田说,“不过能住人,热水有,也能洗澡。床单柜子里有干净的。反正比你住宾馆划算,一个穷学生,省钱就是王道。” 江鸿羽转头看向老田:“你这是还我人情还是让我欠人情?” 老田:“啧,我一个生意人,还不允许我和未来的台柱子搞好关系啊。” 江鸿羽很认真:“我卖艺不卖身的。” “谁买?”老田啧了两声,“咦,说不定真有。” “是一定有。” 杂物室原本是给教练们设的休息室,不过天海教练大都是本地人,上完课都直接回家了,一直没派上用场,倒是老陈有时怕吵到邻居,晚上会过来看球。 “谢了,我找到房子就搬。”江鸿羽说。 “随便吧,反正也没人住”,老田看了一眼,“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单身公寓吧”,江鸿羽想了想,“有自己空间的,不要合租。” “我帮你留意留意”,老田又问,“价位呢?” “不能太贵”,江鸿羽思忖了一会,“但也不能太差。” 江鸿羽和老田从杂物室走出来的时候,俱乐部前方的拳击台旁有两个穿着教练服、拿着拳套的壮汉站那聊天。 “课结束了?”老田走过去,对两人说,“来,老杨、老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等半天了”,一个壮汉翻身上了拳击台,“小孩儿,先让哥哥初步认识认识你。” 江鸿羽笑着接过他丢过来的拳套,转头对老田说:“我还没开口,对吧?” 老田比划了一下自己面部:“请管理好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是别来惹我”,江鸿羽脱下外套,“看来他理解有误。” 也没人说怎么打,打多久,两人就对上了招。 十分钟后。 江鸿羽低头看着倒地的老梁。 “怎么样”,江鸿羽语带笑意,“印象够深刻了吗?” 江鸿羽发现这家俱乐部的人都挺好斗的,教练是,学员也是。这个时间,下午的课大都结束了。老梁一倒地,刚刚围过来的人也开始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老田站下面看热闹看得欢,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 不得不说,先后上台的几个教练和学员,都有几把刷子,有两三个和江鸿羽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不过他照单全收, 江鸿羽已经有些饿了,想早点结束去买点东西吃个饭,也没什么耐心和这些人耗,下手越来越狠。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老田考虑到还有晚班,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面喊了结束。 “爽吗?”老田丢了一根毛巾给江鸿羽。 “我爽”,江鸿羽擦了擦汗,“被揍的,就不知道了。” “小气的人不让进天海的门”,老田笑,“做个心理准备,这两天米甭想清净了。吃饭去吧。” 江鸿羽在俱乐部冲了个澡,就跟老田出去简单吃了个饭,然后被老田带去买了点生活用品。 “你要不先回去吧,别陪我了”,江鸿羽说,“我还得去买两身衣服。” “小江”,老田问,“是你欠高利贷了还是你家的人欠高利贷了?我瞧你连条内裤都没带出来。” “身上穿着的是空气么?” “谁知道穿没穿?” “死心吧,我不会满足你的好奇心。” “买什么样的衣服?” “反正不能太贵的,但也不能太差的。” 老田啧了啧:“你太贵和太差的标准是什么。” “太贵就是,我给钱的时候,得心疼一把;太差就是,有人看到我那身衣服时,得心疼一把。” 花了半个月工资,江鸿羽散着步回到了杂物间。 杂物间挨近房顶的地方,有个小窗户。江鸿羽关了灯躺床上的时候,就看见外面的光穿过窗户,投射到床尾那方的墙上,四四方方。 江鸿羽对着光亮的地方伸出手,嘴角噙着一抹笑。 再小的窗户,也是能看到光的。 转到C市来并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也并不容易,费了些时间和精力,但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江鸿羽闭着眼,想了想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他给周主任说的是下周一到校报到。老田已经给他开了绿灯,但他怎么也得需要几天时间熟悉一下天海授课的流程,还得找房子。 待办事件的清单上,已经划掉了一项又一项,那种把事情攥在手里的踏实感,慢慢又回来了。 接下来,就该再次抓住那个人的手了。 江鸿羽的思维慢慢缓了下来,失去意识前他想,似乎好久,没有这么快就入睡了。 喜欢一个人,就想见他。 谈恋爱的时候是,分开的那段时间也是。 但这几天,江鸿羽却淡定得出奇。约中介看房子、在俱乐部学习、和不同的人过招,还遇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过得充实有劲。 他本想在去学校之前把房子找好,没想到,眨眼就周一了。 跟在周主任身后去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C中早自习下课了,一路上打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声儿就没断过。 周主任笑:“可别早恋啊,影响学习。” 江鸿羽斩钉截铁:“不。” 周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江鸿羽觉得他好似理解错了什么。 班主任叫乔憬,是个挺斯文的人。 乔憬领着他往班上走时,给他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儿,又补了一句:“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江鸿羽:“让我坐第一名旁边。” 乔憬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鸿羽:“向他学习。” 乔憬:“正好他旁边有个空位。” 乔憬的鞋走在地上有些响。江鸿羽看着他的脚,一步两步,“嗒“嗒嗒”,这几天的淡定随着脚步声和逐渐变短的距离慢慢出现裂痕,然后支离破碎。 江鸿羽按住胸口,也想按捺住慌张。 进教室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江鸿羽的视线往教室后面扫去时,几乎是同时,陆晓抬起了头。 依旧黑白分明眸,浓密的睫毛勾勒出好看的眼型。 依旧,只需要一眼的时间。 江鸿羽觉得周遭都静了下来,四周的场景已经虚化了,只有座位上那张日思梦想的脸,分明刺眼。 乔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忽近忽远,听不真切,似乎是让他介绍自己。 江鸿羽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快要奔涌而出。 “大家好”,江鸿羽定定盯着陆晓,“我叫江鸿羽。” 一江一鸿羽的,江鸿羽。 乔憬似乎又说了什么,江鸿羽根本分不出心思听进去,直直往讲台下走去。 江鸿羽的世界似乎静止了。 他的视线抓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却慌张得生怕那人会从他眼皮子底下溜掉。 他每走一步,他的心也跟着一跳,“扑通扑通”,声响在整个胸腔回荡,耳膜都被震得呼呼响。 这次,是我走向你了。 这条路,很短。 这条路,也很长。 但,我走向你了。 你听到了,我的坚定,我的思念,我的执着、我的自私、我的喜欢。 我的你,听到了吗? 江鸿羽勾起嘴角,眼里却起了雾。 他吸了一口气,有陆晓存在的空气。 他挺在了陆晓身侧,盯着陆晓清俊的侧脸。 “好久不见啊,小陆陆。” 好久不见啊,好久。 39 (上)“一直都在。” 早晨陆晓和陈楠一起去学校的路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楠笑:“谁一大清早就念着你?” 陆晓笑了笑:“反正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陈楠没怎么在意陆晓的回答,问:“俱乐部新来那个狠角色,我这周得再去会会他,一起?” 陆晓摇了摇头:“周天……我得出趟门。” “叔不说出差么?你一个人去哪?” “我,有点私事”,陆晓补了一句,“别和老陆说。” “行吧”,陈楠见他不愿意多讲也没继续追问,“这周末我拎小鱿鱼去。” “以前……” 陆晓开了个头,顿了顿,又没说下去了。 陈楠转过头看了陆晓一眼。 “对了”,陆晓想了想,“陈楠,能借点钱么?” C中推荐了八个学生去参加下个月在B市举行的奥数竞赛,陆晓和陈楠也在其列。所以从上周开始,学校安排在周六晚上集中对他们进行赛前训练。 陆晓某些行程计划也因为这件事打乱了。 他好几周没见江鸿羽了,这周老陆出差是个机会,他必须得去Y市。 不过出行方式得换一换了。 补完课已经没有过去的大巴了,第二天还得赶回来上星期天的晚自习,他只得飞过去。 陆祥之给的零用算很大方了,只是来回的机票超出了陆晓的预算,。而他,不愿意因为这个原因对陆相祥之开这个口要钱。 陆晓刚说完,陈楠拿出手机蹭蹭就给陆晓转账了五千。 “用不了这么多”,陆晓看了一眼金额,“行吧,下周一起再给你,谢了。” “小事,反正我穷得只剩钱了。”陈楠笑。 陆晓也笑了:“我们觉得不是一个阶级的。” 陈楠:“是朋友就够了。” 陈楠也就是陆晓的新同桌,挺有趣一人。 其实陆晓对朋友的定义界限,比较拔高。他性子虽然清冷,但待人接物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不会刻意去和谁建立关系。 后来时常转校,慢热的他,刚刚熟悉的人转眼又消失在生活里,确实再没有过什么真正的称得上“朋友”的朋友。 和陈楠亲近起来也是一个意外。他和老陆的一个举手之劳,倒是没想到收获了一友情。 老陆说,陈楠和姚茜在某些方面挺像的。陆晓也挺赞同总之这一说法的。 他其实也有自私的想法。 陈楠和老陆的相处,弥补了他在这个家庭里面,作为一个“儿子”身份的缺失。 离开Y市后,没有姚茜时常活跃气氛,也没有,江鸿羽的定点串门,家里的气氛愈加沉默了。 有陆晓自己的原因,也有他和老陆一直相处的原因。 陈楠的出现,或多或少能让陆晓对老陆的亏欠感觉少一点。 “其实,我不该和你开这个口的。”陆晓又说。 “很重要的私事吧”,陈楠淡淡一笑,“我也意外你愿意和我开这个口。但你不和我计较挺好的。记得还钱就好。” “陈总,还需要利息么?”陆晓笑。 “给小鱿鱼买个冰淇淋就行。”陈楠乐了。 陆晓:“你对小孩儿还挺好的。” 陈楠:“小孩儿嘛。” 他俩说的小鱿鱼是陈楠偶然在放学路救的一个被欺凌的小男生。 陈楠对他,陆晓兀自又勾了勾唇角,是有些上心了。 陆晓的酒量不算好,昨天下午陪陆祥之、陈楠喝了酒,晚上没睡怎么踏实,早自习的时候,左眼皮一直跳着。 下早自习后,陈楠趴桌上看漫画,陆晓低头在算账。 这次出行超支了,很多预算都得重新调整。 去Y市的往返的大巴车费还有住宿不算便宜,很多开销,陆晓已经能省则省了。看了看支出表,他在晚餐支出那一项画了叉。 还陈楠的钱,还有姚茜的生日礼物,陆晓捏了捏太阳穴。 最近胃口也不算好,晚餐就别费钱了。 到目前为止,对陆晓来说,今天依旧是平平淡淡的一天,是他离开Y市后的一天。日常起居、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的重复生活表面下,那些压抑的思念和挥之不散的回忆好似角落里的一根蜡烛,虽然光亮微弱,但它总是在的,也不知道如何能燃尽。 陆晓正为经济问题犯愁,走廊上的吵闹骤然变成了压低声线的细碎交谈,向来安静的1班忽的连空气里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一会儿。 然后陆晓听到了几声倒吸气的声儿。 笔尖还停留在本子上,陆晓本能地撩起视线。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和准备,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依旧飞扬夺目,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烛火倒地,霹雳哗啦,火势在心里蔓延开来。 他耳边只能听见耳廓里的血流声,那是类似枯草燃烧的声音。 梦里面的人,脑海里面的人,心里面的人,就这样,目光坚定执着地锁定着他,一步步走向他来,像无数次的梦境里那样。 那是陆晓压在箱底不敢再多冒出一点头的期待甚至说幻想。 直到那声尾音带颤的话在他身边响起,悦耳动听。 “好久不见啊,小陆陆。” 如光线炸破阴空,扫在了他的心间。 好久不见啊。 江鸿羽隔着一个半米的走廊,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陈楠轻推他的胳膊:“认识?” 陆晓垂下眼,视线里似乎是笔尖划拉过本子的一道歪斜墨线。 他的眼神有些对不上焦,视线模糊着。胸腔里的心跳杂乱无章,奔涌而出的情绪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是他? 是他吗? 陆晓不可置信着,却不敢转过头去确认,哪怕一眼。 他脑袋里乱做一团。 震惊、狂喜、思念如潮后是不可置信的怀疑、是不敢联系到自身的不自信。 陆晓闭上眼。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来了”这句话,就卡在喉咙,又生出一丝说不上来的委屈。 现在,为什么来。 为什么,现在才来。 乔憬说“下课”的时候,陆晓怔了一下。 这节课对他来说,就一眨眼的功夫。 他思绪纷杂,一会儿飘这一会飘那儿,最后竟不知不觉放起了空。 “江鸿羽,你再跟我过来一下。”乔憬站讲台上说。 陆晓的余光里,江鸿羽站起了身。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未动,直到感觉乔憬和江鸿羽都消失在了教室门口,他才慢慢抬起头。 陈楠:“陆晓……” 陆晓按了按太阳穴,没回答,站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走廊里站满了交头接耳的女生,脸上兴高采烈的神色中夹杂了些许羞涩。 陆晓径直去了厕所。 拧开水龙头,水哗哗流着。 陆晓捧着水洗了洗脸。 真实带有凉意的触感,让他再一次确认,这是现实生活,不是梦境。 他抹了一下脸,从厕所走了出去。 江鸿羽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是走过来的陆晓。 陆晓满脸水珠,额头的发梢也染湿了,眼头还有些微红。 江鸿羽定在原地,看着他。 陆晓也看着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直到他擦过江鸿羽的肩。 江鸿羽稳了稳心绪,沉声道:“陆晓。” 陆晓停下脚步。 两人就隔着半米的距离。 陆晓微侧过脸,睫毛上还有水汽。 “你先想好,为什么来这里。” 说完,他大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江鸿羽勾了勾唇角。 那些惴惴不安的心思,因为这句话,终于都落了地。 他扭过头对旁边眼睛都看直了小姑娘们眨了眨眼,心情愉悦地也进了教室。 小姑娘们捂着嘴,随即在他背后有些兴奋地破了音。 陆晓对江鸿羽这话时,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你要让他好好想好,他为什么来。 想好了,你就不能再让他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第二节上课的时候,陈楠情绪有些不对的出了教室。李老师讲课走到教室后面的时候,陆晓也小声请了个假。 他站起身走过江鸿羽背后准备出教室时,江鸿羽右手往后拉住了拉他衣服,几乎是同时,他脱口而出。 “朋友。” 江鸿羽随即放开了手。 陈楠是个重感情的人,本就因为家里的事儿状态不好,加上之前陆晓在情感交往中的不喜沟通和今天对江鸿羽的三缄其口,让陈楠心里有些不舒坦。 两人简单聊了聊,就坐在小卖部外的阳伞下,一人一听雪碧,呆了一节课。 江鸿羽的事儿,陆晓不打算瞒陈楠。 但他还需要江鸿羽的态度。 两人回去的时候,就见江鸿羽戴着耳机,斜靠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 走廊上异常热闹,女孩们走过去又走过来,炙热地打量着他。 江鸿羽见他俩走过来,挑起眼角,直起身子。 陆晓挨着他擦身进去。 江鸿羽虚了虚眼,盯着陆晓的背影,表情微妙。 “不进去?”江鸿羽瞧陈楠站在门口发呆,问道。 “嗯?”陈楠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刚刚和陆晓聊过后,陈楠也明白了。 既然陆晓还没做好告诉他的准备,他也不再问了,更没必要先知道些什么。 江鸿羽觉得自己想表个心迹比转学来C市还困难。 第三节下课后,乔憬前脚走出教室,他刚想张嘴,坐在前门口的一个男生紧接着吼了一声。 “陆晓,有人找。” 说完,三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 国庆阅兵的动作都没这么整齐。 目送陆晓走了出去,陈楠收回视线又和江鸿羽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陈楠依旧皱着眉,“算了。” 江鸿羽勾起右唇角:“你放心,我不搞事儿。” 我是来搞人的。 说完他站了起来,陈楠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去蹲坑你也跟?”江鸿羽挑了挑眉。 “爱干嘛干嘛去”,陈楠又坐了下来,“都是些什么鬼事情。记得带纸,这里认识你的俩人目前都不是给你送纸的关系。” “那你和他什么关系。”江鸿羽靠在桌边问他。 “你眼瞎啊”,陈楠抄着手,满脸不悦,“这是我兄弟,江鸿羽,不管你俩有什么过节,人陆晓都转过来这么久了,心眼别这么小。成吗?” “你怎么就觉得我们之间是过节,不是过往呢?” 江鸿羽笑了笑,大步走出了教室。 陆晓上楼的时候,江鸿羽就杵楼梯口站着。 他眼里是一片荡漾开的温柔。 “和她聊完,和我聊聊?” “想好了么。” 陆晓也没上去,就隔着十几级楼梯仰着头问他。 江鸿羽:“早就想好了。” “为什么来这里。”陆晓嗓子紧了紧。 江鸿羽情绪在眉目间几经辗转,最后露出一个些许天真的笑。 “为了你啊。” 楼道里起了风,爱意如海,翻滚成浪。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江鸿羽只是看着他,嘴边带着笑,陆晓能看见风撩起他额间的发梢,“所以我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 陆晓沉默了一会儿。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我想过,早就想过,也一直在想”,江鸿羽打断他,“然后我来了,希望不算太晚。” “头发长了,该剪剪了。”过了好一会儿,陆晓轻轻笑了起来。 江鸿羽笑着走下台阶。 此时快上课了,楼道里没什么人。 他站在陆晓面前,对上了他的眼。 陆晓眸里一片深黑,却亮得可怕,能看到他眼里只有一个人。 “所以,这里”,江鸿羽抬起右手按在了陆晓的心脏上,“我可以回来了吗?” 陆晓的手又轻按在了江鸿羽的手背上。 江鸿羽的手背有些凉,陆晓的掌心却是湿热的。 他垂着眼挡住了自己眼里的水汽。 风里的心跳声分不出是他的还是江鸿羽的。 带着韵律,好听得醉人。 “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39(下)“咱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江鸿羽眸色深沉,定定看着陆晓。 上课预备铃响了起来,陆晓抬起头,眼里的水汽也化成了温柔,晕染开来。 他在江鸿羽手背上拍了拍。 “先,回教室。还有两分钟上课了。” 江鸿羽:“陆晓。” “嗯。”陆晓笑了笑。 江鸿羽:“陆晓。” “嗯。” 江鸿羽转过头笑了起来。 陆晓也乐了,笑着笑着又低下了头。 “江鸿羽。” “嗯。” 那种抛在高空中的喜悦,在唤着彼此名字的同时,踏踏实实落在了心尖。 那些想要诉说的思念,那些想要诉说的欢喜,那些之前没说出口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因为彼此再次确定的心意,完成了千言万语在一瞬间的对接。 我在。 你也在。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的时候,江鸿羽突然问:“刚刚找你那女孩儿……” “给我道个歉”,陆晓嘴角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怎么?刚刚居然忍住了没偷听。” “听啊”,江鸿羽自如地答,“风太大,没听见。” “就给我道个歉。”陆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鸿羽飞扬漂亮的侧脸。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拒绝了她的爱意。” 江鸿羽挑眉。 陆晓想了想,说:“知道我怎么拒绝她的么?” 江鸿羽:“怎么?” 陆晓轻笑:“我说,我不能接受她,不仅是因为我喜欢男孩儿,还因为,我也只会喜欢那一个男孩儿。” 陆晓和江鸿羽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陈楠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瞬间绷直了。 江鸿羽落座前还不怕死的对他眨了眨眼。 陈楠是老田的学生,周末还在俱乐部和江鸿羽打了一场拳。他身手很好,拳品也好,江鸿羽对他印象不错。 倒是没想到,他成了陆晓口中的“朋友”。 陆晓,有了朋友。 江鸿羽诧异如此巧合的同时,竟然没有吃醋地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能,只要是能让陆晓过得好的因素,他觉得,都是好的。 江鸿羽落座后戴上了耳机。 陆晓要怎么和他的朋友,解释今天这个事情,他交给陆晓去处理。 “我`操”,陈楠拉起陆晓胳膊看了看,“他没干什么吧。” “好了”,陆晓笑了起来,“难不成我还能少胳膊少腿的。” “你别开玩笑啊”,陈楠垮着脸,“没动手吧。” “没,就说了几句话。”陆晓笑着说。 陈楠放松了身子,又看了看过道那侧正戴上耳机听歌的江鸿羽:“你俩以前还真是朋友啊?” “算是吧。”陆晓笑了笑。 “行吧,有什么矛盾误会的,解开了就好”,陈楠枕头着头又靠在了椅背上,“你不知道我多紧张。” 陆晓笑着问:“你紧张什么?” “我可能打不过他啊”,陈楠一脸认真,“我还没给你说吧,我学自由搏击那个俱乐部,那小子在里面当教练,我和他还过了几招。” “他在当教练?”陆晓一怔。 “嗯”,陈楠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问,“你自由搏击跟他学的?” 陆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侧头看了看一旁已经听歌进入到无我状态的江鸿羽。 “中午一起吃饭吧”,陈楠说,“你朋友也是我朋友,算是给他接个风,哎,我给小鱿鱼发个短信,叫上他。” 陆晓:“陈楠……” 陈楠:“嗯?” “算了,吃饭的时候再聊吧。”陆晓又偏头看了一眼江鸿羽。 “嗯。” 江鸿羽来了,来了C市,来了C中,来到了自己身边。 怎么来的?来了怎么办? 感性的浪潮退却后,理性的石头才显现在沙滩上。 陆晓转过头呼了一口气,余光就扫到了江鸿羽偏过来的视线。 他又看向江鸿羽。 江鸿羽摘下耳机,只是淡淡笑着,眼里的坚定里带着安抚。 他知道陆晓想问什么。 陆晓和他对视了两秒,才收住了心。 他拿起笔的同时,任课老师走进了教室。 “去领卷子来晚了两分钟”,任课老师走进来的同时就把一叠试卷扔在了第一桌,“李伟,把卷子发下去,大家先把……” 陈楠推了推陆晓胳膊。 “干嘛呢”,陈楠盯着陆晓,“你在本子上画小圈圈做什么?” 中午放学铃一打,陈楠收好东西对陆晓说:“我先去二楼拎小鱿鱼,你带他下来。” 江鸿羽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陆晓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陆晓才转过头说:“陈楠说,中午请你吃饭。” “等会我得出去办点事儿”,江鸿羽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陆晓,“改天我请他吃饭。” “别和他介意这些”,陆晓也面向他的方向,“他……” “我知道,是你朋友。”江鸿羽笑了笑。 “也没见紧张一下。”陆晓啧了啧。 “你都说是你朋友了”,江鸿羽看着他,“第一,你说出口的话我就信。第二吧,陆晓,你有朋友了,我很开心。以前,总是你在融入我的圈子。我就老是想……” 江鸿羽顿了顿。 “我就老是想,你来了C市,姚茜不在你身边了,陆叔又经常出差,你万一心里难过了,想抽根烟,都没人陪你。所以,你说你有朋友,我很高兴,陆晓,真的,我很高兴。” 陆晓盯着他,之前眼眶那种酸胀的感觉又慢慢浮了上来。 “我来晚了……” 江鸿羽笑了笑,又把某三个字咽了下去。 “晚点来了还是有好处,学乖了”,陆晓知道他咽下去那三个字是是什么,笑着说,“知道不该说的话,不说了。” “那你呢。” “我也学乖了”,陆晓吐了一口气,“知道,该说的话,都得说了。” “那你现在想说什么。”江鸿羽笑着问。 “我不怕你来得晚,我一直怕,你再也不来了。” “我说过话,就会做到”,江鸿羽认真地说道,“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我有很多问题,有很多话”,陆晓又深呼吸了一下,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多很多,想问你,想和你说。” “嗯,我知道的”,江鸿羽站起身,走了一步又蹲在了陆晓身边,“陆晓。咱们的时间还长着呢,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么?”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陆晓弯腰在江鸿羽浓黑的睫毛上吻了吻。 “好。” 江鸿羽拉住陆晓的一只手,指腹在陆晓的掌心摩挲着。 “是我失策了”,江鸿羽笑得有些迷人,“这个重逢的地点没挑好。” 陆晓下巴微扬,目光垂在江鸿羽脸上。 “不说了么,咱们时间还长着。” 江鸿羽一手撑在陆晓的课桌上,微微直起身,凑在了陆晓耳边。 “我想你,特别想你。” 陆晓的食指在江鸿羽的下巴上轻轻点了点。 “我也是。” “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回学校”,出教室的时候江鸿羽一边和老田回信息,一边和陆晓说,“唉,怎么办,我现在有点舍不得走。” “去把你想处理好的事先处理好吧”,陆晓笑了笑,“没处理好,有些事情你也不乐意现在就说给我听,不是么?” “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忍下来的,江鸿羽微眯着眼,看着前方,“现在明明知道回过头就见了,反而有些忍不下来了。” “去吧,我又不跑。” “跑也没关系”,江鸿羽笑着说,“我能追上来。” “陈楠在哪等你。”江鸿羽又问。 “我去楼梯口等他”,陆晓说,“高一有个小孩儿,他挺照顾的,去领人了。” “个子不高,长得挺白?”江鸿羽问。 “嗯”,陆晓点头,“见过?” “周末在俱乐部见过。” 陆晓看着他。 “我知道,我都会交代清楚。”江鸿羽和陆晓说话的同时就走到了楼梯口。 他忽地转过身,飞快在陆晓唇上亲了亲。 微凉的唇瓣,有些干燥。 陆晓心中猛地一跳,江鸿羽已经两三步跳下了几步楼梯。 他抬头对楼梯口的陆晓笑了笑,浓黑的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走了。再不走,真走不了了。” 陆晓愣在原地,还没回过味来。 江鸿羽转过头两步楼梯一步下,都快跳到另一个楼层了,又忍不住转过身迈着大长腿蹦回了陆晓跟前。 “再亲一下。” 话音刚落陆晓吻就飘在了他的唇上。 依旧是一个很短暂的吻,唇瓣相碰后,陆晓湿热的舌尖在江鸿羽唇缝间轻轻扫了一下。 没等江鸿羽燃起来,他就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江鸿羽把陆晓的身子转了个方向。 “你别看着我走”,江鸿羽压着笑意,沉声说,“你看着我走,我老是想回来。” 陆晓在楼梯口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步子往楼下走。 分开这段日子,他心里那方四面墙的领域像是有了一个很大的缺口,风呼啦啦地吹过,什么都留住。 江鸿羽一回来,什么都回到了原位。 什么都对劲了。 久违的亲密把他身体里那块漏着风的缺口补好了,他渴望容纳更多,渴望留住更多。 那种想把一个人长长久久甚至分秒必争、寸步不离圈在自己身边的冲动一直在血液里流窜。 他忽然想, 为什么, 两人分开了一段时间, 但一出现在彼此面前, 什么都迅速归位呢。 好像,分开的这一段时间,不过眨眼一瞬。 睁眼闭眼,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那份感情,还是那份感情。 一阶,两阶。 陆晓慢慢踩着楼梯。 他一下又想明白了。 因为,迟到的只是时间。 而爱意,从未缺席。 40“因为,我太想你了。” 陈楠拎着小鱿鱼下楼的时候,就瞧见陆晓一人在楼梯口。 “江鸿羽呢?”陈楠走过去问。 “他说刚过来,有些事儿还没处理好”,陆晓答,“约你周六晚吃夜宵。 ” “也行”,陈楠转头问小鱿鱼,“中午想吃什么。” 最后陈楠带他们去了美食街不远处一个小巷子的川菜馆。 C中附近的消费群体基本都是学生,这家菜馆消费水平一看就高出附近餐馆不少,顾客都是些附近写字楼的白领。环境挺不错,装修还挺小资雅致的。 两人都当甩手掌柜,陈楠连蒙带猜点了几个菜。 “糖醋里脊、水煮肉片,清炒菜心,再来一个冬瓜虾米汤。”陈楠合上菜单。 “要不要尝尝我们店里自己做的双皮奶”,服务生小妹笑得甜甜的,“客人反馈都不错。” 对面的小鱿鱼听到这明显眼睛亮了亮。 陈楠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行吧,再加三分双皮奶。” 点完菜,陈楠才问陆晓:“你俩和好了,这下能说说你和江鸿羽怎么回事儿了吗?” 问完怕小鱿鱼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又解释:“周末和我切磋那人记得吗?转我们班来了,和你陆哥还认识。” 陆晓都替他累得慌。 “也没怎么回事儿”,陆晓喝了口茶,“以前是我同桌,后来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转校了。” “就这样?”陈楠一想,“也对,能让你吵起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小事儿。那小子犯什么浑了?” “都说是犯浑了”,陆晓笑,“能有什么原因?” 陆晓和江鸿羽在一起时,对亲近的人,是没有刻意避讳两人的关系的。 姚茜知道,周飞也知道。 姚茜是老早就知道陆晓的性向,周飞是自个儿看出来的。 至于陈楠,陆晓拿不准陈楠对此事的态度。 他不喜欢勉强别人去接受自己身上的事情,但他挺想陈楠知道后至少是一个不反感的态度。 课间叫他出去的女孩儿叫杜涵,是他和陈楠高一下期的同班同学,这学期留级了。 杜涵追了陆晓很久,挺用心的。 陆晓拒绝的态度也从软到硬,她也不见一丝动摇。上周陆晓,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她反应挺激烈的,今天叫陆晓出去,就是为她当时的反应道歉。 他和江鸿羽对自己的性向都挺坦然的,外人接受与否,他们都不在意。 可对在乎的人,总会多几分思量。 陈楠顾着给小鱿鱼夹菜,陆晓看着面前的两人,笑着给小鱿鱼盛了一碗汤。 陈楠的父母在办离婚,吃过饭后,陈楠因为他妈妈的一条短信打车回了家。 陆晓领着小鱿鱼往学校走,小鱿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话里却带了一丝温度:“他、一个人回去,没关系么?” “别担心”,陆晓笑,“有事,不还有我们么。” 小鱿鱼转头看一边:“谁担心了。” 陆晓勾起了唇角。 小鱿鱼本名叫苏又榆,挺巧的一点,他也是陈楠的邻居。平时挺沉默的,就一不爱搭理人的小孩儿,不过在陈楠面前倒出乎意料的听话。 陆晓想了想,江鸿羽居然先一步在俱乐部认识陈楠,也挺巧的。 一早上的课都没心思听进去,回教室后,陆晓拿起笔刚刚准备复习一下功课,姚茜的电话就过来。 “晓儿”,姚茜顿了顿,“你知道么,江鸿羽转学了。” “嗯”,陆晓声音里带着笑,“我知道。” “你知道?周飞都不知道”,姚茜反应了两秒,“他,是不是……” “是。”陆晓觉得自己这个音节咬得特别的骄傲。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姚茜才笑了起来。 “我还能说什么。” 陆晓:“什么都不说也行。” “你都不生气么,不委屈么”,姚茜叹了一口气,“当时没有音信把你晾在那儿。没给你一个回答的是他,现在想来就来的也是他。” “茜姐,我真的一度以为他放弃这段感情了”,陆晓笑了笑,“我也是人,我会有情绪,有不甘,甚至又怨恨。为什么,说好的话,却不能作数。为什么,说好要一起走,最后却只剩我一个人。但现在,他来了。他来了,就好。对我来说,以前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那段日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姚茜沉默了。 “陆晓,让江队给我回个电话。”周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陆晓笑了笑,又问:“茜姐,你说他过来,连周飞也没告诉?” “没”,姚茜似乎笑着拍了拍周飞的脸,周飞在旁边抱怨,“我今儿看同桌小姑娘垂头丧气趴桌上生无可恋,才知道Y中男神单方面和他的迷妹们解除了爱慕关系。要知道男神是为爱走天涯,估计碎裂的少女心直接得压成粉末。” “他”,陆晓垂着眼,盯着笔记本上那个Q版简笔画,“当我一个人的男神就行了。” 挂完姚茜的电话,陆晓掏出手机给江鸿羽打了一个电话。 手机上已经没存江鸿羽的号码了,姚茜当时生气,守着陆晓把手机上所有江鸿羽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不过,号码陆晓早就烂熟于心。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甜美清脆的女音从听筒传出来。 陆晓拧着眉收起手机,不过转念一想,江鸿羽都过来了,换个手机号也正常。早上两人一激动,这些细碎的东西也没来及确认。 江鸿羽就说去处理事情,他说得模糊,陆晓也没有细问。 下午江鸿羽没来上课,晚上也没来。虽说他和陆晓打过招呼,但陆晓始终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 但也联系不上人也没法问个明白。 陈楠中午离开后也没露面,电话可以通,却始终没人接。 陆晓揉了揉太阳穴,这俩个人,怎么这么让人操心。 现在搞消失也兴结个伴吗? 最后陆晓去了乔憬办公室,想看看两人还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 但这俩人懒都懒一堆去了。 陈楠联系方式形同虚设,家庭住址没写,就俩号码也没人接。江鸿羽联系方式写的以前的号码,家庭住址也是空白。 陆晓深以为两人有空应该一起拜个把子。 “江鸿羽早上是给我请过假的,至于陈楠”,乔憬叹了口气,“对了,江鸿羽之前的学校是有上报他参赛的名额,上周补课的笔记他来了你和他分享一下。” 江鸿羽我行我素惯了,陆晓虽然头疼,但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心里始终不踏实,这人是怎么转校过来的,住哪里,家里怎么样了,今天一样也没问,都被重逢给震晕了脑袋。 至于陈楠,他本就是一个看重家庭的人,父母离婚的事儿,估计他心里也不会好受。 陆晓转身下了楼,问了问小鱿鱼陈楠的住址,又给陆祥之打了个电话说放学有事,会晚些回。 晚上小鱿鱼的家长来接的他,陆晓跟着坐了个顺风车去了陈楠家。 陈楠家里也没人,电话依旧没人接。 陆祥之也猜到了情况,开车过来了。 陆祥之是真的挺疼陈楠的,了解事情始末后,给他发了短信,又和陆晓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陈楠回陆家住段时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了。陆祥之下厨给陆晓煮了一碗面,便去睡了。 陆晓几次想开口和他说江鸿羽的事儿,但最终没说出口。 老陆始终和其他人不一样。 陆晓吃完面躺床上时,闭着眼想理清自己的思路。 不过有些事,你只得去做,光想也没用。 陆晓迷迷糊糊想,至少,这个人来了。 第二天下午,陈楠就来了学校,看精神状态,依旧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陆晓简单问了问他家里事情的处理情况,又和他说了搬到陆家的提议。 陈楠突然问:“对了,中午带小鱿鱼吃饭了没?” 陆晓:“你多操心自个儿吧,没你在,我俩对话都没超过十句。” 陈楠有些乐了,下意识看了看过道那侧的空桌椅。 “江鸿羽也没来呢?够酷。” 陆晓依旧吊着的另外半颗心,又颤了颤。 “你,问问俱乐部的人,有没有他消息?我联系不上他。” 下课后,陈楠走到楼道口给老田拨了个电话。 陈楠:“老田,江鸿羽的电话有没有,给我一个呗。” “小江?”老田语气停了停,“刚还在俱乐部搬家呢?怎么了?” “搬家?”陈楠一头雾水,“他搬什么家?” “小江刚过来C市,昨天才找到房子”,老田说,“俱乐部后门旁不是租了个小仓库放器械和杂物吗,之前他暂住那儿。” 陈楠有些意外,不过没多问:“把他现在的手机号发我一个吧。” 他挂完电话刚走进教室,就对上了陆晓探寻的目光。 “江鸿羽是什么情况啊”,陈楠皱着眉,“怎么要转学过来连住处都没提前找好。” 陆晓一瞬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 陆晓下课就拿着手机给江鸿羽打电话,一直关机,短信发了,也没回音。 陈楠感叹:“我真是看到了当年刘老师给我爸打电话那执着劲儿。” 陆晓问:“知道他搬哪儿了吗?” 陈楠:“说拿了东西就走了,老田也没问。” 陆晓脸沉着,心也沉着。 感情里最甜蜜的,是对一个人,理所当然,最让人心疼的,也是对一个人太过理所当然。 从以前到现在,陆晓从来没去想过,江鸿羽会为他做到哪一步,但他心里总是有把握的。 包括去年那句“咱俩不能分开”,他说出来时,是有底气、有信心的。 对江鸿羽,对自己,对这份感情,都是。 就算会异地,他也想要维系这份感情,留住这个人。 在离开Y市前,他都觉得,他是可以做到的。 后来…… 但他却忘了,江鸿羽,从来不会给他退而求其次的东西。 所以,江鸿羽现在站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回音的那段日子,再到转学,当教练,住杂物间,一件件事情拼凑起来,陆晓最不敢奢求的梦,被江鸿羽捧在了自己面前。 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放心大胆地接受着。 陆晓的左手重重抓在桌面上,心里却疼得厉害。 住杂物间。 江鸿羽,住杂物间。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来C市。 为了自己。 他对姚茜说,之前那段缺失的日子不重要,他可以接受那段时间江鸿羽的摇摆、迟疑、甚至放弃,只要,江鸿羽最终来了。 可是,他却想不到,江鸿羽的坚定到,从来不需要他的理解和宽容。 他不喜欢听江鸿羽说对不起。 其实,江鸿羽也是从来是不需要和他说对不起的。 明后两天期中考试。下午发了准考证,江鸿羽的准考证在乔憬那放着。陆晓去问,乔憬只说他考试他铁定会参加。 陆晓不知道自己是担心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甚至还夹杂了不少愧疚。 还好,他是擅长等待的。 人都等来了,还等不到那迟来的回答么? 高中部这次期中统一大考,分了五十个考场,两天考试,陆晓硬是没有见到过江鸿羽人影。 后来听同学说了他在哪个考场,陆晓提前交卷想碰碰他,可是每次都会被老师礼貌邀请离开教学楼。 C中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周五晚自习,考试成绩就出来了。排名引起了全年级的讨论热潮。 等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热潮中心的人终于露面了。 虽然江鸿羽从后门进的教室,脚步声也很轻,但是基本全班人都回头看向了他,眼神复杂。 他穿着C中的校服,头发剪短了些,露出了漂亮的额头,墨色的眼里都是笑意,还有陆晓能读懂的坦荡和爱意。 陆晓嘴角噙着笑,定定看着他。 所以, 你现在,是完全准备好了吗? 放学后陆晓让陈楠去接小鱿鱼先走。 等教学楼里的灯熄灭得只剩了两三盏,陆晓走到了三楼尽头的公告栏。 红榜上的字硕大醒目。 第一名,江鸿羽。 第二名,陆晓。 嘴角的笑还没舒展开,背脊处就能感受到有人贴上来的温度。 江鸿羽站在他身后,下巴放在他的肩膀窝,呼吸和声音在他耳畔,顺着风,飘进了他心里。 “好想念这种感觉啊,小陆陆。” 江鸿羽的声音很轻,像只小猫的爪子,在陆晓心里挠了挠。 陆晓反手在他头上抓了一把。 江鸿羽的头发短了,粗粗的发尖有些刺手。但陆晓的手一直放在他头顶,也没有拿下来。 “欢迎回来。” “家里还有些空”,江鸿羽从鞋柜里给他拿了一双新拖鞋,“周末陪我再去买点东西。” 陆晓换好鞋,环视了一下江鸿羽的新住处。 大概只有四十來坪的单间,进门左侧的一块平台上方有抽油烟机,下面摆着一个电磁炉,勉强称作厨房;右侧是厕所,不大,却干净整洁;紧接着是只坐得下三个人的小沙发,前面摆着茶几,可以坐在那看电视;床和小客厅被一个书架隔开了,紧挨着窗户,壁橱很多,储存空间很足。 虽然房间布局略显拥挤,但是家具用品,一应俱全,很适合一个人住。 陆晓打开衣橱,果然就挂着两套校服,两套日常装备,一套运动服。下面还叠了几件T恤。 陆晓抓着衣柜门,站在衣柜前一动未动。 江鸿羽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埋在陆晓头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江鸿羽”,陆晓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这个问题,我本来,是打算永远不问的。但是我现在改了主意。我要问出来,就代表我要听最真实的回答。” “你问。”江鸿羽轻声说。 “那天晚上为什么,你没有来。”说完这话,陆晓的嗓子就哽咽了一下。 “因为”,江鸿羽放开他,靠在了衣柜门上,“当时我来不了。” “那后来呢。”陆晓看向他。 江鸿羽只是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像是有什么要涌出来。 “因为,我没有能来的能力。” 陆晓伸出手臂上前轻轻抱住了他。 只是一遍又一遍得重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没多久,江鸿羽感觉到自己的左肩湿了。 陆晓哭了。 这是第一次,江鸿羽见陆晓哭。 没有什么声音,江鸿羽紧紧抱住他,能感受到他胸前轻微的松动和左肩略有温度的湿意。 “值得吗?”陆晓的声音抖了抖。 “不值得吗?”江鸿羽反问。 “陆晓,有些事情我没想过,我也不会用值得与否这个标准去衡量我们的感情”,江鸿羽圈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我没有放弃什么,你不用替我脑补一出感天动地追爱之旅。我不想感动谁,也不需要感动谁,包括你。我来,只是因为我想来,我现在也可以来。我已经拖了太晚太晚,你别推开我。” 江鸿羽嗅了嗅他的发尖,又说道:“我爸有句话说得挺对,我还没有立足这个社会的资本,更不要谈和这个世界对抗。可是你相信我,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能够为你抵挡外面的狂风暴雨。” 陆晓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语气里的坚定却重重敲在了江鸿羽心口。 “不是你,是我们一起。以后,都是我们一起。” 两人就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 拥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儿。 通过感受对方的温度、心跳、脉搏甚至呼吸,就能和对方达到一种心灵上,甚至精神上的联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现在怎么生活。”陆晓过了好久才问。 “C中到现在还以为是他们把我挖过来的,学费免了,还给了十五万补助”,江鸿羽的手在他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在天海当教练一节课500,每周两节课,生活不成问题,房租也交了一年。别担心。” 陆晓的心口一直酸胀得厉害,他闭着眼,填满心口的骄傲撑得他心口是幸福的发疼。 “以前,我当你不愿意继续,所以,我不愿你勉强你。” “现在呢?” “姚茜说,你不能让你想来就来。所以,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江鸿羽轻声在他耳边笑了。 “好。” 紧接着,陆晓感觉到了江鸿羽握住了他的下巴。 他抬起头睁开眼,发红的眼尾还有潮意。 江鸿羽左手的大拇指在他眼尾按了按,接着扶住陆晓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他。 陆晓的唇角有些微咸,是他眼泪的味道,江鸿羽舔得很认真,直到陆晓伸出了的柔软的舌尖,追随起了的他的动作。 他们在唇舌交替描摹着彼此唇线,干燥的唇瓣在辗转厮磨逐渐湿润起来,热度也逐渐上升。 陆晓双手撑在江鸿羽的胸前。 江鸿羽吻得动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晓重重推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江鸿羽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陆晓那双黑名分明的眼睛。 陆晓眼里此时多了些艳丽的色彩。 他一把跨坐在了江鸿羽身上,然后双手捧着江鸿羽的脸,闭着眼又亲了上去。 鼻息交错之间,是彼此的味道,手掌之下,是彼此的温度。 陆晓一把抓住江鸿羽解他衬衣扣子的左手。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单手解扣子了。” “你放心,这是无师自通的技能”,江鸿羽在陆晓脖子上舔了舔,“你走后,我都懒得和我左右手打交道。” “以后也不用”,陆晓伸起手臂,一把脱掉了衬衣,露出光洁清癯的上身,然后一口咬在了江鸿羽肩上,“以后,都有我。” 江鸿羽的左手在陆晓线条流畅的后背滑动着,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心痛。 “陆晓,你瘦了。” “因为,我太想你了。” 41(上)“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陈楠正在刷牙,手机就响了,一看是陆详之,他赶紧把泡沫吐了接了起来。 “喂,叔。” “陈楠,你和陆晓到家没?” 陈楠一头雾水:“今天我回金曦园这边收东西,你忘啦,叔。” 陆祥之笑:“知道你回那儿,所以问你俩到没?陆晓没接电话。” 陈楠很快反应过来,陆晓没回家?还告诉陆叔到自己这儿了? “额嗯嗯”,陈楠差点把嘴里剩下的泡沫吞了下去,“到了,他正洗澡呢。” “嗯,那你们收拾了早点睡,明天周六得补课对吧,晚上还是回来吧,周末早上我们再开车去拿东西。” “晚、晚安。”陈楠有些心虚地挂了电话,赶紧给陆晓拨了个号。 响了几声也没接。自动挂断后陈楠又重新打了过去,又响了好几声,刚以为又要自动挂断,电话通了。 “唉,陆晓,你什么情况,叔怎么以为你和我在一起,跑哪去了,出什么事儿了。”陈楠着急忙慌地问了一通。 “没事”,电话那头却是江鸿羽的声音,“他和我在一起呢,别说漏了嘴,挂了。” 随即电话那头“嘟嘟嘟”响了起来。 陈楠一脸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成打掩护的了? 不对?他俩为什么需要自己打掩护? 江鸿羽把手机甩一边,微扬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坐在他身上的陆晓。 他的右手搭在陆晓瘦削的腰腹上,又忍不住抬起左手在陆晓脸上摸了摸。 指腹下是滑腻的触感,视线里的爱意穿过空气,直直落在彼此眼里。 “把灯关了。” 陆晓的话里极尽克制。 “你不是……” 江鸿羽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又被陆晓湿润的唇瓣堵住了。 陆晓的吻依旧是急切的,甚至带了些狠劲。 江鸿羽双手抱住了他,两具光裸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紧接着,他听到“咔哒”一声。 陆晓的手撑在墙壁上,按掉了客厅的灯。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街景的光穿过书架让客厅沉在可视的昏暗里。 江鸿羽的眼半眯半睁中,被陆晓眸里惊人的光闪了闪。 “陆晓……” “我在……” 挤掉大半管的护手霜被扔在沙发的角落,陆晓皱着眉,双手撑在江鸿羽的肩上,慢慢又往他身上坐下。 江鸿羽凑上去亲了亲他鼻尖的汗珠。 “不要勉强。” “对你,从来没有勉强。” 陆晓齿缝里蹦出这句话后,仰着脖子,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暗吼。 江鸿羽摸了摸他的背,掌心一片潮湿。他心疼地在陆晓凸出的喉结处舔咬了片刻,左手压着他的脑袋,舌尖又钻进他的微启的唇,灵活地在他口腔里刮寻扫荡。 夜色落在两人的侧脸,有细碎的光微微闪动。 是汗液,也有眼尾浸出的泪。 随着身体的起伏,愈加急促的低喘回响在这个隐秘的小空间。 不知停歇地接吻抚摸,不知停歇地占有对方,就像他们不知停歇的喜欢。 江鸿羽突然觉得,他和陆晓之间,安全感从来都是相互的。 他来这里时就知道,他的陆晓,一定在等着他。 可以原谅他幼稚的骄傲,也可以接受他莽撞的情深意长。 陆晓的眼泪,陆晓的主动,陆晓的吻和撩人的姿态,无一不再告诉他,他等着他,他想着他,甚至,他爱着他。 “陆晓……” 江鸿羽暗哑的喉音里带着欲`望也带着天真。 他的双手紧紧掐住陆晓的腰肢。 “我要你,就现在。” “啊……” 陆晓的嗓子已经又沙又哑,被江鸿羽愈加激烈的动作顶得声调破碎,脸上也没有平日的清冷,眼尾的笑意闪着光,让人心疼,也让人想拥有。 “我,是你的。” 陆晓凑到江鸿羽耳边,轻语道。 床的右侧就是落地窗。 两人赤`裸着身体裹着一张毯子坐在床上,视线里是窗外斑斓迷人的夜景。 江鸿羽指间夹着烟,漆黑如墨的眸里也染上了城市的夜色。 “陆晓,你有时在城市间穿梭来回时,会不会有一种恍惚感”,江鸿羽吸了一口烟,“好像发生的过往都不真切。晃眼间,怎么一瞬间就到了现在的时刻。” “有啊,我时常有”,陆晓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他修长的指节拿着烟却没有着急点燃,“现在这一刻就有。” “恍惚吗?”江鸿羽笑。 “不,没有比现在更真实的感觉了”,陆晓笑,“就是,现在,你就坐在我身边,好像我们俩从来没有分开过。但是,我又实实在在体会过,每一个想你的夜,有多长。” 江鸿羽咬着烟偏过头,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晓叼着烟就对在了他的烟头燃烧处。 他垂着眼,看着陆晓微颤的睫毛还有氤氲而开的烟气。 “姚茜不说烟吹烟霉三天么。”江鸿羽笑。 “你不也说过,该来的运气都来了么”,陆晓右手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后,眯缝着眼吐在了江鸿羽脸上,“我已经很幸运了。” 江鸿羽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也对。” 陆晓扯了扯毯子,头一偏,靠在了江鸿羽肩上。 江鸿羽也侧了侧头,抵住了陆晓的脑袋。 “你什么时候开始,晚上睡觉不开灯的。” “你说呢。” “为什么。” “开着灯,容易想你想得睡不着,不开灯,心里害怕,就不会每一秒都想到你了。” “没事,现在我回来了。” “所以,开不开灯更无所谓了。你都回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抽完这根烟,就睡吧。” “嗯。你说,要是,和你在一起的夜晚,和想你的夜晚一样漫长,那该多好。” 事实证明,夜晚不漫长,反而很短暂。 江鸿羽站床边喊“起床”的时候,陆晓烦躁得不行,抬起腿就想踢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运动过猛,他抬起腿后腰酸背痛腿无力,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江鸿羽压着笑意,拉着脚踝把人拉床边,捞起陆晓的腰,一把把人扛了起来。 陆晓也不知道是没力气反抗还是压根不想反抗,任由江鸿羽扛沙袋似的把自己放在了沙发上。 两人的衣物都散落在沙发四周,陆晓感觉到江鸿羽抬起他胳膊给他穿上了衬衣,然后他唇边就碰到了温热的杯沿,还有迎面而来的杯子里蒸腾而起的热气。 “喝点蜂蜜水。” 陆晓眯着眼,顺从地让江鸿羽喂自己喝水。 “行了”,江鸿羽放下杯子轻轻拍了拍陆晓的脸,“你得去冲个澡。” 陆晓依旧闭着眼,凭感觉勾过江鸿羽的脖子在他脸上胡乱亲了两口。 “早。” “早。” 然后陆晓才微微眯开了一点眼,打着哈欠去了卫生间。 干够了,却没睡够。 他进了卫生间后,抓过漱口杯,拿起牙膏挤在牙刷上,又闭着眼本能地刷着牙。 江鸿羽走过去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刚刚替陆晓搭上的衬衣并没有扣上扣子,衣襟大开,左肩还滑了下去,露出了漂亮的肩颈。 他现在身上的内裤是穿的江鸿羽的,笔直修长的腿随意站立着,打着赤脚,发尖还有些不规矩地乱飞着。 江鸿羽深呼吸两口气,才忍住没把人推墙上将自己的兽欲付诸实践。 “你真不打算睁开眼看我一下么。”江鸿羽啧了两声。 陆晓刷牙的动作停了停,有些机械地转过头,挣扎着看了一眼站门口的江鸿羽,口里含着泡沫,口齿不清地说。 “看了。” “啧,早知道昨晚我也这么敷衍算了。” 陆晓乐了,吐了一口泡沫。 “你忍得住么?” “是忍不住。允许我行为这么奔放还不允许我嘴巴上傲娇一把么。” “允许允许。” 陆晓打开水龙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才完全睁开眼。 接着他映入眼帘的就是洗漱台上自己手边那个装满水的洗漱杯紧挨着另一个装着牙刷的漱口杯。 他盯着这两个漱口杯看了半晌,才笑着拿起其中一个漱了漱口。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鸿羽已经从楼下买好早餐上来了。 “这个房子,有我的一半是么。”陆晓拿着自己的专属毛巾擦着头。 江鸿羽挑了挑眉:“怎么?” “房租能有我的一半么?”陆晓笑。 “房租不缺”,江鸿羽替他拨开茶叶蛋,“缺个暖床的。” “行呗”,陆晓坐过去啜了一口豆浆,觉得有些不舒服又站了起来,“下午放学就给你买床电热毯送过来。” 江鸿羽笑:“也不是什么电热毯我都收。” “你要哪种?” “毯子里裹着人那种。” “可能有点贵。” “没事,我现在挣着钱,分期付个款。” 早上耽搁了些时间,两人还是决定打车去学校。 昨晚的设备不齐全,两人的热情和体力又过了头,今早起来的时候,陆晓还是有些不舒服。 站路边等车的时候,陆晓困得不行,直接站在江鸿羽身后,脑门抵着他的后脑勺打瞌睡。 “要不请个假吧。”江鸿羽轻声说。 “不了。” 陆晓抬起头,透过头顶的树杈缝看到蔚蓝的天空。 “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41(下)“陆晓,你简直了。” 陈楠进教室的时候陆晓和江鸿羽已经到了,一人埋头看书,一人依旧带着耳机神游天际。 “给你带早餐了”,陆晓抬起头对他说,“桌兜里。” “嗯”,陈楠瞟了一眼身侧的人,“里面的衬衣怎么皱成这样了,还扣这么严实。也不怕勒脖子。” 说完他从抽屉里扒拉出早餐,也没注意到江陆两人微妙的表情。 “对了,江鸿羽怎么回事儿啊”,陈楠吸了一口豆浆才想起这茬,“问他了没?” “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江鸿羽摘下耳机,手肘撑着脑袋侧身看着他。 “操,你这压根没放歌吧”,陈楠有些不爽,“哎嘿,之前我俩说话是不是也偷听来着。” “嗓门大还怪人家耳朵灵”,江鸿羽叩了叩桌子,“有这道理?” 陆晓转头看向江鸿羽,笑了笑。 “你俩挺没劲儿的”,陈楠咬了一口饼,“昨晚也不知道玩什么去了,都不带上我。要不是我这应变能力,分分钟在陆叔跟前溜嘴。” 陆晓随手拿起一本书拍他脑袋:“认真啃你的饼。” “棒棒哒”,江鸿羽眼睛对着陈楠眉一挑,“没辜负组织和群众的信任。” “你是组织还是群众啊,多大脸”,陈楠翻了白眼,“我这是为了我和陆晓亲密无间的友谊。” 江鸿羽微眯起眼:“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亲密无间么?” 陆晓实在不忍听下去,噌地站了起来。 “我去厕所。” 陈楠一脸幸灾乐祸:“瞧人家给你面儿吗?” 江鸿羽:“……” 中午陈楠请吃饭,地点在学校几条街外的小面馆。 江鸿羽啧了两声:“说好的接风宴呢?” “不让你付钱就不错了”,陈楠把搅拌好的燃面推到小鱿鱼跟前,“知道有个词叫做过时不候吗,能请你两次你就该感谢我大人有大量了。” “量大么”,江鸿羽笑,“那喝点酒?” “行啊”,陈楠随即吼了两声,“老板,拿两瓶啤酒。” 小鱿鱼侧过头直直盯着陈楠。 “盯什么盯”,陈楠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老板,再拿两瓶豆奶。” 陆晓在一旁看得直乐,顺手打开桌山给的辣椒罐儿放了两大勺辣椒。 “怎么我一没瞧见你就又放了辣椒。” 江鸿羽拧着眉把自己的牛肉面和陆晓的换了换。 “诶,争宠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陈楠笑,“陆晓巨能吃辣你知不知道。” 江鸿羽扬着眉:“那现在他不能吃辣你知不知道。” 陈楠转过脸看陆晓,陆晓有些尴尬地夹了块牛肉堵在嘴里,又挪了挪凳子,并不想接话。 “你要是没付诸武力威胁,我都不信”,陈楠说,“瞧他这一天坐立不安的样子。” “叨得我脑袋疼”,江鸿羽一口咬开啤酒盖儿,递给陈楠,“喝酒。” 陈楠接过去后,不慌不忙地替小鱿鱼要开豆奶瓶盖儿插上吸管,才举起啤酒瓶和江鸿羽碰了碰。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一口气吹了个底朝天。 陈楠乐了:“老板再拿两瓶啤酒。” 陆晓把自己跟前的豆奶递给江鸿羽:“你先吃点东西成吗?” “偏心偏太平洋去了”,陈楠眼睛瞪直了,“我用你杯子喝口水你都能不搭理我半小时。” 江鸿羽志得意满地嘬了一口奶,挺大声。 陈楠转移炮火:“小鱿鱼,面才吃几口,人家抱着豆奶喝,你也抱着豆奶喝,能不能学点好?” 说完又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块牛肉放他碗里。 江鸿羽饶富意味地看了一眼小鱿鱼:“歇会行么,奶孩子也没你这么费心。” 小鱿鱼抿着唇,抬头看了一眼江鸿羽。 “吃你的”,陈楠拍了拍小鱿鱼的后脑勺,又转头对江鸿羽说,“管得着么你。” “那你俩能先吃口面么”,陆晓忍无可忍,“都快坨一团了。” 吃了两口江鸿羽感叹。 “味道是挺好。” “诶,江鸿羽,不是我叨叨”,陈楠灌了口啤酒,“你看,有酒,有肉、有菜你还什么不知足。” “刚进城,没见过接风宴请吃面的,有点稀奇。”江鸿羽笑。 “行了,可别说我小气了”,陈楠吸了一口面,“今天中午是小孩儿想吃面了,人好不容易提个要求我还能不满足,周末再给你好好补上。” “行了,哪会和你计较这些,怼怼你挺好玩的。”江鸿羽乐了。 “你如果真不和我计较,要不你别租房了,住我家吧,我家房间挺多,你单独住一层都行”,陈楠想了想,“不是和家里闹翻了吗,教练费能多少,这边房租挺贵的,还不算其他开销,能省一笔是一笔。” “谢了”,江鸿羽笑着说,“心意收下。” “说认真的”,陈楠语气中的调笑没了,“你怎么和家里闹翻的,我就不问了,不过这日子总得过,出门在外就得靠朋友拉几把,你可别扭捏着和我拉不下脸。” 江鸿羽:“说几不说把,文明你我他。” 陈楠乐了起来:“神经病。” 江鸿羽笑出了声:“行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一个人住自在,方便些。” “住我那哪不自在了”,陈楠放下筷子,“你就是来一打女朋友我都能给你安排下来。” 江鸿羽:“你太看不起人了。” 陈楠:“两打?” 陆晓若无其事地把面条里的生菜夹江鸿羽碗里,嘴角却一直噙着笑。 江鸿羽又补了一句:“我女朋友害羞。” 陆晓眉头一动,接着就听到陈楠嚎了一声。 “啊”,陈楠皱着眉,“陆晓你踢我干嘛。” 陆晓踢错人,面上有些挂不住:“谁让你腿伸那么长。” 陈楠:“???腿长有错???” 小鱿鱼特别清脆地回答。 “没有。” 江鸿羽暗自乐一会儿,才说:“陈楠,真谢了。不过房租都给一年了,我就不浪费违约费。” “违约费和一年房租比,这笔账你算不清么”,陈楠气笑了,“你是不是傻,啊!?” “这不是傻”,江鸿羽一本正经地认真回答,“是可爱。” 桌上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随着他拉长的语调齐刷刷落在了他脸上。 陈楠震惊得无以复加,看了一眼陆晓:‘他是有病对吧,对吧。” 陆晓刚刚也怔了怔,随即垂眼乐了起来。 “是,挺可爱的。” 江鸿羽微眯着眼,扬了扬眉。 小鱿鱼尴尬得刚想拿过手边的豆奶就被陈楠一把抢了过去。 陈楠猛地吸了一口豆奶。 “你俩,简直了。” 吃完饭,陈楠领着小鱿鱼买双球冰淇淋。 “别眼巴巴瞧着”,陈楠说,“选俩个味儿。 草莓、香草、哈密瓜、蓝莓、巧克力、牛奶。” 小鱿鱼:“草莓、香草。” 陈楠对老板说:“一个草莓加香草双球。” 过一会儿。 小鱿鱼依旧眼巴巴:“巧克力、牛奶,也想要。” 陈楠:“行行行,都买都买。” 陆晓和江鸿羽跟在俩人身后。 江鸿羽问:“那小孩儿……” 陆晓:“他邻居家小孩儿,挺可爱的。” 江鸿羽笑了笑:“邻居家小孩儿啊……” “干嘛呢。”陆晓却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 “打赌么?”江鸿羽挑了挑眉。 “不赌。”陆晓斩钉截铁地拒绝。 江鸿羽:“有劲没劲儿。” 陆晓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 “昨晚不才说我带劲儿么,这么快就忘了?” 江鸿羽盯着他:“陆晓,你简直了。” “简直带劲。”陆晓满意地点点头。 四个人两两一组,先后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阳光慵懒又顽皮,在行人的发尖上跳着舞。江鸿羽漂亮飞扬的五官暴露在明晃晃的光线下,一路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回头率。 陆晓笑:“被这么多人注意是什么感觉。” “有么,没感觉到”,江鸿羽眯缝着眼,淡淡说道,“我光注意我身旁的人去了。” 陆晓啧了啧:“那被我注意是什么感觉。” 江鸿羽笑:“缺糖是么,我立马去给你买一罐儿。” “明天我来俱乐部找你吧”,陆晓乐了一会儿,说道,“今晚老陆来接人,中午就在你那做点东西吃。” 江鸿羽点了点头:“行,晚上,我给叔打个招呼吧。” “下次吧”,陆晓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着,“换个身份见他。” 江鸿羽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里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定定看着陆晓。 陆晓淡淡笑着。 “总要说的,你都来了,趁早说吧。” “陆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陆晓走过去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立马又松开了。 “我知道。” 陈楠回头就瞧见他俩眼对眼。 “杵那谈情说爱呢,到操场踢会儿球去?” 江鸿羽依旧看着陆晓,嘴里应着陈楠,也不是知道是回答他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嗯。” 42(上)“可以说非常有眼光了。” 陈楠背对着小书房的门口睡得正香,就感觉屁股被揣了一脚。 他还有些睡意朦胧地侧过身子,就发现陆晓站在小床边低头看着他。 “怎么了”,陈楠半睁开眼,“几点了?” “快八点了”,陆晓甩下一句话就出了小书房,“赶紧穿衣洗漱出门。” 陈楠最近住到了陆家,他一个人呆习惯了,也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 “这么早?”陈楠捏了捏鼻梁,随即反应过来,“我`操,陆晓,今儿是星期天啊你怎么醒这么早!” “俱乐部九点半才开门我谢谢你”,陈楠一边穿鞋一边说,“请问我们这么早过去干什么?” “老陆又没在家,没早饭吃”,陆晓靠门边笑,“正好过去和江鸿羽一起吃个早饭。” 陈楠直起身仔仔细细看了看陆晓的脸色。 “干嘛。”陆晓退后了一步。 “也没烧糊涂的迹象啊”,陈楠大步跨出大门,“稀奇。” 陆晓笑了笑:“走吧。” 往小区门口走的时候,陈楠一直在不停地给小鱿鱼拨号。 陆晓:“还没通?” “通了,没接。”陈楠答。 “你昨天和他约的哪见?” “我说,起来的早可以来这吃早饭”,陈楠低头给小鱿鱼发着信息,“起的晚就直接俱乐部见。” 陈楠刚说完就感觉陆晓推了推他胳膊。 他一抬头,就瞧见了大门口站着的那个清瘦的身影。 陈楠大步走过去,人还没近身,大手就摸在了小鱿鱼脑袋上。 “怎么杵这等着”,陈楠皱着眉问,“等多久了。” “没多久”,小鱿鱼哈了一口气,“我怕你没起来。” 陈楠:“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忘拿了。” 陆晓笑着走上来:“以后直接上家里来等。” 小鱿鱼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好”,陈楠轻轻拍了拍他后脑勺,“大好的周末能多睡会么。吃早饭了没。” 小鱿鱼摇了摇头。 陈楠叹了口气,视线往四周扫了扫,随即大步朝对街走过去。没一会,就拿了一杯热豆浆过来。 “先喝点热的”,陈楠塞小鱿鱼手里,“暖暖胃。” 陆晓眉梢一抬:“我的呢?” 陈楠看了他一眼。 “多大人了,你不懂自己去买啊。” 江鸿羽租的房子离俱乐部不远,三人打车到俱乐部下面的好吃街时,他已经站路口等着了,一双大长腿提神又醒目。 “你身上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陈楠扫了一眼江鸿羽身上的卫衣,“陆晓,你也有一件是么?” 小鱿鱼握着豆浆杯默默在旁点头。 江鸿羽看向陆晓。 “你怎么没有豆浆。” 小鱿鱼埋头啜了一口手里的豆浆,鼓着腮帮子,含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逗得陈楠直乐。 陆晓也笑了:“又没人给我买。” “这不马上就吃饭了”,陈楠辩解,“行了行了,给你买一缸。” 江鸿羽面无表情:“谁要你买。” 四个人去的好吃街里面的一家老店吃馄饨。 “姨”,陈楠一坐下就喊到,“四碗馄饨,三瓶热豆奶。” 小鱿鱼立马眼神放光盯着陈楠看。 “四、四瓶。”陈楠改口。 江鸿羽拿过端过来的豆奶儿瓶,直接瓶盖压桌沿,手掌一拍,快速利落地开了瓶。 “来”,他抓起自己手边那瓶豆奶撞了撞陆晓手里的瓶子,“走一个。” 陈楠刚想加入,江鸿羽立马仰着脖子喝了一口豆奶,完全无视他伸过来碰瓶子的手。 陈楠觉得有些好笑,刚想收回去,一旁的小鱿鱼抓过手里的瓶子轻轻和他碰了碰。 陈楠:“江鸿羽,瞧见没,谁稀罕啊。” “我稀罕。”陆晓笑。 “嗯”,江鸿羽赞许地点了点头,“可以说非常有眼光了。” 吃过饭后,江鸿羽没让陆晓和他一起去俱乐部,直接把陆晓赶回公寓补眠去了。 陆晓走半道上看见街边有卖叶儿粑的小摊,买了两个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就打包了两个,然后提着往俱乐部的方向走去。 结果他走了两步,忽的反应过来,折返回去,又打包了两份。 陆晓心里想,今早买豆浆的事情绝对不能怪陈楠。 真的,脑袋可以装很多事儿,心里就只能装一个人。 陆晓到俱乐部的时候,江鸿羽正在更衣室门口和一个扎马尾的高个子女生说着话。 看背影,还挺漂亮的。 他走过去的时候,江鸿羽也没有发现。 马尾女生声音脆蹦蹦的,陆晓隔老远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没关系,我做了四个口味”,马尾女生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便当盒,“蛋黄馅儿不喜欢,我还做了玉米火腿的、培根蘑菇的,哦对,还有红豆肉松的。” 江鸿羽语气淡淡:“不用,我吃过了,谢谢。” “怎么了?”陆晓走过去。 马尾女生闻声转过头,然后对陆晓笑了笑:“你好啊。” 陆晓点了点头,然后看清楚了马尾女生的长相。 他心里一阵遗憾,马尾女生正面和背影都挺好看的。 简单概括,肤白貌美大长腿。 江鸿羽看见陆晓后,神色立马柔和了起来。 “怎么又过来了?” 陆晓刚想回答,拳击台那边就有人喊:“小江,过来一下。” “等我一下。” 江鸿羽笑着拍了拍陆晓的胳膊,往拳击台小跑过去。 “你是江教练朋友?”马尾女生笑着问陆晓。 陆晓看了她一眼:“嗯。” 马尾女生眉一挑,往江鸿羽的方向看去。 陆晓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笑了笑:“便当盒挺好看的。” 马尾女生:“嗯?” 陆晓:“网上买的么?” 马尾女生:“嗯,怎么?” 陆晓笑:“能把链接发给我么?” 马尾女生叫高露,是江鸿羽班上的学员,人美性格又开朗,在俱乐部挺受欢迎的。。 江鸿羽心不在焉和老田搭着话,视线却往陆晓的方向飘着。然后他就看见高露掏出手机递给了陆晓,然后陆晓在她手机上输入着什么。 两人表情都还挺愉快的。 “先不和你说了,老田。” 江鸿羽快速结束对话,大步走向陆晓。高露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江鸿羽,把便当盒交给了陆晓,然后转身朝女更衣室走去。 “你和她说什么了。”江鸿羽人还没走近问题就抛了出来。 “没什么,她请我尝尝她亲手做的三明治。” 江鸿羽虚着眼盯着陆晓:“那刚刚掏手机呢?” “哦”,陆晓神色自如地答,“她说我外套挺好看的,是不是在网上买的,我说是,然后她让我加她微信把链接发给她。” 江鸿羽凑到陆晓耳边,沉声说:“你自己删还是我删。” 陆晓轻声笑了:“至于么你。” “非常至于”,江鸿羽一只手飞快在陆晓耳垂处捏了捏,“我现在对她相当有意见。” 陆晓满意地点点头。 “好,马上删。” 投食完男朋友,顺便轻而易举消灭了往男朋友身上扑的花蝴蝶,陆晓志得意满地回到了江鸿羽的公寓。 他本想帮忙收拾整理一下,结果房间里干净整洁得好像自己才会多余的物品。 陆晓拉开冰箱拿了一罐芬达,刚想关上冰箱门,又神思一动,拉开门仔细看了看冰箱里装的东西。 这是留小孩儿的招数呢。 陆晓忍不住笑了起来,冰箱里的冷气打在他脸上,但心里却暖乎乎的。 床头有陆晓爱的漫画书,陆晓躺上面看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江鸿羽正侧躺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醒了?”江鸿羽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嗯”,陆晓伸手摸了摸江鸿羽鬓角,“陈楠他们呢,不说叫过来一起吃饭么?” “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让他有点自己的生活”,江鸿羽笑,“饿了没。” “有点”,陆晓一手勾过江鸿羽脖子,在他唇上舔了舔,“先来点前菜。” 江鸿羽埋陆晓肩窝里低声笑了起来。 “前菜又不管饱,直接上主菜行不行。”一边说话的同时,手也钻进了陆晓衣服的下摆。 “行了啊,大白天的。” “大白天,正好精力充沛。” “……”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一个多小时,又清理了一阵子。 陆晓从衣柜里扒拉出江鸿羽的体恤和外套随便套上了:“江队,温饱问题解决了,口腹之欲满足一下。” “饿了?” “你不饿?” 江鸿羽裸着上身,穿着运动裤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陆晓穿衣服。 “我的饿和你的饿可能有一定认知上的偏差。” “有完没完”,陆晓转过身一脚踢了踢江鸿羽的腿,“下个厨。” “行,冰箱正好有材料。” “做什么吃?” “三明治。” 陆晓:“嗯?” “各种三明治”,江鸿羽一只手随意搭放在沙发背上,飞扬的眉目间都是戏谑,“让你吃个够,省得惦念别人的。” 42(下)“我也特别想你。” “你这天天往这买东西也不见天天蹲这收快递啊”,江鸿羽刚从小区的快递点拿了包裹,到家后就给陆晓拨了个电话,“又买什么了?” “就一件羽绒服”,陆晓笑着走到阳台上,“下周就去B市考试了,挺冷的,你也没冬装,你试试合不合身。明天得再去实体店买点大衣之类的。” “用的卡里的钱?”江鸿羽一边打开客厅的灯一边说,“我怎么不记得我有收到这样一笔下账短信?” “你这态度就不端正”,陆晓在电话一头低声笑了,“说好财政由我管你不过问,现在查账是怎么回事儿。” “您这一天批评我行为不端正,一天批评我态度不端正”,江鸿羽笑了起来,“明天是不是该质疑我五官不端正了。” “您这才赞扬了我的眼光,现在又要亲自推翻它,脸不疼吗?” “疼啊”,江鸿羽立马回答,“来吹吹。” 紧接着江鸿羽就听到了听筒处传来了一阵类似风吹过的气流声。 江鸿羽乐了:“咦?居然不是幻听。” “家里总得有个懂事的。”陆晓飞快回答道。 两人傻乐了好一会儿。 江鸿羽:“问过陆叔了没,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明早老陆说去打网球,陆晓转身靠在阳台外的栏杆上,“得吃了午饭过来了。” “行吧”,江鸿羽这才反应自己站门口半天了也没换拖鞋,“我先洗漱,等会再和你说。” “嗯。” 陆晓买的是一件黑色羽绒服,款式挺简单的,江鸿羽洗完澡出来试了试,很合身。 他给陆晓发了微信,就俩字,刚好。 果不其然,对方半天也没回复。 江鸿羽躺床上看了会儿书刚关了灯准备睡觉,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陆晓回复:hao 江鸿羽笑了笑,怎么就这么倔强了,半梦半醒间也要挣扎着回个信息。 结果第二天中午老陆约了同事吃饭,陆晓和老陆分开后就径直去了天海。 他刚到俱乐部楼下,就瞧见了小鱿鱼正在旁边的零售店买糖。 陆晓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他俩人呢?” “田教练找他俩说事情,我就先下来了。”小鱿鱼给了钱后立马递了一颗糖给陆晓。 两人就站在店面门口吃着糖望着俱乐部的出口。 C市已经进入了深秋。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起风的时候小鱿鱼搓了搓手臂。 “变冷了。” “嗯”,陆晓眯着眼,“天气挺好的。” 小鱿鱼转头看了一眼陆晓。 “那是因为你心情好。” 陆晓笑了笑,刚想说话,就瞧见陈楠和江鸿羽出现在了前方的楼梯口。 紧接着,高露出现在了两人身后,叫住江鸿羽说了两句话。 陈楠脸上带着看戏的笑容,江鸿羽没什么表情地和高露说了一句话就向陆晓的方向走来。 陆晓勾了勾嘴角。 “我上周都听见了。” 陆晓闻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鱿鱼,发现小鱿鱼脸颊边的梨涡隐隐凹了下去。 陆晓:“嘘。” 小鱿鱼淡淡答:“嗯。” “人高露挺好一妹子啊”,陈楠过来的时候笑着问江鸿羽,“你至于态度这么差么?” “吃糖”,陈楠话音刚落,小鱿鱼就塞了一颗糖在他嘴里,“超甜。” “我又不爱吃糖。”陈楠卷着糖含糊答着。 江鸿羽扫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中午吃什么?”陆晓笑了笑,“陈楠,你下午怎么安排。” “下午约了马伟豪打球”,陈楠看了一眼小鱿鱼,“你也别回家里了,挺难跑的,吃完饭和我去学校,累了可以在篮球馆休息室睡” 江鸿羽:“费点劲儿跑不就行了。” 陈楠:“江鸿羽你到底有病没病。” 江鸿羽:“有啊。可爱病。” 陆晓:“……” 小鱿鱼:“……” 陈楠:“……” 陆晓:“适可,而止。” 吃过中饭后,陈楠领着小鱿鱼回学校了。 陆晓伸了个懒腰。 “先陪我回公寓冲个澡,早上打球出了一身汗也没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语序错了”,江鸿羽笑,“应该是,先回公寓陪你冲个澡。” 陆晓顿时就乐了:“好好的脸,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但凡要点脸”,江鸿羽啧了啧,“说不定你就跑了。” “哪能啊”,陆晓笑了,“说得我多要脸似的。”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公寓。 陆晓拿了不少换洗衣物放这,他脱掉外套后,从衣柜里扒拉出内裤和内搭,就进了浴室。刚把衣服衣服脱完打开花洒,江鸿羽就拧开门走了进来。 “来,给你放点音乐”,江鸿羽把手机放洗漱台上后,极其自然地上下扫视了陆晓一眼,“慢慢洗。” 陆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江队,这门没法儿反锁的原因我真得深究深究。” 江鸿羽挑着眉走过去在陆晓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深究你就够了。” 陆晓:“出去。” 江鸿羽身高腿长,比例好得一塌糊涂,本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两人到商场后,随便进了两家店,就买好了衣服。 陆晓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去负一楼的超市买点吃的放家里。” 江鸿羽被陆晓脱口而出的“家里”俩字乱乱心跳。 “好。” 超市的入口在负一楼,不过负一楼都是家居用品,负二楼才有食品区。两人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 “固定清新剂得拿几个”,陆晓站货架前选味道,“抽烟的时候还是得记得开窗,房间本来就小,得勤通风。” “嗯。”江鸿羽扶着推车站陆晓身后,轻轻答着。 “还是柠檬味吧”,陆晓刚想拿两个下来,就瞧见一旁买二送一的标志,“还是拿这个,不过是桂花味儿,行么。” “行”,江鸿羽笑,“你选就好。” “纸巾也快用完了”,陆晓把固体清新剂放车里后又扫了一眼活动区,“走,前面,好像有减价的。” “刚刚刷卡那霸气呢”,江鸿羽忍不住笑,“那件大衣挺贵的不眼没眨就买了。” “能一样么”,陆晓笑着说,“有些能省,有些不能省。” “嗯?”陆晓忽的停住脚步。 江鸿羽眉一挑,看着陆晓身旁货架上的东西。 “99元,双人双控,放水调温”,陆晓眯着眼读着价目牌上的字,“江队,欠你的生日礼物外加温居礼物来了。” 江鸿羽:“你敢。” “我还真挺敢。” 陆晓笑着拿起展示的那条电热毯一把裹自己身上。 “要么。” “我就欣赏你这种艺高人胆大的。” 江鸿羽止不住乐,一手扯着陆晓身上的电热毯,一手推着购物车。 “走,立马结账。” “帅哥,帅哥”,两人没走两步,刚刚上厕所去的促销员大姐回来就瞟见了前方陆晓别致的造型,立马拔腿追上了两人,“急什么急,我得先给你们试试毯子能不能正常使用,再给你们装好。” 江鸿羽:“那您快点,我是挺急的。” “保修卡在盒子里”,促销员大妈把装好的电热毯放推车里,“2年质保,有问题拿回来维修退换。” “谢谢。” 江鸿羽推着购物车往前走的时候,从盒子里抽出保修卡轻轻一折,然后就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陆晓:“你干嘛呢?” “不给退也不给换”,江鸿羽回头对他眨了眨眼,“买回去就得一直任我处置。” “江鸿羽。” “嗯。怎么了。” “没怎么”,陆晓笑了笑,“叫叫你。” “买点水果吧”,陆晓到到食品区后一直在搜索江鸿羽喜欢吃的红提,“今儿怎么只有青提,葡萄行么?” 江鸿羽扫了一眼超过半百的价目:“算了。买其他的。” 陆晓眉一挑:“多大点事儿,我请你吃。” 江鸿羽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晓一把掀开旁边的试吃盒抓了两颗葡萄塞江鸿羽嘴里。 “随便吃。不要你掏钱。” 说完两人就一通傻乐。 最后,陆晓去立体冰柜前拿饮料拉门时,看到上面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也不知道扬了多久。 江鸿羽站在他身后。 “这就是我来的意义。” “但这不是你无孔不入耍流氓的说辞。” 两人站在冰柜前又笑了好久,那两个浅淡的倒影上露出整齐漂亮的牙齿,像广告里似的,闪着光。 江鸿羽和陆晓买了不少东西。 今天是周末,人流量挺多的,两人出商场站路边等车等了半天,也没有拦到一辆的士。 “估计挺难等到了,叫个车吧”,江鸿羽把东西都腾一只手上,掏出手机想用叫车软件,结果发现自己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我手机没电了,你来。” “嗯。” 陆晓刚拿出手机就瞧见前方一个老奶奶的水果袋儿破了,橘子滚了一地。他把手机直接扔江鸿羽怀里,东西放地上就跑上去帮忙了。 江鸿羽看了一眼前方确定陆晓可以搞定后,便打开了叫车软件,填写订单。 有司机接单后,江鸿羽扫了一眼车辆信息后刚想退出app,却不知道怎么点到了出行的历史行程里去了。 陆晓帮完忙走过来时,就发现江鸿羽埋着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一动未动。 “有车接单了吗?”陆晓一边提起地上的东西一边问道。 “陆晓。” “嗯?”陆晓抬起头,就对上了江鸿羽有些发红的眼眶。 陆晓微怔,随即江鸿羽拿起他的手机放在了他的眼前:“这是什么。” 陆家离学校近,陆晓在C市也很少单独出门的时候,所以他几乎是不用叫车软件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陆晓之前从Y市汽车站到酒店的一些叫车记录,点开行程那一栏立马就可以看见。 陆晓盯着江鸿羽,一阵风吹过,似乎夹杂了点灰沙,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陆晓。” “我总不能指望哪天你就出现在街角咖啡厅对我说好久不见吧”,陆晓眨了眨眼,觉得眼睛有些刺痛,“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陆晓视线还有些模糊的时候,就感觉江鸿羽的手向他伸了过来,紧接着,他就被江鸿羽揽在了怀里。 江鸿羽手里的袋子撞在他背上,有些轻微的疼。 “街头那家抄手店老板的小孩儿挺笨的对吧。” 陆晓心中猛地一惊,刚想挣开江鸿羽的怀抱就感觉江鸿羽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江鸿羽的声调有些发抖。 “你去买吃的的时候老板老是让你帮他看作业,一讲就是半个小时,打包的东西估计都凉了。” “我不喜欢笨的人。” “但是,我竟然觉得那小孩儿,挺可爱的。” “陆晓,我也想你。” “我也特别想你。” 42(补+加餐)“喜欢,也喜欢看。” 两人上车后,便没说话了。 陆晓一直望着窗外,偶尔睫毛颤动。江鸿羽靠椅背上,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好看的侧脸。 天际有大片黑灰色的云挤压着,车窗外飘进来的风冷得有些提神醒脑。 商场离江鸿羽住的公寓挺近的,没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不过车停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人都没反应,司机提醒他俩到了时才猛地回过神来。 买的东西有好几袋,都放在后备箱。 江鸿羽先下车,他打开后备箱弯腰提购物袋时,陆晓也跟了上来。 几乎是一瞬间,陆晓弯腰提另两袋东西时,侧过头飞快地在江鸿羽耳朵上亲了亲,然后若无事提起袋子站在车尾后方。 江鸿羽一手关上后备箱,转头看向陆晓,眸色沉静如深潭水。 “亲耳朵,挺犯规的。” “无所谓了”,陆晓轻轻笑了起来,“你的存在就是让人犯规的。” 陆晓的眼头有些发红,眼尾却微微上扬着。 两人就站在原地静静地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江鸿羽移开视线笑了起来。 “陆晓,你知道吗”,江鸿羽的语速很平缓,嗓音低而悦耳,“你特别好看。” “不是很知道”,陆晓走到江鸿羽身边,“不过从你的眼神里,好像又能知道一些。” 说完后陆晓又补了一句。 “好不好看不重要,你喜欢看就行。” 江鸿羽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陆晓的耳垂。 “喜欢,也喜欢看。” 小区楼下有不少过往的行人,尽管两人眼里的爱意快要奔涌而出,但还是克制着上了楼。 进门后,陆晓刚把东西放厨台上,下巴就被身后的江鸿羽一手扭过去,紧接着,便是他湿热的唇舌覆了上来。 购物袋杂乱无章地丢在了厨台上,还有些东西滚落在地。 两人却毫不在意。 这个吻动情而绵长,勾缠的舌尖之间,是思念化开后的心意相通。 两人交替描摹着对方漂亮的唇线,吮`吸着对方立体饱满的唇瓣唇珠,接着在彼此的口腔里追逐占有。 陆晓的右手反勾着江鸿羽的脖子,能摸到他脖子上方有些扎手的发尖。 后来,陆晓有些换不过气了。 结束这个吻时,他喘出的鼻息喷散在江鸿羽脸上,滚烫又暧昧。 “江队……”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户前的遮光布拉得比较严实,只有一条缝的光钻进来。昏昏暗暗中,陆晓肿胀水亮的唇瓣,还有晶亮分明的瞳孔异常地闪耀。 江鸿羽垂眼在陆晓唇上轻柔地碰了一下后,嘴唇一路下滑,在他耳垂、颈侧蹭着,嗅着,双手掀开了他外套和体恤的下摆,在他紧实的腰腹处揉`捏摩挲。 掌心下滑腻的肌理逐渐发热。 “陆晓……” “我要。” 江鸿羽半闭的眼猛地睁开,那落地有声的两个字把包裹在空气那层屏障里的爱欲猛地砸开,倾泻而出。 陆晓的左手中举着刚刚才买的润滑剂。 他依旧背对着江鸿羽,头垂得很低。 手里的东西被身后的人猛地抽出手掌,紧接着,他的外套离了身。 陆晓双手撑在冰凉的厨台上,唇缝间偶尔会滑出一丝低沉撩人的喉音。 外面起风了,窗帘的下摆时而飞舞着,带进更多的光亮和凉意。 陆晓脚踝下是掉落在地的裤子和外套,他笔直修长的双腿裸露着,只有一件白T还在身上。 润滑剂从股沟滑落在了腿根,随着江鸿羽修长的手指在私密部门的进出,暧昧的水声咕滋作响。 “可、可以了……” 陆晓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但话尾还是稍微有些发颤。 江鸿羽从一旁的购物袋里拿出避孕`套盒子拆开后刚刚夹出一只,陆晓侧头就用牙齿从他的指间叼走了。 “不要。” 陆晓偏头吐掉后避孕`套后,又吻了吻江鸿羽滞在空中的手指。 空中的手指瞬间并拢,有些用劲地捏住了陆晓的下巴,紧接着陆晓嘴里钻进了江鸿羽滑入的舌尖,炽热的,带着情`欲和占有欲的。 “啊……” 江鸿羽的手箍住陆晓的腰进入时,强烈的刺激感让陆晓撑在厨台上的手臂抖了抖。 陆晓偏开了江鸿羽的唇,弯腰埋头。 紧接着江鸿羽掀开了他的体恤,让自己的光裸的身躯贴在了陆晓微拱的背上。 江鸿羽低头亲了亲陆晓的背。 “还好吗?” 陆晓反手在江鸿羽结实有力的后背摸了摸。 “没事儿”,陆晓的声音有些飘,却异常地好听,“新姿势解锁总要适应一下” 江鸿羽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细细舔弄,腰身也缓慢地挺动起来。 “还好,我俩适应能力都挺强。” “嗯……唔……” 耳侧上细细麻麻的湿润触感伴着身后逐渐加快的抽动,陆晓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乱了套,从脚顶直接涌到了脑袋,又快要冲出头顶,撞得头皮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快感密集而强烈。 每一次顶弄冲撞都让两人心脏猛地一跳。 第一次尝试的新姿势和新地点,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毫无隔阂的亲密,无一不调动着两人最原始的热情和欲`望。 那段时间的缺失和想念,在每一次身体的纠葛交缠中,两人都用力地想要讨回来。 尽管未来的日子还长,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都将分秒必争,锱铢必较。 我从来不怕费尽全力喜欢你,因为你总能让我,在下一秒,更喜欢你。 陆晓被江鸿羽抱上厨台时,台面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江鸿羽就掰开他的腿,重新进入了。 强势又直接,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 陆晓的一条腿搭在江鸿羽手肘弯,另一条勾着江鸿羽线条流畅的腰身。 他仰着脖子,抱着江鸿羽的头,江鸿羽在他的喉结上亲吻舔咬,而他右手的指缝间是江鸿羽又粗又硬的发尖。 低沉性`感的喘息声和撞击拍打的音充斥着这个小小的单间,诉说的是撩人心弦的爱意和欢愉。 分针在表面上跑了两圈。 光影淡了,风也停了。 陆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鸿羽已经把购物袋里的东西该放冰箱放冰箱,该放收纳箱放收纳箱了。 厨台上整洁了不少,江鸿羽下半身围着浴巾,叼着烟,站在那里拿着毛巾做清理工作。 他的后背上还有些许水珠,在他流畅的后背上缓缓滑落。 陆晓走过去,下巴放江鸿羽肩窝上,从他嘴里拿下烟吸了一口。 “江队,辛苦了。” “不辛苦”,江鸿羽偏过头亲了亲陆晓的额头,笑着说,“我挺享受也挺爽的。” “听出来了”,陆晓也笑了,“也看出来了。” “外套也脏了”,江鸿羽吸了一口陆晓递过来的烟,“出门得换一件。” “嗯。”陆晓吸了最后一口,把烟灭在了水槽里。 “饿吗”,江鸿羽冲了个手,转身搂住了陆晓,“削了水果放茶几上的。” “看见了。”陆晓笑了笑,却只是把江鸿羽搂得更紧了。 江鸿羽:“陆晓。” 陆晓:“嗯。” 江鸿羽:“我想你。” 江鸿羽:“想见你。” 江鸿羽:“想抱拥你。” 江鸿羽:“想亲吻你。” 江鸿羽:“想要你。” 陆晓偏过头亲了亲江鸿羽的脸。 “嗯。” “当我没法拥抱你,亲吻你时,日子难熬,但不算痛苦。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就能像现在一样,见到你,摸到你,亲吻着你,拥抱着你。” “如果我的坚持和固执一定得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就是现在这一刻。” 43(上)“你小气,可劲儿的小气。” C中包了一辆小巴车送参赛的学生去B市考试,周六早八点,大部队统一在学校门口集合。 干燥阴冷的风呼啸而过,吹得人脸颊发疼。 冬天来了。 江鸿羽此时坐在学校周边的一家早餐店里。 他面前是已经空掉的碗。早餐钱放在他手肘边,老板路过时,顺手收在了围裙兜里。 手侧的手机响了响。 他垂眼一看,消息提示来自陆晓:老陆已经走了。 江鸿羽笑了笑,这才站起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告诉陆晓自己已经在学校附近了,但陆晓还是知道。 就像陆晓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但他还是会自觉避开和陆祥之一样。 江鸿羽刚上车,就对上了陆晓看过来的眼,眼尾微微上扬,嘴角有浅淡的笑。 “这里。” “嗯。” 江鸿羽笑着走过去,顺便在后座盯着手机看的陈楠脑袋上敲了一下。 “有点礼貌没有,小鸟都会说早早早,你见人不懂say hello?” “一般和我说早早早的是大鸟”,陈楠抬头啧了一声,又埋下头,“我玩游戏呢,别烦我。” 陆晓转过头:“大清早,说话注意点影响啊。” “行了啊,小孩儿不还没来么。”陈楠头也没抬。 江鸿羽把包放行李架后,坐在了陆晓身边。 “我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不能够啊”,陆晓笑,“论耍流氓谁比得过你。” 江鸿羽眉一挑,压着声:“所以,你是流氓?” 陆晓忍不住乐了,江鸿羽也笑了起来。 过道另一侧坐着的两个女生闻声看了过来,然后盯着江鸿羽的侧脸好半晌没有转过头去。 陆晓靠在椅背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几乎就是下一秒,江鸿羽掀起了自己外套背后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侧面看去,就只能瞧见一点鼻尖。 陆晓淡淡说着:“这样我也瞧不见了。” 紧接着,江鸿羽就把左边的帽檐折了进去。 “能瞧见了?” “勉强吧。” 江鸿羽微微侧身,对着陆晓。 “别人看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看你就对了。” “反过来怎么就行不通了”,陆晓盯着他,“也没见你对这种事大方过。” “你小气,可劲儿的小气”,江鸿羽转过头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就一粒沙,我也给你从眼里揉出来。” 两人正说笑着,小鱿鱼也上了车。 他裹了件到膝盖以下的长款羽绒服,拉链也拉到了头,脖子都瞧不见了,脚上还穿着一双雪地靴。 陈楠没有迟疑地把手机一收,赶紧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包。 “坐我旁边的位置去。” “坑队友遭天谴。”江鸿羽在陈楠往行李架上放包时淡淡说了一句。 陈楠低头盯着江鸿羽。 江鸿羽完全忽视,转过头对着后座的小鱿鱼笑了笑。 “小鱿鱼,你这装备滑雪去?” 这时乔憬走了过来。 “别笑人家,B市这几天气温不稳定,到了都给我加件衣服。” 他说完从最后一排座位抱出一叠小毯子给每人都发了一个。 发完毯子后,乔憬又站在车中央交代行程和注意事项:“房间安排我最后念。考试是后天早上九点,现在出发,七个小时车程,估计下午三点左右到B市。中午就在服务区吃饭。食宿都在宾馆,餐券儿到宾馆领了,自行就餐,晚上九点查房,原则上不出宾馆,有事儿提前报备。明天早上十点宾馆前集合,去熟悉考场,下午自主复习。后天早八点楼下集合去考场,考完试,中午吃了饭就返程。有不明白的提问。” 大家懒洋洋地问了几句,乔憬开始念房间安排:“我们的房间都在八楼。我和姜师傅一个房,8101。李兰和孙丹8102,徐璐和王梦瑶8103,陆晓你照顾下高一学弟,和苏又榆住8104,江鸿羽、孙敏超8105,陈楠你一个人住,8105。对了,准考证都在我这儿,进考场前发给你们。” “有问题举手。” 前座的孙敏超赶紧举高高:“报告乔老师,我能不能和陈楠换换,我申请一个人住。” 乔憬:“理由。” “我打呼”,孙敏超讷讷说道,“超大声那种。” 几个女生轻轻笑了起来。 “行吧”,乔憬点头,“陈楠,安生点,可别打扰别人休息。” 陈楠赶紧举手:“那你还是再换换吧,我和江鸿羽住铁定安生不了。” 江鸿羽转过头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你和”,乔憬瞧他和小鱿鱼坐一块,倒是没想到他俩关系认识,“你和苏又榆住8104,可别欺负人家。” “还有,B市最近气温骤降,晚上都零度以下了,出去之前让你们多穿点都当耳边风了,下车前能往身上套的衣服都给我穿上。” “真这么冷啊?”陈楠咕囔了一句。 “老陆知道你犟”,陆晓回过头给他说,“放了件羽绒服在我包里。” 江鸿羽啧了啧。 “别酸”,陆晓回过头轻声对江鸿羽说道,“小陆可是昨晚专门溜出来给你收拾好行李了。” 江鸿羽笑着塞了个耳机到陆晓耳里,展开了两张毯子叠在一块儿,搭在了他和陆晓身上,然后在毯子下握住了陆晓的手。 陆晓的手脚总是很凉,今天也不例外,冰得厉害,被江鸿羽握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温度。 “睡会儿吧。”江鸿羽轻声说着,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出发时间本就早,车里开着空调也没开窗,整个一昏昏欲睡的气氛。 一早上车里都没什么人说话,打盹的打盹,闭目养神的养神。 到服务区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陆晓和江鸿羽走在陈楠和小鱿鱼身后,然后看着陈楠耐心地帮把小鱿鱼把翘起的一小撮儿头发捋平了。 四人打好饭菜刚刚坐下,小鱿鱼忽的反应过来,在自己的背包里掏了半天,然后掏出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盒子推到了江鸿羽跟前。 江鸿羽愣了愣。 “你的生日礼物”,小鱿鱼拉上背包拉链后把包放在了旁边空凳子上,“有些迟了。” 陆晓手撑腮,淡淡笑着。 江鸿羽挑眉:“你怎么知道?” “听陆晓说的。”小鱿鱼夹了一筷子牛肉包嘴里嚼着。 陈楠:“我怎么没听说,多久的事儿了?” “前几天”,江鸿羽笑了笑,“我也没过生日的习惯,所以没给你讲。” 陈楠也不知道怎么就转过弯了:“陆晓没回来住那天?” 陆晓拿起汤碗喝汤,挡住了自己的唇角。 江鸿羽打开盒子。 小鱿鱼送的是一个手绘手机壳。 “你自己画的?” “嗯。”小鱿鱼点了点头。 江鸿羽笑了笑,手机壳上画的是一个漫画版的足球少年,估计就是他自己了。 “谢谢,我很喜欢。” 陈楠立马答:“喜欢就好。” 江鸿羽:“关你什么事。” 陈楠也没理江鸿羽,转头对小鱿鱼说:“礼物算我一半啊。” 小鱿鱼点了点头。 江鸿羽又说了一遍:“关你什么事儿。” 陈楠:“嘘,别闹。” 陆晓盯着两人:“你和小鱿鱼送一份礼?你缺心眼儿啊。” 小鱿鱼埋着头吃饭,没吭声。 陈楠完全没在意:“陆晓,你送了么,送的什么。” 陆晓淡淡一笑。 “绿色健康,低碳环保,还能重复使用。” “嗯”,江鸿羽点头,“重复使用。” 陆晓转过头看向江鸿羽。 陈楠:“什么东西?” 陆晓清了清嗓子:“电热毯。” 江鸿羽眉一扬。 “里裹的东西。” 陈楠:“啊?” 注:简单的一章,祝大家周末愉快! 43(下)“柔情地去爱,堆积至将来。” 进城堵了一会儿,到宾馆时已经下午四点了。领了房卡和餐券儿,大家都各回各房了。 陈楠一进门就打开空调,缩上了床。陆晓进门给他送衣服,就瞧见他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蚕茧。 小鱿鱼见怪不怪地在旁边收拾行李。 江鸿羽看得直乐,掏出手机咔擦拍了几张。 陈楠一听照相声被子一踢就跳了起来伸手去抢手机。 “江鸿羽你不删掉这朋友就没法儿做了。” 江鸿羽往门口闪:“套什么近乎,谁是你朋友。” 两人在门口争得不亦乐乎。 陆晓也见怪不怪了。 他把陈楠的羽绒服扔椅子上,走卫生间把洗漱包放架子上,然后又帮小鱿鱼把衣服拿出来挂柜子里。 “把羽绒服脱了吧”,陆晓对他说,“等会出去再穿,不然出门铁定冷。” 小鱿鱼犹豫一会儿,别扭地才拉了一小半拉链,陈楠就瞧见了。 “快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花秋衣”,陈楠瞬间不和江鸿羽闹了,从门口跳到床上,又从床上跳到另一张床上,蹦到小鱿鱼跟前,“呲”一声把剩下的拉链拉了下来。 “你新来的阿姨绝了”,陈楠笑倒在床上,“给你买hello Kitty的秋衣。秋裤是配套的么?” 小鱿鱼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从行李袋里翻了件连帽卫衣去了卫生间。 江鸿羽抱着手站床边。 “可劲儿笑,可劲儿笑,再笑大声点,等下看你怎么哄。” “你够了啊”,陆晓拿枕头打了打陈楠,“还不去哄。” “走吧”,江鸿羽很顺手地一把揽过陆晓的肩,“为他清个场,不然他拉不下脸。” 陆晓跟着江鸿羽往门口走:“他拉下来的脸还少么?” 陈楠:“……你俩走快点成吗?” 陆晓和江鸿羽笑着回了房。 开了空调,脱了外套,换了鞋。 小巴车上挺闷的,陆晓蹬掉鞋后,觉得袜子也有些汗湿了,所幸把袜子也一并脱了。 江鸿羽坐在床边接周飞的电话,陆晓又走过去弯下腰直接把他袜子从脚下扒拉了下来。 江鸿羽眉一挑,身子往前凑。 接着,周飞就在电话那头听到了一声暧昧的“啵儿”。 “能不能行了,江队”,周飞在电话那头嚷着,“虐谁呢这是?” “第一个问题你该问陆晓,他有发言权”,江鸿羽嘴角带着笑,“第二个问题,现在回答你,虐狗。” 周飞:“……” 姚茜一把抢过电话:“江鸿羽你欠收拾。” 陆晓笑着踢了踢江鸿羽脚踝,走到浴室搓袜子去了。 没多久,江鸿羽也进了浴室。 陆晓也没抬头:“讲完电话了?” “嗯。” 江鸿羽靠过去,双手从陆晓背后伸到前方,替陆晓把毛衣袖子卷了一圈,以免被水沾湿。 “说下周过来。” “时间挺赶啊”,陆晓拧了拧袜子,拿过衣架晾好挂在挂钩上,转头对江鸿羽笑了笑,“晚上到,第二天中午就得走。” “他说来看看我死了没”,江鸿羽拿过一旁的毛巾替陆晓擦了擦手,“以后我来洗,手都有些红了。” 陆晓忍不住偏开头乐了好一会儿。 “那是因为我用的热水洗。” 出浴室后,陆晓蜷着腿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翻之前老李在群里分享的押题卷文件。江鸿羽蹲在地上整理行李。 “押题卷的文件怎么取消了”,陆晓打开链接后皱了皱眉,“我一般都是在线看的。你那儿有没。” “我手机网盘里下载了的,密码你知道。”江鸿羽也没回头,忙着帮陆晓把衣服挂衣柜里。 陆晓拿过江鸿羽放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网盘后直接点击了下方的传输列表看下载文件。 挺惊讶的,下载列表干净得出人意料,就两个文件夹。 第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是“押题卷儿”,第二个文件夹的名字是“MY LOVE”。 陆晓眉一挑:“江队,网盘里的东西都能看么?” “你说呢”,江鸿羽转头对陆晓眨了眨眼,“虽说订的标间,但我并不想分床睡。” 陆晓乐着点开下面那个文件夹时,江鸿羽这才反应了过来,忽的站了起来。 文件夹里是两个没命名的音频,时常都在3分钟左右。 陆晓笑着说:“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江鸿羽抱着手靠衣柜门上,看着陆晓也笑了:“你谦虚点。” 陆晓:“嗯?” 不过当他的拇指按下其中一个音频的播放键听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时,他便明白了过来。 因为,音频录的是他的歌声。 陆晓垂着眼按了暂停,又放了另一个音频,依旧是他唱歌的录音。 “你还存着呢?”陆晓抬起头对着江鸿羽笑了笑,“经常听?” “有时间就听一听”,江鸿羽的眉眼都扬着迷人的弧度,“想你的时候也听听。” 陆晓盯着他:“听不腻么?就两首歌,还不完整。” “今天挺自信啊”,江鸿羽走过去挠了挠陆晓下巴,“我又不只听你的。” 陆晓打开他的手,笑得挺欢的,笑的同时又打开了一个音乐播放器的播放列表,果然两首音频赫然在列。 “没办法,你就是我的自信。” 江鸿羽弯腰在他鼻尖亲了亲:“奖励。” “你看,信息时代多好啊,想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再悄无声息,都能留下痕迹。” 江鸿羽蜷在另一张床上和陆晓对坐着。 他点了一根烟,微眯着眼:“陆晓,很久没听你唱歌了。” “这还不容易么”,陆晓垂着睫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小陆这就替江队更新曲库。” 陆晓飞速下了个唱歌软件,打开搜索栏时,又思索了两秒,才输入歌名。 “一首老陆的成名曲,由小陆送给对面的朋友。” 江鸿羽乐得烟从鼻子里跑了出来。 陆晓抬起头也对江鸿羽笑了起来。 他今天的内搭是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单穿时,有一种松松垮垮的慵懒感。房间里暖黄的光撒在他柔软的发尖和迷人的脸上,漂亮得像一只猫。 尽管他的笑容特别耀眼,江鸿羽也只是眯了眯眼,舍不得移开一点视线。 陆晓不自知地清了清嗓子,垂眼笑的时候睫毛颤了颤,光线被浓密的睫毛反射回去,闪着小光点。 好看,异常迷人的好看。 “怎么忽然有点紧张。” “别紧张”,江鸿羽吐了一口烟,“你嗓子好着,叫两个小时也不见哑。” 陆晓拿起手旁的枕头反手就给江鸿羽扔了过去。 江鸿羽伸手抓住飞过来的枕头时,陆晓动听的歌声就跟着手机里的伴奏响了起来。 陆晓唱的是一首粤语老歌,很抓人。 旋律、歌声和歌词,还有唱歌的人,都很抓人。 “没法抗拒浓情蜜意” “始终思念你” “堆积起每分的爱思 ” “情象细雨没法自持” “好想给你知” “柔情常在心中想放肆” “愿对你说声浓情莫变” “痴心可奉献” “堆积起每分的爱思 ” “……” 人对情绪和情感的表达能力有限,音乐却能神奇地跨过这层屏障,直击人心。 江鸿羽知道陆晓在唱什么,也知道陆晓想表达什么。 所以陆晓歌唱了一半,剩下的曲调就被江鸿羽压过去的唇舌吞没了。 陆晓被扑压在床上,右手的手腕也被江鸿羽紧紧箍握着。 江鸿羽跪骑在他的身上,唇齿缠绵中,陆晓能感觉到江鸿羽的牙齿带着颤。 湿热的舌尖勾绕吮`吸着,浓情蜜意像点燃的香薰,填充着屋里的空气。 “陆晓……”江鸿羽放开他的唇舌后,又在他嘴角细细吻着。 “这位粉丝,你太激动了。”陆晓压着笑,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江鸿羽一把拉下陆晓毛衣的领子,埋头在上面啃咬了一口。 “你说的,你是我的。” 陆晓“嘶”得倒吸了一口气。 “你是狗么?” “对”,江鸿羽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占地盘呢。” 陆晓一手勾住江鸿羽的脖子,寻着他的唇又吻了上去。 “是你的,都是你的。” 陈楠站两人房间门口敲了半天,江鸿羽才来门,脸色还不太好看。 陈楠也黑着脸。 随即,陆晓也走到了门口,有些不自然地提了提毛衣的衣领,唇瓣微肿,眼角还带有一抹绯色。 “怎么了。” 不过陈楠此时无心注意这些细节。 “走吧,请你二人观个礼。” 秋衣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保暖贴身又被青少年们深恶痛绝。 陈楠穿着小鱿鱼的hello Kitty秋衣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一度沉默得很尴尬,接着,观礼的三人都默默掏出手机。 “咔擦”、“咔擦”“咔擦擦”。 “不说还有秋裤配套么”,江鸿羽忍着笑意,“陈总,哄人就哄彻底,去换上。” 小鱿鱼转头看了一眼江鸿羽。 “不给看。” 陈楠也看了一眼江鸿羽:“没人性。” 然后一把脱掉秋衣裸着上身往卫生间走去。 “咔擦”。 小鱿鱼拍完后迅速收起了手机,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完全无视江鸿羽和陆晓扫过去的视线。 陈楠换好衣服出来后趴在床上生无可恋:“晚上咱们出去吃羊肉吧,我需要美食抚慰我内心的伤痕。” 江鸿羽冷笑:“自己作的,怪谁?” 陈楠:“你闭嘴。” 小鱿鱼:“我也想吃肉。” 陈楠:“好。” 陆晓:“要不要给小乔打个招呼?” 陈楠:“打什么招呼啊,反正晚九点才查房呢,咱们快去快回。” 四人一合计,拿出手机搜了搜附近的涮羊肉馆,就出了门。 B市是真的冷。天气灰蒙蒙的,树杈上没一片叶子,大风刮得毫无阻碍。路上行人匆匆,整个城市没有一点生气。 陈楠取下头上的棒球帽叩小鱿鱼头上,发现江鸿羽的围巾已经戴陆晓脖子上了。 操,陈楠暗骂,总是要比自己牛叉一点。 却不知道自己在攀比个什么劲儿。 四个人里仨路痴,脑袋都被大风吹茫了。 就江鸿羽一人看着手机里的路线在前方领着人往前蹿。到羊肉馆的时候,手背上红了一片,被风割的。 陆晓要了四个大杯子给大家倒了茶水,然后递了一个在江鸿羽手里让他抱着暖手。 陈楠坐到暖气十足的地儿,手都还不想从兜里往外拿,直接单口报菜名:“四份生切羊肉,两份羊杂,一份豆腐,一份粉丝,两份茼蒿。” 小鱿鱼:“我要喝冰豆奶。” 陈楠这时就很顺手了,直接敲了一个爆栗,转过头对服务小哥说:“豆奶,热的。” 肉还没吃两片,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了起来。 “哟,江鸿羽?好久不见啊。” 44(上)人生,有一次运气碰到准头,就够了。 江鸿羽放下手里的杯子,懒懒抬了抬眼。 “蒋老师”。 冰凉的语调带着嘲讽和不屑。 陈楠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多年自由搏击练下来,比赛打了这么多场,男人间那种挑衅的气味两米开外他也能嗅出来。 他眼皮一撩,打量着站在江鸿羽面前的这个人。 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估计有一米八五左右,剪了个板寸头,长相腻人,浑身的肌肉似乎马上就要从黑色的紧身呢大衣里面蹦弹而出,看着有些能打。 “没想到还能再次碰见你”,蒋云甫扬着下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阴阳怪气地说,“挺有缘,慢慢吃,待会叙叙旧。” 说完他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包厢,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进去后没有带上门。 江鸿羽视线扫进去,里面至少有七八个和他同样身量的男人划拳划得正嗨。 蒋云甫坐下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坐门口的几个人明显回头用眼光轮了他们这桌好几圈。 当然,不是什么善意的打量。 江鸿羽的手指在杯沿摩挲着。 “陆晓,你先带小鱿鱼回酒店,出门左转那可以打车。” “蒋云甫?”陆晓皱着眉问。 “嗯。” 陆晓扫了一眼江鸿羽,竟觉得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世界多小啊。 小到,抬眼看去,他就遇见了江鸿羽。 世界多小啊。 也小到,在B市的这个小羊肉馆,也能遇见那些不对付的渣人。 江鸿羽看了陈楠一眼:“和我一起断个后。” 小鱿鱼放下筷子,盯着陈楠。 陈楠掏了根烟,叼嘴上:“Y市搁这儿离了多少杯优乐美你知道吗?回去后,去庙里拜拜佛,这运气,我就服你。” 江鸿羽笑了笑,转头看向陆晓。 “人生,有一次运气碰到准头,就够了。求太多,老天不答应。” 陆晓盯着江鸿羽,沉默着。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儿”,江鸿羽是知道陆晓的身手的,他喝了口茶,“你得带小鱿鱼走。” 陈楠摘下苏又榆头上的棒球帽,帮他捋了捋快要扫到眼的刘海儿,再给他戴上。 “没吃饱吧。和你陆哥先回去,回来给你带夜宵。” 陆晓面色微沉了,想了片刻:“报警吧。或者让小乔来接。” 江鸿羽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 “人都没动手,报什么警。再说叫小乔来,万一这孙子尾随我们到宾馆,我们是无所谓,骚扰到其他人考试就不好了。” “行了,我们也不是练的假把式,打不赢就跑,自保不成问题”,陈楠安抚陆晓,“你和小鱿鱼在这,我们还得分心,大家都脱不了身。” 陆晓知道江鸿羽的顾虑。 他不愿意这些糟心事儿牵扯更多人进来。 江鸿羽和陈楠不放心让小鱿鱼一个人先走,而陈楠,也绝不对在这种情况扔下江鸿羽和陆晓在这里。 陆晓沉思了片刻,在桌下握了握江鸿羽的手。 “半个小时没回来,我就报警。” 然后他拉着小鱿鱼就出了门。 小鱿鱼被陆晓扯着往前走的同时,扭着脖子往陈楠的方向看,就算被帽檐挡着,那双眸子也亮得惊人。 陈楠扇了扇手,示意他赶紧走。 “行了,演十八相送呢”,江鸿羽拿出火机把烟给他点上,“赶紧抽,他们起身了。” 陈楠深深吸了口烟:“他妈的。” 江鸿羽神色冷淡:“拿出脾气打得他们叫不出妈。” 乌泱泱一群人从他们桌走过,还吹了几声口哨,然后就杵店门口站着,虎视眈眈盯着里面。 蒋云甫皮笑肉不笑坐在了江鸿羽对面。 “出去聊聊?” 蒋云甫一行人在江鸿羽和陈楠走出店门后,直接围着两人把他俩架到餐馆后一条死巷子里。 “江鸿羽,事儿我也不想闹大,我工作到底因为你丢的,你挨我十棍子”,蒋云甫手里掂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棒球棍儿,眼光一直瞄着一旁的陈楠,“你好看的小男朋友我就不动了。” 江鸿羽握着拳,冷眼盯着他。 前段时间陆晓和陈楠聊到怎么认识江鸿羽时,把江鸿羽揍老师这件事有删减的给他提到过,陈楠顿时反应了过来。 “我`操,这丫就是那吃小孩儿豆腐的人渣?”陈楠火蹭地就起来了,“你以为是个人就和你一样,收起你那恶心的爱好吧谢谢您嘞。” “人渣?恶心?”蒋云甫啐了口痰在地上,“他和我一样你知道吗?” 蒋云甫话音刚落,江鸿羽拳头就抡在了他脸上,声音冷得带刀。 “谁他妈跟你一样。” 他脸上的横肉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嘴里喷出了血沫。 后面几个人压根没想到江鸿羽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会反抗,愣了一秒才压了上来。 陈楠来不及思考蒋人渣的话,江鸿羽动手的下一秒他本能就一起冲上去压住了往下倒的蒋云甫,迅速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抢过了棒球棒。 巷子里乱做一团。 蒋云甫带的人虽不是练家子,但都是身材结实的汉子,拳脚直接上来,陈楠还没爬起来,就护着头硬生生挨了好几下。 人数有些悬殊。 江鸿羽两只胳臂被一人一只拉扯着,他的腿却没歇气地踢中了旁边一个人的膝盖弯儿,直接“咔擦”一声给踢跪下了。 陈楠拼命拽住棒球棍儿,围殴他的人也只顾往他背上踢,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他咬着牙往揍他那群人腿上一挥,趁着空挡赶紧直起身,直接朝夹着江鸿羽那两人的胳膊砸了下去。 他后背留给对方,被人从后抱着往后拉。 江鸿羽眼头有些发红,直接干净利落地撂倒了跟前两个人,一脚重重踢在陈楠背后那人腿上,那人才嚎着松了手。 蒋云甫被江鸿羽一拳抡脸上本来就犯着晕,陈楠的一拳头实打实下来,俱乐部的老教练都得晕一会儿,更别说陈楠用了十一分的力直接打他胃上,现在还搁地上呻吟着。 没倒下的四个人这才认真对待起面前这俩小孩儿。 哪个男人被人按着打不激发点血性,之前可能只是想帮朋友出出气凑个场,这下倒真的有些上火了。 后面被江鸿羽撂下两人也撑着身起来了,吐了两口嘴里的血水。前后夹击把两人往墙边堵。 陈楠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还挺想笑,结果没憋住,直接乐了出来。一群人都停住了脚步,看傻`逼似的瞧着他,包括江鸿羽。 江鸿羽淡淡说:“左四个,我的,右三个,你的。” 陈楠:“哎嘿,逼我现在和你吵是么。” 江鸿羽冷眼看了他一眼:“再说废话我连你也揍。” 陈楠又有点想笑了,结果正准备开干了,众人就听见巷口处传来了警笛声儿。 陈楠眉一扬:“哟,店老板有良心啊,还懂给报个警。B市出警速度我给一百个赞。” 围上来的人看了两人一眼,驾着地上的蒋云甫从巷口侧边的一个巷道里快速消失了。 他们本来也没存这几个小孩儿不报警的侥幸心理,就只想快速收拾了人跑路,只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等人走了,江鸿羽蹲在墙角:“给我一根烟。” “你也赶紧走”,陈楠从兜了拿出烟盒,都扁了,勉强选了两根给彼此点上,“你这脸上还挂着彩,我跟着回去做个笔录,反正我闯祸也习惯了。” “擦破点皮也能叫伤?”江鸿羽蹲在那笑了,“再说了,我的锅还需要你背?我就是不想报警,麻烦,牵扯太多。” 陈楠皱着眉:“别闹,那还是我叫你们出来吃饭的,我没责任?我们没监护人,肯定得让小乔来领人,你现在这情况,别在C中折腾了。再说,又不是我们找事儿,最多被小乔教育教育。” “我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事儿”,江鸿羽抢过他手中的烟抽了两口,“小乔这菜鸟老师,学生在他眼皮字下从宾馆跑出来出了事儿,你知道这传回去学校多严重吗?我自己的恩怨连累人我挺过意不去。” 陈楠蹲下揽着他的肩:“连累我你倒挺好意思。” 江鸿羽笑了笑,这次挺神奇地没打开他的胳膊。 “你刚刚笑屁啊。” “你说打架怎么也得吼两声对吧,结果整个过程中,除了开场蒋人渣哔哔了几句,剩下的拳脚相向连句台词儿都没有”,陈楠啧了啧,“只剩下闷哼声、肉`体撞击声儿了,连句骂娘声都没,像看片儿似的但比他妈看片儿还无聊。” “你觉得看片儿无聊啊”,江鸿羽叼着烟乐了,“那你估计看错片儿了。” 两人正勾肩搭背升华革命友谊,都没发现警铃都停了半天也没人走进来。 “有点不对啊。”陈楠和江鸿羽站起来往巷口走。 快走到大马路上两人才瞧见陆晓和小鱿鱼正蹲巷口守着。 陈楠顿时乐了:“怎么办到的啊。 陆晓摇了摇手中的警报器:“刚刚路口买的。” 然后转头对江鸿羽说:“十块一个,给报销吗?” 江鸿羽对陆晓做了一个嘴型。 “给抱。” 两人都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儿,望着对方的眼睛笑。 “好好一群学霸,怎么遇事只想动手不想着动脑呢。” 江鸿羽瞄了一眼身旁忙着安抚小鱿鱼的陈楠,凑到陆晓耳边笑着说:“谁谈恋爱的时候还会动脑啊,我把力气都留着动心和动你了。” 小鱿鱼从陈楠一出来就猛地站起来盯着陈楠的脸瞧了又瞧,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眼望去都是担心。 “好了,我没事儿”,陈楠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捏了捏他的脸,“把帽子摘下来给老江。” 然后他回头就瞧见陆晓正扳着江鸿羽的脸检查伤口。 陈楠看着陆晓眼里的担忧缱绻和江鸿羽垂眼浅笑的温柔,那是两个人从来没对其他人流露过的模样。 他脑袋里忽的“嘭”的一闪。 那些一直对两人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此时都有了答案。 直到上了车回了房间,他还有些恍惚。 43(下)“我特别不懒,尤其在喜欢你这件事儿上。” 陈楠下车后自顾自地往酒店里冲,小鱿鱼快步跟上去扯了扯了他的衣角。 “走慢点儿。” “啊”,陈楠有些茫然地转过头,随即捏了捏小鱿鱼脖子,笑了起来,“好。” “你和小鱿鱼先上去吧”,江鸿羽也跟了上来,但陆晓却站在酒店大门口没动,“我和陆晓去买点吃的。” “嗯。” 陈楠走了两步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江鸿羽正走到陆晓身边,然后伸出手在陆晓后脑勺弹了弹。 他心情有些负责的回过头,就对上了小鱿鱼亮晶晶的眼睛。 “看什么看”,陈楠不知怎么一顺手就在小鱿鱼脑门儿上弹了弹,“走,上楼去。” 小鱿鱼摸了摸额头。 “哦。” 江鸿羽的眼角擦破了点皮。 要不是大冬天冷,陆晓估计真得当街扒衣服检查他身上的伤了。 “讲真的,你这么主动要脱我衣服我本不该拒绝的”,江鸿羽笑着从药店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晚就特别含蓄。” “呵”,陆晓冷笑了一声,“说得我之前没主动扒过似的。” “但,今晚我拒绝了你。” “呵”,陆晓继续冷笑,“夜晚挺长的。” 江鸿羽一个人乐了老半天,然后特别认真地说:“晓儿,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一些。” “你再这么叫试试”,陆晓异常严肃盯着他,“我立马让你眼角的伤对称起来。” 江鸿羽绷着脸和他对视了十秒。 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先乐出了声。 两人站路边傻笑了好半天,笑声都飘进风里了。 江鸿羽呼了一口气,然后盯着白气消散在空气中。 “陆晓,你知道吗,昨天姚茜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晓笑着问。 “她说,时间在走,人也在变”,江鸿羽嘴角也噙着笑,慢慢说道,“问我真的确定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想要的吗?万一有一天,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了,又或者,有一天,我变了,你变了,那我还会选择继续走这条路吗?” 陆晓定定看向他:“那你怎么想。” 江鸿羽深黑的瞳孔像是剪碎的一角夜色,他侧头看向陆晓时,陆晓还能从中看见星辰的光。 “以前的我,喜欢以前的你;现在的我,喜欢现在的你;未来的我,也会喜欢着未来的你。” “时间在走,心也在跟着走,谁他妈会停在原地啊,这会死的好吗?” 陆晓偏过头看向前方的街道,他察觉眼眶有些酸胀的时候,也不知道眼前已经路过第几十辆车了。 “江鸿羽。” “嗯。” “我以前觉得,我俩之间永远不用谈谢谢、对不起之类的”,陆晓说到这顿了顿,稳了稳心绪,才继续,“但现在,我特别想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喜欢以前的我,谢谢你喜欢现在我的,也谢谢,你以后,会继续喜欢我。” “你看我都替未来的我提前致谢了,你现在想要反悔,可就很难了。” 陆晓说话的时候肩膀微微抖着,他情绪有些失控,所以他说得很慢。 慢到他的一字一句,甚至一个停顿,一个尾音,都让江鸿羽有足够的时间全部刻印在脑海里。 江鸿羽声音带笑。 “我特别懒,我才懒得反悔。” 陆晓垂眼低头的时候,一滴泪就滴落在了他的脚尖,他似乎都能听到“滴答”的声儿。 “我特别不懒,尤其在喜欢你这件事儿上。” 江鸿羽伸手在陆晓眼角按了按。 “我在吻你。” “嗯?” “现在,在我心里。” 陆晓轻轻笑了起来,眼尾还有点湿。整个人好看得让周遭的霓虹灯都成了他周身的光晕。 “那我一定非常配合。” “你的回应可以再激烈点。” “别毁气氛。” “哈哈。” 陆晓和江鸿羽买好东西后上楼后直接去了陈楠和小鱿鱼的房间。 陈楠正在洗澡。 房间里凳子不够,桌子又太小,三个人简单拾掇了一下,拿报纸铺在地毯上,放上吃的,席地而坐就餐。 吃了没一会儿,陈楠就从浴室出来了,小鱿鱼赶紧挪了个窝给他。 “给你点的馄饨”,陆晓说,“喝的饮料你自己选吧,随便买的。” 陈楠嗯了一声,舀了一个馄饨喂嘴里。 “不烫吗?”小鱿鱼看了他一眼。 “嗯?”陈楠。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陆晓一边说一边把面里的生菜挑出来放江鸿羽碗里。 陈楠看得发愣。 他赶紧摇了摇头,拉自己回魂:“浴室里待太久,有点脱水。” 江鸿羽从旁边袋子拿了一水瓶拧开递给他,他右手的皮肤下还有些血管破裂的小红点,是刚刚揍人时留下的。 陈楠看了看他的脸,额头、眼角有两块擦伤,有简单处理过的痕迹。 “你身上没事儿吧,等下擦点药膏。明天记得戴帽子。”陈楠说。 “嗯”,江鸿羽点头,“还有一管儿药放你床头柜了,等会记得擦。小鱿鱼提醒他,不然准得忘。” 陈楠心里藏着事儿,食不知味,吃了几口说:“我去楼梯口抽支烟。” 陆晓有些饿了,埋头吃东西,没怎么在意。倒是江鸿羽和小鱿鱼都看向了陈楠扔在床上那件外套口袋里露出来的烟盒。 “我也去抽根烟。”江鸿羽放下吃的,站起了身。 走到走廊尽头安全出口门的楼梯里时,陈楠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烟和打火机一样也没拿。 “我`操”,他刚转身就瞧见一颀长的身影站门边,猛地往后一弹,“我`操,能不能出点响儿!” 江鸿羽把烟和打火机挨着丢给了他。 “谢了。” 陈楠接过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楼道里很静,两人都听见了烟草点燃的声音。 江鸿羽:“知道你每次一紧张,就要抽烟吗?” 陈楠笑了笑:“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 江鸿羽几乎立即断定:“你知道了。” 陈楠没回答。 “其他话我不多说”,江鸿羽思忖了片刻,“就一件。陆晓没想瞒你,他本来打算考试后找你聊,你给他点时间让他自己说出来。” 陈楠声音有些发闷:“你也给我点时间。” 江鸿羽笑了:“不劝劝?” 陈楠吐出的烟圈氤氲在黑暗中:“有用?” “没用”,江鸿羽乐了一会,又收起了笑,“我没想逼你,不过我挺想你接受的。陆晓对很多事很多人都可以无所谓,但不包括你。” “我其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知道吗”,陈楠过了一会儿走到江鸿羽面前,背后靠着墙,“我就听说过,没想着身边这么亲近的人也能是。我其实不太懂。” “让我缓缓”,陈楠垂着头,“吃个粽子都得消化半天,你总不能让我吞个炸弹下去马上就给你放出个烟花屁来吧。” 江鸿羽笑了:“你准备放出来的时候呼唤我。我还没瞧见过烟花屁长什么样,得开开眼。” “滚”,陈楠也笑了起来,“也不怕恶心到自个儿。” 江鸿羽盯着他,意有所指:“那你觉得恶心吗?” 陈楠吸了一口烟:“不觉得。但任何真正的尊重与理解,都是建立在对事情本身的认知上。而这个概念离我太远,在我有限的人生经验里没有一种处理方式让我可以对这件事作出一个所谓正确的反应。” 江鸿羽没接话,只是静静听着陈楠说着。 “世界上的任何一对同性恋之前对于我来说都可以无所谓,可以口头上接受,那是因为这个群体始终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圈内,对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你知道么,江鸿羽。我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性取向,也没那个心思和精力。但你要问我心里真的认同吗?我不知道。因为我压根就没深入想过。” 江鸿羽从陈楠手里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了。 “那你想想。” “好”,陈楠靠在墙上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我现在可算明白你为什么单枪匹马来了C市。你很喜欢陆晓吧。” 江鸿羽笑了起来,语气特别轻松:“不,我特别爱他。” 两人回去的时候小鱿鱼正在卫生间洗澡,陆晓已经收拾好了卫生。 江鸿羽长臂一挥:“走,回屋。” 陆晓又叨了一遍让陈楠记得检查身上的伤和擦药。 江鸿羽推着他的背就往外走:“行了,有小鱿鱼在,你操什么心。” 卫生间的水声忽的停了,接着里面传来了小鱿鱼脆生生的回答。 “我记着的。” 陈楠一头雾水望着两人:“他怎么做到的?这都能听见?” 陆晓笑着拉上了房门:“早点睡。” 江鸿羽一回屋就直接仰面瘫倒在了床上。 “先起来”,陆晓蹬掉了右脚的拖鞋,这才抬脚踩了踩江鸿羽掉在床边的小腿,“赶紧的。” “陆晓,虽然说蒋云甫是个人渣吧,江鸿羽双手枕在脑袋后,“但好歹也让你注意到我了。” 陆晓笑:“所以你今天有好好感谢他了么?” “特别真诚”,江鸿羽也笑了起来,“为他的人生又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吧”,陆晓笑,“没他,我也同样注意到你了。” 江鸿羽勾了勾嘴角。 “是么?” “是是是是”,陆晓又踢了江鸿羽一脚,“赶紧起来,自己麻利地脱光了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江鸿羽:“就不起来。” 陆晓走过去,一脚踩地上,一脚跪在床上,拉着江鸿羽胳膊。 “别闹,赶紧的。” 江鸿羽忽然胳膊猛地使力,一把把人拉扑在了自己身上。 “要亲亲,才起来。” 45(上)“因为,它唤的是你的名字。” “要亲亲,才起来。” 江鸿羽说这不要脸的撒娇话时,还搂着身上的人晃了晃。 陆晓却异常淡定:“亲哪?” 江鸿羽眉一挑的同时,陆晓又略微起了身,一手撑在江鸿羽左胸,一手撑在他的身侧。 “没想好?”他的眼尾是漫出来的笑意,“那我自己选了。” 下一秒,他的右手就移到了江鸿羽的腰侧,然后把江鸿羽外套里的毛衣往上推到了胸口。 陆晓湿润的吻轻飘飘地落在了江鸿羽的心口,就像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落在了上面,然后融化开来,浸入到肌理骨髓里。 “陆晓”,江鸿羽嗓音低沉,抓了一把他的头发,“用力点。” 陆晓笑的时候,鼻息喷洒的那块肌肤烫了起来,然后往江鸿羽全身逐渐扩散开来。 他埋着头,牙齿轻轻咬扯住江鸿羽心口那块紧实光洁的皮肤,然后猛地嘬了一口。 暧昧一声响。 陆晓松口后,心口那块水迹斑驳的皮肉像有一滴朱砂点入心海中,晕染开来,红得煞是好看。 “亲亲也给了,能起来了么。” 陆晓撑在江鸿羽身上,从上往下定定看着江鸿羽迷人的眉眼。 “不能”,江鸿羽眼尾的睫毛交错在了一起,包裹着他眼里翻滚的浪,“现在,吻我。” 陆晓唇角的弧度向上提了提,紧接着,他一手捧着江鸿羽立体分明的侧脸,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几乎是同时,江鸿羽一手扣住陆晓的后脑勺,带着人一个翻身,压在了陆晓身上。他的唇舌却依旧没有放过陆晓,舌尖勾缠着,挑弄着,那些说不完的甜言蜜语、讲不完的真心实意都在深吻缱绻中传达到了彼此心里。 空调带来的热度逐渐蔓延在整个屋里。 陆晓抱着江鸿羽的背,他掌心下是江鸿羽发烫的皮肤。 江鸿羽从枕头下拿出润滑剂时,陆晓偏头在他耳垂上舔了舔,语带笑意。 “行李都没整理,倒是先把这个放好了。” “面对你时,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什么自信”,江鸿羽手上的动作没停歇,凑到陆晓耳边,用气音说道,“但我对你的魅力又特别有自信。” “嘶。”江鸿羽的手指推着润滑剂进入时,陆晓倒吸了一口气。 “放轻松。” 江鸿羽在陆晓侧脸亲了亲,右手温柔地他身后开拓着,左手则在他的腰侧揉`捏着。 “嗯……” 两人亲近了不少次,陆晓很快就适应了体内的异物感,齿间滑漏的音调也开始随着江鸿羽手上的动作转着弯,特别的勾人。 床头灯开着,虽然不算刺眼,但直直落在陆晓脸上,陆晓用手虚挡着自己的脸。 “啪。” 江鸿羽的长胳膊轻轻一拍,关掉了床头灯。 “陆晓”,江鸿羽拿开他的手,“看着我。” 陆晓躺在下面的时候,眼梢微微上扬,半睁半眯之间,眸里的光穿过长睫毛扫在江鸿羽的脸上,带着撩人的美感。 他伸出右手在江鸿羽受伤的眼角摸了摸,江鸿羽闭着眼偏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啊……” 江鸿羽进入时,陆晓的猛地收回手,双手都用力地拽住了身侧的床单。 “陆晓……” 江鸿羽压住他的腿,挺进得又深又狠, 因为躯体交缠着的激烈动作,和床单摩擦出的声响都不但不扰人,反而让人听得异常血脉喷张。 江鸿羽低头和陆晓鼻尖对着鼻尖,睫毛相触。 两人对视的目光里,都是快感、欲`望、爱意激烈地碰撞。 “啊。” 陆晓微张的唇随着江鸿羽下`身的耸动,不停发出好听撩人的呻吟。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表情沉醉而性`感,像是掉入了一缸陈酿之中。 江鸿羽舔了舔他的睫毛,拉着陆晓的一条腿刚想让他环住自己的腰,陆晓的腿就配合地紧紧勾夹住了。 “啊,啊,啊。” 陆晓的喉音被江鸿羽的动作撞得愈发的破碎迷乱,呻吟也逐渐找不到节奏。 大开大合地撞击中,喘息和理智都被抛入了高空。 那些万千心绪和血液一起上涌,直冲头顶,拥挤着,膨胀着,快要掀开头骨。 两人浑身上下都被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喘息不歇,爱欲不止。 陆晓已经失焦的眼望向床尾的灯光,觉得甚是晃眼,但视线移回身上的人那张脸时,却又无比清晰。 深黑夺目的眉目,挺直的鼻梁,雕塑般的下巴,还有那沉浸在欢愉里的迷人神情。 这份漂亮又性`感的样子,是只有他能看见的江鸿羽。 陆晓双手搂住了江鸿羽的脖子,微抬上身,一口咬在了他修长的脖子上。 “你,也是我的。” 陆晓趴在江鸿羽身上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江鸿羽在他脸上细细地吻着。 “走吧,去洗洗。” “嗯。” 陆晓翻下`身准备去浴室时,才察觉到腿软都有些不能自控,一个打闪,差点坐回床上,得亏江鸿羽眼明手快立马靠在了他身后。 “我该心疼呢,还是骄傲呢。”江鸿羽搂着陆晓的腰,在背后沉声笑道。 陆晓:“……你该给我躺回床上去。” 江鸿羽:“然后等你继续坐上来?” 陆晓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伸到背后在江鸿羽脸上拍了拍,半哄道:“江队,有点时间观念。” “我时间观念挺好啊”,江鸿羽笑着瞄了一眼时间,“刚刚踢满一个全场的时间,加时赛都没。” “乖”,陆晓忍不住笑着回头舔了舔江鸿羽下巴,“我先洗澡,明天还早起。” 江鸿羽又搂着陆晓抱了好一会儿,才放人去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江鸿羽清理收拾了一下战场后,随意套上了一件体恤,翻内裤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陆晓也没拿一条进去。 浴室的门是虚掩的,江鸿羽推门进去的时候,陆晓整个背对着他,仰着头站在花洒下冲洗。 水路滑过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和肩颈,流畅光洁的后背,修长笔直大大长腿。 江鸿羽的视线一路向下,眼里的光又热了起来。 陆晓转过头,盯着他。 “瞧你这无声的指责”,江鸿羽把内裤扔一旁洗漱台上,大步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了陆晓,手也摸上了刚刚就瞥到一眼的臀肉上,“我干脆直接把罪名坐实算了。” 陆晓的手肘轻轻往后在江鸿羽腹部上靠了靠。 “别闹。” 花洒的水浸湿了江鸿羽的全身,体恤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好看的身材。 他湿热的唇舌在陆晓的肩胛骨啄吻着。 陆晓被亲得也慢慢有了感觉,不过他转过身,还是拉住了江鸿羽绕到他身后的手。 “江队,真得让我歇歇了”,陆晓说得很含蓄,“今儿本来就坐了一天车。” “好”,江鸿羽含着他的唇有些意犹未尽地亲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但你这个情况,怎么处理。” 陆晓抓住他的手:“你帮我。” “好。” 江鸿羽深邃的五官被头顶的水泼洒出了一种美感,勾起的嘴唇红得带了点邪气。 陆晓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鸿羽就蹲了下来。 “啊。” 陆晓本能地舒爽出了声。 江鸿羽没等陆晓推开他的头拒绝,就轻轻含住,动作了起来。 本该被人仰视和注目的人,就这样,轻易地蹲在了他身前。 陆晓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一种心疼。 他垂着眼,还是拉开了江鸿羽。 “江鸿羽,别。” “没关系”,江鸿羽抬起头,脸上带着迷人的纯粹,“因为是我,因为是你。” 这间房的地漏有些不太好,地上开始积水,陆晓能感觉到水漫在了他的脚背。 哗啦啦的水声里夹杂着他时而低沉时而急促的喘息,他的双手搭在江鸿羽的头上,指腹间都是江鸿羽湿润的发尖。 释放来得猝不及防。 江鸿羽松开口抬起头时,脸上斑驳的痕迹很快又被头顶洒下的流水冲洗走了。 陆晓捧着他的脸,下蹲的同时就吻了上去。 热水滑过的身躯带着更刺激的感官冲击。 一吻结束后,两人抵着鼻尖对视着。 陆晓:“你站起来,我帮你。” 江鸿羽笑了起来,眼角弯起的弧度少有的特别明显。他眼尾细长的睫毛沾黏在一起,笑得迷人又宠溺。 “别闹啊。” 房间里很安静,空调的扇片上下翻动着,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两人从浴室出来后,就静静躺在床上。 陆晓把头侧靠在了江鸿羽的紧实的胸膛上,抱住了江鸿羽的腰,耳朵也贴在了他的心口。 “噗通、噗通、噗通。” 有力的心跳声滑入耳道,在他心里也撞了撞。 陆晓轻喃:“真好听。” 江鸿羽的手在陆晓光裸的背上摸了摸。 “因为,它唤的是你的名字。” 45(下)第三只耳朵专门用来倾听大海的声音。 床尾的小灯没关,但遮光布把时间隔绝在外。 手机在枕侧震个不停,江鸿羽睁开眼,拿过手机一看,是陈楠的电话。 他正准备接,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陆晓是趴着睡的,脑袋还歪着埋在他的肩侧。 江鸿羽这时醒了,感知到陆晓的呼吸扫在皮肤上面,有些痒。 皮肤痒,心也痒。 他轻轻拿下陆晓搭在他腰上的手,轻手轻脚起了身。 敲门声没停,陆晓似乎有所察觉,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 “睡吧”,江鸿羽弯腰抓了抓陆晓的头发,柔声说,“接着睡。” 他下`身穿着睡裤,上身却还裸着,抓过一旁椅子上那件军装风的大衣裹住,一边系扣子一边大步走到了门口。 不过虽然扣子都系好了,但敞口的领子,江鸿羽开门后,陈楠一眼瞟过去就看出了他里面什么也没穿,颈侧还有一块昨晚某人“宣示主权”的红色印记。 陈楠移开眼,一只手伸过去:“早餐。” “谢了。”江鸿羽眉一挑,接过早餐。 “挺美好的生活,还一大清早的”,陈楠嫌恶地扇了扇手,“我俩也别继续杵这两看生厌了,赶紧关门。”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是江鸿羽关门时带起的一阵风。 陈楠反应一秒。 “哎嘿,江鸿羽出来干架!” 江鸿羽笑着在门口啧了啧。 让陈楠一夜之间承受这么多,还真挺难为他的。 但他,并不内疚。 嗯,真正的朋友,你总是要放手让他去成长的。 世界多可怕啊,我先让你提前见识见识。 他背着床把早餐放桌上的时候。 陆晓也醒了,声音里还满是睡意:“几点了?” “醒了?”江鸿羽转过身,瞧见陆晓还是保持着趴睡的姿势,不禁笑了笑,“才八点,你还可以睡一会儿。” “刚刚是陈楠?”陆晓挣扎着翻了个身,平躺在了床上,但眼睛依旧闭着。 “嗯,他来送个早餐。” 陆晓含糊应着:“嗯。” “今儿表现这么好?被吵醒了也不见发火。”江鸿羽抱着手盯着床上的人。 刚说完,陆晓立马恢复了早晨刚醒那种不耐烦的语调。 “废话,我还有力气发火么?” “啧啧。” “别啧了,再说,我哪天表现不好。” “都好”,江鸿羽乐了,“昨晚特别好。” “别,昨晚还是你好点儿。” “行,那我就认下这份荣誉了。” “开个窗”,陆晓乐了一会儿后说道,“有点闷。” “嗯。” 江鸿羽拉开窗帘时,光线闪了一下他的眼睛。 外面的天空是冷灰色,城市的另一头还带着些许水墨色。光线有些清冷,却刺眼。带着冬日特有的压抑和懒散。 陆晓揉了揉眼,转头看向窗外。 “想再躺一会儿还是先起来吃点东西。”江鸿羽转过身看向他。 陆晓笑了笑,随即两只手钻出了被窝,笔直地伸在了空中。 “想起来,起不来。” 江鸿羽笑着走过去,坐在了床边,拉着他两只胳膊,一把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陆晓身上也什么都没穿,江鸿羽赶紧又拉起被子围在了他的后背。 陆晓靠在他身上,在他侧脸蹭了蹭。 “江队,衣服。” 江鸿羽一脚勾过床边的椅子,拿起上面的那件内搭,然后理好方向了就往陆晓脑袋上套。 “您这是自己亲手脱下的衣服要一件件再穿回来么?” “您批准吗?”江鸿羽笑着拉起陆晓的一只胳膊往袖口里送。 “脱的时候也没见要我批准”,陆晓笑,“这时候装什么呢?” “装作不那么禽兽。” “别连着我一起骂。” 江鸿羽瞬间乐出了声,陆晓也把自己笑醒了几分。 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儿,刺骨的风钻了进来。 陆晓勾着江鸿羽的下巴亲了亲。 “今天天气还挺好的。” “嗯”,江鸿羽摸了摸他趴睡时压起的一条印记,“挺好的。” 今天得去B大熟悉考场。 陆晓和江鸿羽出门的时候,陈楠和小鱿鱼已经在走廊里等着了。 陆晓对两人笑了笑:“早。” “嗓子怎么了。”陈楠皱了皱眉。 江鸿羽:“只要努力,就没有叫不哑的嗓子。” 陆晓和陈楠都表情微妙地盯了他一眼。 小鱿鱼默默走过去放了一颗糖在陆晓掌心。 “喉糖。” 陈楠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你怎么还带这东西了?” “阿姨说这边天气干”,小鱿鱼乖乖答,“怕我嗓子不舒服。” 陈楠忍不住打趣:“瞧我们家孩子养得多金贵。” 江鸿羽:“你们家?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陈楠一手捏在小鱿鱼脖子上。 “嗯。”小鱿鱼点了点头。 江鸿羽:“啧。” 陆晓:“啧” 陈楠:“嘿,你俩。” 听到这,小鱿鱼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陈楠的考场和其他三人不在一栋楼,小乔和开车的姜师傅领着人分了两拨去看了考场。 江鸿羽他们那一拨人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陈楠他们已经在校门等了好一会儿了。 江鸿羽走在前面,低头看着手机。 三三俩俩的女大学生从他身边路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表情管理可以说是相当的失败了。 陈楠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笑着一偏头,就瞄到身旁站着的那两个同行的女生,眼睛也看直了。 陆晓走过来:“一个人笑什么呢。” 陈楠:“你有没有发现,每次我们和江鸿羽走一路的时候,他都显得我们仨特黯淡。” 江鸿羽抬起头看向陆晓,小鱿鱼抬起头盯着陈楠。 两人几乎同时,异口同声答:“并没有。” 回酒店的路上,下雪了。 这是B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簌簌,不一会就铺满了整座城市,B市的灰败凋零顿时被大雪装点出了几分缠绵的灵动。 因为昨晚“费力”的“夜娱活动”,陆晓上车后就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憩。 江鸿羽戴着耳机,里面却没有放歌。 他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上车前,陈楠对他轻声说的那句“日子得过,兄弟得做”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陈楠初步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晓打算自己告诉陈楠这件事时会产生的结果,他已经抓在了手里。 他安了一些心,但又担心起了另一部分。 陆晓说,这次考试后就和陆祥之谈他俩的事儿。 对于江鸿羽来说,横亘在他面前的艰难险阻,他可以跨过、踩过,甚至滚过去,他不害怕,也不觉得疼。 可是,对于会给陆晓带来不确定因素的事儿,他却有着本能地恐惧。 他可以浑身空荡荡地来到C市,来到陆晓身边,但他无法接受,陆晓可能会为了他,而做出某些举动这个假设。 这条路太孤险。 他根本舍不得,让陆晓以身犯险。 如果陆祥之不接受,如果陆祥之不接受。 怎么办? 陆晓怎么办? 陆晓的睡颜安静而和美好,江鸿羽偏头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人怎么能不双标呢? 虽说爱情是他俩的,他对别人的看法大都无所谓,家庭和亲人,可以不认同他们,但他无法忍受陆晓的存在是沉默的、无声的。 可他于陆晓,现在、以后甚至更长的日子,陆晓让他都只能是一个阴影般的存在,他也可以毫不在乎。 只要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他自己面对的事,他不想陆晓去经历一遍,就算这种结果只是万千可能性中的一种,他也不愿意。 陆晓可以是他的孤注一掷,但他不愿是陆晓的。 思绪纷繁,理不出头绪。 江鸿羽转动脖子时,不经意忘陈楠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瞧见陈楠正趴在车窗上,小鱿鱼被他圈在胸前。 他微眯着眼确认了一下,小鱿鱼的耳朵确实是红得很可怕。 江鸿羽心情不知怎么一瞬间晴了不少。 少年啊,青春啊。 吃过中饭后,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陆晓和江鸿羽正对着窗外,蜷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抽着烟。 雪花飞扬,连空气里的冷意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U市也是会下雪的吧”,陆晓笑着问,“怎么还跟第一次见的,隐隐兴奋。” “雪是见过很多次”,江鸿羽不疾不徐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看着吐出的眼圈在面前的空气里凝滞了两秒才飘散开,“但和你一起看下雪,是第一次。” 陆晓乐出了声,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但舒展开来的面部依旧带着心情好的颜色。 “江队,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以前有个人,长了三只耳朵。这个人,他不仅要承受世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承受世人对他外貌的议论和指摘,多出来的一只耳朵,还会让他成倍的接收到那些闲言碎语,并且听得更加清楚又明白。” “那时候,我刚刚发现自己的性向,就算现在说得云淡风轻,当时也有过迷茫和痛苦的。世界对异类,总算不上非常友好的。” “后来,茜姐给我发来了一句话。” 江鸿羽:“什么话。” “我有三只耳朵,第三只耳朵专门用来倾听大海的声音。” 陆晓的语调轻松而愉悦,话尾还有些上扬。 “听见了吗?”江鸿羽笑着问。 “听见了”,陆晓隔着椅子,偏过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你在身边的时候,每一秒都能听见。” 注:“我有三只耳朵,第三只耳朵专门用来倾听大海的声音。”——聂鲁达 46(上)江鸿羽对他说,我爱你。 陆晓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 江鸿羽站起身,刚圈住人想把他抱床上去,陆晓就出声了。 “别,就这样。” “没睡着?” “就眯一会儿。” 江鸿羽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大衣搭在了陆晓身上。 陆晓依旧闭着眼:“小时候,经常陪老陆和我妈回福利院。福利院外面有一棵大黄果树。有一年夏天,晚上留宿,他俩吃完晚饭后,搬了躺椅在树下纳凉。我和姚茜就在他们身旁弹弹珠。那天晚上的星星很多,虫鸣很吵,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场景,我就这么记了下来。” 江鸿羽笑了笑,下意识接话:“那我们家以后,也一定要买两把很舒服的椅子。” 陆晓嘴角翘了翘:“嗯。阳台要有,书房要有,客厅也要有。” 江鸿羽微怔,随即才答:“好。” “陆晓。” “嗯?” “没什么。” 江鸿羽盯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忽然觉得闪得有些眼睛花。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他谈及两人的未来,陆晓第一次觉得理应如此。 理所当然的理应如此。 陈楠约了午休后去玩雪。 他一进门就开始叨叨叨。 “穿厚点啊,我刚刚瞧见宾馆后面有一大块空地,下去玩一会再买几碗羊肉米线回房吃。诶,陆晓,你脖子露外面呢,你把江鸿羽围巾带上吧,我冷得都穿了两件卫衣在羽绒服里。诶江鸿羽你鞋带松的再系系。” “你说话能不能带逗号。”陆晓笑着戴上围巾。 陈楠转身把小鱿鱼衣服的拉链拉倒头,差点卡到人下巴。 “什么逗号,我说话都是自带感叹号!” 陈楠又帮小鱿鱼把头上的棒球帽扶正,抬起来了些:“走吧,轻点声。” 江鸿羽忍不住怼他。 “你不说话就没声了。” 陆晓从背后用脑门儿撞了撞江鸿羽脖子。 “好了,出门。” C市基本不下雪,下雪都是雨夹雪,落地上就成了冰水儿,所以陈楠在雪地踩下第一脚的时候,委实有些兴奋。 “我`操”,陈楠乐了,“居然都到我脚踝了,你们快踩踩。” 江鸿羽瞄了他一眼:“陈楠,你贵庚?” 回击他的是陈楠丢过来的一抔雪,直中脸部,掉落在身上地上后,他的眉毛和睫毛上还留下了些许雪粒。 陆晓也乐了,直接从背后一推。 江鸿羽毫无防备被偷袭,就这样直直面朝下摔在了雪地里。 “你就可劲儿装吧,刚刚不挺兴奋么?”陆晓笑着。 江鸿羽在雪地里趴了两秒,然后才从地上蹦起来,抓起一把雪就往陆晓脸上糊。 “小陆陆,胆量见长啊。” “彼此彼此。”陆晓一边躲,一边笑。 江鸿羽直接拦腰抱起人就往雪地里滚。 “床单滚够了滚滚雪地?”陆晓躺在雪地里放弃挣扎一边乐一边小声说道。 “滚够了?谁说的。”江鸿羽笑着就去挠陆晓的咯吱窝。 陆晓笑着推江鸿羽的腰:“江队,摆事实讲道理,为什么我俩要窝里斗?” “也对”,江鸿羽停住手上的动作,恍然大悟,“我俩睡一窝的。” 陆晓反手一把雪就拍他脸上。 “洗洗脸吧,火车都没你污的大声。” 江鸿羽也不管不顾了,直接翻身骑在了陆晓身上,抓着雪就往他脸上抹。 陆晓一边笑一边晃着头想躲开。 “江鸿羽,看这样子,你想往我脸上糊其他东西的念头就没死心是吧。” “没得逞为什么要死心。” 两人玩开了,也完全不顾忌身旁另两个也已经玩嗨了的同伴了。 “就你现在这个姿势,我可以考虑一下。” 江鸿羽愣了一秒,陆晓趁机一个翻身刚想站起来,就被江鸿羽眼明手快拖住了脚。“就这冰天雪地也能让你浪出花是不是。” “你不喜欢么?” “喜欢你浪”,江鸿羽压住人凑陆晓耳边吹着热气,“也喜欢干你,但你想干我这个念头,咱们还是稍后再议。” “不要脸。” “要脸能爽吗。” 陆晓挣开手又是一把雪拍在了江鸿羽的后脑勺。 “啊。”江鸿羽捂着后脑拧着眉。 “怎么了”,陆晓立马紧张了,撑起身想查看,“是不是我不小心抓到石头了。” 他的脸刚凑上来,猝不及防又被江鸿羽糊了一脸雪。 “傻不傻”,江鸿羽乐着站起身就跑,“这么深的雪哪来的石头。” 陆晓抹了抹脸上的雪碎,深深吐了一口气。 “可以的,江鸿羽,你很棒。” 江鸿羽笑:“嗯,各方面都是如此。” 陆晓直起身就去扑他。 “最近我太宠着了是不是,胆儿都要上天了。” 江鸿羽一个转身把人紧紧抱住后还上下颠了颠。 “上天做什么,上你就够了。” 四个人玩累了,抵着脑袋躺在雪地上边笑边喘着气儿。 雪后的天空,澄澈如练,四个人的笑脸,被雪地称得有种说不出的青春明媚。 陆晓望着天空,嘴角带笑。 “真美啊。” 江鸿羽伸手弹了弹他睫毛上还沾着的雪碎,定定看着他。 “嗯,真美。” 陆晓转过头,对着他笑了起来。 深黑的眼睫线也挡不住里面喷涌而出的情感。 江鸿羽看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我们拍个照吧。” “好啊”,陈楠蹭地直起身,“来来来,都赶紧起来。” 江鸿羽拉着陆晓站在刚才堆的勉强称作雪人的雪堆旁。 他面部舒展,笑得特别迷人,学校里的姑娘瞧见了估计这个月1班都甭想安静,陆晓静静立在他身旁,清润俊朗。 陈楠透过镜头看见两人时,突然觉得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也挺好。 他稳了稳心绪,也笑了起来。 “我数1、2、3,陆晓你笑得再开心点,准备,1、……” 2、3还没喊说出口,江鸿羽猛地一把搂过陆晓的肩。 他唇角带着温柔,眼里都是是雪后洁白纯粹的世界。 那三个字,没有任何预兆,就像一片雪花,轻盈安静地就掉落了下来。 “我爱你”。 四周的场景颠倒旋转着,周遭的声音像卡住的磁带,听不真切。 陆晓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站在原地,连眼都忘记眨。 我爱你。 江鸿羽对他说,我爱你。 他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却憋着气儿,生怕自己多呼吸一口,这个粉妆玉砌的梦就碎了。 直到陈楠站在一旁摸着小鱿鱼的脑袋顶照相时,他还有些没有缓过来。 雪地一小时游最终以抓来酒店服务生照了一张四个人的合照而告终。 陈楠收到合照立马就把手机屏保和背景给改了,侧头就瞧到小鱿鱼也正翻着照片看。 “我给你选一张”,陈楠从他手中抽出手机,不小心按回了主页面,“原来你已经改了啊。” 小鱿鱼伸手抢回手机揣回了兜里,唇线微抿。 陈楠没有放在心上,回头就瞧见江鸿羽正眉眼低垂在陆晓耳侧说着什么。 细雪徐徐,两个身长玉立的少年站在雪地里低头耳语,头发上、身上都是碎落的雪粒,随便截取一帧,都好看得像幅画。 陈楠竟有些不忍打扰,牵起小鱿鱼的手拉着他就往前冲。 “走,我们先去买羊肉米线。” 陆晓垂着眼:“江队,你刚刚……” 江鸿羽低头盯着他浓黑的睫毛。 “我爱你”,他略微弯腰,凑到陆晓耳边,“刚刚我对你说,我爱你。以后也还会说。陆晓,我爱你。” 陆晓一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手冰得刺骨,江鸿羽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又覆了上去。 陆晓:“我也是。” 说完后,他加重音又说了一遍:“我也是” 江鸿羽抬头看向天空。 “我知道的,我知道。” 陆晓的指甲盖快要把掌心掐出血了。 “你,再说一次。” “我爱你”,江鸿羽收回视线,落在了陆晓脸上,“我,爱,你。” 陆晓偏头看向一边,但江鸿羽已经看到了他眼里的水光。 “我也爱你。” 江鸿羽笑了起来,却语带撒娇。 “这句话,我等了可久了。” “不”,陆晓又摇了摇头,“不是我也爱你,没有也。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江鸿羽,我爱你。” 江鸿羽:“我有点儿想哭。” 陆晓:“我也是,怎么办。” “怎么办?” 江鸿羽忽的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义愤填膺说道:“我们要坚强!” 陆晓顿时就乐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还是飙了一点液体出来。 “所以,现在心里有在吻我吗?” “还说我污,你思想也纯洁不到哪里去啊”,江鸿羽笑着轻轻抱了抱他,“心里想抱抱你,所以,现在,抱抱你。” 江鸿羽和陆晓调整好情绪后转头就看见陈楠抓着小鱿鱼的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走过去,看了陈楠一眼,幽幽说:“亲哥都做不到你这份上。” “我乐意,怎么了”,陈楠转头就和江鸿羽掐上了,“最近泡菜吃多了吧,看把你闲的。” 江鸿羽:“吃得咸看得淡,懂不懂。” 陈楠:“可别把你给齁死了。” “呵”,江鸿羽轻蔑地一笑,“那我也是甜齁死的。” 46(下)江鸿羽,我爱你。 小鱿鱼把暖和不少的手揣衣服兜里,站在原地盯着前面两人的背影没有挪动脚步。 陆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去买点吃的。” 江鸿羽边走边发了两张照片在朋友圈,一张是他们四个人的合照,一张是他和陆晓的合照。 发完照片后他就把手机收回了兜里,无心围观依旧热闹得不行的评论。 王兵:卧槽江队你没死你还活着!!! 王兵:卧槽那个雪人怎么这么丑! 方丹回复王兵:你一个直男审美哪里来的底气评论美丑? 王兵回复方丹:不是,你看看,真的丑。连我都觉得丑。 方丹回复王兵:四个帅哥我不看我看什么雪人,by the way,江队,照片颜值也太高了吧,口水流一地了。 王兵回复方丹:能不能考虑你男朋友的感受。 方丹回复王兵:你谁。 姚茜:卧槽,另两个也太可口了,那个大高个很迷人了。 周飞回复姚茜;茜姐,你下楼来我们好好谈谈。 姚茜回复周飞:咱们不是好好谈着的吗? 周飞回复姚茜:我是说谈谈话,别装傻! 方丹回复周飞:嗑瓜子。 王兵回复周飞:看戏。 周飞回复王兵:绕操场跑十圈去。 方丹回复王兵:兵傻,不怕,我陪你! 王兵回复方丹:他说跑我就跑啊我是不是傻,他又不是江队 姚茜回复周飞:好好恋爱不谈,谈什么话。么么哒。 李泽:他妈的江队。 李泽:你他妈的江队,抛弃我们转校,老子一直等你晒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人儿结果你给我晒一群男的搞毛啊! 姚茜回复李泽:惊天地、泣鬼神的美人就站他身边 李泽回复姚茜:茜姐你是不是傻,那是陆晓,咦?陆晓怎么在? 周飞回复李泽:骂谁他妈的,骂谁傻呢。你,二十圈。 李泽回复周飞:哼,周队。 老赵:呵呵 老陈回复老赵:你呵呵什么? 老赵回复老陈:关你屁事。 老陈回复老赵:管你,屁事。 老赵回复老陈:滚! 安一看评论上乐出了声,然后笑着也回复了一条。 安一:江队加油哦! 严珉到家的时候,就见安一趴沙发上对着手机一个人傻笑着,也没见起身迎接他。 他换了鞋走过去,就瞧见屏幕上江鸿羽那张拽上天的脸。 严珉眯了眯眼:“胆儿肥啊。” 安一很无辜地抬头看着他:“他旁边站着陆晓,你眼神不好,再看一眼。” 严珉:“哟,前情敌名字记得听清楚啊。” 安一深呼吸了一口气:“就俩字。” “我就没记清楚。” 安一盯着他,想了半天,答:“你,年纪大了?” 严珉偏过头就乐了半天,然后才笑着蹲在安一面前。 “你老实说,我不生气,我帅还是江鸿羽帅。” 安一特别陈恳且不加考虑地飞快回答。 “江队。” 严珉倏地站起身:“今晚不吃饭了。” 安一急了,伸手就拉住他的手腕:“不行,胃才刚刚养好。” 严大律师叹了一口气:“不帅的人不配吃饭。” 安一宝宝继续插刀:“你帅啊,只是没江队帅。” 严珉盯着他。 安一红着脸:“但是我觉得你最好看了。” 不要脸的严大律师立马把脸凑了过去:“最好看的人给你亲一下。” 安一转过脸,无视这句话。 严珉弯腰在他脑袋顶上亲了亲。 “怎么头发丝儿都是甜的。” 安一连脖子都红了,语无伦次:“我刚刚吃了两个甜甜圈。” 在B市的四人也依旧甜蜜着。 B市的羊肉很出名,昨天涮羊肉没吃成,今天四人退而求其次找了就近的一家小吃店吃羊肉米线。 这家店店面看着小,生意却不错,他们坐下没一会儿,店里就热闹了起来。 老板忙晕了头,四个碗里都给放足了香菜。 小鱿鱼不吃香菜,陈楠端着他的碗低着头给他一粒粒检出来,眼睛都看花了,抬头又差点被闪瞎。 江鸿羽此时正拿着纸巾一脸迷之微笑地给埋头吃米线的陆晓擦鼻尖的汗。 陈楠略显尴尬地别过头,把碗推给小鱿鱼。 小鱿鱼随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两人,这才拿起筷子。 一碗米线下肚,身心都回暖了不少。 江鸿羽刚顺手掏了根烟叼上,陈楠一伸手就给他拿了下来。 江鸿羽:“干嘛呢?” “等会再抽”,陈楠把烟递回给他,“有孩子呢没瞧见?” 江鸿羽反应过来突然笑了。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你老是把他当孩子。” 小鱿鱼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嘴巴油亮亮的。 陈楠没接江鸿羽的话头,扯了张纸给小鱿鱼擦了擦嘴。 陆晓此时也抬起了头,江鸿羽转头看向他。 “别”,陆晓用口型说着,“我自己擦。” 江鸿羽乐了,也用口型回答:“您想多了。” 陆晓站起身。 “啊!”江鸿羽小腿猛地一收。 陈楠闻声看着他:“怎么?” 陆晓神色淡淡:“他话太多闪到舌头了。” 到酒店门口时,陈楠说要去买个东西,让三人先上去。 小鱿鱼和江陆二人上了楼后就回房了。 陆晓刚进屋就被江鸿羽抵在了房门上,然后,江鸿羽飞快地在陆晓嘴巴上亲了亲。 “刚刚踢痛了,要补偿。” 陆晓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江队啊,撒娇卖萌这种事,要懂得适可而止。” 江鸿羽扬着眉:“嘿,白看我萌了这么久,我说什么了吗我?” “别装委屈,你讨回的债可不少。”陆晓捏了捏他的耳朵,推开他,走了两步后,重重扑在了床上。 “啊,还是床上舒服。” “错了”,江鸿羽靠一边看着他,“还是上床舒服。” “滚。”陆晓拿起床头的枕头就扔了过去。 江鸿羽一手抓到飞过来的枕头,啧了啧。 “刚刚才是说了爱我,这会儿就让我滚了。” 陆晓头埋在被褥里嗤嗤地笑。 “江队,我看出来了,你是没救了”,陆晓止不住地乐,“您这可爱病看样子是要犯一辈子了。” “是呀”,江鸿羽也重重扑在了陆晓身旁的位置,揽住他的肩,扬着下巴笑,“这辈子,估计得辛苦你了。” 陆晓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那您记得多给我买点糖,别把我给苦死了。” 江鸿羽的唇在陆晓嘴角蹭了蹭,才抵开他的齿缝,和他温柔地接着吻。 结束时,两人还意犹未尽地用唇瓣磨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江鸿羽抬着陆晓的下巴,眨了眨眼。 “这糖好吃吗。” 陆晓笑着拍下他的手。 “还行。有点儿甜。” “只是还行和有点儿?” 江鸿羽挑着眉,翻身就把陆晓压住。 “那就来点非常行的。” 陆晓定定看向江鸿羽那双令人迷醉的眼。 “我爱你。” 江鸿羽笑:“你这样,只会助长我的兽欲。” 陆晓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笑着。 “江鸿羽,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从来都是适可而止。喜欢吃的蛋糕,我吃两口,就觉得够了;喜欢的电影上映了,如果电影院离我距离有点远,我就不去看了。”“我可以把每件事都做好,只是因为我可以做好,而不是,我想去做好。遇到你之后,我才慢慢知道,真正喜欢什么,是从来没有一个度的。因为喜欢的极致,就是爱。而爱,是要走到永远的,但‘永远’,永远走不到尽头。我和在一起,但是我心里还是想着要和你在一起。我明明已经得到你了,但我的心里还是想着我要拥有你。一个吻永远不够,一个拥抱永远不够,一句我爱你也从来不够。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渴求,有了欲`望,有了不知餍足。以前那种条理得当的人生再也没有了。但我有了真正想追求的,想努力的方向。我可能会永远做得不够,因为我也永远到不了‘永远’这个地方。我唯一清楚的是,以后的路,你要跑起来,我就跑起来。你跑不动了,我就停下来,和你走在路上。哪天我们走不动了,或者不想走了,我们就站起原地,看看夕阳,聊聊天气。沿途的风景,因为你的陪伴而美妙,我的人生,因为你的存在,而完整。所以,我要在郑重地说一次,江鸿羽,我爱你。” 江鸿羽抱住了陆晓,特别用力,像是要把人嵌入身体一般。 他俩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抱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晓肩头的毛衣也依旧湿润着。 等江鸿羽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比之平时更沉,还略微有些沙。 “你知道到吗陆晓,”,江鸿羽停了停,“我特别想成为那片海,这样,你每天都能听到我的心声了。” 陆晓笑了起来,他摸上江鸿羽的眼角时指腹还是潮湿的。 他这才想起江鸿羽另一边的眼角还破着皮。 他一下就心疼了:“伤口不疼吗。” “疼”,江鸿羽闷着声又是撒娇音,“但心里更疼,多感人肺腑的话啊,结果听得我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谁他妈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反正我是说到做不到了。” 陆晓用力地回抱着江鸿羽的背,声音轻松愉快。 “那我们说到做到,江队,做吗?” “嗯?”江鸿羽反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嗯?” “说到爱,就来做个爱。” 江鸿羽还来不及回答,陆晓的吻就落在他的眼角。 “浪不死你。” “没事,我只在你这片海里浪。” 陈楠替小鱿鱼买了蒸汽眼罩,想说给对门也送几张过去缓解疲劳,结果又是敲门敲了半天才听到拧动门锁的声儿。 江鸿羽打开门的时候,房里扑面迎来的某种熟悉的荷尔蒙味道让陈楠脸有些发红。 “陆晓呢?”陈楠阴测测地盯了他一眼。 江鸿羽一双春情无限的眼泛着光。 “洗澡呢。” “我说你”,陈楠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耳根子发烫,“等会小乔还来查房,你、你开窗敞敞。” 房子里暖气太足,江鸿羽在里面呆了一会,自然是察觉不出什么不对,但是陈楠站在阴冷的过道里,五官灵敏,闻得一清二楚。都是男人,不用过脑子,都知道刚刚屋里发生了什么。 “你每次还真挺会选时间”,江鸿羽反应过来,挑了挑漂亮的眉毛,“有事儿?” 陈楠冷着脸把眼罩塞他手里:“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 “搞错方向了吧”,江鸿羽指了指对门,“麻利地,去吧。” 说完“嘭”地关上了门。 陈楠的脸被关门带起的风吹了吹,才反应过来。 “我`操,江鸿羽,你出来看我不削你。” 江鸿羽闻声打开一丝门缝。 “不要,我现在有点累。” 然后趁陈楠发火前迅速又关上了门。 陈楠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这他妈是要亮瞎谁的眼! 47(上)“抱一抱就不冷了。” 第二早上去考场前乔憬就组织了退房。 考试是十一点整结束的,大家会合完毕后姜师傅就直接开车出了城。到服务站吃午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江鸿羽下车后就见陈楠站在前面没动。 他从背后推了推陈楠:“发什么了愣,睡傻了?” 陈楠摇了摇头,难得没反驳江鸿羽,大步走到了吃饭的地方。 服务站吃食的味道都挺一言难尽的,不过大家伙都饿了,也算吃的香。 陈楠喝了两口汤就没碰了,脸色也不太好。 “陈楠”,江鸿羽问道,“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陆晓就坐陈楠旁边,听到江鸿羽这么一说,看了看他红的有些不太正常的脸,便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 正埋头吃饭的小鱿鱼猛地抬起头,伸手要去摸,陈楠赶紧头一偏,躲过了。 小鱿鱼手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张着,表情有些茫然。 陈楠见此又把头凑了过去。 “好了,给你摸,暖暖手也好。” “你这温度肯定有些发烧了”,陆晓皱着眉,“怎么不舒服都不懂讲,我去旁边便利店看看有没有药买。” 小鱿鱼皱着眉头摸了摸他的额头,见陆晓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都坐下”,江鸿羽的腿已经从连排凳里跨了出来,又放缓了语调,“你俩把饭先吃完,我去。” “多大点事”,陈楠笑了笑,“我就是刚刚在车里闷久了。” 江鸿羽:“行了,本来脑子就不够用,别再给烧糊涂了。” 乔憬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仨站着干嘛,赶紧吃完上车。” 江鸿羽转头对他笑了笑。 “吃嗝住了,站着把胃里的东西抖匀一点。” 餐厅旁边就一便利店,根本没有药可以买。江鸿羽去后厨借了个碗,要了几片姜,厨娘大婶爽快地拿给了他。他又去便利店买了一听可乐,倒碗里后让店里的微波炉打热了几分钟,给陈楠做了个简易版的生姜可乐。 三个人守着陈楠把可乐干了个底朝天才稍微放了点心。 上车后,陆晓刚坐好,江鸿羽就从毯子下牵住了他的手。 “你老抠我手心干嘛。”陆晓扫了他一眼。 江鸿羽看向他:“刚才你用这手摸陈楠额头了。” 陆晓笑:“啧,比中午的酸辣汤还酸。” 江鸿羽也啧了啧:“说我比中午的酸辣汤‘辣’还差不多。” 陆晓一时有些接不上来话:“江队,以前没觉得你这么自恋啊。” “你都这么爱我了”,江鸿羽一本正经地乱扯,“我也得好好爱自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晓笑了笑:“是,是是是是。” 江鸿羽也笑了,没一会儿,他又问道:“等会儿陆叔来接你吗?”。 “嗯”,陆晓点了点头,“他说直接来高速路口接。” “要不缓缓吧”,江鸿羽转过头盯着前方的椅座,声音也有些飘了,“高考后再说。你明白,我们不急的。” 陆晓摇了摇头,定定看着江鸿羽的侧脸,笑着说:“不。” 江鸿羽抓住陆晓的那只手紧了紧:“挺难的。” “最难的事都解决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最难的事?”江鸿羽没反应过来。 陆晓轻声一笑。 “遇见你啊。” 到C市时已经晚上八点了,陆祥之的车就停在收费站的不远处。 陆晓:“下去了。” 江鸿羽:“嗯。” 陆晓飞快地在毯子下用手指在江鸿羽的掌心画了个爱心,然后才拿着行李下了车。 江鸿羽闭着眼,脸转向车窗的方向偷偷勾了勾嘴角,陈楠和他说再见他也没空搭理。 陆晓一定要现在和陆祥之谈这件事的原因,江鸿羽非常清楚。 这是陆晓的态度,也是陆晓的承诺。 人的感情,总是渴望得到回应的。 但表达和沟通的技能,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学习起来就能一蹴而就的。 陆晓随心顺意习惯了,在Y市时,对两人感情的走向,也一直是这样一个心态。江鸿羽有过失落,分开前也有过爆发。 可现在的陆晓,却坚定的让江鸿羽心疼。 分开那段日子,他开始明白陆晓了。 爱一个人的模样,可能是相似的。 但表达爱的方式,却是多样的。 以前两人的分歧,他们对彼此,更多是包容。 但现在,陆晓的内敛,陆晓的后知后觉,江鸿羽都能真正理解了。 他无法在陆晓面前什么都不是,陆晓也不会让他来到C市后,什么也不是。 江鸿羽并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和陆祥之坦白,是陆晓对他传递的信号。 他们是一起的,这条路,他们得一起走。 江鸿羽心里叹了一口气。 何其幸运啊,当我们都学会如何去爱人了,我们的爱人,都还是对方。 回到家后鞋都还没换,江鸿羽就给陆晓打了个电话。 “我到了,你到了没?” “你等下。” 随即,江鸿羽就听到了陆晓清晰的、有些急切的脚步声,像是在一个安静空荡的地方。 “在那呢?”江鸿羽皱着眉。 “医院”,陆晓走到走廊尽头后才回答,“陈楠一下车就倒了。” 陆晓接完电话回来时,就陆祥之一个人在病房里。 “小鱿鱼呢?”陆晓轻声问。 “说去买点吃的。” 小鱿鱼的家和陆家一个方向,所以下车时,陈楠把他也拎了下去。 护士推进门来给陈楠打点滴,他烧得迷糊,只是皱了皱眉头。 小鱿鱼买了三份盒饭回来,分给陆祥之和老陆后,拿着自己那份就往门口走。 “干嘛呢?”陆晓小声叫住他。 他压着嗓子说:“我怕饭菜太香,把他香醒了。” 陆祥之被他逗乐了,拿起盒饭:“走吧,我们都出去吃。” 吃饭的时候陆祥之一直说要开车送小鱿鱼回家,小鱿鱼却坚持要留在医院等陈楠输完液。 两人正在陆晓身旁僵持着,陆晓的手机又响了。他掏出一看,是江鸿羽发过来的信息。 “我在楼下。” 陆晓站起身把饭盒丢进垃圾桶:“老陆,我下去买点喝的。” 小鱿鱼盯着他:“我刚刚……” 陆晓对着小鱿鱼笑了笑。 “我刚刚就买了矿泉水,帮我带一瓶可乐吧。”小鱿鱼立马改口。 陆晓下楼走到门诊部后门,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树下垃圾桶旁吸烟的江鸿羽。 “怎么过来了?说了有情况会和你联系。现在你也不适合上去看陈楠。” 陆晓笑着走过去,但看到江鸿羽泛红的骨节,又拧起了眉。 “但适合来看看你啊。” 江鸿羽笑着把烟灭了,然后把右手放脖子上搓了搓,才用指腹点在了陆晓眉心。 “好了,陆操心,我有正当理由的。” 陆晓看着他。 “含片忘拿了”,江鸿羽从包里掏出一盒药,“给你送过来。” 连着两天晚上,他们两人都胡闹到大半夜,加上B市的空气本就干燥,陆晓的嗓子一直不舒服,所以昨天下午两人去药房买了含片和糖浆。今早收拾行李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放江鸿羽行李袋了。 “江队”,陆晓接过药,垂眼笑了笑,“我就在医院。” 江鸿羽一脸无辜:“啊。” “医院对面还有一条街的药房。” 江鸿羽继续一脸无辜:“啊。” 陆晓伸手捏了捏江鸿羽的脸:“太冷了,快回去早点休息,明早不是还得去天海上课么?” 江鸿羽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这个角落挺隐蔽的,也没什么光,才一把把人拉进了怀里。 “抱一抱就不冷了。” 陆晓轻轻在江鸿羽背上拍了拍,他觉察到了江鸿羽微妙的情绪。 “怎么了。” 江鸿羽放开他:“就是,特别想你。” 陆晓笑了笑:“嗯,知道了。” “可能这两天随时随刻都在一起,结果今天回到家发现一个人了,就特别恍惚”,江鸿羽握着陆晓的手替他暖手,“就觉得一定得再看看你才踏实。” “陆晓,什么时候,才可以一回到家,我就能看到你在。”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陆晓又轻轻回抱住了江鸿羽。 病房里的窗户之前开着透了会儿气,小鱿鱼出去上厕所的时候陆祥之正好起身准备去关窗。结果小鱿鱼回来时,发现陆祥之还站在窗户前,一动未动。 “陆叔?”小鱿鱼走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 “啊?”陆祥之似乎被惊了一下,回过头时脸色有些不怎么好。 小鱿鱼:“怎么了?” “没怎么”,陆祥之笑了笑,走了两步,坐在了陈楠床边的那根凳子上,“有空床,你躺着休息一下。” “嗯。”小鱿鱼也没有多问,默默伸手关上了窗户,顺便扫了一眼楼下,就看到了几棵树,一个行色匆匆的医生。 陆晓上来时,陆祥之一直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 直到陆晓拧开一瓶饮料走到他身边递给他时,他才抬起头。 “是不是困了”,陆晓问,“去床上躺着睡会吧。” “我不困”,陆祥之摇头,“晓儿……” 陆晓:“嗯?” “这次考得怎么样?” “考完不马上和你说么”,陆晓轻声答,“还行。” “哦,对”,陆祥之笑了笑,“最近在学校呢?” “就那样,也还行。” 陆祥之收回视线,落在病床上,只是说:“你睡会儿吧。” 陈楠的房间是个三人的病房,医院里到处都透着风,他们闷在病房里,也不敢出声说话怕吵到陈楠。 点滴得打三个小时,最后小鱿鱼和陆晓都各自躺了一张床。 今天的行程本就挺让人疲累的,陆晓躺下后,思绪就沉了下去。 医院的被子很薄,盖着有些冷。 陆晓迷迷糊糊中想着,之前江鸿羽说的恍惚感他一直忙着,没顾得上去感受。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前两晚拥他入睡的那个怀抱有多暖。 暖和得,让他想在以后的每个冬夜,都被一直拥抱。 注:我最近上长佩又有点困难了,嘤嘤。 47(下)“性向这个东西,没法儿变了。这个人,也没打算变了。 陆晓发信息和江鸿羽说已经从医院回到家不久后,就和他互道了晚安。 陆晓在睡觉这事儿上,还真不需要谁操心,挨床秒睡。当然,前提是床上没有江鸿羽。 和陆晓结束对话后,江鸿羽伸了个懒腰,继续坐在书桌前写卷子了。 C中还是Y中好,这个争论不休的话题,对江鸿羽来说,感受不深,各有侧重,各有牛`逼之处。 但他在C中却有着在Y中没有的动力甚至压力。 以前的他坐在云端,现在他落在土里。 他身上还背着自己和陆晓的梦,这让他必须把每一步都踩到实处。他可以摔跤,但他不能让陆晓跟着他摔。 当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儿时,江鸿羽先是愣了两秒,才猛地从题海中抽离出来,跳了过去。 有他房门钥匙的,除了房东,就陆晓。 手里的拳头飞出去还是嘴边的吻飞出去,取决于开门的那个人带给他的是惊吓还是惊喜了。 江鸿羽拉门的时候门背后的人也在推门。 “谁。” “我” 江鸿羽手上的力气一松,就看到了门口陆晓。 他皱着眉问:“这个点你来干嘛呢?” 陆晓把手凑到了嘴巴吹了吹,笑着说:“我来查个岗。” 江鸿羽盯着他,脸色不太好,却还是把陆晓的两只手放自己掌心里搓了搓。 “冻成什么样了。” 陆晓止不住地笑:“对啊,因为太冷,所以我就来了。” 江鸿羽没说话。 陆晓以为他没理解到,又解释了一遍:“你不说抱抱就不冷了么,所以我来求个抱抱。” 江鸿羽还是没说话。 陆晓:“我有点冷,快抱抱我。” 江鸿羽这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甜蜜。 “你啊。” 他把人往怀里拉时,才注意到陆晓背后的吉他包。 江鸿羽:“所以小哥,你还打算卖个艺吗?” “不止,我还打算卖身。” 陆晓弯腰换鞋的时候,江鸿羽在背后替他把吉他包取了下来。 “怎么想着把吉他带过来了?” 陆晓直起身:“刚刚睡觉前,躺床上看到它挂墙壁上,突然就很想马上弹着他给你唱首歌。” 江鸿羽往沙发上一坐:“来。” “等下。” 陆晓走到一旁的书桌前,翻了几下上面摊开的卷子和课本,又顺手把小台灯关上了。 他回过头看向沙发上的江鸿羽:“江队,挺用功啊。” “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江鸿羽笑,“我还想着挣钱给你买大房子。” “挣钱可以,大房子就算了”,陆晓坐过去蜷坐在江鸿羽身边,“没必要。” “至少得三室”,江鸿羽揽过陆晓的肩,“你想啊,咱俩一间卧室,陆叔得一间吧,不管他愿不愿和我们住,都得给他留一间,以后姚茜啊、周飞、陈楠肯得会经常过来玩,至少得备一间客房吧。” 陆晓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乐:“还想了些什么。” “烟囱现在是周飞帮忙养着的,得把它接回来”,江鸿羽搭在陆晓肩上的手指在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可以再养一只猫,你不是喜欢猫么?阳台上可以种花花草草,这个我没什么研究,你可以费点心。节假日的时候,一起逛逛菜市场,做做饭,窝沙发上看看电影,晚上再去散散步。” 陆晓偏头靠在江鸿羽肩上仔细回味了一下他刚刚讲的话,说道:“还是不养猫了,家里有一个最喜欢就够了。” “好,江鸿羽笑了起来,“不说来唱歌的么,我耳朵都准备好了。” “也不唱了”,陆晓笑,“刚刚听到的话太美了,歌声比不上。” 江鸿羽转头在陆晓耳侧亲了亲。 “就这么出来了,没关系么。” “他们都睡着了”,陆晓懒懒说着,“有关系没关系都已经没关系了,江队,明天,我打算明天说。” 江鸿羽没回答。 “你收收心里的操心”,陆晓又补了一句,“我听得见。” 陆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鸿羽把自己刚刚躺的那个位置挪给了他。 陆晓钻进被窝才发现被窝里都是江鸿羽身上留下的温度,暖烘烘的。 “没开电热毯么?” “你嗓子还是有些哑,开着电热毯睡不利于恢复”,江鸿羽伸手摸了摸陆晓那边的温度,“还不够暖和么?” “够,很够”,陆晓伸出手按着床边开关,“我关灯了。” “嗯。” 也不知道是谁先在黑暗里寻到了对方的唇,冰凉的牙膏味很快就被湿热的唇舌盖住了。 江鸿羽的手刚想伸向床头拿润滑剂时,陆晓就直接塞到了他的掌心。 江鸿羽低声一笑:“卖艺半途而废,卖身的立场倒很坚定。” 陆晓一边摸着江鸿羽腹部的马甲线一边说道:“看在我这么坚定的份上,您给个好价钱。” “价钱好不好不好说”,江鸿羽的手伸进了陆晓内裤,“好表现那是肯定的。” 江鸿羽抱着陆晓的背进入时,陆晓低声“啊”出来的音还是有些沙。 江鸿羽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刚还说着心疼陆晓嗓子,这会儿又开始折腾起来了,简直虚伪。 但谁他妈愿意在床上表现得太像一个人啊。 这是对伴侣的不尊重。 陆晓这几天都被折腾得挺狠的,江鸿羽帮他做完清理后,转头帮他倒了一杯温水的时间,陆晓就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江鸿羽轻轻把水放在床头柜,弯腰在他睫毛上翘亲了亲,然后在心里和他说了一声“晚安”。 陆晓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出柜是一码事,大半夜从家里跑出来是另一码事。 江鸿羽睡之前还是调了一个闹钟,想说让陆晓早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 闹钟刚一响起的时候,江鸿羽顿时就醒了,毕竟隔壁睡着陆晓,让闹钟响太久,手机是要遭受无妄之灾的。 他半眯着眼还有倦意地转了个身,伸手去捞手机还没捞到时,铃声却忽的消失了。 紧接着,江鸿羽完全睁开了眼,然后就对上了陆晓那双明亮漂亮的眼。 昨晚遮光的窗帘布没有拉上,只拉上了一层透光的薄纱。 借着外面不太明亮的光线,江鸿羽能看见陆晓就蹲在床边,轻轻笑着,衣服什么的也已经穿好了。 江鸿羽猛地直起身:“什么时候起的?” “就一会儿”,陆晓依旧蹲在床边,抬头看着他,“比预想中醒的早,想看一会儿你睡觉再走。没想到你这个点也定了闹钟。” 江鸿羽掀开被子一脚踩在地上:“我去给你倒杯温水,先喝杯温水。” “我已经喝过了”,陆晓笑,“我刚刚给你接了杯热水放床头,你摸摸,现在应该可以喝了。” 江鸿羽坐在床边把水喝光了,才觉得真正醒了过来。 陆晓站起身,弯腰在江鸿羽唇上轻轻一吻:“江队,早。不能陪你吃早饭了,因为我要准备回家了,下午学校见。” 陈楠起来的时候,陆祥之正在厨房里熬粥。 “叔。”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餐桌上那杯蜂蜜水,是你的,去喝了”,陆祥之忙着切小菜,没回头,“粥马上就好了,去外面等着。” “陆晓和小鱿鱼呢?怎么一大早就没瞧见人。”陈楠撕着嗓子问。 “你这声音太提神了”,陆祥之回过头笑了笑,“去菜市场了,让他俩去买点煲汤的材料。把冰箱里的泡菜端出去,我这手脏的。” “叔你这黑眼圈”,陈楠皱了皱眉,“因为我都没休息好吧。” “关你什么事”,陆祥之答,“做点了工作,所以晚睡了一些。” “等会吃了饭你再去睡会。” 陈楠走了两步,打开冰箱:”诶,叔。这里面这么多东西是昨晚准备的吧?” “本来想着你们回来就能吃口热的。提前备好了。” “要不中午吃吧。”陈楠说。 陆祥之:“锅底是羊肉汤,你不能吃。” 陈楠:“别浪费了啊。我吃青菜粉丝就行,本来也没啥胃口。” 两人正说着,客厅里传来了开门声。 “陆晓,中午吃羊肉火锅”,陈楠下意识对客厅喊话,“要不要叫江鸿羽过来吃啊。下午正好一起去上课。” “小江?”陆祥之转过身看着陈楠。 陆晓此时已经快步走到了厨房门口。 之前陈楠私下问过他为什么没想过邀请江鸿羽来家里吃饭,陆晓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陈楠其实,心思挺细的。 陆晓不愿说,他也没再问过。很多他拿不准的事儿,也绝对不会在相关人面前提起。 但陈楠此时恨不得时间立刻倒流到一分钟前。 毕竟他现在已经算个知情人了,陆晓和江鸿羽现在没有主动面对陆祥之,肯定有他们的考量。 自己这一发烧,直接把智商全烧没了。 ”小江怎么在C市?”陆祥之笑着对陆晓说,“你都没给我提过。陈楠说得对,打电话让他来吃饭。我也很久没见着他了。” “他转学过来了”,陆晓走进来把大骨和菜放灶台上,“可能我忘记说了。” “那挺好,平时多照顾照顾人家,难怪你最近心情不错”,陆祥之端着锅直接出去了,“诶,陆晓把碗和筷子拿出来。对,陈楠,还有泡菜和小菜。” 等陆祥之出去后,陈楠有些愧疚地看着陆晓:“我一时没注意,对不起。” 陆晓刚打开橱柜,听到他这么说扭头看着陈楠,神色微敛:“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陈楠又哑口了,昨儿估计真烧坏脑子了。。 他赶紧打哈哈:“你们家也不是我做主,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别介意。” “陈楠”,陆晓一脸肃然,“你看我好糊弄吗。” “诶”,陈楠叹口气,“我这还是病患呢。” 陆晓沉声:“别打岔。” “好吧”,陈楠深吸一口气,“你和江鸿羽的事儿,我知道了,初步接受了,也正在努力认同中。” 陈楠一鼓作气说完,摊了摊手:“就这些。” “你俩大清早站厨房侃聊斋呢”,陆祥之这时朝厨房吼了一嗓子,“怎么还不出来,小鱿鱼眼睛都快掉锅里了。” “先出去吧”,陈楠说完了又有些不敢瞧陆晓的表情,“等会再说。” “你真接受了?”准备出去的时候,陆晓在他身后问道。 “你谈恋爱也用不着我批准啊”,陈楠笑,“就是反应过来的时间长了点。还有,刚刚我说漏嘴了……” 陆晓:“没事儿,反正也打算带他来了。” 陆晓坐下时,陆祥之正若无其事地剥着鸡蛋 “小鱿鱼你中午就在这吃饭吧”,陆祥之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家里也很久没热闹了,给家里人说说。” 小鱿鱼接过鸡蛋:“嗯,我等下给阿姨打电话。” 昨天小鱿鱼陪陈楠输完液也快晚十一点了,陆祥之觉得太晚了,便让小鱿鱼留宿在了这里。 陆晓稳了稳心绪,刚拿起筷子,陆祥之又说话了。 “对了,小江什么时候来的C市,听陈楠的意思,转到你们一个学校了?”陆祥之问。 “来一个多月了”,陆晓低着头说,“现在和我们一个班。” “除了陈楠和他,也很少看没见你和谁关系好了”,陆祥之笑,“之前转学后你不是还不高兴了一阵子,这倒巧了,中午我们几个喝几杯。” “叔,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喝酒吧。”陈楠边说话边倒了一杯水给旁边的小鱿鱼。 “别拆穿我”,陆祥之笑了笑,“没瞧见陆晓脸都黑了。晓儿,不是我说你,我怎么教育你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再不喜欢,总不能阻止我好这么一口吧。” “不是我阻止你”,陆晓叹了口气,“你俩每次喝大了,都是我收尾。上次房子敞了两天才散味儿你可别忘了。” “行了,我有分寸”,陆祥之笑,“吃完饭给他打电话去。” “敞两天散味儿”,陈楠在一旁乐,“叔,你们这战况是得多惨烈。我真挺好奇江鸿羽的酒量。” “反正我挺服他”,陆祥之话锋一转,“你今天不能喝,得,恰好多个打扫卫生的。” “你这还没喝就开始交代后续工作了”,陈楠打趣,“有点志气行不行。” 陆晓淡淡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吃了早饭,太阳居然出来了,陆祥之领着小鱿鱼去天台晒被子了。 陆晓在厨房洗碗,陈楠就站在旁观看。 “听你们聊天,江鸿羽之前应该和叔关系挺好啊”,陈楠靠在门边,“你们这胆子也挺大,是我肯定是藏不住的。” “现在我也没想藏可。”陆晓的声音隔着水流声也异常清晰。 “什么意思?”陈楠皱了皱眉,“你想告诉叔?” 陆晓:“嗯。” 陈楠不做声了。 “你觉得不好?”陆晓问。 “陆晓,就是我知道,也不是第一时间能接受的”,陈楠语气也认真了起来,“大部分所谓的包容都是建立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基础上,你别一下就想一口吞个大的,别让叔难受。” “你也难受了?”陆晓不答反问。 陈楠盯着地板:“反正挺震撼又挺担心的。朋友和家人的立场始终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陈楠,难道要我爸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一见着江鸿羽就对着他傻乐吗”,陆晓关上水,对着他的方向说,“我没法这样对他了,更没法这样对江鸿羽。” “性向这个东西,没法儿变了。这个人,也没打算变了。” 48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呢。 江鸿羽接到陆晓电话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陆家门口。 陆晓和小鱿鱼在洗碗,陈楠吃过药之后回房去睡觉了,开门是陆祥之。 陆祥之笑了笑:“好久不见,小江。” “叔,好久不见”,江鸿羽也笑了,随即把手里的散装玫瑰递给了他,“顺路买了点花。” “还记得呢”,陆祥之接过花,笑着说,“先进来再说。” 陆晓这时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怎么来这么快?” “我卧室里面的花昨天才换了”,陆祥之把花递给陆晓,“找个花瓶,插好放你房间吧。” 陆晓愣了愣,随即看向江鸿羽,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唇角。 江鸿羽换好鞋后,三个人站在门口竟然生出一种不自在的尴尬。 小鱿鱼端了个水果盘走过来:“我洗了葡萄。” “你们吃吧”,陆祥之说,“我去厨房给陈楠煲一个排骨汤。” “我去煲吧”,江鸿羽说,“叔你昨晚上在医院呆那么久也累了。” “行”,陆祥之看了一眼窗外,“今儿太阳估计还不错,小鱿鱼,走和我一起上天台晒被子。” 小鱿鱼乖乖把水果盘放茶几上,答:“嗯,好的。” 听到关门声后,陆晓靠在厨房门口,轻轻唤了一声:“江队。” 江鸿羽走到厨房门口,轻轻在陆晓唇上啄了一下。 “嗯。” 陆晓伸手还要去抱他,江鸿羽赶紧退后两步:“手上脏,围裙上有水。” 陆晓偏着头看着他:“早上不还有课么?怎么这个点就来了。” “和其他教练换了换,挪到下午了”,江鸿羽低头熟练地给排骨焯水,“再说了,见家长哪能不积极啊。” “又不是没见过。” “不是,以前叔喊中午吃饭,我都是早早过来了。等下他一问,怎么要中午饭点了才来。万一再一个不留神,说出我在俱乐部上课了。他又问,怎么在俱乐部上课,为了挣钱。为什么急着挣钱,你怎么答?” 陆晓盯着他:“我就说为了他儿子。” “陆晓,不是这个先后顺序的”,江鸿羽捞起排骨放凉水下冲洗,不急不缓地说,“叔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不希望这些事去影响他心里的天平和判断。我希望他是单纯地从内心里认同你、认同我们的关系。不要有太多附加的东西去左右他。” 陆晓沉默了一会儿后吐了两口气,上前走了两步,从背后抱住了江鸿羽。 “最难的就是遇见你了。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呢。” “只是因为对方是你而已”,江鸿羽偏头往后靠了靠他脑袋,“当然也只会是你。” 陆晓一直也没松手,头侧靠在江鸿羽背上,感受着他把煲汤的一样一样材料慢慢放入砂锅。 “江队,你做饭的时候太帅了。” 江鸿羽一脸淡定:“天气冷了,厨台有点凉。” 陆晓怔了两秒,才笑着在江鸿羽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就跟海底那洋流似的,暗着浪。” 江鸿羽乐出了声。 “谢谢夸奖。” “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安心踏实”,陆晓闭着眼,说道,“但每次一分开,我又觉得特别恍惚,有点难以置信,现在的幸福是真的。” “是真的”,江鸿羽转过身低头和陆晓接了一个很短的吻,“真的不能再真了。” “嗯”,陆晓满眼温柔,“对了,下午走的时候你准备怎么说。” “需要说吗”,江鸿羽低头撞了撞陆晓的额头,“中午酒一喝,叔回房就得睡一下午。” 陆晓也笑了:“晚上自习,我就不去了。” 江鸿羽:“嗯,我知道了。” 陆祥之和小鱿鱼在天台找好向阳的地方把被子挂好后,陆祥之又不知道从哪儿搜罗出了两根折叠椅。 “坐着晒会太阳吧。” “嗯。” “哦,角落里那个泡沫盒里有可乐,去拿两瓶过来。” “嗯。” 天台上的光线好得可怕。 两人坐在椅子上,喝着可乐,晒着太阳,浑身也暖了起来。 “小鱿鱼”,陆祥之看着远方,突然问,“你遇到事儿,会都给家里人说吗?” “会”,小鱿鱼想了想,“我还没说的,苏……我爸爸也总能看出来。” “是吗”,陆祥之笑了,“我们陆晓啊,愿意说的,都是不让我`操心的。不愿说的,有的我能看出来,有的,我又不怎么能看出来。” 小鱿鱼啜了一口可乐,慢悠悠说道:“他还不愿意说的,要不就是不想让您操心;要不就是,他现在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告诉您。不过您放心,重要的事儿,他迟早都会给您讲的。” “其实父母陪孩子长大”,陆祥之低头看着手里的可乐罐儿,“重要的不是长大的这个结果,而是陪他长大的这个过程。操心也好,迷茫也罢,父母总是想参与的。” 小鱿鱼看向身侧的陆祥之:“那如果是您理解不了的事,您会怎么办?” “总要试着去理解啊”,陆祥之笑了起来,“这就是家人的存在的意义,让你的任何想法,都不孤单。” 陆晓被江鸿羽赶回卧室休息了。 砂锅放在灶上小火慢炖着,收拾好厨房,江鸿羽一出厨房就发现陆晓坐客厅沙发吃葡萄。 “让你去睡会儿”,江鸿羽走过去,“昨天才睡几个小时。” “没事儿,每次你做饭,我在外面都会游手好闲出一种骄傲感”,陆晓剥好一颗葡萄递到江鸿羽嘴边,跟逗小孩儿似的,“啊。” 江鸿羽反手在陆晓额头上一拍。 “最近太得瑟了。” “您给的底气足呗。” 两人正闲扯着,门铃忽然响了。 陆晓站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把那颗葡萄塞江鸿羽嘴里。 “准是老陆又忘拿钥匙了。” 陆祥之和小鱿鱼从天台后继续跑阳台上下棋去了。 江鸿羽被指挥着继续准备中午的火锅。 羊肉锅底昨晚陆祥之已经做好了,热一下就可以吃。江鸿羽弄着佐料,陆晓在旁边洗着菜。阳台上时不时会传来陆祥之悔棋耍赖的声儿。 江鸿羽:“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是啊”,陆晓关了水龙头,“茜姐忙着备战高考照顾曳姨外加谈恋爱,也很久没过来了。一天也就陈楠陪着老陆唠嗑着喝点小酒。” “陈楠某方面,跟姚茜性格挺像的。” “有点儿吧”,陆晓问,“下周周飞过来的时候怎么安排?” “还没让他买票”,江鸿羽说,“这边的事儿,到下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今晚过了就可以定了。” “嗯。” 陆晓突然又说:“你说周飞和陈楠凑一堆是不是挺值得让人期待的。” “你可别期待”,江鸿羽笑,“我想想都觉得吵。” 陈楠是被一股浓烈馥郁的羊肉汤的味道馋醒的。出去的时候,陆祥之和小鱿鱼正在客厅外的阳台下国际象棋。 陆祥之输得臭脸,跑厨房帮忙去了。 他和小鱿鱼坐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陈大爷,带着小鱿鱼过来吃饭。”江鸿羽穿着碎花围裙端着洗好的青菜叶子站客厅里吼。 “你才大爷”,陈楠蹿了出去,瞧着他造型,一个没绷住,“哈哈哈,居家必备小媳妇儿,不错。” “叫你大爷是看得起你”,江鸿羽看了他一眼,淡淡说,“脑子还没好利索呢” “嘀咕什么呢?”陆祥之端着一大碗汤出来。 “不是吃羊肉吗”,陈楠问,“怎么还有排骨汤。” “给你熬的”,陆祥之放桌上,“怕你看我们吃肉馋死了。” “多不好意思啊。”陈楠笑。 陆祥之:“小江熬了一早上,谢谢人家吧。” 陆晓端着最后两道配菜走了出来,小鱿鱼也很自觉地落座了。 陈楠尝了一口汤,啧了一声,对江鸿羽说:“我始终没法儿接受你会做菜,还做的这么好的设定。” “跟我学的,我教的好呗。”陆祥之笑。 “是。”江鸿羽笑着答。 “行了,举个杯吧”,陆祥之给陆晓和江鸿羽都满上酒,“第一杯,欢迎小江来到C市。” “叔,你这什么酒啊,我都没尝过。”陈楠看着桌上那质朴粗糙但有些古老的酒壶,问道。 “还委屈上了”,陆祥之乐了,“同事嫁女儿从地窖里启出来的粮食酒,都埋了二十多年了,就送了我这么一小坛。” “什么差别待遇啊。”陈楠叹了口气。 “瞧你这小气的样子”,陆祥之递了一个分酒器给江鸿羽,“就你走那两天拿回来的,本来准备昨晚和你们喝的。” 陈楠:“那说好,你们可别把我那份喝了。” 陆晓:“我把我这份给你。” 江鸿羽:“我的不给。你别打主意。” 小鱿鱼有些可怜:“我没有份。” “陆晓,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埋个百八十坛的”,陆祥之忽然说,“以后你娶老婆的时候当伴手礼。” 陆晓笑了笑没接话,江鸿羽加了一块菜吃得认真,好似没听到一般。 “来,第二杯”,陈楠赶紧举起手中的水杯,“继续走起。” 陆祥之喝了酒后,又看了一眼江鸿羽:“小江怎么想到来C市了。” 江鸿羽:“C市挺好的,就来了。” “家里也过来了?” “没,暂时是我自己。” “是么”,陆祥之拿起分酒器的手停了停,“以后,多过来吃饭。” 江鸿羽拿起手里的杯子:“陆叔,谢谢你,敬你一杯。” 这顿饭吃到下午两点才结束,陆祥之后来也没再问过关于江鸿羽转学的事儿了,只专心在饭桌上和他们侃大山。 陈楠也算真正见识到了这两人的战斗力,一坛两斤装的酒连渣滓都没剩,后面还开了三瓶清酒。 陆祥之算是被撂倒了,摇摇晃晃回房间睡觉去了。 江鸿羽跟没事儿人一样,淡定地和陆晓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陈楠被指挥着上天台收被子。 他和小鱿鱼下去的时候,江鸿羽已经走了。 陈楠走过去:“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陆晓笑了笑,回房睡觉去了。 陆晓睡醒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陆祥之还没起来。 陆晓喝了杯水,就直接去了厨房,替陈楠和小鱿鱼煮饺子。 他盯着锅里翻滚冒泡的热水,忽然觉得,他曾经的那些慌张、不安、迷茫,甚至恐惧,都不见了。 临近坦白了,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好像,有一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放松和自在。 陈楠和小鱿鱼吃过饺子后就去了学校。 陆晓坐在客厅里等着陆祥之酒醒。 可能陆祥之中午着实喝大了,陆晓等了一会儿,又没事做,就开始做起了大扫除。 陆祥之醒过来,打开卧室门,就被客厅亮堂堂的灯光晃眯了一下眼睛。 陆晓此时正跪趴在地上擦地板。他听到开门声,站起了身时裤子的膝盖处还有两块水渍。 陆祥之靠在墙边,静静看着他。 小时候陆晓做错事,陆祥之就罚他做家务,长时间下来,只要他心里有事儿了,就爱大扫除,非要把地板缝儿擦干净了才舒服。 陆祥之一瞧他这架势,心里一直悬着的那个疑问似乎一路下坠快要碰到底了。 “坐下说吧。”陆晓放下抹布,脱下手套,坐在了沙发上。 陆祥之走过去坐他旁边:“大事?” “嗯”,陆晓顿了顿,“挺大的事。” “你说,我听着”,陆祥之从茶几下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点上,然后递给陆晓,“要吗?” 陆晓拿了一根烟,夹手指上,没点。 “老陆,我也不铺垫赘述了,我不知道这事你有没有听说过,了解过,但是他实实在在发生在了我身上。”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又沉又重地砸在了陆祥之心上。 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什么配乐背景。陆祥之压着呼吸地下一秒,这句话就突突兀兀地传送到了陆祥之耳朵里,连个前奏都没有。 “我喜欢男的,我是个同性恋。” 陆祥之良久没说话,直到烟灰掉在了他裤子上,才手指一抖,回过神猛拍裤子。 陆晓从茶几上拿过点火机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两父子就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好像刚刚那句话陆晓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眼看半包烟都没了,陆晓才出声。 “老陆,你得说句话。” 陆祥之把抽一半的眼摁烟灰缸里 “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要说什么。” “你,接受吗。” 陆祥之没直接回答。 “你从小就是不让人操心的孩子,自己的事总是自觉地安排得井然有序。你妈刚去的那个冬天,我寄情工作,没什么心情管你,好不容易在家吃次饭,才发现你毛衣袖子都短到手腕上了。你说没事,你多穿两件就不冷了。” “每次转学、搬家,你从来没有怨言,只是默默接受我的决定,陪着我颠沛流离,你就是这么懂事。时常听到身边的老哥几个说,昨天又从孩子床底下翻出黄色杂质了,电脑里又发现什么小片儿了,今天老师又打电话说给小姑娘写情书了、成绩不及格了,打架滋事了。我挺欣慰又觉得心疼。别人家的孩子青春期叛逆期间歇性`交替发作,你从来没有过。对我不说重话、不赌气、不发脾气。老成得没一点这个年纪的气息。” “这事情你能拿出来说”,陆祥之又点了根烟,“就说明这是个结果,没有什么可以商量回转的余地,对吗?” 陆晓喉咙发紧。 “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陆祥之问。 “不知道,小时候就喜欢看小男生多一点,长大了,就慢慢意识到了,查了些资料,然后就确定了。”陆晓答。 “你早发现了,为什么选择现在说?”陆祥之短短几句话,又灭了一根烟。 陆晓停了一会儿,忽的笑了笑。 “因为我现在有交往的男朋友。” 陆祥之伸手拿烟的动作停滞了一秒,转头看着陆晓沉静的脸。 “江鸿羽?” “你看出来了?”陆晓有些没想到。 “说不上”,陆祥之点燃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你对他和你对陈楠,有些不一样。听你这么说,很多事就对上了。” 陆晓笑了笑。 “老陆,这事挺不容易接受,你这么冷静我心里没底。” “你不是说从小到大都这样吗”,陆祥之唇边蔓延出一抹苦笑,“如果这是天生的,你是我儿子,这事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我和你妈带给你的。” “这事没什么对不对”,陆晓摇了摇头,“有人喜欢狗,有人喜欢猫,有人喜欢小姑娘一样,有人喜欢小男生。” “喜欢狗,喜欢猫,挺常见”,陆祥之说,“小男生喜欢小男生可不常见。” “中国同性恋者的数量说不定可以和养猫养狗的人数量持平,”陆晓说,“只是大众看待的眼光不同而已。” “我不想你受到这种眼光”,陆祥之胸口抖了抖,声音忽的有些哽咽,“我是孤儿,对我来说,有个体谅你爱你的人能陪伴你一生,是男是女其实能有多大上差别?我想着别人对你会有的眼光,我心口就揪着疼。” “老陆。”陆晓轻轻唤了他一声。 “我没事”,陆祥之摆了摆手,稳了稳心绪,“我也是普通人,这事儿有些冲击力,我要缓缓。你说我构想了十几年的未来,你告诉我女媳妇要换成男媳妇,总要让我重塑一下内心吧。” 陆晓很认真说:“他很好,老陆,不会比任何人差。但不管他差不差,也就是他了。” 陆祥之捏了捏太阳穴,强行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 “那我之前给你提过的考雅思的事儿……” 陆晓摇了摇头。 “因为小江?”陆祥之问。 陆晓点了点头,又说:“其实他来不来,我都没动过要出国的念头。老陆,是我不愿意。” 陆祥之又静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晓儿,我是你的父亲。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依靠。全世界都不理解你了,还有我。不管那条路,你走不下去了,也还有我。” 陆晓垂着眼:“我知道,老陆。我就是怕这样。我希望你是真的理解我,认同我,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父亲这个身份。” “老实说,我需要时间。” “我明白。” “但我接受这件事是迟早,你明白的”,陆祥之又拿了一根烟,“因为责任,因为我父亲这个身份,还因为我爱你。” “老陆……” “我经常想,我也不是个内敛的人”,陆祥之又把烟放下,转过头盯着陆晓,“怎么对你,就不怎么表达得出。” 陆晓:“我知道,我明白。” “小江是一个人来的C市?” “嗯。” “你们这些孩子啊”,陆祥之站起身,“但,我没法儿对你和他现在的感情给一个态度。” 陆晓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不管对象是男是女,是小江还是谁。我都没法儿给一个态度”,陆祥之深吸了一口气,“你明白吗?” 陆晓想了想:“我,明白了。” “所以今晚我们就谈了一件事,你和小江的事,还是当我不知道”,陆祥之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他一个人在这,需要帮忙说出来,别死撑。” “嗯,知道了,老陆。” 49(上)“都快心疼死了。” 陆晓看着陆祥之的背影消失在他卧室门口后,静了一会儿才走到了阳台上,给江鸿羽打了个电话。 “喂,在干嘛呢?” “在学校,能干嘛?”江鸿羽笑。 “这时间上晚自习呢,你能接我电话?”陆晓说话的同时也不知道怎么,视线下意识就朝楼下扫了扫。 江鸿羽反问:“上晚自习呢,你干嘛打我电话?” 陆晓笑了:“刚没想那么多,这才反应过来。” “我在家,从俱乐部出来时间也晚了,索性没去”,江鸿羽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说了?” 陆晓瞄到远处黢黑树影下那个燃着烟的小红点,笑了笑。 “嗯,不过还没说你和我的事。你说的对,上大学了再讲吧。儿子同性恋加早恋,对老陆太残忍了。” 江鸿羽:“嗯。那陆叔,怎么说?” 陆晓:“看起来挺平静,给他点时间吧。” “你呢”,江鸿羽的语气愈发的柔和,“还好吗?” “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陆晓定定望着那团树影,“又觉得掉下来砸得心口疼。” “我在的。” “嗯”,陆晓笑着说,“我知道。” “洗个热水澡,早点睡吧”,江鸿羽说,“今天我就不吵你了,明儿见。” “嗯”,陆晓轻轻对着话筒里的人和楼下的树影说道,“明儿见。” 树影中有什么亮了亮,估计是手机屏幕,又马上黑了下去。 下一秒,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黑黢黢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陆晓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没让江鸿羽瞧着他。 刚才瞧见老陆背影那颗有些泛苦的心,此时终于有点甜丝丝的感觉了。 陆晓转身走回客厅时,忽的又停住了,然后猛地拉开门冲下了楼。 江鸿羽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迟疑着要不要给严珉打那个电话,就被人叫住了。 “江鸿羽!!!” 他转过头,就发现陆晓朝他跑了过来。 “慢点”,他大步往陆晓的方向走过去,还一边笑着,“还是瞧见我了。” 陆晓跑到他面前,嘴唇微张,喘着气,眼神直直落在江鸿羽脸上。 “你为什么要守在我家楼下。” “就……”江鸿羽迟疑了一秒,“就觉得,这种时候,我得陪着你。” “还有呢?”陆晓盯着他,“怕万一出什么事儿,你可以第一时间上来?” 此时正是饭后散步的点,小区里人来人往的。 江鸿羽笑着把陆晓拉到了一边:“这是怎么了?” 陆晓的目光有些散,声音也有些飘。 “所以,你当时给家里人说的时候,出事儿了吗?” “能出什么事儿”,江鸿羽垂眼笑了起来,“不是给你说么,遇见你之前,我就和家里摊牌了。你看你遇见我的时候不好好的?” “那后来呢”,陆晓沉着声,“说你和我的事儿,说你要来C市时呢?” “如你所见”,江鸿羽借着夜色的阻挡,轻轻扭过陆晓的脸面向自己,“现在不也是好好的么?” 陆晓打开了江鸿羽的手,偏开脸:“我之前问你,公园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来,你说你来不了。” 江鸿羽敛起了笑:“陆晓。” “我当时说,我知道了。我知道肯定有外界的因素绊住了你,你才没法儿来,我知道你想来”,陆晓的声音越发的紧,“可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导致你没法来。” “现在”,江鸿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来了,站在你身边,就够了。” “不,我想知道。” “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江鸿羽摇了摇头,往门口走去,“你回去吧,刚刚才和陆叔谈了话,这又跑了出来。不太好。” 陆晓跟在他身后:“江鸿羽,你得告诉我。” 江鸿羽忽的收住脚步,一个转身,差点撞到陆晓的头。 “我当时没法儿来”,江鸿羽盯着陆晓认真的眸对视了两秒,又移开了视线,“是因为我被家里人关在了屋里,没办法出来。明白了吗?” 说完后他又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小区门口。 陆晓在原地愣了愣,又拔腿追上了他。 “不可能”,陆晓跟在他身后,皱着眉,“当时我去了你家里,根本没有人。” 江鸿羽自顾自往前走着:“你没进来,怎么知道我没在?” “江鸿羽!”陆晓拽住了他一只胳膊,定定看着他,“告诉我。” “陆晓”,江鸿羽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事情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我去坐车了。你回去吧。” 陆晓甩开了江鸿羽的手,眼神执拗。 “你知道吗,人要是一直都说真话,他一说假话,一眼就能看穿。” 江鸿羽盯着陆晓看了两秒,又偏开头看向了街边。 “你一定要和我犟吗?有意义吗?陆晓。有意义吗?” 陆晓眉间蹙着:“那你说,什么才算有意义?” 江鸿羽不说话,沉默了两秒,又转头往路口的公交站台走了去。 陆晓跟在他身后。 “江鸿羽,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吗。” 江鸿羽停住了脚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但依旧没转过身。 “陆晓,那天晚上,我和家里人谈了我想去C市的问题,他们不理解。所以限制了我的行动。就是这样了。” “怎么限制的。” 江鸿羽转过身,一只手在陆晓下巴处挠了挠,语带安抚:“媳妇儿,别恃宠而骄啊。” “别开玩笑”,陆晓又拍开了江鸿羽的手,“你要问我有没有意义对吧。我告诉你,没有意义,我现在就是单纯地想知道这件事,知道了我就开心,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开心。你要是真对我好,就告诉我。” 江鸿羽偏过头不知怎么就乐了。 “跟个小孩儿似的”,说完这句话后他拔腿就往前面跑去,“我才不和你闹了。” 陆晓的反应也是奇怪,江鸿羽起跑的下一秒,他就冲了出去。 “江鸿羽你现在神气了啊”,陆晓一边追一边喊,“不仅三番两次拒绝我,现在一言不合就落跑。” “你追什么追”,江鸿羽一边乐一边回头,“成什么样子了。” “那你跑什么跑”,陆晓紧追不舍,“追到了看我不收拾你。” 江鸿羽正想说话就看到前面来了一辆公交车,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他就蹦了上去,刚掏卡出来刷完,后背就被重重撞了一下。 陆晓喘着气:“你今儿要不给我说,我就一直跟着。” 司机盯着门口的两人:“堵着干什么,后面的投币。” 江鸿羽一个转身,又推着陆晓的肩下了车。 陆晓在前面冷哼着:“怎么?您真以为你跑得掉啊。我给你说,刚刚要没追到,我直接上家里堵人。” “你还骄傲上了,是吧?”江鸿羽反手就在陆晓脑袋上一拍,“害我浪费两块钱。” “瞧你今天小气吧啦的样”,陆晓啧了啧,转过身,盯着江鸿羽,“小气!” 江鸿羽脖子一横:“对啊,我就是小气了。” 陆晓忽的微拱起背,弯腰捂着自己的胃。 江鸿羽立马紧张了:“怎么了?胃疼。” 陆晓缓了缓:“有点。” “刚吃过晚饭的点就一顿瞎跑,疼不死你。”江鸿羽皱着眉的同时一边搜寻着周边有没有药店。 “吃屁,我都气饱了”,陆晓直起身,重重打在江鸿羽脑袋上,“走了,陪我吃点热乎的就好了。” “不是,我怎么觉得哪不对啊,你刚刚真疼还是假疼啊。” 陆晓一声冷笑:“呵。” 路口那家抄手店,是陆晓的最爱。 两人点了两碗鸡汤抄手,坐在街边的小凳子上。 陆晓喝了热汤、吃了抄手后,才开始认真给江鸿羽讲道理。 “江队,不是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意义的。我就是特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前的事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它决定了现在的你,不是吗?我想了解你经历了什么。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陆晓,你吃蛋糕的时候,不会纠结这个蛋糕经历多少层工序吧”,江鸿羽放下勺子,笑了笑,“对,我刚刚是骗了你。但是这事儿,我就是不想讲。就像你想知道一样,我就是不想讲。不想。” 陆晓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埋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话。 “江队,这事我真得知道。不是过去的事儿,它就没有意义了。可能它对你没有意义了,或者意义不大了,但对我不一样。我不能安心地享受你在我身边的幸福日子,却不知道你是如何奔向我的。” 江鸿羽把饭钱拍在了桌上:“你只要知道我奔向了你,现在,我会一直在,就对了。” 陆晓看着他站起身,但这次,他没有跟着站起来。 “我走了,你吃完后,早点回去。” 陆晓坐的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见公交站台。 但他一直埋着头,也没撩起视线看一眼江鸿羽离去的背影,专心做着手里的事儿。 直到他感觉到对面的空座有人坐了下来,他才抬起头。 江鸿羽双手揣兜里,叹了一口气。 “都刷卡了,又下来了。浪费我四块钱了。心疼死我了。” “就知道你小气。” 陆晓一手掌拍在江鸿羽跟前。 他拿开手掌后,桌上是摞起的四颗一元纸币折起的爱心。 江鸿羽顿时就乐出了声。 “哪就这么自信了?万一我不回来了呢。” “不可能”,陆晓笑着看向他,“还有,刷卡一次只要1块八,多出来的四毛赏你了,拿去嫖。” 江鸿羽笑:“四毛?嫖你啊?” 两人一阵傻乐后,还是回到了小区里,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了。 江鸿羽点了根烟,才慢慢说道:“那天晚上,我没来,是因为我爸忽然回来了,我就和他说了我想转校的事。” 陆晓垂着眼听得很认真。 “然后,我就挨揍了。” 陆晓其实心里也有底了,但听到江鸿羽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一抽。 “揍得,厉害吗?” “挺厉害的”,江鸿羽吸了一口烟,“所以,我说,当时我没法来了。” “多厉害。” “没法跑向你,没法走向你”,江鸿羽的笑声散在夜色里有些冷意,“也没法,爬向你。” 陆晓沉默了,江鸿羽似乎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江鸿羽把烟灭了,伸了个懒腰,才开着玩笑说道:“看吧,心疼了吧。” 陆晓良久都没说话,直到江鸿羽的手往他眼角伸去时,他才开了口。 声音有些涩。 “都快心疼死了。” 江鸿羽把人搂进怀里。 “那以后,也得辛苦你好好疼爱我了。” 番外.你是小甜心 “啊。” 陆晓低沉的嗓音在江鸿羽这个狭小的公寓里回荡着。 空调的扇片安静地工作着,室内暧昧的撞击声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持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窗帘拉着,室内暗着,只有电视屏幕的光闪着。 高考后的暑假,白天也过成了黑夜。 两个小时的电影,没看到一半,俩人就在沙发又“热情交流”了起来。 此时,再看向屏幕,只有黑屏白字的工作人员列表在滚动着。 江鸿羽趴在陆晓的身上不想动,笑着问:“知道比夏日更热的是什么吗?” 陆晓:“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江鸿羽凑他耳边哈了一口气:“比夏日更热的,当然是‘夏日’了” 陆晓哑着嗓子:“这么干的天你也浪出水,真是有本事。” “我是有本事啊,你刚刚不才见识了吗”,江鸿羽憋着笑在陆晓赤`裸的肩头吻了吻:“起来,洗澡。” 陆晓吐了一口气:“那你先起开,压死我了。” “瞧瞧你现在这无情的嘴脸”,江鸿羽笑着坐起身,“陆陆,你完了,你已经不懂珍惜我了。受伤。” 陆晓撑起身,一脸无可救药看着他:“江队,你什么时候戏开始这么多了?” “戏多不多不重要,花样多就好。” 陆晓抬脚就往江鸿羽背上轻轻踢了踢:“滚。” 江鸿羽靠沙发上一通乐。 “瞧,腿上和手臂上都给我摁出花了”,陆晓抱怨着,“下次咱能别折腾这么久么?” 夏天到了,沙发上也放了凉席垫,陆晓几处皮肤上都印上了凉席垫的花样。 江鸿羽眉一挑。 “我还没把你操出花呢。” 陆晓摇了摇头:“江队,真的,这辈子你没我是不行了。” 江鸿羽:“嗯?” 陆晓淡淡扫了他一眼:“谁他妈受得住你。” 江鸿羽啧了两声。 “说得你现在离得开我似的。除了我,谁他妈能满足你。” 陆晓拿起手边的抱枕就往江鸿羽身上摔。 “多大脸啊,够擀多少张饺子皮儿了。” “多少张不知道,反正够把你包起来。” “骂谁饺子馅儿呢。” “谁说你是饺子馅儿,你是小甜心。” 陆晓站起身,指着蜷腿在沙发上乐不可支的江鸿羽。 “没治了。给你吃药,都是浪费。” 江鸿羽盯着陆晓,非常风`骚地眨了眨眼。 “我只吃你。” 陆晓沉默地转过身,留了一个浑圆挺翘的屁股面对江鸿羽,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您自个儿浪,注意别把房子给淹了。” “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吧”,江鸿羽站起身,“浴室的排水系统比较好。” “出去。” “我不。” 花洒的水,细密温热,冲洗掉了两人身上的黏腻。 陆晓被江鸿羽抵在浴室的墙上,和他唇舌勾缠,吻得火热。 他落在江鸿羽背上的左手无名指上,那个金属的小环儿,闪着光。 江鸿羽抚在陆晓腰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个同样的金属小环儿,也闪着光。 江鸿羽从架子上拿过润滑剂时,陆晓忍不住笑。 “我真担心你哪天把润滑剂当沐浴露了。” “看见你,我才会双眼迷离”,江鸿羽关了水,手指推着冰凉的润滑剂往入口处送,“其他时候,我眼神挺好的。” “嘶。”陆晓吸了一口气。 刚刚才做过,这次的开拓非常顺利。 浴室没有防滑垫,陆晓有些站不稳,只得一只腿环在江鸿羽腰上。 江鸿羽掐住他的腰进入时,他仰着脖子,还是舒爽地“啊”出了声。 江鸿羽在他凸出的喉结处舔了舔。 “叫大声点儿。” “那你得大点劲儿。” “我给你说”,江鸿羽沉声笑着,语调里是说不出的性`感,“浪不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是啪死的。” 陆晓感受着身下地有力挺进,眼梢又开始染上了颜色。 “那得,啪够了,才死,啊,啊。” 江鸿羽掐着陆晓的下巴,把自己的舌尖又推送了陆晓的嘴里,身下则是愈加有力的抽`插。 “嗯……唔……” 含糊的齿音从唇缝滑漏出来。 撩人又性`感。 身下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陆晓忍不住偏开了江鸿羽的唇,大口地喘息着,双眼里漫开的水雾翻滚着最美的情浪。 “江……队。” “嗯……” 大脑逐渐缺氧,陆晓埋在江鸿羽的肩窝,承受着一轮又一轮地沉沦。 冰凉的墙壁都被他的背磨热了。 身体交`合处的热度像是蒸腾起的水汽,充满了整个浴室,填满每个缝隙。 这一刻,烦恼忧愁都过去了,只有甜蜜和美好充斥在两人之间。 陆晓的理智逐渐模糊,紧接着,他一口咬在了江鸿羽的肩上。 用力地,带着欲`望,也带着爱。 江鸿羽低声带笑:“下面咬着,上面还不闲着。” 陆晓被干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得捧过江鸿羽的脸,用自己湿热的唇堵住了他调笑的嘴。 其实,比夏日更热的,是少年人的爱情啊。 49(下)酸甜搭配,有滋有味。 陆晓今天依旧挺早就到了学校。 教室的后门已经打开了,他刚到门口就瞧见两个小姑娘蹲在江鸿羽的桌椅旁往江他的桌兜里放着什么东西。 陆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进来的时候,故意推了一下进门处的椅子,“嘎吱”一声响,有些刺耳。 两个小姑娘闻声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让一让。” 陆晓从她们身边擦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两个小姑娘偷偷看了一眼陆晓,才小声笑着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还有两个坐前排埋头刻苦不闻耳边事的同学,也没人注意陆晓坐座位上转了半天笔,才开始静下心开始记单词。 陆晓倒是没想到,陈楠没一会也到了教室。 陈楠昨天知道陆晓要和老陆坦白,所以回了自己家睡。 陆晓一边站起身让陈楠进座位,一边问:“来这么早?” “习惯挺神奇又挺可怕的”,陈楠啧了两声,“你说你们家那床我也没躺几天,回去躺自己的床,竟然睡不着了。” “给你带早餐了”,陆晓笑,“桌兜里。” 陈楠刚刚弯腰拿出鸡蛋,又直起身问:“昨晚到底怎么样啊,我又不敢打电话。你回的信息又说得模糊。” “就那样吧,我的事说清楚了,老陆也挺开明的”,陆晓又开始转起了手里的笔,“不过老陆还不知道我和江鸿羽的事儿,所以以后在一起,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就行。” “嗯”,陈楠拿了张纸垫在桌上剥鸡蛋,“这样也好,大家相处起来都自在。一样一样来。” 陆晓笑了笑:“嗯,对。” 江鸿羽今天依旧来得不算早。 陆晓埋头做着笔记,都没抬头,听到门口的骚动声,就知道江鸿羽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一双温热的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拍。 “小陆陆,早。” 江鸿羽打过招呼,放下包,刚坐下,就发现陆晓忽的侧过了身,脚踩过道,直直盯着他。 “怎么了”,江鸿羽偏过头笑了笑,浓黑的眼里满是笑意,“怎么这么看着我。” 陆晓盯着他,没说话。 江鸿羽眉一挑,也没在意,刚想伸手从桌兜里把笔袋拿出来,陆晓飞快的伸长右脚,然后绕到江鸿羽座椅的下方,猛地从下往上踢了一下。 动静不算小,但江鸿羽也反应迅速地弹了起来。 他嘴角依旧带着笑,不过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 陈楠撑着腮看着两人,啧了啧,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陆晓收回视线,淡淡转过身,端正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江鸿羽听到陆晓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非常微弱的“呵”。 呵? 江鸿羽一头雾水,坐了下来。 等他弯腰拿东西时,带出了两封粉`嫩的信封,才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自己乐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跳跃着。 陆晓余光瞄到江鸿羽放下手机的同时,自己也迅速拿出了手机查看信息。 江鸿羽:别人的少女心我不知道是什么样,但你的“少女心”有点酸啊。 陆晓:有本事你别尝。 江鸿羽:酸甜搭配,有滋有味。 陆晓一个没绷住,笑了出来。 陈楠在一旁幽幽说道:“真的难以想象,年级前两名的平均智商不到两位数。” 陆晓难得怼了一回陈楠。 “那又如何?照样碾压你。” 陈楠噎了噎,盯着陆晓:“你变了。” 陆晓眉一挑:“可爱吗?” 陈楠捂心口:“江鸿羽,有毒,真的。” 陆晓:“放心,我还没被毒死。” 陈楠:“已经神志不清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江鸿羽对陆晓说老田找他谈事,在校门口就和陆晓、陈楠分开了。 陆晓和陈楠这一方面还挺像的,江鸿羽没有打算谈细节的事,他们也不会过分追问。 老田在俱乐部楼下的一家咖啡厅等江鸿羽。 这家咖啡厅中午也经营餐食,还挺受附近白领喜欢。江鸿羽到的时候,老田已经点好餐了。 老田喝了一口茶:“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江鸿羽笑了笑,“老田……” “小江”,老田放下杯子看着他,“其他几个俱乐部我都给你问过了,现在都不缺人。天海这里,要开新班,估计也得寒假了。” 江鸿羽点了点头,虽说心里有数,但还是有些失落。 老田试探性问:“经济……紧张?” 江鸿羽眉一挑:“谁嫌钱多啊。” “太虚的话我就不说了”,老田低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目测还挺厚,“太大的忙我帮不上,适当的忙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肯定帮。” 江鸿羽盯着推过来的信封,笑了笑。 “老田,我是缺钱,但不是这个缺法”,江鸿羽把信封推了回去,“心领了,谢谢。” “小江,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你转账直接取了现金过来吗;知道为什么我没在电话说,直接和你面谈么”,老田又把信封推了回去,“我真没给你来虚的。钱不算多,但是你要相信,我是真心想帮点儿你,还不想你拒绝那种。” “老田,谢谢,真心谢谢”,江鸿羽的指腹在杯缘敲着,“我现在真不缺钱,我就是,现在的能力在不久的将来可能有点撑不起我的梦了,我必须得努个力,争取一下。” 老田皱着眉盯着他。 “是真的”,江鸿羽严肃又陈恳,“但还是谢谢你,老田。” 吃完饭刚走到门口,老田一拍大腿:“帽子忘拿了。” 江鸿羽站在门前等老田时,就瞄到了门前贴的招兼职的启事。 老田走出来:“发什么愣。” 江鸿羽:“等等,我进去问问。” 老田皱着眉:“你不会是……” 江鸿羽:“嗯。” 江鸿羽再次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老田正站在一边儿抽烟。 “怎么样?” 江鸿羽:“成了。” 老田皱着眉:“就周末那点时间?” 江鸿羽摇头:“周一到周五,中午过来帮忙两个小时。周末的兼职他们够。” 老田叹了一口气:“时薪二十?” 江鸿羽笑:“是啊。” 老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老田:“不一定是教练对吧,你再缓缓,我帮忙你问问有没有其他工作。” 江鸿羽:“好啊,我这边先干着,等你消息。” 老田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深深吸了口烟。 “我搞不明白你。” “我明白自己,就行了。” 老田走了后,江鸿羽在原地抽了根烟,又呆站了很久。 天其实挺冷的,还刮着寒风,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特别想吃点冰的。 走到零售店的冰柜前翻检了半天,他还是选了跟最便宜的冰棍儿。 又冰又硬,还嗑牙,江鸿羽咬了一口,皱着眉,在风中打了一个颤。 星期天下午在陆晓房里无意看到的那份雅思学习资料,他甚至没有勇气问出口,陆晓是不是真的在筹备雅思考试,是不是准备出国。 怕是,因为,跟不上。 怕是,因为开不了口让陆晓为了他留在原地。 这段时间,江鸿羽一直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顺利拿到了择校费,做教练的收入也稳定。好似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所追求的东西,只要努力,都是可以够到的。 但他却忘了,现在他是走得踏实,可以前,他是可以陪陆晓一起跑起来的。 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严珉的电话,手都被风刮得有点疼了,江鸿羽还是按了锁屏键,收起了手机。 他闭着眼,吐了一口气。 他有自己的追求,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对谁,都开不了口。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会儿,他才接了起来。 是陆晓。 江鸿羽的嗓子有些涩:“喂。” 陆晓听到话筒里的风声,问:“在外面了?” 江鸿羽:“嗯。” “谈完事了吗?” “谈完了。” “吃饭没”,陆晓笑着说,“记得吃饭啊。” “吃了”,江鸿羽笑了起来,“现在还啃着冰棍儿呢。” “舔两口就够了啊”,陆晓说,“大冷天的,也不怕胃受不住。” 江鸿羽吐了一口气:“受得住,怎么受不住。哪就这么脆弱了。” “看把你行的”,陆晓笑,“早点回来吧。” “好,这就回来了。” 挂了陆晓电话后,江鸿羽又咬了一口冰棍。 虽然冰得浸骨,但,还是甜。 陆晓刚挂了电话后,就听到身边的陈楠“咦”了一声。 陆晓瞧他盯着前面俩小姑娘,便问:“怎么?认识?” “算是吧”,陈楠笑了笑,“那个卷头发,看见了没,暗恋小鱿鱼。” “是吗”,陆晓又扫了一眼,“挺好看的。” “你不喜欢男的吗”,陈楠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晓这么说有些不爽,“小心我告诉江鸿羽。” “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基本审美”,陆晓立马又叮嘱着,“可别对他说,不然这醋味得飘一周。” 陈楠乐了:“他还真会吃醋啊。他吃醋了什么样我还挺好奇的,和你一样吗。” “可别”,陆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乐了起来,“我哪和他一样。我多好哄,哄他老费劲儿了。” 陈楠听得啧了又啧。 “不过以我的审美来说呢,小姑娘配我们家小鱿鱼还差了点。” “你们家?”陆晓笑,“那你觉得谁配他能行。” 陈楠一脸正经:“小小年纪搞什么早恋,给我认真上课念书去。” 陆晓看了他一眼:“我书也念挺好的。” C中中午的休息时间挺长的。 江鸿羽回到学校时,教室里也没多少人,陆晓在座位上看书,陈楠没在,估计打球去了。 江鸿羽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陈楠的座位上,然后趴在了桌上,定定看着身侧的陆晓。 陆晓手撑头也看向了他。 陆晓淡淡笑着:“事情谈好了吗?” “谈好了。” “早上就看你没什么精神”,陆晓摸了摸他眉毛,“昨晚没休息好么?” 江鸿羽笑了笑:“嗯,有点困。” “睡会吧”,陆晓把手覆他眼上,“睡会,我等下叫你。” 江鸿羽还是轻轻拿开了陆晓的手,虽然现在教室里面没几个人,但总归不太好。 “那我睡会儿了啊。” “嗯。” 耳边偶尔有书本翻页的轻响,江鸿羽闭着眼,他虽然眼皮沉着,但心也沉着,困却睡不着。 “陆晓啊。” “嗯?” 江鸿羽依旧闭着眼,嘴角却勾了起来。 “你可真好看。” 陆晓放下书,忍不住笑了笑。 “你闭着眼,说什么瞎话啊。” “闭着眼,看见的也全是你的脸。” 陆晓在江鸿羽额头轻轻弹了弹。 “好了,睡吧。” “睁开眼,旁边是你,闭着眼,脑海心田是你。多好。” 陆晓盯着江鸿羽紧闭双眼的脸,轻轻答道:“嗯,特别好。” 江鸿羽没有再回答,而是飞快地吻了吻自己的手指,然后印在了陆晓脸上。 “爱你哦。” 祝:祝小天使节日愉快! “打嘴炮”小剧场几则 一、 周飞来了C市,中午江鸿羽带他去吃了火锅。 周飞:“中午就吃火锅啊,要不晚上吧。” “关你什么事儿”,江鸿羽白了他一眼,“陆晓就想中午吃。” 周飞:“……” 走出火锅店后,周飞感慨:“C市的火锅还是比Y市的厉害一点,把人都给吃燥了。” 江鸿羽特爽快说道:“走,带你吃点水果中和一下。” 陆晓和江鸿羽并排走着。 “吃完我们回家洗个澡再出来吧,这浑身味儿,闻得我难受。” 江鸿羽凑过去闻了闻:“哪难受了,一闻就想吃。” 陆晓:“……注意点影响啊。” 江鸿羽看向周飞:“影响到你了吗?” 周飞拔高音量:“能不吗!!!!” “那你看仔细了”,江鸿羽笑,“这种现场教学的机会可不多。” 周飞:“……” 走了没几步,三人进了一家鲜果连锁超市。 周飞放眼看过去,正思考着买点什么,旁边的江鸿羽和陆晓就跳到了一个试吃盒旁边。 陆晓叉了一颗红提递到江鸿羽嘴边。 江鸿羽尝了尝:“还挺甜。” 周飞看着两人,有些僵硬。 陆晓特别大气地说:“不要客气啊,看上什么吃什么,我看今天的试吃种类挺多的。” 周飞:“……” 陆晓又叉了一颗红提自己尝了尝:“甜是甜,但卖六十块一斤,还有没有天理了。哪个傻子会买?” 周飞看得目瞪口呆:“至于吗!你俩至于吗!好好俩精致男孩儿,活什么样子了!” “嚷嚷什么”,江鸿羽有些嫌弃地看着他,“谁还男孩儿啊,我们都是过日子的男人。” “呵呵!” 周飞生气地走过去,提了两大串红提往收银台走去。 江鸿羽指着周飞的背影对陆晓笑着说。 “瞧,你说的傻子。” 不过周飞刚走到收银台时,手里的红提就被人夺走了。 江鸿羽轻放在打价机上:“麻烦,称重。” 周飞:“你不说买的人时傻`逼吗?” “我不买啊”,江鸿羽一脸无辜,“你买我,我给钱而已。我钱多你管得着吗?” 周飞啧了啧:“真没看出来。” 江鸿羽一本正经:“知道有钱人为什么有钱吗?就是该抠的时候一定要抠。” 周飞:“滚。” 江鸿羽反手就一巴掌打周飞后脑勺。 “知道有钱人怎么变没钱的吗?” 周飞:“……” 江鸿羽:“该抠、不该抠的时候,都不抠。” 话说完后,他还上下扫了一圈周飞。 “小飞飞,祖业堪忧啊。” 两人正扯得欢,收银小妹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走过来的陆晓身上。 “呀,陆晓!” 陆晓有些迷茫地看过来,偏头似乎在想对方是谁,但看表情,没有想出来。 收银小妹有些激动,她本来长得娇小,还挺可爱地蹦了蹦。 “是我啊,黄铃,初一你的同桌啊。” 陆晓笑了笑:“黄铃?” “对啊对啊”,黄铃笑得欢乐又腼腆,“记起了吗?因为我家开水果店,以前大家都爱叫我水果妹,我还老给你带水果吃呢。” 陆晓点了点,余光就瞟到了江鸿羽的脸冷下来。 黄铃全然没注意到,继续说着。 “记得你以前挺爱吃山竹”,说着她就从旁边拿了一盒山竹放进了刚刚的购物袋里,“送你一盒。以后……” 黄铃说着说着都有些脸红了:“以后……多过来买水果啊。” 江鸿羽冷冷道:“你知道他家离这多远吗,打车过来都要半小时。” “你家现在住哪啊”,黄铃很会抓重点,“说不定我家在附近也有分店呢。” 江鸿羽“哐哐哐哐”丢了好几盒山竹进手提篮。 “麻烦,先给我买单。” 结账的时候陆晓瞄了一眼总价,忍不住出了声:“哟。”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把袋子塞看热闹的周飞手里,也不管不顾了,扯着陆晓的手就出了店门。 陆晓笑:“江队今天挺破费啊,上周在咖啡厅辛辛苦苦当兼职挣的200块眨眼就没了。” “钱算什么,挣来就给你花的”,江鸿羽声音依旧冷着,“要吃什么水果我就让你吃个够。要是你还敢吃别人的,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陆晓忍不住乐出了声。 “笑什么笑”,江鸿羽盯着他,“我给你讲你给我严肃一点。” “人都是吃人最短,拿人手短”,陆晓笑,“我是腿软。你可真行。” “腿软好,省得一天瞎乱跑。居然吃别人给的水果。” 陆晓逗他:“江队,咱们讲道理,水果好吃,我干嘛不吃。” 江鸿羽气呼呼:“哎嘿,那别人好看你是不是就跑了。” 陆晓:“哪能啊。谁能有你好看。” 江鸿羽绷着脸:“少来这套。可真是气死我了。” 陆晓:“你气个屁。上初中时,我又还没认识你。” 江鸿羽一脸严肃:“所以我才气啊,操,好想时间倒流回去吃个醋。” “不对啊”,陆晓想了想,“时间都倒流了,你不应该直接阻止我吃她的果儿吗?” 陆晓:“不对啊,时间都倒流了,你干嘛不直接追我。不然你哪来的立场吃醋。” 周飞在他来身后幽幽说道:“戏可真多,这辈子都够祸害人了,还要重新来一回,可别折腾观众了。” 二、 试想一下陆晓被漂亮妹子直接表白,江队的反应又会是怎样…… 漂亮妹子正对陆晓深情地表白着,江队直接粗暴地冲过来打断了她。 江队:“你没戏了。” 江队:“你私心吧。” 江队:“陆晓有主了。” 江队:“比你好看。” 江队:“比你腿长。” 江队:“比你有气质。” 江队:“比你有内容。” 江队:“对他还特好。” 江队:“重点是,陆晓喜欢得不得了。” 陆晓:“哈?” 三、 陈楠昨天和陈家姑姑回老家了,下午老陆发短信过来说临时出差几天,已经离开C市了。 陆晓自然而然替自己安排了今晚留宿在江鸿羽家的行程。 下晚自习,两人走出学校门口后,陆晓以为直接坐车就回公寓了,没想到江鸿羽却带着他往陆家的方向走。 陆家离学校本来就近。 一般放学后,江鸿羽都是陪陆晓、陈楠走到陆家后才坐公交回自己的公寓。 陆晓起先没明白江鸿羽的意思,不过他转念一想,住这边也行,明早还可以多睡会。毕竟走两步就到学校了。 两人一路闲扯着,陆晓也觉得理应如此,并没有问出口核对一下。 结果走到陆家外面的公交站时,江鸿羽大手一挥:“行吧,虽然今儿陈楠不在,但路人也挺多的,我就不和你吻别了。明天见。” 陆晓抱着手看着他,不明白他搞哪出。 江鸿羽也茫然:“怎么这表情?还不想回去?” 陆晓:“摆什么谱呢?还要我邀请你啊。” 江鸿羽:“嗯?” 陆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啊?” 江鸿羽:“啊?” 陆晓好似明白过来了:“我告诉没告诉你,老陆下午出差走了。” 江鸿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抬腿就往陆家小区的方向走去。 “走这么快干什么,着什么急。”陆晓跟上去。 “着急回去干你。” 陆晓顿时乐了:“那算了,还是去你家,这边也没备东西啊。” 江鸿羽转过头非常认真地说:“小陆陆,你这么主动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陆晓:“……你悠着点,我明天还打算走着去上学。” 结果两人也并没有着急着江鸿羽的公寓,大冬天地,居然在街上散着步。 路过一个影城的售票口时,陆晓抬头看了看上方的LED屏。 “咦?你想看的那部电影十分钟后就有一场,走,去买票。” 两人买完票后又买了饮料就直接上楼进了观影厅。 大晚上的,又不是周末,影厅里基本都是有闲心约会的对对双双。 两人坐在最后一牌,周边也没有什么人。 江鸿羽特别认真地说:“陆晓,谢谢您请我看电影,等会我请你上床。” 陆晓:“……观影呢,别吵。” “现在广告呢,有什么好看的”,江鸿羽又说道,“谢谢你请我喝芬达,等会我请你喝其他的。” 陆晓一手拍他脸上:“起开。” “开个玩笑,我哪舍得”,江鸿羽乐了,“还是你继续请我喝吧。” 陆晓:“你,滚。” 江鸿羽:“哈哈哈。” 陆晓:“江队,大晚上的,消停一会儿。” 江鸿羽:“大晚上的,月亮出来了,钱塘江都要涨潮,我浪一浪怎么了。” 陆晓:“今儿满月吧。” 江鸿羽:“啊,是么,没注意。” “怎么不是”,陆晓淡淡喝了一口饮料,“狼人都现原形了,还是匹饿狼。” 江鸿羽也乐了:“是挺饿的,所以等着吃你填饱肚子呢。” 陆晓压着声:“你他妈以为我小红帽啊。” 江鸿羽:“不,你是红领巾,专门乐于助狼。” 陆晓:“愿意帮一匹狼的不是红领巾,应该是东郭先生他哥。” “那恰好,反正我喜欢的是男的”,江鸿羽啧了啧,“难怪不得说出小红帽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出在性别上。” 陆晓:“……咱俩等会还是各回各家吧。” “有你的地方才有家,你说我回哪儿。” 陆晓卒。 两人打了一会儿嘴炮,就认真看起了电影。 这是一部文艺电影,基调有些沉闷,看到后面,影厅里的情侣们就开始此起彼伏地亲亲热热了。 陆晓看了一眼身侧的江鸿羽,发现他专注地盯着大荧幕。 陆晓心想,还是挺乖的,值得表扬。 电影散场后,陆晓走出来就和江鸿羽讨论一个情节,结果江鸿羽一脸茫然。 “有吗?他们有这样吗?” 陆晓疑惑:“你不是看得挺认真的吗?” 江鸿羽:“我认真个屁,我脑袋里自己演着电影呢,特激烈那种,你还是主角。你要不要爬进来看看。” 陆晓笑了了半天,才缓过来。 “走,我们去吃个夜宵。” 江鸿羽盯着他:“陆晓,这个点了,你就说吧,今晚我还有机会睡你吗?说句准话,今晚到底给不给睡。” 陆晓拍了拍他的脸,憋着笑。 “乖,总要先让我吃饱,我才能让你吃饱。” 注:今天和基友聊剧情想了几个场景,可能会放进正文,先写出来看看,乐呵乐呵。么么哒。 番外2.六一特辑(上) 江鸿羽住的公寓楼层高,视野好。 他的床临近落地窗边儿,晚上侧躺在上面,就能看见极美的夜色。 浪漫的,孤寂的,像深夜流浪的灵魂。 陆晓入睡前,总是只会拉上那层透光的薄纱窗帘,伴着玻璃外斑驳的光影入睡。 今早江鸿羽醒的时候,窗外透进来的光还带着黎明的暧昧。 柔软的,有点粉,却不算明亮。 身侧是空的,床单被冷气浸凉了。 江鸿羽盯着靠窗的床沿边席地而坐着的陆晓后脑勺看了两秒,才挪了过去一手揉了揉他脑袋,一手扭过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 “早,怎么就醒了。” “早”,陆晓摸了摸他下巴后,又转头看向窗外,“江队,我刚刚梦见我妈了。” “是吗”,江鸿羽起身,坐在了他身边,“梦见她什么了。” 陆晓的侧脸带着好看的弧度,和日出前的光晕一般好看。 “我梦见她对我笑着,温柔地和我说这话”,陆晓歪头靠在江鸿羽肩上,“今天陪我回趟G县吧。我想她了。” 江鸿羽揽过他的肩,答:“好。” 今天恰好是周六。 两人买了最早的班车,听着歌,闭着眼小憩,时间一会儿就过了。 到G县,刚下车,江鸿羽就被明晃晃的光线闪了闪眼,他下意识手就往后伸,遮在了随后下车的陆晓额上。 “有点儿晃眼。” 两人出了站,拦了一辆的士,先去了花店,然后再去了墓园。 司机听到目的地后,又不禁看了一眼江鸿羽怀里的那束红玫瑰。 但他也没多问,安静上了路。 夏日早上十点的太阳,已经毫不留情地释放着她的热情,但走进墓园,带着水汽的雾却还没有散干净,连日照也柔和了起来。 陆晓今天挺沉默的,江鸿羽也静了下来,没打扰他的思念。 这两年,江鸿羽也陪陆晓和陆祥之来过几次G县,祭拜姚姿,顺便给福利院送一些物资。 他对这里,并不陌生,但不知道怎么,今天一路走过来,心却跳得有些快。 想一想,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和陆晓单独来。 江鸿羽弯腰把红玫瑰放在墓前后,陆晓拉过了他手。 陆晓的手总是很凉,夏季也不例外。 他掌心有些潮湿,握住江鸿羽的力度,也有些重。 江鸿羽转头看着他,陆晓却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知道,早上的梦里,我妈给我说什么了吗。”陆晓轻声问道。 江鸿羽:“什么?” “她说”,陆晓顿了顿,“她说,你有了爱的人,怎么都不给妈妈说呢。前几次来,我都听到你心里悄悄讲了。” 江鸿羽盯着他,眉间的痕迹,像是在忍耐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刚刚回想了一下,这两年,你还说过挺多次爱我的”,江鸿羽笑了笑,“这才发现,我们陆晓表达情感这项技能,已经荣誉毕业了。” “不”,陆晓笑着摇了摇头,“我毕不了业,表达出来的,永远比所感所知,少太多太多了。” 江鸿羽垂眼笑:“我在阿姨墓前想着要吻你,是不是不太尊重啊。” “没有”,陆晓转过身,抱住了他,“她昨天对我笑了。她是高兴的。江鸿羽,你知道吗,她是祝福我们的,她是高兴的。” “我也是高兴的,陆晓。” 江鸿羽拍了拍他的背,侧头在他耳廓上吻了吻,然后放开了陆晓,挺直了背,面对着姚姿的墓。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是柔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姨您好。对不起现在才和您正式打招呼。” “我叫江鸿羽,我是陆晓的爱人。” 陆晓听到这笑了起来,眼尾却被雾气沾染了些许。 江鸿羽也笑了,他举起左手,晃了晃。 凌冽的眉眼明亮了起来,天真又性`感。 “陆晓,快,给阿姨看看我们的戒指。” “江鸿羽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陆晓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随即还是把左手伸了出去。 陆晓盯着无名指的戒指环儿。:“你怎每晚上都记得给我戴上了的。就没落下一次。” 江鸿羽笑:“废话。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每天都这么爱你,都没落下一秒。” 两人的对戒,在高二那个寒假就有了。但两人为了避免应付不必要的关注,人前都没有戴过。不过只要陆晓留宿江鸿羽这,不管闹腾到多晚,有多累,江鸿羽入睡前总能记得把戒指戴陆晓手上。 也不知道较个什么劲儿。 陆晓啧了啧,视线又落回了墓碑。 “小时您老说,我只跟姚茜玩儿,也没个小男生和我好”,陆晓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眼底的回忆,是温情的海,“您看,现在有个大男孩儿和我好了。” “还会好一辈子。” 50(上)“狗男男。” 下午放学,陈楠、江鸿羽和陆晓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准备在校外随便吃点东西。 路过足球场的时候,陈楠忽的问:“江鸿羽,你怎么没想过进C中的足球校队,这两天正招人。” 陆晓也看向了江鸿羽。 江鸿羽顺手在陆晓后脑勺弹了弹,转头对陈楠说:“貌美如花的人不适宜在外抛头露面。” 陆晓笑了起来:“我如果反驳你,是不是会显得我审美不好啊。” “我反驳就不会”,陈楠啧了啧,“江鸿羽,你这脸,比足球场都大。” 江鸿羽:“和你缺心眼的面积不相上下而已。” “嘿,缺心眼儿的是陆晓吧”,陈楠盯着江鸿羽直摇头,“多肤白貌美的一小伙子,怎么就看上你了。” 陆晓:“诶诶诶,能怀疑我审美的只有我自己啊。” “求你俩在一起一辈子吧,这酸臭味儿”,陈楠啧了啧,“就差脖子上挂个牌,写着旁边是我对象了。”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陈楠,你今儿怎么不穿你那件狗头衫了,多符合你形象啊。回头多给你买几件。” 陈楠:“我给你讲,那满口獠牙,咬的就是你这种人。” 陆晓在旁边止不住的乐。 “江队,我要告个状。” 江鸿羽眉一挑:“怎么?” 陈楠反映了半秒,好似想起了什么:“陆晓,你至不至于。幼不幼稚。还可不可爱了。” “要说这里最没审美的就是你”,江鸿羽被陈楠的反应也逗乐了,“肤白貌美大长腿,带劲腰软可爱多,说的就是我们陆晓。” 陈楠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不想看这两人,半天憋了一句:“我`操!” 陆晓盯着江鸿羽:“江鸿羽。” 江鸿羽一胳膊圈住陆晓的脖子:“小陆陆,我在。” “算了”,陆晓自己乐了好一会儿,“我真没什么好辩解的。” 陈楠:“狗男男。” 江鸿羽笑:“诶。” 陈楠痛心疾首:“陆晓,你真的变了。” “没”,陆晓摇头,“只能说你对我认识得还不够深。” “他不需要”,江鸿羽淡淡答,“深入了解你的,我一个人就够了。” 陈楠:“这么圣洁的校园,你给我适可而止!” “知道结婚为什么西方要在教堂举行婚礼、东方要拜天地吗”,江鸿羽一本正经地看着陈楠,“因为伟大的神都会祝福真心谈情说爱的人。” 陈楠走到一边儿:“你让我冷静会。不然我真得和你打起来。” “别啊”,陆晓乐得笑容止都止不住,“我们两个人,你多吃亏。” “陆晓”,陈楠指着他,“说你不是在报复,我简直不信。” 江鸿羽放开陆晓:“中午到底怎么了。” 陆晓的眼梢满是戏谑之意:“他中午说我老。” “陆晓,你摸着良心”,陈楠吐了一口气,“我原话是什么,我原话是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好好念书。” 陆晓一脸无辜:“对啊,我说我好好恋爱,也好好读书了。你就回我,你凑什么热闹。” 陆晓又转头看着江鸿羽:“江队,你说,他是不是暗指我年纪大。” 陈楠目瞪口呆:“装个屁的委屈和可爱。陆晓,你多大了!?” 陆晓:“江队,你看。” “他懂个屁”,江鸿羽看了一眼陈楠,“等不了多久,他就知道年纪小,可有得等了。” 陈楠咬着牙:“狗男男!” 陆晓:“诶!” “血雨腥风”地吃过饭后,陆晓和江鸿羽回了教室,陈楠去了篮球馆。 他刚到篮球馆,马伟豪和阿飞就凑上来和他说了下周末打比赛的事儿。 聊到半道,阿飞忽的一拍腿:“对了,楠哥,你等会帮忙拿个东西给你们班江鸿羽呗。” 陈楠:“嗯?” 阿飞笑得意味深长:“不明白啊,啦啦队的许翘让给的。” 陈楠刚想拒绝,忽的又勾了勾嘴角:“拿来吧。” 阿飞走开后,马伟豪想了想,还是问道:“江鸿羽,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 陈楠有些纳闷地看着马伟豪。 马伟豪:“感觉他挺缺钱的。昨天下午我在天海,他跑过来问老田能不能让他多带点班。天海的班早就排好了,哪能说调就调。” 陈楠皱了皱眉,虽然他对江鸿羽的经济状况了解不多,不过按照天海目前的薪资,按道理他应该是温饱不犯愁的。 “隔壁咖啡厅不是正好招兼职吗,刚刚我从那边过来时,老板说他明天开始过去帮忙”,马伟豪继续说,“你想教练和兼职的待遇差多少,他不是缺钱是什么。” 陈楠想了想,随即又叮嘱:“这事儿,你别和其他人提起。” 下午的时候陈楠才和江鸿羽剃了进足球校队的事儿,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乔憬就直接走到江鸿羽座位边给了他一张申请表。 “看你资料以前也是足球队的,高三的队员都要退队了正找人,你填好资料交我办公室。” 江鸿羽摇了摇头:“估计我没有时间训练。” 乔憬没想到他会拒绝:“表先放你这,考虑考虑再说。参加对以后评先进也有加分。” 乔憬走后,陆晓立马有些不理解地问他:“江队,下午我还以为你逗陈楠玩的。为什么不参加。” “为什么”,江鸿羽对他眨了眨眼:“为了多腾点时间和你在一起啊。” 陆晓毫无防备地就被撩了,一边忍着笑意,一边压着声儿说:“在教室里,你注意点。” 江鸿羽笑了笑,拿起书站起来,直接走过去坐在了陈楠的位置上,趴桌上看着陆晓。 “陆晓,我们商量个事儿呗。” 陆晓扫了他一眼:“别太无理啊。” “有理,特别有理”,江鸿羽左手撑着腮,右手拉着陆晓校服的一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这段时间,中午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俱乐部最近有一个教练请假了,需要我过去帮帮忙。” 陆晓皱了皱眉:“你忙得过来吗?” “中午休息时间三小时”,江鸿羽笑了笑,“往返用不到四十分钟。你知道,老田对我,挺仗义的,这忙得帮。” “那吃饭和休息的时间呢。” “就一节课,四十分钟,还害怕没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么”,江鸿羽笑了笑,“陆操心,听话。” “不说和我商量么,又叫我听话”,陆晓也撑着头和江鸿羽对视着,“江队,都决定好的事情能叫商量么。” “哪决定好了”,江鸿羽放低音量,“万一你哭着闹着撒着娇说舍不得和我分开要我陪陪你抱抱你我肯定当机立断拒绝老田。” “没睡醒做梦呢。” “梦啊”,江鸿羽点头,“不知道梦多少回了,。” 陆晓啧了啧:“以前没发现你喜好满嘴跑火车啊。” “怪谁啊”,江鸿羽表情极其无辜,“遇见你之前我多纯洁一少年,现在整天被你说污污污,我就顺你的意开个火车怎么了。” 陆晓:“十台空气净化器都救不了你。” 江鸿羽:“那你赶紧渡口氧给我。” 和陆晓谈完后,江鸿羽就做回了自己的位置。 陆晓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自习的时候,余光往他的方向瞟了几次。 江鸿羽知道,陆晓是在心疼他。 江鸿羽也心疼陆晓心疼他。 他不想这样,他讨厌无法和陆晓坦率直白的沟通,但他更不希望,自己的某些“决定”,被陆晓看做“付出”,因为这些外在因素带来的无形压力,而左右陆晓的决定。 陆晓走什么路,他跟在身后就行。 他可以走得艰难,但绝对是昂首挺胸的。 放学铃一打,陈楠从篮球馆出来后直接在校门口等着江鸿羽和陆晓。 江鸿羽瞧见门口的陈楠时,想了想,他还是得私下和陈楠谈一谈。 虽说老田不是多嘴的人,但陈楠毕竟时常去天海,这事儿,他迟早得知道。 陈楠可以知道,但陆晓不能。 陈楠看见两人后,直接朝江鸿羽怀里扔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这是什么?”江鸿羽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美少女的少女心”,陈楠笑,“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招上的。” 江鸿羽看了陈楠一眼。 “你都不懂给我拒绝了么?要你有何用。” “你还有理了,谁让你一天那么招摇”,陈楠呛他,“当事人也没直接给我,你让我给谁说拒绝。” 陆晓神色淡淡,声音幽幽:“美少女啊。” “不好意思我喜欢美少年”,江鸿羽伸手挠了挠陆晓下巴,“美少年,你好。” 陆晓打开了江鸿羽的手:“我现在不怎么好。” “陈楠你别在这破坏我们夫妻和谐”,江鸿羽皱着眉看着陈楠,“小鱿鱼一走,你就算寂寞空虚冷也不该报复社会。” “我不报复社会,我就报复你”,陈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乐了一会儿转头又给陆晓说,“陆晓你看看,真得认真盯紧点儿。” 陆晓特淡定:“没事儿,我习惯了。” “陈楠你就搞事儿吧”,江鸿羽扣住陆晓的腰转头看了看后面没人,快速在陆晓嘴上亲了一口,“不准吃醋。” 夜色都快遮挡不住这粉红的气氛。 “你疯了”,陆晓盯着他,“也不怕有人看见。” 江鸿羽:“没人,我看了。” 陈楠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用手指了指自己:“瞧不见吗?” “你是人吗”,江鸿羽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单身狗不要瞎叫唤。” 陈楠被刺激的继续报复。 “陆晓,你就是太好哄了。被人占了便宜还偷着乐。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江鸿羽黑着脸:“闭嘴吧你。” “没事儿”,陆晓笑,“我乐意,傻也乐意。” 50(下)我想他一路都甜着走过来。 江鸿羽陪陆晓和陈楠走到陆家小区前面的那个路口,就转身上了公交车。 “背影有什么好看的”,陈楠站陆晓身边吐槽,“你干脆也跳上车跟着走得了。” “我又不是没跳过”,陆晓回过身,“走吧,回家。” 陈楠看了一眼陆晓:“你心里有事儿啊。” 陆晓笑了笑,张嘴想回答又不知道怎么答,又笑了笑。 “进校队的事儿?”陈楠伸了个懒腰,好似随口问道,“江鸿羽,怎么和你说的。” 陆晓挑眉:“你确定要听他说出口的原因?” “我`操,够没够啊你俩”,陈楠笑,“好不容易少一个了能不能让我缓口气儿。” “想想,其实他挺累的”,陆晓叹了口气,深黑眼睫线里包裹着温柔,“平时课业也重,周末还得去俱乐部上课,晚上他说,这段时间中午还得去俱乐部帮忙。” “中午去俱乐部帮忙啊”,陈楠轻声重复了一遍,“陆晓,其实我有点儿存款。如果我和江鸿羽说……” 陆晓摇了摇头打断了陈楠:“你觉得他会接受吗?” “也是”,陈楠吐了一口气,“你说他装酷累不累啊。” “装酷的人累”,陆晓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本身就酷的人,更累。” 两人闲谈着走到小区门口时,就瞧见陆祥之的车停在外面,车里却没有人。 “叔这是去哪了?”陈楠边说边掏出手机拨号。 陆晓:“不知道,你问问。” 陆祥之很快接起电话:“我在对面,你俩转头看看。” 两人回头就瞧见陆祥之正过马路。 “干嘛去了。”陆晓问。 “买了两碗面给你们当夜宵”,陆祥之笑了笑,“家里没菜了,正好你们提上去。我去把车停了。” 陆晓瞧见车轮上的泥渍:“你今天去哪了?” “去G县了”,陆祥之把面递给他,“找你妈聊聊天。快上去吧。” 陆晓接过面,盯着老陆没有动。 “发什么呆”,陆祥之拍了拍他肩膀,“赶紧上去,不然面坨了。” 陆晓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和陈楠先回了家。 回家后陈楠三两口就把面吃了,就进了浴室去洗澡了。 陆晓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把面推开了,坐在桌前等陆祥之。 陆祥之过了一会儿才上来,手里还拿了一把红玫瑰。 他把包放门前的柜上,陆晓走过去接过花,方便他换鞋。 陆晓问:“怎么想起去G县了。” “这么大的事儿,总得和你妈交代一下”,陆祥之语气柔和,“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我去把花插好”,陆晓轻声说,“你去换个衣服吧,裤脚上也有泥。” “别有负担”,陆祥之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陆晓站起原地,仰头对着天花板笑了笑:“老陆,你说妈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陆祥之换好鞋,拉着陆晓坐回了一旁饭桌上。 “这是你的选择,晓儿”,陆祥之一手搭在陆晓的肩上,“你对你的伴侣有绝对的选择权。如果父母真有什么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幸福。我是这样的态度,你要相信,你妈也是这样的态度。” 陆晓对上了陆祥之的眼:“我以前梦见她说,不好。” “梦是反的。” 陆晓笑了笑:“那万一以后我梦见她说好呢。” 陆祥之也笑了起来:“那你不是在做梦,是她真的回来告诉你她也是理解你的。” 陈楠冲完澡出来后,就去敲了陆晓的门。 “门没锁,进来。” 陈楠推开门时,陆晓已经从书桌前转过身,面对着他进来的方向了。 “你怎么不再洗久点儿”。 “我这不是怕你和叔聊着天我一出来多不方便啊”,陈楠笑扫了一眼陆晓床上,拿起了扔上面的那件球衣,“怎么翻了件球衣出来。” “弄坏了赔不起啊”,陆晓笑着说,“定情信物来着。” 陈楠顿时就扔回了床上:“能不能消停会儿。” 陆晓踢了踢他身边的椅子,示意陈楠过来坐。 “陈楠,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 “不记得了”,陈楠走过去坐在了陆晓身边儿,“从小就玩儿,我爱好也不多,篮球一个,自由搏击,算一个。” “江鸿羽从小就踢球”,陆晓拿过烟递了一根给陈楠,“其实我也不是说他一定要进校队。你知道吗,以前他在Y市时,基本每天都在踢球,来这后,一场比赛都没踢过了。” “别在房间抽烟了”,陈楠放下烟,叹了口气,“你还想着这事儿呢?” “这个人来到你身边,你知道他付出了很多,经历了很多艰难险阻”,陆晓也把放在嘴边的烟拿下了,“你心疼着,也想要好好对他。可是,现在他没法儿随心所欲做之前自己爱做的事儿了,你却对这个现状有心无力。陈楠,真的,我特别难受。” “陆晓,这件事,江鸿羽和你想的不一样”,陈楠想了想,说道,“你觉得,他为了兼职,放弃了自己的爱好。但这是他做出的选择。他选择了你,选择了你们的未来,因为目前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最想要抓住的。反正如果换了是我,我喜欢吃糖,但最想要冰淇淋。我错过了糖,但最后可以吃到冰淇淋,我是会开心的。甜到最后才长久” 陆晓:“我明白,但我想给他糖,也想给他冰淇淋。我想他一路都甜着走过来。” “那能怎么办呢”,陈楠叹了口气,摊手,“打游戏都还要借助道具的力量呢,我这个一大个儿辅助杵这儿,你俩都视而不见。” 陆晓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谢了。” “谢个屁”,陈楠也笑了笑,“以后秀恩爱的时候多注意下我的感受我就谢谢您了。” 陈楠刚出房门,江鸿羽的电话就过来了。 陆晓笑着接了起来:“江努力,作业写完了?” “除了中间想了你两次分了点儿神”,江鸿羽笑,“基本上很顺畅地写完了。” “那早点歇了吧”,陆晓从椅子上起来,躺在了床上,“白天一直打着瞌睡,今晚好好睡一觉。” “没你躺身边,睡不好。” 江鸿羽说话的音带了点气声儿,隔着听筒,迷人又性`感。 陆晓乐了一会才说:“感受到我吻你了吗?” 江鸿羽:“没啊,今天怎么亲这么含蓄。” 陆晓:“因为压根儿没亲。睡着了梦里去感受吧你!” “陆晓,你完了”,陆晓听到了他点烟的声音,“你都懒得敷衍我了。宝宝心里苦。” “要点儿脸啊”,陆晓顿了顿,“江队。” “嗯。” “你要是,你觉得自己过得苦吗?” “苦不苦我不知道”,江鸿羽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但你这么甜,我觉得苦了,舔舔你就够了。” 陆晓心里一阵酸一阵甜:“你都这么说乐,我是没法儿拒绝你了啊。” “对啊”,江鸿羽的语调里都是笑意,“陆晓你别心疼我,真的。我没什么好心疼的。我喜欢足球,我喜欢有钱的生活,但我爱你。” 51(上)是只会喜欢江鸿羽。 可能心里藏着事儿,江鸿羽一晚上都睡得不怎么踏实,所以挺早就起床了。 刷牙的时候,他盯着手侧陆晓的漱口杯和牙刷发好一会呆,才回过神来。 洗了一个冷水脸后,也没觉得清醒多少。 洗漱完毕,江鸿羽收拾好东西穿上外套背着包就出门了。 他一到公交站台,就刚好迎来今早的第一班车。 车上就两个人,江鸿羽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掏出了耳机戴上。 寒风从座位前方的窗户缝里灌了进来,车窗外的天空是墨灰色的,街道是空荡荡的。 冬日的早晨是疲惫的,萧索的,只有沿街的早餐店和行人呼出的热气有些鲜活的样子。 下车走到陆晓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不少,但离去学校的时间,也还早。 江鸿羽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又绕回了陆晓家楼下。 醒来了就想见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像个傻`逼似的,的感觉。 江鸿羽兀自笑了笑,刚拿了根烟出来叼嘴上,还没点火,一只手就伸到他面前从他嘴边取走了烟。 江鸿羽侧过脸,愣了愣:“陆叔。” “一大清早的就抽烟”,陆祥之随手把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还穿着校服,能注意点身体注意点影响吗?” 江鸿羽笑了笑:“你这么早就去上班么?” “得开车去P县开个会”,陆祥之看了一眼江鸿羽的装束,“这么冷的天也没穿件大衣,还在外面瞎冻着。” “没,我刚到。” “赶紧上去,让陆晓给你找件衣服”,陆祥之皱着眉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让陈楠找吧,他个子和你差不多,我走了。记得吃早饭。” 陆晓才和陆祥之聊了性向这个问题,所以刚刚江鸿羽一直忍着没敢上去。这个当口,他怕陆祥之敏感,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陆祥之一走,他几乎是跳着上了楼。 开门的是陈楠,看见来人是江鸿羽他也不意外,就幽幽说了一句:“陆晓在厕所刷牙。” 江鸿羽换了鞋把包扔沙发上直接就走到了浴室门口。 浴室的门是虚掩的,他一推开,就瞧见陆晓眯着眼站洗漱台前刷着牙。 陆晓听到推门的声响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依旧闭着眼,淡定地取下牙刷,含着泡沫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声“早”。 江鸿羽靠门边抱着手笑,也不出声,就这样看着陆晓又重新把牙刷塞进嘴里继续慢条斯理地刷着牙。 刷完牙放好牙刷,陆晓拿过纸巾擦掉嘴角的牙膏沫儿后,这才半眯着眼走到门口,捧着江鸿羽的脸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早上好。” 江鸿羽笑着抓了一把陆晓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低头在陆晓头顶又亲了亲。 “嗯,特别好。” 刚好从门外飘过的陈楠:“……算了,反正也是当我不存在的。” “哎哟”,江鸿羽转头笑着对着陈楠的背影喊道,“陈楠楠今天有点可爱哦。” 陈楠前脚刚迈进书房立马又退了出来:“迟早得打一架,就今天了吧。” 江鸿羽笑着就往陆晓背后躲:“快,陆晓,帮我打他。” “都给我起开”,陆晓一巴掌打陈楠胳膊上,一巴掌呼江鸿羽脖子上,“真以为我起床气没了啊。” 陈楠:“好凶。” 江鸿羽:“就是。” 陆晓顿时乐出了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俩相爱了啊。” 陈楠:“别侮辱人。” 江鸿羽扫了陈楠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陈楠:“哎嘿,你能不能放心里嫌弃。” 陆晓:“好了,收拾下出去吃早饭,陈楠你找件外套给江鸿羽穿。” 江鸿羽自然而然跟着陆晓回房换衣服了。 他躺床上看着陆晓穿毛衣时,忽的问:“陆晓,假如,我说假如,你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陆晓:“江队你变了,你居然允许我思考和别的人在一起的画面。” “我就是单纯好个奇”,江鸿羽笑了起来,“你也给我思考单纯点啊。” 陆晓停住动作想了想,然后侧头看向床上的人:“想不到,大概不会喜欢上谁吧。” “我说认真的”,江鸿羽笑,“就是什么类型到的人,会吸引你,让你会多看一眼。” 陆晓笑了笑,走过去躺在了江鸿羽身边,枕着江鸿羽的胳膊,抬眼对着房顶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真想不到。” 江鸿羽侧过身把陆晓搂进怀里:“瞧把你难的,我帮你想了,估计还是会喜欢江鸿羽这款类型的人。” 陆晓头埋江鸿羽颈侧笑了笑:“错。不是会喜欢江鸿羽这款类型的人,是只会喜欢江鸿羽。” 江鸿羽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好大一声叹息。 陈楠站门口扬着下巴盯着床上两人:“门还大敞开的,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关上啊。” 江鸿羽笑着放开了陆晓。 “陈楠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电视剧正播到关键时刻时跳出来的那广告,太烦人了。” 陈楠笑:“我要是编剧,一小时一集的剧我绝对给你安排五十分钟在床上行了吧。” 江鸿羽:“懂事。” “问题我不是”,陈楠把手里的衣服扔两人身上,“我在门口等你俩,亲几口就赶紧出来啊。” 江鸿羽转头看向陆晓:“陈楠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可爱了啊。” 陆晓特别淡定地坐起身:“那你亲他去。” 江鸿羽笑着一把抱着陆晓的腰:“别。哪能有你可爱啊。从头发丝而到脚趾尖儿都可爱。” “晚了”,陆晓从床上跳下去,“写检讨吧,不少于八百字。” 中午放学,陈楠就去了咖啡厅。昨晚放学后,他过来跟着领班简单学习了一下,今天就直接上岗了。 看着简单的点单、上菜,遇见的顾客也都挺好的,但两个小时干下来,江鸿羽竟然觉得也不轻松。 做事儿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思考,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维没有打开。这样的时间和劳力,他不应该只获得这样的收入。 以前他对钱的概念不深,更别说挣钱这事儿了。进俱乐部,真是他运气好。 他现在必须得想怎么挣钱,挣更多的钱。 他需要很多很多钱,来支撑这份爱。 回过学校走进教室时,陆晓正坐自己的位置上,埋头认真写着什么。 江鸿羽走过去站他旁边看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开了口:“这个月你怎么才用这么点儿钱啊。” 教室里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陆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笑着垂眼在纸业空白处写着“您太有钱了,都花的你的钱呗”。 江鸿羽笑了笑,拿过笔弯腰在下方写着“我的目标是以后你花钱,永远不再需要记账,因为反正怎么花也花不完。” 陆晓乐出了声,提笔又写了一句,“可我的梦想就是以后帮你记账,专记你挣了多少。” 陈楠在一边儿啧了啧:“江队,好好学习,有压力才有动力,加油哦。” “真懂事”,江鸿羽笑,“楠楠,今天我要为你转身。” “您今天这么夸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啊”,陈楠也笑了起来,“千万别爱上我啊。” 陆晓下意识就怼了一句:“想太多了吧您。” 陈楠:“我想想也不行啊。” 陆晓:“不行。” 江鸿羽站着笑了好一会儿。 中午的烦心烦躁烦累都给笑没了。 “对了”,陆晓把手侧的保温杯递给他,“里面是给你买的咸柑桔水,趁热喝了,总觉得你今天嗓子有点儿不舒服。” “嗯”?是吗?”,江鸿羽愣了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我都没发现。谢了,陆同学。” 陆晓:“您客气了。” 江鸿羽接过杯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打开保温杯盖,瓶口还往外冒着热气。他突然一瞬间特别明白人为什么要努力,要向上,要咬着牙忍受生活中的诸般不如意。 为了自己的大志向,为了自己的小梦想。 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 为了和爱的人,更好的生活着。 他刚把杯口送到嘴边,袋里手机就震了震。 是陆晓发过来的信息。 陆晓:别感动啊,花的你的钱,我还收了外卖跑腿费。 江鸿羽侧头看向过道那侧。 陆晓并没有看过来,但他清朗的侧脸却带着迷人的弧度。 那是江鸿羽百看不厌的笑容。 51(下)其实不是他们眼光好,是你太好了。 下午放学吃完饭刚到教室门口时,江鸿羽就被迎面走过来的乔憬叫过去了。 陆晓和陈楠从后门进了教室,陈楠一眼就瞧见了江鸿羽桌上多出的四杯咸柑桔水,顿时就乐了。 “小姑娘们消息可真灵通”,陈楠对着身后的陆晓挑了挑眉,“瞧瞧多贴心啊。” 陆晓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杯咸柑桔水干净利落地插上吸管直接杵陈楠嘴边。 “今天说话说太多嗓子有点累吧,请你喝 ”,陆晓特别淡定地又把剩下三杯水转移到了自己桌上,“他的心已经被贴满了,不需要别人贴了。” 陈楠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瞧见前面也没人注意过来,才啧了啧:“陆晓,你可真幼稚。” “我不爽”,陆晓坐下掏出耳机,“别烦我。” 陈楠耸了耸肩也坐回了位置:“江鸿羽知道你这么小气吗?” “有他的衬托”,陆晓取下一只耳机,“我真算不上小气。” 陈楠:“你俩还真是……绝配……” 陆晓:“谢谢。” 江鸿羽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盯着陆晓桌上的饮料皱起了眉。 陈楠忍着笑意:“小乔找你干嘛。” “谈足球队的事儿。”江鸿羽看向陆晓,但陆晓好似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没抬头。 江鸿羽敲了敲陆晓的脑袋:“嘿。” “别闹”,陆晓依旧没抬头,“我看书。” 江鸿羽觉得有些好笑,拿起他桌上的一杯饮料就塞正发作业的语文课代表手里。 “来,课代表,辛苦了,请你喝。” 课代表受宠若惊:“啊,谢谢。” 江鸿羽摆手:“客气了。” 陆晓抬手揉了鼻子的时候挡住了上翘的嘴角。 陈楠:“第一次觉得自己挺成熟的。” 江鸿羽:“所以你才够格奶孩子。” “嘿”,陈楠不乐意了,“小鱿鱼比你俩懂事吧。” 两人正说着话,高远从门外走了进来。 “高胖子”,陈楠抬手示意,“过来,请你喝开声茶。” 高远走过来挺自觉就拿起了桌上的饮料,然后把两个笔记本轻放在了陆晓桌上。 “杜涵还给你的,说谢谢。” 陆晓的手还没有碰到笔记本,江鸿羽一手就拿了起来,仔细翻了翻没有什么可疑信件,才放回了原处。 陆晓这才抬眼对着江鸿羽笑了笑。 江鸿羽眉一挑,像是有些使气地飞快扯了扯陆晓后脑勺的头发。 高远坐在陆晓前面的空位上吸了一口饮料,才慢悠悠说道:“陆晓,杜涵这么好的妹子你怎么就没瞧上呢,有气质又有颜值,身材好,性格也好,之前对你多上心啊。整个学校也找不出几个了。新出炉的四大美人排名第三诶。” 江鸿羽不假思索答道:“她没戏。” 高远:“啊?” 江鸿羽:“她死心是对的。” 高远:“啊?” 江鸿羽:“陆晓有主了。” 江鸿羽:“比她好看。” 江鸿羽:“比她腿长。” 江鸿羽:“比她有气质。” 江鸿羽:“比她有内容。” 江鸿羽:“对陆晓还特好。” 江鸿羽:“重点是,陆晓喜欢得不得了。” 陆晓:“嗯,就是心眼儿有点小。” 江鸿羽:“……” 高远看向陈楠:“真的假的!!!???” 陈楠点头:“不过杜涵才排第三啊,排第一的是谁啊。” 高远对着陆晓的方位扬了扬下巴:“陆美人啊。” 陆晓莫名其妙:“什么?” 江鸿羽坐座位上偏头想了想,又看向陆晓:“有眼光的人怎么这多!?” 陈楠在一边笑:“美是没有性别之分的,我很高兴C中的同学们思维一点都不狭隘局限。” 高远:“陈总你还是先给自己拉拉票吧,C中校草的位置马上就要被江鸿羽挤下去了。” 陈楠笑:“他是校草,我是校树。” 高远没明白:“什么区别。” 陈楠:“只能当背景,沉默地看身旁的那朵花那棵草闹腾呗,还挪不开步子。” 陆晓幽幽说:“没事儿,有另一棵小树陪着你。” 江鸿羽:“对了,陈楠,你家小鱿鱼什么时候回来?” 陈楠伸了个懒腰:“好无聊,我打球去了。” 陈楠一走江鸿羽就拿着自己东西坐到他的位置。 江鸿羽埋头写了两道题又凑过去小声对陆晓说道:“我怎么觉得我和乔憬谈话一回来你就不怎么想搭理我。” “对了”,陆晓放下笔,“乔憬找你聊什么。” 江鸿羽笑了笑:“校队的事儿。” 陆晓转过头盯着桌上的作业,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 “也不是不搭理你,就是有时候你太好了,我有点儿生气。” 江鸿羽也笑了:“我大概明白这种感觉。” 陆晓压低着声儿:“就是,别人也发现你特别好的时候,我就没法儿大度,我也挺气自己的。” “嗯”,江鸿羽笑着说,“小陆陆,我更正一句话。” “刚刚我说,怎么眼光好的人怎么这么多。其实不是他们眼光好,是你太好了。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到。” 江鸿羽才问过小鱿鱼,上晚自习的时候,他就回学校了。 陈楠当时翘课在篮球馆打球,听说小孩儿回来了就带着人去了食堂旁废弃的那栋小楼里,也不知道去那儿干嘛了,还被巡逻的校警不小心锁在了阶梯教室里面。 最后还是江鸿羽过去把两人弄出来的。 陈楠一直想和江鸿羽当面聊一聊他兼职这回事儿,不过陆晓在,陈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他谈。 三人回教学楼的时候刚刚下课,等小鱿鱼回教室后,陈楠在楼道里终于开口问了。 “江队,你中午在天海下面的咖啡厅兼职?” 江鸿羽身形一停,回过头:“你早知道了也好,正想和你聊这事儿。你别给陆晓说。” “怎么回事啊。”陈楠大步走到他面前的台阶上。 江鸿羽看着他,语气平淡:“没怎么,就想多挣点钱。” 陈楠皱了皱眉:“就这么简单?” 江鸿羽点头:“钱挺重要的,不是么。” 陈楠盯着他看了片,才说道:“那换个活儿吧。介不介意我帮你介绍一个。” “谁介意多挣钱啊”,江鸿羽笑,“今天我怎么这么想夸你呢。” 陈楠:“别夸我,也别谢我,我害怕。” 两人对视一笑。 “你决定做什么事儿肯定有你的理由”,陈楠随即又认真了起来,“我问多了你也不乐意。,但,别让我们担心。” 江鸿羽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担心我了啊。” “没那个闲心”,陈楠笑着和他并肩往楼上走,“你就一句没时间进足球校队,陆晓都心疼了老半天,他要是知道你在咖啡厅做苦哈哈的兼职,你自个儿想想他的反应吧。” 江鸿羽敛起了笑,没有回答。 到三楼的时候,里外三四圈人围在楼道尽头的公告栏,叽叽喳喳,菜市场都没这么热闹。 陆晓刚从后门出门,就瞧见了迎面走过来的江鸿羽和陆晓。 “比赛名次放榜了,去看看。” 江鸿羽走过去时飞快地用手指刮了一下陆晓的脸。 陆晓盯着他。 江鸿羽一脸无辜:“我提前要点儿奖励怎么了。” 陈楠:“不要脸。” “陈楠你看啊,如果你要脸,你就被圈在一个框里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干,惨不惨”,江鸿羽一本正经地瞎扯,“但不要脸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都不要脸了,我怕什么。” 陆晓一巴掌拍江鸿羽背上:“别给陈楠灌输这些歪理。” 陈楠:“没事儿,我刚正不阿,宁折不屈。” “谁知道呢”,江鸿羽和陆晓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有时候灵活有一点点,屈一下,弯一下,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趁陈楠还没反应过来,江鸿羽大步走到了人群外围。 看到公告栏后他的表情先是有些意想不到,后又勾起唇笑了笑。旁边几个女生的眼神直愣愣地落他脸上,都看呆了。 陈楠走过去:“笑什么?” 江鸿羽指了指前面:“你家孩子太给你长脸了。” 陆晓也看了过去,“高一(3)班苏又榆荣获金奖”、“高二(1)班江鸿羽、陆晓荣获银奖”等字眼映入眼帘。 放学后陈楠跑前面去小鱿鱼班上拎人了,江鸿羽和陆晓杵梯口等着。 “所以,当第二名什么感受。” “和你并肩站立的感受”,江鸿羽笑,“挺好的。” “讲好听的话如果有比赛,你准拿第一”,陆晓压着声线,“就和你说那晚别折腾太久,发挥失常了吧。” “没有啊”,江鸿羽不假思索道,“那晚上你不是挺满意的吗?” 陆晓没绷住笑了出来:“怎么办我居然无法反驳。” “多少人爱慕你的皮囊和才华”,江鸿羽一本正经地上下扫了陆晓全身一圈,“我就不一样了。我爱你的皮囊,爱你的才华,爱你的灵魂,也爱你的肉`体。” 陆晓偏过头乐了半天。 “周末我来你那儿吧。” “来做作业吗”,江鸿羽眨了眨眼,“下周月考,正好一起复习。” 陆晓:“江鸿羽,迟早有天我不搭理你。” 江鸿羽摇了摇头:“不怕。我鲜美可口的肉`体多让人流连忘返啊。” 52(上)我不想你委屈着自己来爱我。 小鱿鱼和陈楠从教室走过来的时候,陈楠一路都叨叨叨。 陆晓:“不说下来送表扬的吗?怎么了这是。” 小鱿鱼有些无奈:“班上的人借我笔记而已。” “什么叫而已”,陈楠气不打一处来,“没瞧见她看你那眼神吗。” 陆晓恍然大悟:“是个小姑娘借啊。” “陈楠,这就是你小题大做了”,江鸿羽忍着笑意,“长得好看还不准人看啊。给人小姑娘看看怎了?” 陆晓看了他一眼:“没瞧出您有这觉悟啊?” 江鸿羽非常顺口答道:“因为我小气啊。” 陈楠听见这对话啧了啧,拿出陆祥之平时对他说教的姿态继续教育小鱿鱼。 “你可不准给我早恋啊。瞧见一点小火苗我就能给你拍灭了。” 小鱿鱼眉心都起缝儿了:“为什么?” 陈楠:“什么为什么。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吗?学生!来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可别学那些小青年一天情啊爱啊,特没意思知道吗?”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特有意思。你试试就知道了。” “江鸿羽你能别给我打岔吗”,陈楠懒得和他扯,“陆晓,你管管。” 小鱿鱼直接岔开了话题:“不是说还要送表扬吗?” “也对,要不庆祝庆祝”,陈楠边走边说,“吃夜宵?” 江鸿羽:“我要是你,肯定没心情。” “我们家孩子给我长脸了,我高兴,管得着吗”,陈楠冷哼了一声,“去吃涮羊肉吧,天冷。” 陆晓:“行,我给老陆说一声。” 陈楠:“叫老陆一起啊。” 陆晓:“之前发短信说要加班。” 江鸿羽:“去哪家吃啊?” “就近吧”,陈楠指了指校门外美食街的方向,“美食街后面的大街上有家馆子,味道不错。” 到羊肉馆都将近晚十点了,店里基本还是满座,笑语喧哗,热闹非凡。等了十多分钟,老板才腾出了一张小方桌。 陈楠拿起菜单点了菜,又问江鸿羽:“这里梅子酒不错,喝点?” 江鸿羽瞄了陆晓一眼。 陆晓:“……少喝点。” “江鸿羽你就这点出息”,陈楠笑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麻烦再加两斤梅子酒和两瓶热豆奶。” 陈楠今天兴致挺高的,四个人本来就相处得好,聊着天吃着肉,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酒。 气氛使然,陆晓后面也喝了几杯酒。 这梅子酒喝着顺口,但后劲儿挺足的,吃到后面陈楠也不说话了,直接手撑额头,也不知道是在打瞌睡还是在沉思。 江鸿羽站起身去收银处结账。 老板娘笑了笑:“刚刚那小伙子已经放够钱在这了,我把找零给你。” 江鸿羽拿着找零的钱回到桌,一把拍陈楠跟前:“陈楠,有意思没意思。” 陈楠的手肘猛地一歪,脑袋差点磕桌上。 “我没意思”,陈楠直接趴桌上了,“我特别困。” 小鱿鱼有些担心地凑近看了看,转头对江鸿羽说:“我叫我爸来接我们了,马上就到。” 江鸿羽:“这场景,你爸来?” “他不放心我。但没关系的”,小鱿鱼笑了笑,“他和陆叔一样好相处。” 江鸿羽看向陆晓。 陆晓靠在椅背上,面色如常,但眼神却没有聚焦。 江鸿羽摸了摸他额头:“不舒服吗?” 陆晓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开始有点晕了。” “能不晕吗,三个人喝了八斤梅子酒”,江鸿羽拿过陆晓的包,“我等会先送你回去。” “就睡我那儿”,陆晓一手揽过江鸿羽的脖子,嘴唇贴着江鸿羽的耳朵时江鸿羽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忘讲了,刚老陆发信息说临时出差了。” 餐馆里都是些夜不收的酒鬼,也没谁注意到这来,就算注意到也权当他们喝醉了。 江鸿羽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耳垂:“好。” 小鱿鱼低头默默地把陈楠的外套和包收拾好,好似没看见对面的场景。 “我爸来了。” “苏铭,这儿。”小鱿鱼起身招了招手。 江鸿羽跟着小鱿鱼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了过来。 和陈楠的有点像。 非常帅,但冷着脸,但看见小鱿鱼就立马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江鸿羽:“你爸?” 小鱿鱼点了点头:“嗯。” 小鱿鱼他爸叫苏铭,带来的人是他助理,叫杨川。 苏铭还挺贴心的,他开了一辆车,让杨川也开了一辆车来。 陈楠个子大,江鸿羽和杨川把陈楠弄上车后,小鱿鱼自然而然就跟着坐了上去。 苏铭转头对江鸿羽和陆晓说:“那你俩去前面坐我的车吧。” 江鸿羽点了点头:“麻烦了。” 陆晓走路稍微有点飘,但行动还算自如。 不过他上了车后,就有些显露醉意了,最后直接趴江鸿羽腿上睡着了。 苏铭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情形,江鸿羽对上了他的视线,笑了笑。 江鸿羽:“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苏铭语气淡淡,“我本来还以为小孩儿也会忍不住喝点,结果就他一个人没喝。” 江鸿羽:“听上去您还有点失望?” 苏铭冷峻的眉梢晕开了一抹笑。 “孩子太乖太懂事了,偶尔还挺希望他任性一下。” 江鸿羽:“他,是很懂事。” “陆晓和陈楠酒品还挺好”,苏铭过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喝多了就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不像我。” “苏先生喝多了会吵会闹?很难想象。” “在外面不吵,回家就开始吵”,苏铭的言语间也多了点温度,“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应酬多也不懂拒绝,天天烂醉如泥回到家。也多亏了我爱人不嫌弃,经常整晚整晚地照顾我。” 江鸿抬手顺了顺陆晓的头发:“真好。” “是啊,他特别好”,苏铭面色也柔和了起来,眼里都是回忆的光,“但有一次我喝多了进了医院,他还是发了脾气。平时挺温和一个人,第一次和我急了眼。” 江鸿羽笑了笑:“那您后来哄得挺费劲吧。” “也没有”,苏铭摇了摇头,“他问我一定要去这么多酒局喝这多酒吗?我说是,因为我得挣很多很多钱钱来娶你。他就不说话了。” 江鸿羽:“学习了。” “你得学他”,苏铭吐了一口气,“你知道他听到我这么说了后做了什么吗?” “什么。” “第二天一起来,我账上就多了很多很多钱。他几年前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然后他把这笔钱全部转给了我,可能还有他自己存下的积蓄。他说,你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了,我又恰好成穷光蛋了,你娶我吧,我们一起过日子。” 江鸿羽不知道怎么地心里一紧,他没有接话,苏铭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久他才问:“后来呢?” “后来啊”,苏铭笑了笑,“后来,我却只能在回忆里和他过一辈子。” 苏铭和杨川他们送回陆家后就离开了。 江鸿羽在厕所接热水的时候,小鱿鱼敲了敲门:“我进来拿毛巾。” 江鸿羽愣了,打开门:“你没走?” 小鱿鱼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去给陈楠擦擦身”,江鸿羽把接好热水的盆和毛巾递给他,“我避个嫌。” “嗯,你也早点休息”,小鱿鱼转身时说,“今天你也喝了很多。” 江鸿羽:“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避嫌。” 小鱿鱼转头看着他,眼里大写的还用问吗? “小鱿鱼”,江鸿羽突然正经起来,“你是不是……” “嗯。”小鱿鱼直接应了,转身就走。 江鸿羽垂头笑了笑,又拧了一根热毛巾回了陆晓的房间。。 陆晓下车的时候就醒了,脚下依旧有些站不稳,但还算有意识。江鸿羽再次进屋时他正站衣柜前发着呆。 江鸿羽扫了一眼床头柜,看到刚刚兑的蜂蜜水已经喝光了才稍微松了口气。 “去躺下,我给你擦擦”,江鸿羽走过去,“杵这做什么。” “江队”,陆晓转过身,“你就当我喝多了任性吧,你答应我进校队行不行。” 陆晓喝酒不上脸,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江鸿羽,就好似醉意全无了,不过眸光里那团水雾却出卖了他。 江鸿羽摸了摸他额头:“怎么还惦记这事儿?” 陆晓转过身从衣柜里把他们第一次见面江鸿羽给他擦脸那件球衣扒拉了出来,又使气一般摔在了床上。 “我喜欢看你穿球衣在足球上奔跑的样子,喜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恣意潇洒,我特别讨厌看到你被束缚着,想做的事情却不能做,我……” 陆晓说着说着忽然又停住了,过了两秒猛地蹲在了地上,抱着头小声说,“我说太激动了,头又晕了。” 江鸿羽笑着也蹲在了他面前,拿下了他的手,替他揉着太阳穴。 “这样好一点儿吗?” “不好”,陆晓双手捧住了江鸿羽的脸,和他眼对眼,“你都为我做这么多了,再多做点行吗。” 江鸿羽的脸特别配合地往陆晓的掌心靠了靠。 “陆晓。” “我也在存钱。你中午别去帮忙了,俱乐部周天早上去,校队是每周下午训练,周天休息,不冲突的,就是会累一点。我没法儿分担你的辛苦,但我可以陪你。你进校队,我也进,我什么都陪着你。你渴了我就给你递水,你流汗了我就给你递毛巾。” 江鸿羽凑过去在陆晓额头上啄了一下,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你喝醉了原来是这样啊,一本正经地可爱。” 陆晓埋下头,嗓子也哑了起来。 “我是醉了,才敢说这么自私的话。江队。你说,你喜欢足球,你喜欢有钱的生活,但你爱我。可是为什么,你爱我一定要和这两件事儿冲突呢。我不想你委屈着自己来爱我。我特别难受,真的。” 江鸿羽把人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陆晓的背:“好了好了,不难受不难受了。” 过了一会儿,陆晓轻轻推开了江鸿羽,靠着背后的衣柜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眼框有些发红,头发也有些凌乱,暖光打在他好看的脸上,竟有种别样的性`感。 江鸿羽依旧在他对面蹲着,定定看着陆晓。 陆晓眼尾微抬,对着他笑了笑,江鸿羽顿时觉得自己也有些头晕了。 “你喝这么多酒怎么也不见醉啊。” “酒不醉人”,江鸿羽摸了摸他的脸,“能让我醉的,只有你了。” 陆晓伸手按住了江鸿羽停在他脸上的手。 “江队,你太好了,你去让更多的人看见吧。我不吃醋。” “反正你最好的一面,只有我能看见。” 52(下)“爱你怎么能分心呢。” 两人就静静对视了半晌,直到江鸿羽又凑过去在陆晓殷红的唇瓣上舔了舔。 “那你再笑笑”,江鸿羽的大拇指在陆晓脸上摸索着,“笑好看了我就答应你申请进校队。” 陆晓的长相是有点带疏离感的清冷,给人第一印象总是难以接近的。 但陆晓面对江鸿羽时,却总是带着笑,像个孩子一样,漂亮又迷人。 江鸿羽喜欢他被陆晓特殊对待着,也喜欢陆晓在他面前的样子。 陆晓垂眼笑了起来,气音从唇齿间滑漏出来,听得人耳廓发痒。 “那你再亲我一下”,他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你每次亲了我我都笑得最开心。” 江鸿羽一手捏着陆晓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陆晓的舌尖有蜂蜜水的甜味,也有几丝酒味。 江鸿羽的吻温柔又深情,陆晓抓着他的背,觉得自己又晕了几分。 “起来吧,地下凉”,一吻结束后,江鸿羽直接把人抱了起来,然后又颠了颠,“重了点了。” “因为我现在每一秒都特别幸福”,陆晓撑起身亲了亲江鸿羽的下巴,“前所未有的幸福。” 江鸿羽把人轻放在了床上:“我也是。” 陆晓盯着他不讲话。 江鸿羽替他脱了鞋子和袜子,又帮他把外套和裤子脱了下来,江鸿羽被那两条笔直匀称的大长腿晃了晃眼,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气拉过被子替他盖上了。 “你知道吗”,陆晓眼神有些迷离地盯着房顶,“这是你第一次脱我衣服速度这么慢、动作这么矜持。” “怎么”,江鸿羽眉一挑,“没符合你的期待?” 陆晓举起双手:“来,毛衣也给脱了。” 江鸿羽笑着摇了摇又替他把毛衣脱了下来,然后收起了床上的衣服放在了椅子上。 “这衣服你一直留着啊”,江鸿羽拿起床角那件球衣看了看,“讲真的,这么丑件衣服,你也喜欢看我穿。你是眼光没救了还是喜欢我没救了。” 陆晓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抢过江鸿羽手里的球服:“傻不傻,质疑我的眼光就是质疑你自己。” 说着说着他就把身上那件内搭体恤脱了下来,直接套上了球衣。 “你看看,可以说,非常迷人了。” 江鸿羽站床边目不转睛盯着陆晓认真的脸,笑了笑:“嗯,迷人又可爱。” 陆晓:“就这样?” 江鸿羽:“嗯?” “你裤子都替我脱了。” 江鸿羽乐了:“陆晓,你喝醉了真他妈太可爱了。” 陆晓:“口说无凭。” 江鸿羽微眯着眼忍了两秒:“不早了,快睡吧。” “对,不早了”,陆晓移到床边,他半跪在床上,一手勾过江鸿羽的脖子,在他耳垂边舔了舔,“抓紧时间把我睡了再睡觉。” 江鸿羽一手手伸进球衣的下巴在陆晓腰上捏了捏,一手在他屁股上拍了拍:“使劲儿浪。” 陆晓又往江鸿羽耳道里伸了伸舌尖:“我浪,是对你最大的认可。” 上次在B市没用完的润滑剂,被陆晓无意间收拾了回来,今夜继续履行着它的使命。 陆晓侧躺着,江鸿羽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的背,他修长的手指此刻正在陆晓体内肆虐。 “嗯……”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无限放大自己的情绪和感知。 陆晓闭着眼,感受着、沉沦着。 窗帘拉得很严实,灯也光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每一次亲吻和爱`抚都让人更加的敏感。 陆晓的身体时不时微微抖动着,神思却逐渐清明起来。 他今晚如此的渴望,他想要江鸿羽,想被他拥抱,想被他碰触。 这种亲近能让他强烈地感受到他们正在炽热地相爱着。 江鸿羽的手穿过他的手背按住他的前胸:“我进来了。” “嗯……啊……” 陆晓咬着唇,不一会便适应了江鸿羽的进入。 江鸿羽在他背上细细啄吻着,待陆晓呼吸稍微平缓了就挺腰动作了起来。 隔壁有陈楠和小鱿鱼,陆晓一边感受着逐渐激烈的抽`插和撞击,一边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和呻吟。 江鸿羽的下巴放在他的肩窝上,呼吸从他耳畔扫过,灼得他全身发热。 他反手扣住了江鸿羽健削的腰,低声道:“江、江队……” 江鸿羽偏头含住了陆晓的耳垂,回应陆晓的是他愈发深入的挺进地和快速有力的抽动。 他低沉的喉音抓着陆晓的耳,也叩着陆晓的心。 正在得到,却渴望继续得到,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饕餮。 肉`体的契合,精神的愉悦,双重的幸福感刺激着彼此的荷尔蒙和肾上腺素。 青春的欲`望,天真又性`感。 陆晓体内承受的摩擦和碾压已经到了极限,他却紧咬着牙拼命忍耐着。 江鸿羽翻过他的身,含住了他的唇瓣舌尖,又分开了他两条腿,进入挞伐着。 陆晓抱着江鸿羽的脖子,眼尾有些潮湿,内心和身体都满足十分。 自己惹出的火,怎么也得负责灭到底。 慢慢长夜,爱意翻滚不休。 江鸿羽情理结束上床后,陆晓的酒意也醒得差不多了,两人牵着手并肩躺着。 谁也没了睡意。 “江队。” “嗯。” “你算答应我了?” 江鸿羽笑:“你知道你刚刚笑得多好看吗?” “不知道。” “我刚刚眼神放光得不够明显么” “一点也不明显”,陆晓笑着说,“你刚刚居然按捺住了睡我的念头。” “我刚刚哪里没表现好让你有这种误解?” “别狡辩,我但凡矜持点儿,这管润滑剂就用不完了。” “你到底感受没感受到我压倒你时的状态”,江鸿羽侧过身替陆晓扫开了额间的碎发,“如你所愿,把你干清醒了,也把我给干心疼了。” 陆晓伸腿踢了踢旁边江鸿羽的脚:“我看你爽得很。” 江鸿羽:“我爽,是对你最大的认可。” 陆晓笑出了声儿,也侧过身抱住了江鸿羽:“咱俩绝配啊。” “那是。” 两人乐了一会儿,陆晓又轻声说道:“江队,你不能只爱我,你得爱爱自己。就当替我爱爱自己行吗?” “爱你怎么能分心呢”,江鸿羽和陆晓鼻尖相触,“有你在好好爱我,就足够了。” 53(上)因为足球,也因为你。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相拥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江鸿羽叫陆晓起床的时候被踢了好几脚。 “陆晓”,江鸿羽抱着手站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你就是这样心疼我的么?” “少来”,陆晓满脸烦躁,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又往墙角缩,“我没睡足浑身还痛也不知道拜谁所赐。” “你也没喝断片啊”,江鸿羽啧了啧,“怎么我一下床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作为一个成年人,能不能有点自制力了”,陆晓头埋被子里闷着声笑,“经不起一点儿诱惑。江队,我真的看错你了。” 江鸿羽笑着爬上床一把掀开了陆晓的被子。 他在陆晓赤`裸的上身扫了一眼,挑眉:“哪是一点诱惑,分明是两点。” “你的脸是不是被擀面杖压过啊”,陆晓盯着他,“太大了。” 江鸿羽伸手搂住了陆晓的腰背,把人捞了起来。 “你最近有点儿膨胀啊陆校花”,江鸿羽侧过脸亲了亲他,“撒娇蛮横不讲理,跟个少女似的。” “滚开”,陆晓笑着推开了江鸿羽,“衣服给我拿过来。” 江鸿羽:“还要我伺候您穿衣吗?” 陆晓:“穿衣就算了,你只适合帮我脱衣。” 江鸿羽乐了,扑过去又把人压在了身下。 “算了,别起床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还是出了卧室,陈楠和小鱿鱼也起来了。 江鸿羽提前起来熬了粥,做了点小菜。 昨晚折腾得挺久,折腾后也没马上睡着,吃饭的时候,陆晓打了好几个哈欠。 陈楠:“没休息好?” 陆晓点头:“有一点。” 陈楠抬头又在陆晓脸上扫了一眼:“看不出来啊,面色红润有光泽。” 小鱿鱼替他夹了一筷子菜:“估计酒还没有完全醒。” 江鸿羽绷住笑,特别严肃地说道:“陈楠你知道吗,爱对了人,少女般的脸庞每天都可以拥有。” 陈楠:“滚……” 小鱿鱼:“……” 陆晓特别淡定地也给江鸿羽夹了一筷子菜:“少说话,多……” 江鸿羽接过话:“多做多干。” 陆晓:“……” 陈楠和小鱿鱼闷不做声却极其默契地同时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一个假装没听见,一个假装没听到也听不懂。 江鸿羽的好心情持续了一天。中午他去咖啡厅兼职也挺顺利的,除了被领班提醒表情别太冷多笑笑。 下午他去办公室和乔憬说了进校队的事儿,没想到去体育室填申请表的时候被告知恰好下午放学后就是选拔。 他回来时陆晓不在座位,陈楠走过去小声问他:“你忙得过来么?” 江鸿羽:“忙不过来也得忙。不然这事儿横陆晓心里会一直放不下。” “行吧”,陈楠叹了口气,“对了,我帮你问了。C市的俱乐部暂时都没招人的。” “老田之前也这么说。” “当私教愿意么”,陈楠想了想,“不过你这时间协调起来……” “没道理人家请私教还得配合我的时间”,江鸿羽摇了摇头,“先这么着吧,我也再想想办法。” “其实吧”,陈楠笑了笑,“我真挺有钱的。” “其实吧”,江鸿羽笑,“我现在也不太穷,就是,钱永远是不够的,明白吗?” 陈楠看了他一眼,便没再说什么了。 下午选拔的时候陈楠和陆晓都去了足球场。 “得亏来得早,不然都找不到地方站脚”,陈楠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被他圈在胸前的小鱿鱼的头发,“也不知道谁在学校的论坛上说江鸿羽会参加选拔,瞧见没,初中部的小学妹都来了不少。” 陆晓语气淡淡:“或许只是因为今天下午是课外活动天,休息时间有俩小时。” 陈楠正想说点什么,小鱿鱼转过身伸手把他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陆晓眼梢一抬。 陈楠:“怎么了”。 小鱿鱼没什么表情:“无聊。” 夕阳洒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陈楠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小鱿鱼盯着他。 陈楠:“我也无聊。” 陆晓转过头看向一边,就瞧见不远处几个小姑娘指着着场上江鸿羽的方向,眉开眼笑又略带羞涩地小声议论着。 陆晓:“小鱿鱼给颗糖来吃。” 陈楠:“我也要。” “你还需要吃糖吗”,陆晓看了他一眼,“我才需要。” 陈楠:“泛酸啊。” 陆晓:“啊。” 江鸿羽重新站回足球场上时,感觉还挺奇妙的。 来C市有段时间了,他碰球的次数不算多,这两周基本没有,正式的比赛也没踢过一场。 想念吗?是挺想的。 不过这种想念是可以忍耐的。 把这点时间留出来做点事儿,能让以后尽可能和陆晓呆的时间多一点,并不会太难以取舍。 毕竟,想念一个人,忍耐起来可就难得多。 初次选拔的项目挺简单的,分身体素质测试和专项测试两大项。 江鸿羽之前看过C中校队的人踢球,实力远不如Y中。 但就他的实力,放在任何一所中学,他进校队也都绰绰有余。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做一件事的认真和专心程度。 今天天气挺好,冬季下午的落日虽没有什么温度,但柔软的色调把整座学校都笼罩进了一个温柔的滤镜里。 江鸿羽做完两次绕杆射门后看向场边,依旧一眼就扫到了陆晓,他似乎还能看到陆晓瞳孔里的两个落日,温暖又闪亮。 做喜欢的事儿,还能让喜欢的人欢喜,累就累点,有什么关系呢。 选拔用了一个半小时,结束的时候,场边依旧有不少人。 陈楠走过去和江鸿羽击了个掌撞了撞肩:“稳。” 四个人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陈楠和小鱿鱼走在前面,江鸿羽和陆晓并肩走在身后。 “站这么久累不累。” “累啊”,陆晓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个正踌躇着要不要上来送水的姑娘,“但能怎么办,我不能输。” 江鸿羽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接着便笑了起来。 “陆晓。” 陆晓神色淡淡:“嗯。” “以后我得给你买口缸”,江鸿羽比划了一下,“至少得这么大。” “干嘛。” “支持你的酿醋产业”,江鸿羽笑,“咱们自产自销。以后还用买什么醋啊,多省钱。” “看见你做喜欢的事儿,做得这么好,又能被大家认可,我其实挺骄傲的”,陆晓也笑了起来,“就是喜欢的你人太多,我就难免会有点压力,有压力了就爱较劲儿。” “有吗,我没注意”,江鸿羽挑眉,“我眼里就瞧见你了。” 陆晓笑:“江队,现在哄我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你是黔驴技穷了还是懒得想了。” “我技哪穷了你说”,江鸿羽看了他一眼,“今晚就证明给你看。” 陆晓笑:“刚刚站一个半小时了我腿软。” 江鸿羽特别顺口就接了:“那给你找个舒服的姿势。” 陆晓停住脚步乐了一会儿。 “我发现我现在特别自然地就接受你任何流氓的请求了。甚至很久没骂过你流氓了。” 江鸿羽:“因为你也知道骂不过来。” 两人又乐了好半天。 江鸿羽:“明天下午再踢一场实战,就能出结果了。” “嗯”,陆晓点头,“江队。” “嗯。” “我现在还真是越来越无理了”,陆晓笑了笑,“你愿意进足球队了,我好像一下就心安了。可是又不想,你是为了让我心安才勉强答应了我。” “有什么办法,我惯出来的”,江鸿羽笑了笑,“能让你安心的事我为什么不做。陆晓,别想那么复杂。再说了,我开始不进球队就简单地觉得时间可能有点排不过来,但也不是自此开始就不踢球了。让你心不安的是我,我现在做的最多算补偿你,根本谈不上付出。” 陆晓垂眼浅笑:“知道了。” 江鸿羽:“其实,你知道我踢球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陆晓:“什么。” “人一旦专注起来,是会自动屏蔽与这件事儿无关的东西”,江鸿羽喝了一口水,“我站在场上踢球的时候,场边的人对我来说就像球场上方空气尘埃,只是一个客观存在的背景,呐喊、尖叫,你在风里奔跑的时候,是听不见的。” “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因为足球,也因为你。” 53(下)“我知道你喜欢我。” 晚自习放学走到校门口时,陈楠扯着小鱿鱼就给陆晓和江鸿羽挥手说再见了。 陆晓看着他。 “怎么”,陈楠被看得莫名其妙,“今儿陆叔不在,你还打算回去啊?” “陈楠,懂事的孩子有人疼的”,江鸿羽在一旁忍不住乐,“虽然那个人不是我。” 小鱿鱼垂着眼搓了搓手。 陆晓:“我就回去怎么了?” “别别别”,陈楠飞快地拒绝,“就在隔壁我可受不了。我出钱给你俩开`房行吗?” “陈,你会幸福的”,江鸿羽特别欣慰地看着他,“我祝福你。” “你俩没在的时候,我都挺幸福的”,陈楠下意识拉过小鱿鱼的手,笑着说,“江,也祝你幸福,各方面的。我们走了。” 陆晓盯着陈楠和小鱿鱼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江队,你说喜欢一个人还不自知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江鸿羽笑了笑,“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陆晓转过头对他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喜欢我。” “好巧哦”,江鸿羽勾了勾他下巴,“我也知道。” 江鸿羽反手在他胸膛前拍了拍:“走,回家了。” 江鸿羽点头:“对,回家。” 陆晓指了指公交车站的方向。 江鸿羽推着他的肩膀往路口边走:“打的回去吧,别人朝你挤过来的时候我想揍人。” 陆晓笑:“平时你不也是这么挤过来的么。” 江鸿羽一手就捂住了陆晓的眼睛:“看不见啊看不见。” 陆晓:“别装可爱啊。” “那可爱么。” “还行吧。” “那睡我么。” “不是你睡我吗?” “以后我们买辆车吧。” 陆晓:“嗯?” “这样我就不用等着回家才能睡你了。直接就地正法了。” 陆晓乐了:“江队,我还以为多了不起的志向呢。” “挺了不起啊”,江鸿羽偏头特别认真地想了想,“找个小树林至少大战到天明吧。” “决战到天明,你以为斗地主啊。” “想都不要想”,江鸿羽笑着松开了陆晓往前走了两步,对远处的空车招了招手,又回过头说道,“这辈子都是我们两个人的电影了,容不下第三个名字。” 路灯照在陆晓的脸上,黑色的瞳孔也被染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他淡淡地笑着,接着把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薄唇亲启。 “江鸿羽。” 江鸿羽垂眼笑了笑,随即也把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唇边的风流带着深情的执着。 “陆晓。” 停在路边的司机见两人没动作,伸出头喊了一声:“学生,走不走咯。” “走”,江鸿羽对司机笑了笑,“走到就九月九。” 陆晓偏过头笑:“摊上个傻子。” “对你我也用不上脑子”,江鸿羽拉开车门回头对陆晓眨了眨眼,“用心就行。” 陆晓走过去上车时特别顺手拍了拍江鸿羽的屁股。 “乖,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江鸿羽忍住了到嘴边的话,绷着笑也坐进了车里。 夜色在窗外飞驰而过,城市的光影被甩在车尾之后。 两人踩着轻缓动听的脚步进了小区上了口。 陆晓刚进门,灯都还没来不及开就被江鸿羽抓住两只手抵在了墙上。 江鸿羽带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所以,哥哥打算怎么疼我。” 陆晓抹黑凑上前在江鸿羽眉骨处亲了亲,忍着笑意:“到床上好好疼你?” 江鸿羽笑着按开了灯,把两人的包扔沙发上。 “我先去洗个澡。下午踢了一身汗出来。” 陆晓拽着他的衣服把人又拉在了自己身前,凑到江鸿羽脖子处猛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陆晓笑着说,“我爱闻。” 江鸿羽盯着陆晓漆黑的眼看了两秒,一手猛地扣住了陆晓的腰,咬着他的唇瓣就吻了下去,碾磨吮`吸中,手也伸进了他衣服的下摆之中。 “唔。” 两人交换了一个火热绵长的吻后,江鸿羽在陆晓的嘴角磨蹭着。 “嘴里一股甜味儿。” “你再尝尝”,陆晓眼里泛着水光,挑眉看着他,“其实还是有点儿酸。” 江鸿羽笑着捏住了陆晓的下巴:“谁说的不吃醋来着。” 陆晓眼梢一抬:“酒后的话信一半吧。” 江鸿羽:“嗯?” “你特别好是真的,不吃醋是假的。” “终于懂为什么大家都说醋是美容的”,江鸿羽低头在陆晓的眉骨处亲了亲,“瞧瞧天天泡醋缸的你就知道了。” “走开”,陆晓笑着推开了江鸿羽,“洗澡去吧。” 洗澡的时候江鸿羽就一直在想,他和陆晓其实都变挺多的。 两人以前都不是对琐碎的事儿上心的人,现在却都敏感了起来。 只为对方,不为自己。 就像陆晓为他不进校队这事儿,纠结了好几天。 就像他为了不让陆晓纠结难受,从牙缝里也要挤着时间出来进校队。 这些小事儿,其实想想,说开了对江鸿羽来讲都算不算一件事儿。 可是爱情中那些千回百转的小心思,可能也是因为有了相爱时的玲珑心肠才会变得可爱有趣。 江鸿羽迅速冲了个个澡,便出了浴室。陆晓正坐书桌前写着作业。 江鸿羽走过去弯着腰隔着椅背从身后抱住了陆晓。 “我以为哥哥躺床上等着我呢。” 陆晓随手拿起一旁的一本习册往后敲了敲江鸿羽的脑袋:“别闹了,知道今天作业有多少吗?” “不想知道”,江鸿羽放开陆晓,坐在了陆晓身旁的椅子上,“烦死了。” 陆晓偏过头就闻到了江鸿羽身上新鲜的沐浴露的味道,是他选的玫瑰味儿,幽香中又有那么一点,性`感。 陆晓手撑头看着江鸿羽:“江小朋友,赶紧的,做完作业才有肉吃。” 江鸿羽瞬间就乐了,捧着陆晓的脸就咬了一口。 陆晓异常淡定地把人推开:“我是不是该挺认真地担心一下,你可能会把我吃掉的可能性啊。” 江鸿羽笑:“那你还是先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可口吧。” 两人笑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做起了作业。 陆晓和江鸿羽都是能迅速进入学习状态的人,书桌前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书本翻动和笔落纸张的声音。 两人的余光里,都是对方漂亮认真的侧脸, 视线前方,则是两人一同要奔向的未来。 分钟在钟面安静地跑着,直到陆晓伸了一个懒腰,才被江鸿羽一把楼坐在了自己身上。 “江小朋友的作业也做完了。” 陆晓坐在江鸿羽身上,和他面对着面。 那是不是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就睡了。” 江鸿羽眉一挑,扯下陆晓的高领毛衣在他脖子上就啜了一口,“我要吃肉。” “再叫声哥”,陆晓一手抬了抬江鸿羽的下巴,眼尾的睫毛交错在了一起,“叫哥就给睡。” 江鸿羽一把抱起人就往床上倒:“哥哥,还是让我好好疼你吧。” 空调的制暖效果很好,两人赤`裸相见的时候,丝毫也不觉得冷。 陆晓跪趴在床上,江鸿羽掐着他的腰,在他身后与他热烈地交流着彼此的爱意。 身体的交连处是暧昧的水声和撞击声,陆晓的下巴被江鸿羽一手捏着。他扭过头,和江鸿羽的唇舌追逐交缠着。 粗重的气息从鼻腔中哼出,喷洒在彼此的脸上,连昏暗的小台灯也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不过昨晚也折腾得久,今下午还站了挺长时间,到后面,陆晓还是有些跪不住了,两人还是采用了侧卧进入的姿势。 “啊。” 陆晓的喉音在动情时有轻微的撕裂,异常的迷人。 江鸿羽的抽`插逐渐慢了下来,但依旧深入有力,重重地在陆晓肠道内那一点碾磨挤压。 陆晓住在了江鸿羽绕在他胸前的手,身体开始有些轻微的抖动。 “嗯……啊……江队” “我在呢”,江鸿羽在他耳后的那块肌肤处舔舐着,“没感受到吗。” 他话音刚刚一落,身下又是一个深顶。 陆晓被撞得皱起了眉,腿也不自觉蜷缩在了一起。 从激烈的碰撞再到这样抵死缠绵,两种不一样的快感先后在身上流窜,身体也愈发敏感。 “哥哥”,江鸿羽的嗓音微喘低沉,“这样疼你舒服吗?” 陆晓反手扣住了江鸿羽的腰:“快点,快到了。” 江鸿羽眸色又暗了暗,拉起了陆晓的一只腿,又加快了自己挺进挞伐的速度。 身体交流的炽热的触感和和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让陆晓忍不住脸脚趾也蜷缩了起来,直到那股热流从前后同时传了来,他的身体往后靠在了江鸿羽怀里,抽搐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 江鸿羽抱着陆晓,在他背上细细地吻着,直到陆晓的四肢逐渐平复了下来。 陆晓再次开口时,依旧有些换不过来气。 “江鸿羽,迟早有天得被你干死。” 江鸿羽埋在他的肩窝低声笑:“没关系,那之前你肯定爽够了。” 陆晓手肘往后在他胸前抵了抵,又翻过身和他相拥着。 “陪我躺会儿再去收拾。”陆晓的手在江鸿羽结实的背上划拉着。 江鸿羽埋下头在陆晓有些湿润的眼角处舔了舔。 “嗯。” “江队,我写了首歌。” “是吗?写给我的?” “嗯,写完了再唱给你听。” 江鸿羽把人又搂紧了几分:“好” “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吧。” 江鸿羽笑:“知道。怎么了?” 陆晓也笑了:“歌词好像有点肉麻。” “腿麻你都不怕,还怕肉麻啊。” 两人抱着乐了半天。 “有些事你知道了还是忍不住讲给你听,不是为了确定什么,不是为了坚定什么”,陆晓笑够了才伸手捧住了江鸿羽的脸,定定看着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就是,心里藏着的爱意太多了,必须得表达出来一些,才可以有空间把每天新增的喜欢放进去。” 54“那就这样一辈子呗。” 陆晓起床刷牙的时候眼睛永远是不会睁开的,江鸿羽笑着走过去刚站在他身后,他就靠了上来。 江鸿羽笑着看着镜子里的他们,然后伸手替陆晓捋了一把头发。 陆晓弯腰吐了一口牙膏沫儿,漱口杯就送到了他手中。 咕噜咕噜刷好牙,一直起身,热乎乎的毛巾就擦上了他的脸。 “我就跟个男宠似的”,江鸿羽边给陆晓擦脸边说,“晚上床上卖力,早上还得伺候你洗漱更衣。” 陆晓勾了勾唇角,转身摸了一把江鸿羽的脸。 “乖,今晚我还翻你牌。” 江鸿羽抓住陆晓的手,把人卡在了洗漱台和自己中间。 “宝贝儿,能不能天天都翻我的牌啊。” “别闹了”,陆晓把额头放江鸿羽肩膀上,又蹭了蹭,“好困啊。” 江鸿羽搂住了他的背,轻轻拍着。 “那靠着我再眯五分钟。” “嗯。” 陆晓这一眯就是二十分钟,江鸿羽看他困成这样,也不忍心叫醒他。 本来就起来得玩,这一耽搁,最后两人叼着吐司片儿拿着酸奶就出门打了个的士才勉强踩着点进了教室。 “陈楠怎么没在?”江鸿羽扫了一眼陆晓身旁的空座位。 陆晓看了他一眼。 江鸿羽啧了一声:“喝个酸奶也能把人喝酸了。” 陆晓笑了笑,这才拍了拍前桌的肩膀:“陈楠是出去了还是一直没来。” 前桌男生回过头:“没瞧见他,还没来吧。” 陆晓点了点头,刚掏出手机陈楠的电话就过来了。 陆晓:“人呢?” “床上”,电话那头的陈楠嗓子有些哑,“睡过头了。” “嗓子怎么有点哑,不舒服?” “早上刚开口说话不都这样。” “那还来学校么?” “不了,我给小乔请了假了”,陈楠咳了两声,“头疼,而且困得有点起不来。” 陆晓:“你确定没事儿?” “没。先挂了,我喝杯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陈楠想了想,又特地补了一句:“别给小鱿鱼说我不舒服,就说我有事儿。” 陆晓挂完电话后,江鸿羽问道:“怎么?生病了?” “说有点头疼”,陆晓说,“还惦记着让我们别给小鱿鱼说。” 江鸿羽笑了笑:“贴心。我这中午也没时间,中午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如果还不舒服回去看看。” 陆晓看了他一眼:“贴什么心啊。” 江鸿羽眉一挑,刚把书拿出来,手机在兜里就震了震,是陆晓发过来的信息。 陆晓:肚子饿了要讲,身体不舒服要说,心里不舒坦了要和我沟通。明白? 江鸿羽:肚子饿了我会吃饭,身体很强壮但也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至于心里,每天都和喝了甜酒一样舒坦。 陆晓对着屏幕笑了笑,这才收起手机拿出了作业。 中午放学的时候陆晓陪小鱿鱼吃过午饭后左想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出了校门打了个车回了家。 等再次陈楠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陆晓坐在床边。 “你怎么回来了”,陈楠觉得嗓子又涩又干,“给我倒杯水。” “怕你死我家里”,陆晓把床头柜上的水的递给他,“物理降温好不容易降了点温度,等会和我去医院。” 陈楠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额头上的湿毛巾掉了下来。 “发烧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陈楠接过水,“诶,你中午也回来了,不就留小鱿鱼中午一个人吃饭吗?” “你先关心关系自个儿成吗”,陆晓皱了皱眉,“别老把人当小孩儿,人不一定乐意。” 陈楠喝着水没接话。 “再量量温度”,陆晓把温度计递给他,“量完穿好衣服去医院。” 陈楠:“能不去医院吗?” 陆晓:“我可不想老陆回来削我,才一晚上没看着你,就把自己又折腾病了。” 陈楠一句话投降,喝完水,乖乖穿好衣服。 出门前,陆晓瞄了一眼阳台的床单:“真是瞎折腾。” 陈楠黑着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晓笑:“你知道我想哪样了?” 陈楠吸了吸鼻子:“我觉得出于人道主义,你不该和病患拌嘴,更不该给病患添堵。” 陆晓笑了笑:“陈楠,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 陈楠也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陆晓,你觉得我对小鱿鱼怎么样?” 陆晓回头看着他:“就跟江鸿羽对我似的。” 陈楠揉了揉鼻子:“就挺好的对吧。” 陆晓笑:“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到医院,挂号、看病、拿药、吊水儿。 忙完这一切陆晓看了看表:“行吧,你自个儿呆着,我得回学校了。输完了自己回家休息,晚自习我请假回来。” 陈楠摆了摆说:“赶紧走,别弄得我跟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陆晓淡淡说:“这是你的爱好,我可没有。” 陈楠还没回味过来这句话,陆晓就走了。 走出医院后,陆晓站在外面抽了根烟。 喜欢一个人,而不自知。 怎么会不自知,陆晓笑了笑,只是人都喜欢自己骗自己而已。 坦率也好,逃避也罢,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心。 陆晓灭了烟,忽然觉得胃有点空。 他有点饿了,也有点想江鸿羽了。 他给江鸿羽打了个电话,江鸿羽没接。 陆晓估摸他还在上课。 医院离俱乐部挺近,陆晓想着正好可以一去学校,就拦了辆的士直接去了天海俱乐部。 但陆晓没想到,他到了俱乐部时,里面却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阿姨瞧见他热心地说:“下午三点才有人,待会儿再来吧。” 陆晓皱了皱眉:“江鸿羽是在这教课吗?” “找小江啊”,阿姨点了点头,“他是在这上课,不过他都是周末的课,你这会要去一楼的咖啡厅找他。” 陆晓:“咖啡厅?” 阿姨:“对,楼下那个咖啡厅,他中午都在那帮忙。” 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为他受尽千般困难,却无法忍受对方受到一点委屈。 陆晓有时候也会想,江鸿羽两三句话带过的那段日子,是怎样安静沉默地忍耐下来的。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了自己的所思所爱,能做到哪个地步。 陆晓不知道是抱着样的心情走进那家咖啡厅的。 他一进门时就扫了那个漂亮的背影,穿着工作服,弯着腰背对着他正在为一桌客人上餐。 他按了按胸口,走到了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陆晓甚至有些不敢回头再看一次江鸿羽穿着工作服当侍应生的样子。 江鸿羽这样做,能为了谁,只能是为了他。 今早打的去学校二十五块钱,江鸿羽在这工作一个小时,应该是二三十块钱吧。 陆晓就觉得心揪在了一块儿,一阵阵地疼。 他突然特别憎恶自己,憎恶自己的无能,憎恶因为自己,这个人放弃了那么多,承受了这么多。 而自己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浑然不知道这份爱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江鸿羽刚从后厨出来的时候,领班走过来说:“靠窗四号桌刚来了位客人。” 江鸿羽点点头,拿起餐牌就往靠窗方向走。 沙发背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走到了四号桌把餐牌轻放桌上,直接低着头就问:“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见对方半天没说话,江鸿羽这才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陆晓的脸很平静,他紧捏的拳头藏在衣服口袋里,只是静静和江鸿羽对视着。 陆晓看着江鸿羽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后也慢慢平静下来。 “来杯美式咖啡吧。” 江鸿羽看着他:“……好的,您稍等。” 江鸿羽走到后厨后深呼吸了几口气。 他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 端着咖啡再次去四号桌时,陆晓忽然说道:“一杯美式咖啡四十块。” 江鸿羽的手顿了顿,把咖啡轻放在桌上:“嗯。” 陆晓端起咖啡就啜了一口。 “烫。” 陆晓摇了摇头。 “陆晓。” “这四十块钱”,陆晓盯着桌上的咖啡杯,“有点儿苦。” 江鸿羽:“你加两块儿糖。” 陆晓:“江鸿羽,我们,谈谈。” 江鸿羽一直觉得陆晓叫他的名字特别好听。 陆晓现在平时都爱叫他江队了。 但陆晓会在非常郑重的情况下叫他的全名,假装生气的时候叫他全名,吃醋的时候叫他全名,动情的时候叫他的全名。 现在,江鸿羽想,是非常严肃地心疼着,叫他的全名吧。 江鸿羽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瞧见门口等着的陆晓。 陆晓见他出来,转身就往前面走。 “陆晓”,江鸿羽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腕,“你听我解释。” 陆晓停住脚步,定定看着他:“那你说,我听着。” 江鸿羽吐了一口气:“我就想多攒点钱。” “你要兼职我不拦着你”,陆晓看着他,眼眶酸胀得厉害,“天海兼职的钱平时衣食住行也挺够,不够我这也还有,还有学校给你的钱,为什么把自己弄这么累,如果有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不给我说实话。” 江鸿羽盯着他没说话。 陆晓看到江鸿羽那张冷静的脸,心又是一阵疼,他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转身又要走。 “陆晓。” 陆晓垂着眼:“到底为什么,老实告诉我,行吗。” 江鸿羽深吸一口气:“我需要钱。” 陆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陆晓”,江鸿羽突然声音一个哽咽,“你是在准备雅思考试对吗?” 陆晓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看到了,上次在你家里看到你房里的资料了”,江鸿羽偏过头对着街道一侧,笑了笑,“我现在没法儿和你一起出国,我也没法开这个口让你不去。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开不了口向严珉借钱,我甚至开不了口问你,是不是真的决定去了。陆晓,你看,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我其实也是一个懦弱又骄傲的人。我有坦坦荡荡挺直腰杆和你一起往前走的心,却发现自己终究能力有限。你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舒坦,我不能忍受和你隔着大洋彼岸,天天和你说这种话,我想天天和你一起吃饭,天天照顾你,每天都让你的日子过得舒坦。陆晓,你知道吗?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兼职这点钱,对于我所需要的,少得可怜,可怜到我觉得自己都有点儿可怜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没法儿什么都不做。我喜欢足球,喜欢钱,但我爱你啊。没有足球我可忍耐,没有钱,我可挣,可是没有你,我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江鸿羽你有多好呢?好到满足球场的人,我一眼就可以看到。好到我每天都想做一件好事儿,好像这样才能回馈上天对我的厚赐”,陆晓的眼泪一边掉,太阳穴也一边疼,“我觉得我现在说喜欢你,爱你都特别特别虚伪。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这么辛苦这么累了。” 江鸿羽猛地推开了陆晓:“陆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放弃吗?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他的眼眶也红了,声音也梗咽了起来:“辛苦是什么,累是什么?那是你定义的标准。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累。我不会放弃,我也不允许你让我放弃,更不允许你放弃。我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好,我这个人也有多坏呢。一旦赖上一个人,他就别想甩掉我了。你要真觉得我辛苦,觉得我累,那你对我负个责,一辈子这种。” 陆晓偏过头,眼泪一直无声地往脸上流。 “江鸿羽够了,你不要再这么爱我了,你让我好好爱你行吗”,陆晓抹了一把脸,“你为什么开不了口问我,你为什么不开口留下我。为什么?如果有个人要和我走向未来,那么那一个人一定是你,你凭什么自以为我会丢下你一个人跑了,你凭什么!” 江鸿羽抬头看了看天。 “陆晓。我就怕这一点。你不需要为我放弃什么。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爱情、只有我,你知道吗?你还有你的志向,有你的人生,有你的未来。我以前是可以和你一起飞起来的人,是我自己愿意落在地上,走这条路,现在你要飞向未来,你就去。我跟上。” 陆晓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江鸿羽,转身就往前走。 江鸿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又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陆晓。” “江鸿羽你太过分了”,陆晓甩开了他的手,“你以为你今天为了我来辛辛苦苦地兼职我是在感动吗?我告诉你我不是。我觉得你特别蠢。你蠢得连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不知道。那份雅思资料是你没来之前的事儿,而且,那时候我也明确拒绝老陆了,因为我总觉得出了国,可能再遇见你的机会好像又小了一点。你以前不说一起念C大吗,我就在心里打赌,我一定要去C大,如果真的能遇见你,这次我一定把你追回来。你要我奔向我的未来。我的未来很大,大到装有我的梦想,我的家庭,但也有你啊。” 在陆晓的眼泪掉出来的一瞬间,江鸿羽重重抱住了他。 “对不起。陆晓,对不起。” “你是应该说对不起”,陆晓闭着眼流着泪,“你的人生早就不是一个人的人生了。我的也是。我就特别讨厌你这点。人生这么长,苦和累都是必然的,我心疼你苦,心疼你累,但我更心疼你在一个人苦一个人累。你不允许我放弃,那你就得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要是我们以后养只猫,猫粮都是用你挣的钱买的,你要我怎么在猫面前抬得起头。” “陆晓”,江鸿羽叹了口气,“我这又哭又笑的,人设都给崩没了。” “崩呗”,陆晓哑着嗓子,“反正绷着酷了这么久。偶尔崩一下人设让我少点危机感。” “陆晓,我错了。你打我吧。” “打个屁”,陆晓说,“打你我不疼啊。” 江鸿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好多人看我们。” 陆晓闷着声:“让他们看呗,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也对。”江鸿羽笑了笑,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陆晓: “而且我的脸挡着的。” 江鸿羽笑:“……那你等等,我也把脸挡着。” “江鸿羽”,陆晓捏了捏他的手,“你再这样,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比你爱我更爱你了。” 江鸿羽笑着也回捏了一下。 “那就这样一辈子呗。” 55(上)“这样吃比较甜。” 周飞一下出租车就瞧见了叼着棒棒糖蹲路边的江鸿羽,陆晓则站一旁抽着烟。 “你必须给我一个没来机场接我的合理理由”,周飞走过去就蹲江鸿羽身边抽了一根烟叼嘴上,“江队你就说你想我吗?想我吗?太欺负人了,孤零零来探个亲还要自己打车从机场过来。” “行了啊”,江鸿羽拍了一下周飞的头,“哪就这么娇气了。” 陆晓把打火机扔给周飞,笑着说:“欢迎周队莅临C市。” 其实也不是江鸿羽不去接周飞。 这周放一天半,中午放学陆晓先是陪江鸿羽去咖啡厅辞了职结了薪资。陈楠还在家休养着,小鱿鱼从家里带了汤让陆晓给他提回去,两人又回了一趟江鸿羽公寓,把汤放进了冰箱保存着。 这一耽搁,刚想打车去机场,周飞自己就已经从机场坐车过来了。 “可惜没带家属”,周飞啧了一声后又看了一眼陆晓,“陆晓你怎么也这样啊,咱们好歹以后也是一家人,能不能拿点欢迎贵宾的标准来。” “我携家眷蹲路边迎接你这规格还不够啊”,陆晓笑,“瞧姚茜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江鸿羽也笑了:“小飞飞出息了。” “可劲儿埋汰我”,周飞站起身走了两步,“瞧瞧你俩这嘴脸,如今是一模一样啊。不愧是天天吃一样的米。” 陆晓笑着把烟灭了,刚想说话,江鸿羽也站起了起来,一胳膊撑他肩上,然后把自己嘴里的棒棒糖塞进了陆晓嘴里。 “多大脸讲这句话”,江鸿羽扬着下巴盯着他,“你以前天天和我吃一样的米也没见你长陆晓这样啊。” 周飞先是看得目瞪口呆,又被噎了噎,非常词穷地说道:“我、我去……” 江鸿羽扫了他一眼。 陆晓挑眉一笑,转头对江鸿羽说:“茜姐讨厌男生讲脏话。” 周飞摸了摸鼻子:“给不给吃饭的啊,饿死了。” 江鸿羽笑:“她自己不也讲吗。” 周飞:“管得着吗,我现在就不爱讲了。” “谁要管你”,江鸿羽冷冷看了他一眼,“哪来的自信?你脸怎么比陈楠还大?” “陈楠他妈的到底谁啊”,周飞眉一皱,“你俩朋友圈能不能别发他照片啊。” 江鸿羽和陆晓瞬间就乐了。 陆晓:“嗯,茜姐是比较爱他那一款。” 周飞:“陆晓你好好讲话啊。” 江鸿羽:“周飞,你闭嘴。” 周飞:“江队你偏心。” “我不偏啊”,江鸿羽一本正经地说着,又从陆晓嘴里把棒棒糖夺回来舔了一口,“我整个心都是陆晓的。” “他妈的至于吗至于吗?” 周飞冲到路边的副食店就买了一把棒棒糖回来:“拿去吃,一手拿一个,能不能自己吃自己的!!!!” “不能啊”,陆晓特别严肃地说,“这样吃比较甜。” 周飞沉默了两秒,掏出手机立马给姚茜拨了过去。 “大佬,你能不能管一下你弟。” 姚茜:“不能,我管你都管不过来,行了啊 ,把电话给江鸿羽,我让他适可而止。” 江鸿羽眉一扬,拿过电话:“您好。” “别给我欺负焉了啊”,姚茜说道,“留口气我还要回来继续欺负的。” 江鸿羽乐了:“姚茜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样”,姚茜笑,“周飞喜欢的样。” 江鸿羽:“啧。您一定很费化妆品吧,多大脸啊。” 周飞在一旁笑:“没事儿,我挣钱。” 江鸿羽:“出息。” 姚茜在电话那头也乐了:“你们好好玩。飞飞你争气点啊,别被狗男男闪瞎眼了。” 周飞就背了一个包过来,江鸿羽也没让他回去放行李了,直接带他去了吃饭的地儿。 周飞:“中午就吃火锅啊,要不晚上吧。” “关你什么事儿”,江鸿羽白了他一眼,“陆晓就想中午吃。” 周飞:“……狗男男。咦?火锅料和方便小火锅我可以买一点回去给茜姐。” 江鸿羽:“狗腿子。” 周飞:“我乐意怎么了。” 陆晓笑:“加油,我特别看好你。” 周飞:“有眼光。” 江鸿羽立马接话:“那是。” 周飞:“……” 吃饭的时候,周飞聊了一些Y中的事儿。 “老陈辞职我也挺没想到的,不过他现在那个餐厅确实搞得挺不错的,已经准备开分店了”,周飞啧了啧,“听说老赵也投了钱进去,你说两个见面就吵的人怎么会一起做生意。” 江鸿羽笑了笑:“看来得抽空回去在他那儿吃顿饭。” 陆晓:“嗯,过年就回去吃。” 周飞听到陆晓这么说,才问道:“你,过年,回来?” “回来啊”,江鸿羽笑了笑,“陆晓也要回Y市。” 周飞看了他一眼,还是把到嘴边那个问题咽了下去。 江鸿羽笑了笑:“会回去看看老爷子。” 周飞举起手侧的扎啤杯和他碰了碰:“喝酒。” 江鸿羽和周飞干了两个大杯后,瞧陆晓还埋头吃得认真。 他一手拉过陆晓的碗:“选火锅还是选我。” 周飞:“江队,你几岁啊,怎么还没一点长进。” “选火锅”,陆晓看了他一眼,又把自己的碗拉了过来,“端着火锅来和你一起吃。” “瞧见没”,江鸿羽笑,“谁说没长进。” 走出火锅店后,周飞感慨:“C市的火锅还是比Y市的厉害一点,把人都给吃燥了。” 江鸿羽大手一挥,特爽快地说道:“走,带你吃点水果解腻一下。” 陆晓和江鸿羽并排走着。 陆晓:“吃完我们回家洗个澡再出来吧,这浑身味儿,闻得我难受。” 江鸿羽凑过去闻了闻:“哪难受了,一闻就想吃。” 陆晓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飞:“……注意点影响啊。” 江鸿羽也看向了周飞:“影响到你了吗?” “……”周飞拔高音量,“能不吗!!!!???” “那你看仔细了”,江鸿羽笑着对他眨了眨眼,“这种现场教学的机会可不多。” 周飞:“……算了,我沉默。” 走了没几步,三人就进了一家鲜果连锁超市。 周飞放眼看过去,正思考着买点什么,江鸿羽和陆晓就跳到了一个试吃盒旁边。 陆晓叉了一颗红提递到江鸿羽嘴边,江鸿羽尝了尝:“还挺甜。” 周飞看着两人,表情有些僵硬。 陆晓特别大气地对他说:“不要客气啊,看上什么吃什么,我看今天的试吃种类挺多的。” 周飞:“……哈?” 陆晓又叉了一颗红提给自己尝了尝:“甜是甜,但卖六十块一斤,还有没有天理了。哪个傻子会买?” 周飞看得目瞪口呆,走过去压着嗓子说。 “至于吗!你俩至于吗!好好俩精致男孩儿,活什么样子了!” “嚷嚷什么”,江鸿羽有些嫌弃地盯着他,“谁还男孩儿啊,我们都是过日子的男人。” “呵呵。” 周飞白眼一翻,提了两大串红提往收银台走去。 江鸿羽指着周飞的背影对陆晓笑着说:“瞧,你说的傻子。” 不过周飞刚走到收银台时,手里的红提就被人夺走了。 江鸿羽轻放在打价机上:“麻烦,称重。” 周飞:“你不说买的人是傻`逼吗?” “我不买啊”,江鸿羽一脸无辜,“你买,我替你给钱而已。我钱多你管得着吗?” 周飞啧了啧:“真没看出来。” “知道有钱人为什么有钱吗?”江鸿羽一本正经,“就是该抠的时候一定要抠。” 周飞气笑了:“滚。” 江鸿羽反手就一巴掌打周飞后脑勺。 “知道有钱人怎么变没钱的吗?” 周飞:“……怎么?” 江鸿羽:“该抠、不该抠的时候,都不抠。” 话说完后,他还上下扫了一圈周飞。 “小飞飞,祖业堪忧啊。” 两人正扯得欢,收银小妹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走过来的陆晓身上。 “呀,陆晓!” 陆晓有些迷茫地看过来,偏头似乎在想对方是谁,但看他表情,他没有想出来。 收银小妹有些激动,她本来长得娇小,还挺可爱地蹦了蹦。 “是我啊,黄铃,初一你的同桌啊。” 陆晓笑了笑:“黄铃?” “对啊对啊”,黄铃笑得欢乐又腼腆,“记起了吗?因为我家开水果店,以前大家都爱叫我水果妹,我还老给你带水果吃呢。” 陆晓点了点,余光就瞟到了江鸿羽的脸冷下来。 黄铃全然没注意到,继续说着。 “记得你以前挺爱吃山竹”,说着她就从旁边拿了一盒山竹放进了刚刚的购物袋里,“送你一盒。以后……” 黄铃说着说着都有些脸红了:“以后……多过来买水果啊。” 江鸿羽冷冷道:“你知道他家离这多远吗,打车过来都要半小时。” 周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人陆晓就爱照顾同学生意怎么了。。” 江鸿羽盯着周飞,周飞装着无辜 “那你家现在住哪啊”,黄铃却很会抓重点,“说不定我家在附近也有分店呢。” 江鸿羽“哐哐哐哐”丢了好几盒山竹进手提篮。 “麻烦,先给我买单。” 结账的时候陆晓瞄了一眼总价,忍不住出了声:“哟。”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把袋子塞看热闹的周飞手里,也不管不顾了,扯着陆晓的手就出了店门。 陆晓笑:“江队今天挺破费啊,上周在咖啡厅辛辛苦苦当兼职挣的200块眨眼就没了。” “钱算什么,挣来就给你花的”,江鸿羽声音依旧冷着,“要吃什么水果我就让你吃个够。要是你还敢吃别人的,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陆晓忍不住乐出了声。 “笑什么笑”,江鸿羽盯着他,“我给你讲你给我严肃一点。” “人都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陆晓笑,“我是腿软。你可真行。” “腿软好,省得一天瞎乱跑。居然吃别人给的水果。” 陆晓逗他:“江队,咱们讲道理,水果好吃,我干嘛不吃。” 江鸿羽气笑了:“哎嘿,那别人好看你是不是就跑了。” 陆晓也笑:“哪能啊。谁能有你好看。” 江鸿羽又绷着脸:“少来这套。可真是气死我了。” 陆晓:“你气个屁。上初中时,我又还没认识你。” 江鸿羽一脸严肃:“所以我才气啊,操,好想时间倒流回去吃个醋。” “不对啊”,陆晓想了想,“时间都倒流了,你不应该直接阻止我吃她的果儿吗?” 陆晓:“不对啊,时间都倒流了,你干嘛不直接追我。不然你哪来的立场吃醋。” 周飞在他来身后幽幽说道:“戏可真多,这辈子都够祸害人了,还要重新来一回,可别折腾观众了。” 55(下)成功了就是一辈子都可以吹的牛`逼。 三人一路瞎侃着回到了江鸿羽的公寓。 “地儿小是小了点”,周飞进门后四处打量了一番,“不过一个人住还是挺不错的。” 陆晓走到衣柜前拿出了换洗的衣服:“你们聊,我去冲个澡。” 周飞:“哦,原来是两个人住。” 江鸿羽笑着拿出一个山竹就朝周飞扔了过去:“话多。” “江队”,周飞一手接过山竹,“等会带我去你学校看看吧。” 江鸿羽看了他一眼。 周飞:“嗯?” “好。” 周飞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我抽根烟啊。” 见江鸿羽没接话,周飞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瞧见江鸿羽正站厨台前剥着山竹,手旁是一个装果肉的保鲜盒。 “服务这么到位,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啊。”周飞笑。 “怎么和姚茜谈个恋爱还把你给谈天真了”,江鸿羽专注手上的动作,“陆晓等会得回家一趟,这是让他带回去的。” 周飞啧了啧,转过身对着窗外吐了一口烟。 “虽然这句话有点多余”,江鸿羽想了想,说,“但是我现在挺好的。” “看得出来”,周飞没回头,不过声音里带着笑,“虽然和以前状态有点儿不一样。但看得出来。” 陆晓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拿着毛巾揉搓着头发:“你俩也去洗洗吧,一身味挺难受的。” 江鸿羽又拿了一根干毛巾搭陆晓肩颈上顺便摸了一把他还有些湿润的脸,才转头问周飞:“你先我先。” 周飞笑:“你先去吧。” 洗衣机就在窗户边的一侧,陆晓拿着脏衣服走了过去。 “等会我得先走了”,陆晓一边拿出洗衣袋装要洗的衣服一边说,“晚上再出来找你们。” “嗯,刚刚江队说了”,周飞看着江鸿羽进浴室的背影,“啧,瞧我们江队这大长腿。” 陆晓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眼光可还行?” “行行行”,周飞笑,“唉,你就这么走了,也不怕我和江队孤男寡男发生点什么啊?” 陆晓挑眉:“不怕。” 周飞:“我`操,就算你看不起我,也不应该看不起茜姐的眼光。” 陆晓笑:“茜姐要是眼光够好,也不会现在才找到你。” 周飞吐了一口烟,笑着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等会。” 陆晓把洗衣袋放进洗衣机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大步走向了浴室,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接着周飞就听到了两人在里面的带笑的说话声。 但很快,陆晓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江鸿羽脱下来的衣服。 他笑着走过去:“一起洗了,省电。” 周飞笑着说:“你脸上是被咬了一口吗?” 陆晓笑:“两口。” 周飞啧了啧,然后看着陆晓熟练的折好衣服装洗衣袋,又笑了笑。 “陆晓,你俩好好的吧。” “现在很好”,陆晓笑,“以后会更好。” “以前吧,我就觉得我们都是小孩儿”,周飞说道,“什么都没个定性。我相信身边的人,说‘以后’、说‘永远’时的心都是真的,但我也知道,他们走不到这一步,也是真的。不过现在吧,我觉得你俩能走下去。” “谢谢”,陆晓调好机洗模式后,转身对他笑了笑,“其实吧,现在我们除了自己的那颗心,依旧什么都没有一个定性。但也就够了。只要你足够坚定,一定可以走到想到达的那个地方。” 周飞递了一根烟给他:“茜姐现在也挺好的。” “我知道”,陆晓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一起看向窗外,“你们俩也好好的。” 周飞:“嗯。” 过了一会儿周飞又说:“你知道姚茜吃面的时候,每一筷子夹起来的面条是双数她才会吃吗?” 陆晓摇头:“是么?我不知道。” 周飞笑得特别灿烂:“我知道,我发现的。” 陆晓笑着点燃烟吸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江鸿羽家里,还好吗?” 江鸿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晓已经准备要走了。 “晚上就不过来和你们一起吃饭了”,陆晓一边装东西一边说,“吃完饭看你们怎么安排再给我打电话吧。还有,别订酒店了,你俩将就挤挤吧。” “我`操”,周飞震惊了,“江队,你电话里说让我晚上去住酒店是认真的啊!?” “哪能啊”,江鸿羽看了他一眼,“这多见外啊。你住家里,我出去住。” 周飞捂住胸口:“碎了。” “行了啊,别闹”,陆晓走到床边拿了个枕头扔在了中间,“一人一边儿,别抢地盘。” 江鸿羽送陆晓到了门口,周飞站在窗边没动,举手说道:“晚上见。” 接着他就看到江鸿羽完全挡住了陆晓的身子,然后低下了头。 周飞打趣道:“我是不是应该捂住眼睛比较礼貌啊。” 陆晓探出头对着后面的周飞笑了笑:“对了,江鸿羽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踢人,你记得睡远点。” 周飞:“要不要我直接睡地上啊!” “别”,江鸿羽转过头也笑了,“沙发也挺不错的。” “算了算了,你俩开`房去吧”,周飞摇着头啧了又啧,“我算是看明白你俩了。” 陆晓走了之后,周飞冲了个澡,就和江鸿羽打车去了C中。 在路上的时候,江鸿羽才开口问道:“你过来,告诉严姨了?” 周飞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瞒不过你。” “看看我住的地方,看看我的学校”,江鸿羽盯着窗外,“看看我,过得怎么样。” 周飞没说话。 “挺想她的”,江鸿羽淡淡说,“也该回去看看姥爷了。” “江队”,周飞叹了口气,“家里,你就打算这么搁着吗?” “严姨有她的立场”,江鸿羽靠回椅背上,盯着车顶,“你知道吗?陈楠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任何真正的理解,必须建立在对这件事认同的基础上”,江鸿羽的手指在腿上敲着,“我不需要他们妥协着去接受这件事儿。他们难受,我也难受。” “江队”,周飞摇了摇头,车上有司机他说的隐晦,“你,选择喜欢谁,你有你的自由,他们有他们的期待。不光是严姨,还有江叔,你既然要他们真正认同你,那你也得给他们时间。” 江鸿羽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严姨也挺不支持你来C市的。” “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既能奔向远大前程,也能回头就有一个踏实温暖的港湾”,江鸿羽吐了一口气,“严姨再怎么理解我,认同我,她也是一个家长。她有她的担心,她的顾虑。她认为她的孩子在无法独自承担一切,一无所有地莽撞向前,甚至无视她的建议和帮助,她也可以对此表示生气和不满。” 周飞:“还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我从来不觉得我有放弃什么、抛弃什么”,江鸿羽嘴角扯了一抹笑,“我只是在尽力追求我想要的东西。我总不能等到他们说可以了,才撒开脚丫跑起来。因为我知道我是对的,他们有一天也会知道我是对的。如果我没有来C市,他们可能只是对事情的认知犯了一个过错,但我却会错过我的挚爱。我才十八岁,我也许还有八十年的人生要走过,但是我知道饿了就该吃饭,渴了要喝水,冷了要穿衣,下雨要打伞,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拿,也明明白白知道,陆晓是我要一直抓住的人。” 江鸿羽看着周飞:“我天真么?” 周飞笑,“又天又真。” 一直沉默着开车的司机师傅忽然也笑了。 “年轻时犯傻,失败了可以说是青春,成功了就是一辈子都可以吹的牛`逼。” 周飞乐了:“师傅有点儿故事啊。” “你来开一天出租”,师傅也乐了,“别一天了,就来开个夜班,拉几个酒鬼,一本故事会就有了。” 到学校的时候,足球场上有人踢着球,两人走过去,江鸿羽才发现都是校队的人。 江鸿羽挑眉:“来一场?” 周飞已经在脱外套了:“废话。” 江鸿羽过去和校队的人打了个招呼,迅速组队来了一场比赛。 周飞表现挺抢眼的,进了两个球。 第二个任意球破门的时周飞跑过去跳江鸿羽身上抱住他特别激动:“至少让我抱三秒再扔我啊!” 江鸿羽微眯着眼:“1,2,3。” “操”,周飞从江鸿羽身上跳下来,“无情。” “答对了。” 江鸿羽笑着跑开了,他心情也异常地好。久违地,和自己兄弟一起踢球,那种感觉,特别棒。 比赛结束后,周飞问:“你和他们的配合不算好啊。” 江鸿羽:“就和他们踢过两次,谈什么配合。” 周飞挑眉,但没继续追问:“说真的,来C市后,有想过Y中吗?” “想啊”,江鸿羽扔了一瓶水给他,“挺想。” “他们挺想来的,我怕吵着你。” “下次吧”,江鸿羽笑了笑,“过年聚一聚。” “有时候觉得你变得挺多的。不过踢球的时候,又觉得你压根没变。永远冷着脸,言简意赅地,嘴里不超过两个字”,周飞板着脸沉着声学江鸿羽说话,“回防、传球、傻`逼。” 江鸿羽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挺好脾气啊。” 周飞“嘁”了一声:“我觉悟比你想象中深。你的好脾气是只对陆晓对吧。” 江鸿羽挑着眉,和迎面走过来和他说再见的几个队员击了个掌,周飞又继续说:“有时候都觉得想起来挺不真实的。怎么一瞬间你就跑C市了。想想以前踢完球一群人吃吃喝喝多热闹。” 江鸿羽喝了一口水:“以前的日子,偶尔怀念一下就行了,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才是根本。” 周飞点头:“过年,来我家吧。” “再说吧”,江鸿羽摇头,“姥爷那儿怎么处理,我得再想想。” “两个多月了吧”,周飞叹气,“确实,过年你再不回去,老爷子那也是瞒不住了。” 江鸿羽:“姥爷那关迟早得过。以后我娶陆晓,还得他证婚。” 注:对不起,久等了。 56(上)“结婚!结婚!” 陈楠这次发烧被陆祥之“强迫”在家休息了两天,陆晓回到家的时候他正坐沙发上看球赛重播。 陆晓走过去在茶几上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左边这盅是江鸿羽给你熬的,右边这盅是小鱿鱼从家里给你带的。” “不是让你别给小鱿鱼说我病了吗”,陈楠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温桶,“再说了这么多,我得喝到什么时候,厨房里还熬着一锅。” 陆晓:“那你慢慢喝。” “小鱿鱼这么惦记你怎么他不自己来看看”,陆祥之从厨房走了出来,“晓儿,厨房热着鲫鱼汤,你也去喝一碗。” 陈楠清了清嗓子:“他,估计有事儿吧。” 陆晓盯着陈楠装作淡定的脸,笑了笑:“对了,明天星期天了,你是不是要去二中打球?” “我`操,差点给忘了”,陈楠一拍脑袋,“等等我问问马伟豪,什么时候去。” 陆晓提着保温桶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又从厨房伸出一个脑袋问:“陈楠,鲫鱼汤,排骨汤,猪蹄儿汤,选一个。”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小鱿鱼给你送的猪蹄儿汤。” 陈楠忙着回微信,也没抬头:“猪蹄儿猪蹄儿。” “别瞎蹦哒”,陆祥之坐在陈楠身边,“明天开车送你们吧。” 他又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陆晓,你去不去。” 陆晓在厨房里回道:“我不去了,你送陈楠吧。我明早睡个懒觉,准备出门逛逛。” 陆祥之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对陈楠说:“你给江鸿羽发个信息,让他过来明中午过来吃饭。” 陈楠微怔:“啊?” “啊个屁”,陆祥之敲了敲他脑袋,“脑袋烧糊涂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啊?” 陈楠看向陆祥之,却见陆祥之眼里都是坦荡从容。 陈楠:“江鸿羽在Y市区的朋友过来了。” “添双筷子的事儿”,陆祥之站起身,“让他们一起过来。” 陈楠瞧陆祥之回了卧室,才走到厨房。 “陆晓。” 陆晓回头:“怎么了。” 陈楠走过去:“叔,知道你和江鸿羽的事儿了?” 陆晓先是一怔,然后才笑着说:“脑袋并没有烧糊涂啊。” “去你的”,陈楠笑,“那江鸿羽……” “他不知道老陆知道”,陆晓摇了摇头,“你也暂时当做老陆不知道吧。” “也是”,陈楠挑眉,“现在这个情况,老陆表什么态都不对,装作不知道最好。” 陆晓把汤碗递给陈楠:“出去把汤喝了。” “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晚上再出去陪他们吃个夜宵吧”,陆晓和陈楠往客厅走,“他俩挺久不见的,给点时间给他俩单独处处、聊聊。” 陈楠啧了啧。 陆晓挑眉:“我可以说是非常地贴心了。” 陈楠:“求你俩结婚吧,我资助你俩去国外的行程费。真的” 陆晓乐了:“你们怎么比我和江鸿羽还操心这些事儿啊。” 陈楠一脸认真:“你俩要走不到最后我估计真得对世间的真善美产生怀疑了。” 陆晓又乐了半天:“何德何能啊。” 陈楠笑了:“江鸿羽挺能的啊,一脸操要翻天的样子” 陆晓:“没翻。” 陈楠:“……” 陈楠:“你好像还有点儿遗憾啊。” 两人喝完汤收拾好碗筷后,陆晓拿了钱包又准备出门。 “不说晚上再和他们碰头么?”陈楠坐沙发上问。 “我往周飞家里寄点C市的特产,明天就能到”,陆晓一边换鞋一边说,“他提着回去麻烦,正好多寄点让他带一些给老师和以前江鸿羽球队的人。” 陈楠盯着他。 陆晓:“干嘛。” 陈楠忽的做了一个应援的手势,捏着嗓子特别少女地喊道:“结婚!结婚!” “神经!”陆晓笑着带上了门。 晚上陆晓过去和江鸿羽、周飞汇合时,两人已经在烧烤摊坐下了。 陆晓走过去:“江队你可真行,人周飞来C市你就带他就踢了一下午球,上了一晚上网。” 江鸿羽微扬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陆晓入座,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自己提的要求,真不怪我。” 周飞一脸戏剧化的深情:“能和江队并肩作战的多可贵啊,我非常乐意且荣幸。” 江鸿羽的视线依旧落在陆晓脸上:“小飞飞,乖。” 周飞看了他一眼:“亲,夸我走点心成不?” “我走这段时间你俩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啊。”陆晓笑着说。 “别冤枉人”,周飞笑,“你手里提什么东西呢?” “对了”,陆晓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周飞,“老陆给茜姐和曳姨做的手工牛轧糖,你给带回去。茜姐说你下飞机时她就想吃。” 周飞顿时就特别骄傲了:“呵,还嘴硬说不来接我。” 陆晓笑了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有些宽大的浅灰色针织长外套,整个人在路边的昏暗灯光下,显得慵懒又迷人,眸色明亮水润。 江鸿羽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去挠了挠陆晓的下巴,一边说道:“这说明,她是知道有牛轧糖吃了,就愿意来了。” 周飞:“江队你真的特别烦。不对,你俩都特别烦。” “差点忘记了”,陆晓笑着打开了江鸿羽的手,又把袋子从周飞手里拿了过来,然后在里面翻了翻,“这个。” 江鸿羽:“棒棒糖?” 陆晓笑着捏住了上面糖的部分,轻轻一扯,糖和棍儿就分开了。 他一边一段一段地弯折那根彩色的小棍儿一边说:“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这个棍儿里的东西弄散了可以做个手环,还是夜光的。” 江鸿羽左手往桌上一放,陆晓就挑着眉低头给他戴在了手上。 “瞧,圈住了。” 江鸿羽飞快对陆晓眨了一下眼:“跑不丢了。” 周飞摇着头叹了好大一口气,转头对烧烤摊喊道:“老板!我们的串儿好了没!” “就好了就好了,马上!” “不好意思久等了。”没一会儿老板就端着盘儿送来了烤串和啤酒。 “这串牛肉好吃得能让我暂时原谅你俩五秒”,周飞撸了一串肉喝了一口啤酒才觉得气顺了点,“一方面吧,我觉得你俩特别幼稚,一方面吧,我又觉得你俩跟老夫老妻似的。你俩有毒,真的。” 江鸿羽微眯着眼靠椅背上,蜷着手指在桌上叩了叩:“我们陆晓还是一枝花,说什么老呢。道歉。” “真的要这样不友好吗”,周飞拿起两串韭菜撸江鸿羽面前的盘子里,“来来来,秀一整天了我都替你累得慌,来补充点精力。” 江鸿羽眉一扬:“我今晚又不和陆晓睡,不需要吃韭菜。” “你平时也不需要吃吧”,陆晓偏头想了想,“还真别吃,已经够折腾人了。” 周飞简直被虐笑了:“违章驾驶就算了!能不能提前让我系好安全带!” 三个人正一通乐,周飞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的时候,江鸿羽和陆晓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周飞看了江鸿羽一眼。 江鸿羽敛起笑:“就在这接吧。” 周飞这才按了接听键:“喂,严姨。” 陆晓垂着眼盯着手侧的酒杯,视线内一只握着酒杯的手就伸了过来和他面前的被子碰了碰。 他抬眼就对上了江鸿羽安抚的眼神。 江鸿羽轻声儿说:“没事儿。” 周飞在旁边继续讲着电话:“挺好的。住的地方环境不错,家电也齐全。” “平时他都在学校吃饭,周末偶尔在家做。” “卫生都是他自己打扫。” “有,有洗衣机。” “都挺好的,您放心”,周飞顿了顿,然后又看了一眼江鸿羽,“就是他说,挺想您的。” “他就在我旁边,您,要和他说说话吗?” 周飞说这话时,陆晓看着江鸿羽握酒杯的手明显用力了一些。 但紧接着周飞的语调一下降了下来:“好的,那您早点休息。” 江鸿羽的指腹在杯缘摩挲着,淡淡说道:“还气我呢。” 周飞握着手机:“我刚刚好像,听到江叔的声音了。” 江鸿羽转头看向周飞,陆晓也看了过来。 “我是听到了”,周飞又说,“我确定。” 注:祝大家周末愉快! 56(下)“可能学会害羞了。” 陆晓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视野后,周飞才转头问道:“江队,我有一个疑问。” 江鸿羽:“问。” “江叔,他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来到C市?” 江鸿羽忽然笑了笑。 周飞:“怎么?” “他说,只要我还在江家,我的人生就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江鸿羽往路口走去,“他说,我除了是他儿子,什么都不是。” 周飞和他并肩走着:“所以,你就什么都不是的离开了。” “你觉得可能吗”,江鸿羽忽然停下脚步,“周飞,血缘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切割开来的,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陆晓也明白。” 周飞对上他他有些冷意的眼:“所以?” “你说我任性自私也好,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也好”,江鸿羽眯了眯眼,“那是我的家,这个事实对于我来说,不会变。” 周飞笑了笑:“说实话,作为我的兄弟,我非常欣赏你。但如果你是我儿子,我也抽你,真的。” “瞎占什么便宜”,江鸿羽一手抵周飞额头上,“你是我兄弟,我也能把你揍成我儿子。” 周飞乐了:“晚了,以后你还得规规矩矩叫姐夫。” “陆晓说我的脸被擀面杖压过”,江鸿羽扫了一眼他的脸,“你的脸怕是被坦克碾过。” “咱俩都不是什么要脸的人,谁也别嫌弃谁。” “我只需要陆晓不嫌弃”,江鸿羽笑,“这跟我嫌弃你并不冲突。” 周飞啧了啧:“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臭不要脸的玩意儿说谁呢?” “说你呗。” 江鸿羽:“嗯。” 周飞立马反应了过来,袖子一撸:“来,打架吧。” “怎么就这么暴力了”,江鸿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放嘴里,“嗯,姚茜没管教好。” “她”,周飞笑着摇了摇头,“上周差点冲上去和人干架。” 江鸿羽:“怎么回事儿?” “安一不是还住严叔家么”,周飞看了一眼江鸿羽,“最近学校里有些传闻。” 江鸿羽眉一皱。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周飞叹了口气,“多乖一小孩儿,本来就够惨了,还要被人瞎议论。上周我和姚茜在外面吃饭就听到几个他们年级的几个小屁孩儿说话挺难听的,姚茜当时一瓶饮料就给砸了过去。” 江鸿羽一笑:“瞧我茜姐这脾气。” 周飞也笑了:“不过她不砸我也得砸。” “在学校护着点。”江鸿羽说。 周飞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江鸿羽也一直在思考。 每个家庭、每个家长都有他们和孩子的相处方式。 江鸿羽想到周飞说的那句“如果你是我儿子,我也抽你”,他明白周飞的意思。 很多事情,他可以想得通透、明白。 但不代表江扬可以,不代表严婷可以。 就算他们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代表他们会认可,会支持。 他们本就站在不同的立场。 人总是在不断地反思之中逐渐认识自己。 他忽然笑了笑。 周飞:“笑什么。” “就是觉得”,江鸿羽抬头看了看天,“其实我挺混蛋的,各方面的。” 周飞笑:“你也知道。” “从我和陆晓断开联系的那学期、从我不和任何人沟通就决定转校,然后独自来到了C市”,江鸿羽笑,“我混蛋得多理直气壮啊。我终于知道严姨最气我的是什么了。” “那江叔呢?” “你以为我这么混蛋为什么?” “瞧这锅甩得。” “我爸吧”,江鸿羽想了想,“其实我觉得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江鸿羽忽然蹲了下来。 “他知道我性向的时候,挺冷静地,就黑着脸说了一句胡闹。” 周飞也蹲在了他身边,递了一根烟给他。 “我最开始以为他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江鸿羽点燃烟吸了一口,“现在想想,从他愿意帮陆晓的忙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接受了的。他接受不了的是我为了陆晓忘记他的生日,他接受不了,我为了一个男孩儿,放弃自己的生活,甚至说家庭。” “他接受不了,我脱离他的掌控。可能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种庇护吧。” “在他心里,我有一条该走的路”,江鸿羽弹了弹烟灰,“可也是因为我太像他了。所以,我要走自己的路。” 周飞想了想,问道:“江队,到现在你觉得,你有错吗?” “和家人说对错,有意义吗”,江鸿羽站起身,“走吧,回家。” 周飞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因为周天下午球队有比赛,晚上又有自习。周飞第二天早上就飞回了C市。 在安检口看到江鸿羽离去时那挺拔孤傲的背影时,他就开始想,江鸿羽身上那股凌冽的少年气沉淀下来变成了坚定,是好还是坏。 可能昨晚和江鸿羽聊了太久,上了飞机后,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直到看到接机的姚茜,才回过神来。 他笑着大步走过去,刚想上去来个熊抱,这才看见站一旁的周鹏。 “哥”,周飞有些没想到,“你怎么也来了。” 周鹏懒懒答:“送茜茜过来。” 周飞啧了啧:“我还以为特地来接我。” 周鹏看了他一眼:“你没这待遇。” 姚茜笑着挑了挑眉:“昨晚陪嫂子搓麻将搓太晚了,就睡你家了。我说出门接你,,鹏哥就送我过来了。” 周飞笑:“到底谁是自家人。” 周鹏转身往前走:“那你倒争点气啊。” 周飞反应了一秒,乐了。 “昨天赢钱了”,姚茜笑着一把搂过周飞的肩,“下午带你吃香喝辣。” 周飞也不知道较什么劲儿,拿下姚茜的胳膊,又搂过姚茜的肩。 “还是回Y市好。有人疼。” 周鹏回过头看了一眼。 “小屁孩儿。” 周飞笑了笑,他看着周鹏走在前方的背影时,又忽然觉得。 那股少年气,因为对的人,沉淀下来,挺好的。 江鸿羽送完机后,就直接去了陆晓家。 昨晚陈楠打电话让他中午过去吃饭。上次在楼下遇见陆祥之后,他也好一阵没去陆家了。 进了小区,他隔大老远就听到了陈楠和小鱿鱼的笑声。走近一看,陈楠正坐小区里的秋千上,小鱿鱼在下面推着。 看样子,两人还玩得挺开心。 江鸿羽走过去,就瞧见两小孩撅着屁股从放一边的购物袋里拿了两个苹果。 他把扛肩上的啤酒箱放地上,大步迈在了两小孩儿面前。 熊孩子顺着跟前的大长腿看上去。 江鸿羽扬着下巴,挑着眉,伸出手。 “拿出来。” 熊孩子眨巴眼看着他。 “放路边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拿吗”,江鸿羽微眯着眼,“旁边两大活人是瞧不见还是怎么?” 江鸿羽身上本就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不笑的时候更是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熊孩子被他的气势吓住了,怯生生把苹果递了出来。 江鸿羽接过毕恭毕敬递上来的两只苹果颠了颠,对一旁看戏的陈楠和小鱿鱼说道:“陈妈妈,赶紧带上你家孩子上来。” 他说完扛起场边的那件啤酒就往前走。 “神气什么啊”,陈楠从秋千上跳下来,笑着捏了捏小鱿鱼帽子尖儿,“走,我们上去了。” 来开门是的陆晓。 江鸿羽把酒放下,把苹果塞陆晓手里,顺带勾了勾他小拇指。 “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怎么”,陆晓眉一挑,“你和别的男人睡一床还指望我能睡个好觉啊?” 江鸿羽先是笑了笑,笑着笑着又乐了起来。 “不服气你来和我睡。” 陆晓擦了擦苹果,“咔擦”啃了一口:“好啊,就下午吧。” 江鸿羽凑到他耳边,笑着说:“白日,那什么,不好吧。” “之前也没见你不好过啊,怎么,江队还会害羞啊”,陆晓舔了舔唇,往江鸿羽耳边吹了一口气,“白日是不好,你负个责就好。” 陈楠从门外跳了进来:“没眼看没眼看。” 江鸿羽转过身对他笑了笑,又挠了挠陆晓下巴。 “叔在厨房吧,我进去打个招呼,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鱿鱼也跟着钻了进去。 “叔。” “来了?”陆祥之转头看了一眼江鸿羽,“正好,帮我剥点蒜。” “我也来帮忙。”小鱿鱼也走了进来。 陆祥之一边切菜一边说:“你有两周没过来了?” 江鸿羽垂着眼剥着手里的蒜:“嗯。” “多过来吃饭,别每次都要我叫你”,陆祥之看了一眼身旁小鱿鱼,“瞧瞧小鱿鱼多自觉,以前你可是喜欢三天两头往这儿跑的。” 江鸿羽笑:“可能学会害羞了。” “还真没看出来”,陆祥之笑了笑,又说,“一个人在这边遇到困难要说。” 江鸿羽叹了口气:“可惜了,最近过得太顺利没什么让叔你表现的机会。” 陆祥之停下手里的动作:“寒假我和陆晓打算回去看看姚茜和她妈,你一起吧。” 江鸿羽抬头就对上陆祥之柔和的目光。 江鸿羽:“陆叔。” “行了”,陆祥之拿了根围裙丢给他,“等会的宫保鸡丁你来做吧,陆晓说你做得比我好吃。” 小鱿鱼默默补了一句:“陆叔做得也好吃。” 陆祥之乐了:“瞧小鱿鱼嘴甜的。” 江鸿羽稳了稳心绪,才接话道。 “可惜遇到个嘴笨的。” 一个脑洞,如果更早相遇…… 林老师一边走进教室一边说道:“上课咯,大家都乖乖双手放桌上,保持安静。” “林老师,跟在你后面那个人是谁呀。” “对呀,谁呀,新同学吗?” 教室里的孩子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林老师转过身,对小陆晓笑了笑:“给你的新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小陆晓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胸前的小领带,然后走到了讲台中央。 “大家好,我叫陆晓,年龄四岁半”,小陆晓微抿着唇,垂着眼,“很开心来向阳幼儿园上学。” 然后他停了两秒,又抬头看向身侧的林老师,小声说:“没了。” “我们掌声欢迎新同学”,林老师先是带头鼓起了掌,然后又半蹲着对小陆晓说,“看见靠窗那个空位了吗,过去坐吧。” 小陆晓点头:“嗯。” “哇,江鸿羽,新同学要坐你旁边诶。” 小江鸿羽皱着小眉头回过头对后桌的王伟说道:“我讨厌别人戳我后脑勺。” 王伟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 小江鸿羽说完刚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 小陆晓放下书包,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好了,别再盯着新同学看了,他会害羞的”,林老师在讲台上面说着话,“大家把画本和笔拿出来……” 画笔?带没有啊? 小陆晓低头在书包里找画笔时又忍不住瞧瞧看了看身边的人。 小江鸿羽皱着眉头一偏,就和小陆晓的视线撞了正着。 小陆晓不知道怎么脸一下就发烫了,赶紧埋着头在书包里扒拉着,接着他余光里就看到旁边的人推了一个盒子在他桌上。 是一盒画笔。 “一起用。” 小陆晓抬起头瞪圆了眼,奶着嗓子道:“啊?谢,谢谢。” 身边的人依旧冷着脸:“不用。” 小陆晓这段时间一直在上美术班,老师交代的作业他很快就画完了。 他呼了一口气盖上画笔的笔盖后放回盒子时,就瞄到了隔壁桌上那本摊开的书。 “原来你叫江鸿羽啊。” 正专心画画的小江鸿羽头也没抬。 “嗯。” “我叫陆晓。” “我知道”,小江鸿羽黑长的睫毛颤了颤,“你刚刚说了。” 小陆晓:“哦。” 林老师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画完的同学可以翻翻绘本后面的图,继续照着画哦。” 下课铃一结束,小陆晓就趴在了桌上。 干嘛要转学呢,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他心里正嘟囔着,就发现后背有些痒。 刚想回过头,叫江鸿羽的同桌就猛地站了起来,接着他就瞧见江鸿羽抓起一只笔就往坐他身后那个人的脸上戳。 可能戳得有些用劲,那个小男孩儿脸上那道歪歪斜斜的黑线边缘都泛了红。 小男孩儿哇一声就哭了。 “这是在做什么。” 林老师很快就走了过来,皱着眉盯着这两桌。 “林、林老师”,小男孩儿往林老师怀里一扑,“江鸿羽拿笔戳我的脸。” 小江鸿羽转过身拿过笔盖盖上笔,没什么表情。 “那你也不要戳别人的背。” 小陆晓愣了愣,扯着自己的衬衣一看,发现了自己衬衣的后背被弄彩笔弄花了。 “你们俩跟我到外面来。” 小陆晓呆呆看着前面一大两小的背影。 是因为自己吗? 小江鸿羽从教室外面回来的时候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一落座,小陆晓的视线就锁定了过来:“挨训了吗?” 小江鸿羽点头:“嗯。” “你别难过啊。” 小江鸿羽:“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桌上放了一根棒棒糖。 “我请你吃糖。” 小陆晓说完又飞快地转过了头,规规矩矩地双手放桌。目视前方,乖乖坐着。 小江鸿羽盯着桌上那根彩虹棒棒糖,然后又发现旁边的人似乎又偷偷往他这边看,那句我不爱吃糖也咽回了肚子。 小陆晓余光瞄到同桌把棒棒糖收回抽屉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一只小手就闯入了他刚低垂的视线内。 “这个也好吃。” 小江鸿羽收回手。 桌上是一块巧克力。 小陆晓先是愣了愣,然后笑眯眯拿起巧克力:“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 小江鸿羽:“哦,明天也给你带。” 新同桌好像人还挺好的,小陆晓觉得转学第一天也不觉得那么难熬了。 下午放学后,小朋友都被接走了,教室里就剩他俩了。 两人话都不多,但也算熟悉了起来,面对面坐一张桌上画着画。 画了一会儿,小陆晓就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江鸿羽正埋头在他那件作废的白衬衣后背上画着画。 小陆晓:“你好厉害啊。” 小江鸿羽抬头看了一眼:“好看吗,好看我就涂颜色了。” “好看,我妈妈也喜欢向日葵。” “你帮我涂叶子。” “好。” 小陆晓涂了一会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你怎么受伤了啊?” 小江鸿羽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和别人打架弄得。” 小陆晓没忍住伸手在他创可贴上戳了戳。 “疼吗?” 小江鸿羽面无表情:“疼。” 小陆晓凑过去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表情。 “不是说疼吗?” “疼又不一定要表现出来”,小江鸿羽放下手里的笔,盯着凑近的那张脸,“喜欢才表现出来。” 话音刚落,就凑上去在小陆晓脸上吧唧了一口。 小陆晓:“你怎么亲我呀!?” “严姨说不能随便亲小女孩儿”,小江鸿羽托着腮一本正经说着,“又没说不能亲小男孩儿。” 小陆晓偏头一想,好像也是,又凑上去在小江鸿羽脸上吧唧了一口,然后奶声奶气地说:“我也亲你了。” 他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儿害羞,声音越发的小。 “我妈妈说的,要礼尚往来。” 小江鸿羽伸手在小陆晓发红的小脸蛋戳了戳。 “你的脸,现在就像红苹果一样。” 也挺巧的,严婷和姚姿几乎同时来接的人。 在校门口,两人挥着手说了再见。 姚姿牵着小陆晓的手往回家的路走去。 “陆晓来新学校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了啊。” “嗯”,小陆晓抬眼对着姚姿笑了起来,“我还收到了礼物。我要放我的礼物宝盒里面。” 姚姿笑着摸了摸小陆晓的脑袋:“晚上想吃什么。” “只要不是妈妈做的菜都想吃”,小陆晓蹦了蹦,“妈妈,你给买我两个棒棒糖吧,明天我要带给江鸿羽。” “说我做菜不好吃还敢提要求啊。” 小陆晓飞快地答道:“爸爸说的,妈妈回到家就不用做事了,要好好休息。” 另一边,小江鸿羽和严婷在车上。 小江鸿羽:“严姨,买点巧克力回家吧。” 严婷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不怎么爱吃这些甜的吗?” 小江鸿羽偏过脸看着窗外:“有人喜欢。” 第二天姚姿送陆晓去上学时,陆晓隔大老远就瞧见了站校门口的江鸿羽。 陆晓蹦着跑了过去:“怎么站校门口啊。” 小江鸿羽看了一眼陆晓身后的姚姿:“阿姨,早上好。” 小陆晓在一旁笑着说:“你也早上好。” 姚姿笑了笑:“进去吧。听老师话啊。” “妈妈再见。” 小陆晓对姚姿挥手说了再见,手就被小江鸿羽牵了过去。 小江鸿羽脸不红心不跳:“你看,前面的人都牵着手。” 陆晓看了看前面几个小姑娘:“好吧,给你牵。” 小江鸿羽笑了起来:“嗯。我给你带巧克力了。” “我也给你带棒棒糖了。” 姚姿站在校门口看着两个手牵手的小背影,也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两小孩儿,长大了感情还不会这么好。 57 “啧,那你先求个婚吧。” 每次在陆家吃饭氛围都挺好的,几个人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不过期间江鸿羽晃了几次神,尤其是看到陆晓和陆祥之依旧自然地交谈相处着时候。 即使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的取向有任何可以被人指摘的地方,他也明白,社会的现状注定这不是一条轻松的路。 他爱陆晓,他求的也不过是一个也爱他的陆晓。 陆晓的爱越发的坚定,越发的勇敢,以前他想挡在陆晓身前,现在一个回眸,就能发现和他并肩前行的人。 何其幸运的是,陆晓也得到了家人和朋友的理解。 何其幸运。 江鸿羽有一种松了一口的感觉,他为陆晓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前路漫漫,却是一件如此值得期待的事。 吃过饭陆祥之被人约出去打牌了,留下他们四个在家里收拾卫生。 结果刚走没一分钟又回来了。 陆晓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忘记拿东西了。” “不是”,陆祥之就站门口也没有进来,“小江,冰箱里有些饺子和馄饨,我自己包的,都是你爱吃的馅儿,已经打包好了,陆晓你等下记得提醒他带回去。” 江鸿羽刚想说话,陆祥之手一摆:“走了,赢钱请大家伙吃大餐。” 陆晓转过头对江鸿羽笑了笑:“原来昨晚是忙着给你包饺子。” 江鸿羽:“我挺招人疼的是吧。” “大脸。” 两人拿着盘子和碗一进厨房,就瞧见陈楠正直接把盘子里的剩菜连汤带渣地往水槽里倒。 “陈楠你做事能不能动点脑筋”,江鸿羽走过去,“堵下水道了你来通。脑袋跟个椰子似的,晃荡一下都能听到水声响。” 陈楠淡淡答 :“哇,您能好哪里去?脑袋就跟地球表面似的。” 两人瞪着眼就乐了。 “好了,好好一生命之源瞧被你们嫌弃的”,陆晓又看向江鸿羽,“剩下百分之三十都是我对吧。” 陈楠啧了啧:“来来来,厨房让给你们,看你们能点几把火起来。” 说完就拎着正默默收拾的小鱿鱼出了厨房。 江鸿羽转头对陆晓说:“你也出去吧,一个人收拾够了。” 陆晓打开水龙头:“行了,别弄得我不懂事,人俩不要空间啊。” “也是,天天虐陈大爷,是该有个人疼了”,江鸿羽笑了笑,又说,“对了。叔,说让我过年和你们一起回Y市。” “是吗”,陆晓专注地冲洗着手里的盘子,也没抬头,“你一个人在这边老陆免不了问了几句,我说你和家里有些冲突,他还放心上了。” 江鸿羽看了看陆晓的表情,拿过陆晓手边冲洗的好盘子擦拭。 “陆晓,过年我会回U市看姥爷,到时候,如果顺利”,江鸿羽顿了顿,“能和我去家里见见老爷子吗?” 陆晓手里的动作滞了两秒,随即看向了江鸿羽。 江鸿羽眼底一片温柔:“行吗?” 陆晓挑了挑眉,收回了视线,没有接话。 江鸿羽想了两秒,随即勾唇一笑。 “过年,和我回家见见老爷子。” 陆晓这才笑了起来,他偏过头在江鸿羽颈侧亲了亲,声音很轻,却锤在了江鸿羽心间。 “好啊。” 两人收拾好之后一出厨房,陈楠隔大老远就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江鸿羽伸手一抓,是顶线帽。 陆晓:“哦对,这是小鱿鱼给你买的圣诞礼物,我也有一顶。” 江鸿羽对远处的小鱿鱼眨了眨眼:“谢了。” 随即他便戴在了头上,面向陆晓问道:“好看吗?” 陆晓抱着手看了看,随即又啧了一声。 江鸿羽眉一挑:“怎么?” “算了,还是我一个人戴吧”,陆晓一把摘下江鸿羽头上的帽子,“你戴这种帽子显得比我高一大截。太不美好了。” 江鸿羽搂过陆晓的肩:“小鱿鱼,你来认识认识,这是你陆晓弟弟。” 陆晓笑着给了江鸿羽一胳膊肘。 “你俩谁也别嫌弃谁”,陈楠摇头,“请继续彼此祸害着,我说完了,谢谢。” 江鸿羽:“借你吉言哦,亲。” 陈楠盯了江鸿羽一秒,随即一边双手举在空中扭着腰晃荡着一边捏着嗓子喊道:“加油加油,要结婚哦,么么哒。” “晃轻点”,江鸿羽搂着陆晓靠墙边乐边说,“脑袋里的水响太大声了。” 陈楠:“陆晓,快,咬他。” 江鸿羽:“骂我可以,别骂陆晓。” 小鱿鱼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骂了你们俩。” 三个人反应了半天,随即一阵爆笑。 陈楠仰沙发上:“江鸿羽,你反省反省,把我们宝贝儿都带坏了。” 小鱿鱼摸了摸脸:“我上个厕所。” 四个人闹了一会儿后就出了门,陈楠带小鱿鱼买东西去了。 江鸿羽和陆晓提着饺子回江鸿羽的公寓。 结果快到公寓时,陆晓又拉着江鸿羽下了车。 穿过马路,在路边小摊买了一碗甜豆花。 “今天怎么想着吃甜的了。”江鸿羽和陆晓并肩走着,手里的袋子摇晃着呲啦响。 “偶尔换个口味”,陆晓喂了一勺给江鸿羽,“你记得吗,上次去U市也吃的甜的。” 江鸿羽点了点头:“嗯。我今天也挺甜的。” 陆晓偏过脸对着马路那边笑了笑:“好,回去试试。要给钱吗?先说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啧,陆财迷”,江鸿羽乐了,“成交。” 陆晓舔了舔嘴角:“好,那我只欠你半条了。” 江鸿羽:“嗯?” “上次在床上丢掉的半条命得算上。” 江鸿羽先是站原地乐了一会儿,后面直接扶着路边的电线杆笑了好一会儿才打住。 陆晓就站一边看江鸿羽乐,一边神色淡然地吃豆花。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挪动脚。 “吃了一半,有点腻了。”陆晓把豆花碗递给江鸿羽,然后自然而然接过了江鸿羽手里的袋子。 江鸿羽拿过碗接着吃。 陆晓:“也有挺久没回U市了,姥爷没问吗?” “严姨估计给他说最近学校里挺忙的”,江鸿羽摇头,“每次打电话过去都让我注意休息。也没起疑。” “你做好决定了我肯定是支持你的”,陆晓想了想,“我也相信你心里有数。就还是有点儿担心万一姥爷不接受……” 江鸿羽把空碗扔进垃圾桶:“你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吗?老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无非盼望的就是子女儿孙能把日子过踏实,多回去看看他就满足了。我现在过得幸福也踏实。老爷子是个通透的人,小舅之前出柜的事儿他更多是生气他的不坦白吧。你放心,我会好好和他聊。” “虽然也有困难,但陆晓,我想得到他的祝福。” 陆晓笑了笑:“祝福啊。说的要结婚了一样。” 江鸿羽:“结不结其实无所谓,但我挺想娶你的。” 陆晓垂眼看着地上自己的脚尖:“啧,那你先求个婚吧。” 江鸿羽伸手捏了捏陆晓的帽子尖儿。 “好,给点时间让我酝酿酝酿。” 两人一路闲扯着回到了公寓。 陆晓把馄饨和饺子放进冰箱后又忍不住提醒:“要是拿出来冻一块儿了,轻轻摔一下袋子饺子就散开了。记得啊。” 江鸿羽靠冰箱边盯着陆晓:“家里到底谁掌厨啊,操什么心呢。” 陆晓靠另一边而和他对视着:“家里到底谁管事儿啊,多什么嘴。” 江鸿羽忽的凑上去就在陆晓嘴上啄了啄。 陆晓被突袭得还没反应过来,江鸿羽就走到了沙发旁:“走,宝贝儿,看电影去。” 陆晓走过去一巴掌就拍江鸿羽背上:“宝贝儿,叫声哥来听听。” 公寓不远就有一个影院,到的时间也刚好,两人取了票就可以入场了。 不过刚到检票口江鸿羽才想起忘买饮料了,就让陆晓先进去。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两人看的是部纪录片,厅内没有几个人,都集中在前几排。 之前陆晓就提了一句想来看这个电影。 两人买的最后一排的位置。 陆晓掏出手机想玩会儿游戏,就看到姚茜发过来的微信。 姚茜:我`操周飞有病。 陆晓:怎么? 姚茜:刚刚逛街遇到他一个前女友。 陆晓:然后? 姚茜:我就说了一句挺可爱的。他就生气了。他生气了居然。 姚茜:他居然敢生气。该生气的到底谁啊。我在学校天天见他前女友我说什么了吗我,我逛个街又遇他一前女友我说什么了吗我。 陆晓:你说人家可爱。再说了,周飞学校里的前女友不也是你前女友吗? 姚茜:我肯定他眼光有错吗? 陆晓:你是对的,周飞傻`逼。 姚茜:嗯。再见。 “对着手机笑什么呢。” 陆晓抬头,就瞧见江鸿羽走了过来。 “和姚茜聊天”,陆晓收起手机,看了一眼江鸿羽手里的袋子,“就买了喝的吗? 江鸿羽坐下后拉过陆晓的一只手就往自己胸口送。 “摸摸我这颗爱你的心,是不是炽热得放烫。” 陆晓挣开手,笑:“有病。” “啧啧,没良心”,江鸿羽拉开外套拉链,从里面拿了个小袋子,“心都碎成灰了,你正好蘸着薯条吃。” 陆晓:“戏多还傻。弄得衣服一股味儿等会又等换。” 江鸿羽把袋子放腿上:“吃不吃。” 陆晓笑了笑,安抚地摸了摸江鸿羽的脸:“吃吃吃。番茄酱拿出来。” “好。” 江鸿羽拿番茄酱袋子出来扯封口的时候,陆晓正好凑过来拿薯条,可能撕得有些用力,一个不小心溅了几滴在陆晓脸上。 江鸿羽愣了两秒,随即想到了某些场景,顿时就乐了。 陆晓也忍不住笑了,他拿过袋子里的纸巾擦了擦脸。 “你瞧瞧你一天脑袋里都想的什么玩意儿。” 江鸿羽的食指在陆晓脸颊边没擦到的那滴番茄酱上压过,然后放嘴里嘬了一口。 “你啊。” 57(下)爱到深处,爱有归处 “别闹啊”,陆晓拿过饮料喝了一口,“影响我观影。” “小陆陆我就喜欢你这样”,江鸿羽手搭陆晓肩上后又没忍住挠了挠他下巴,“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不该正经的什么绝对不正经。” 陆晓笑着看向江鸿羽:“江队……” “看电影看电影”,江鸿羽双手扶正陆晓的脑袋,“老盯着我看我不害羞的啊。” “你知道害羞俩字咋写吗?” 江鸿羽眉一挑:“知道啊。” 陆晓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凑过去飞快地在陆晓耳垂上吻了吻。 陆晓盯着他。 江鸿羽刮了刮陆晓的脸:“瞧,你脸上现在就想写着这俩字呢。” “我这是替你害臊”,陆晓又喝了一口饮料,“大庭广众,注意点影响啊。” 电影开始后,两人就没闹着玩儿了。陆晓喜欢看纪录片、文艺片,以前江鸿羽对这类型的电影兴趣寥寥,不过陪陆晓看,他也能静下心看下来。 陪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儿,本就是一件挺享受的事儿。 电影结束后,已经下午五点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影厅。 “等下”,陆晓走过去替江鸿羽理了理背后卫衣的帽子,“好了。” 江鸿羽拍了拍陆晓的背:“走吧。” 他话音刚落,背后有人就擦过他的肩膀走到了前面。 是两个小姑娘。 她们回头看了他和陆晓一眼后,转过头交谈了两句,没过两秒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是不是呀。” “有点像。” 她们交谈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江鸿羽微眯着眼,没挪步子。 陆晓笑了笑,拉起江鸿羽的手腕:“愣着做什么,不说去吃饭吗。” 江鸿羽这才笑着说:“走吧。” 陆晓却没有松开江鸿羽的手腕,两人腿本就长,走了几步就迈那俩姑娘前面了。 出了影院后,江鸿羽看了一眼搭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到街上了。” “所以呢”,陆晓笑了笑,“我想拉着我男朋友的手走个路碍着谁了。” 江鸿羽转头盯着陆晓漂亮的侧脸:“陆晓,我们不需要给别人证明什么的。” “怎么不需要啊”,陆晓皱着眉,“我男朋友这么帅,我炫耀一下怎么了,找找优越感怎么了。有本事她们也找一个这么好的你我就服气了。” 江鸿羽怔了两秒,偏过头乐了。 “几岁呀。” “反正是你哥。” 陆晓哈了一口气:“其实吧,不管她们带着猎奇、嫌恶或者又是同情的目光,我都无所谓。最好的你站在我身边,我还求什么呢?但如果有一天,这个群体需要我站出来,我会义无反顾。我们只是这个世界上一对平凡着相爱着的情侣,我们爱这个世界,爱这个社会,也爱着对方。我们寻求的不过是大众一个平视的目光而已。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不再是‘群体’,我们也是最普通的‘大众’。” 江鸿羽:“陆晓。” 陆晓:“嗯。” 江鸿羽:“你是最好的陆晓。” 陆晓笑:“所以才能遇见最好的你啊。” 江鸿羽:“啧。” 陆晓:“啧啧。” 江鸿羽:“啧啧啧。” “别啧了”,陆晓笑,“给买个冰淇淋呗江队。” “买买买。” 影院的隔壁就是冰淇淋店,两人过去的时候,就瞧见店里满是圣诞的装饰品。 “现在有圣诞活动哦”,点餐台的小姑娘笑着说,“买两个冰淇淋送一个麋鹿角的头饰。” 陆晓眉一挑,江鸿羽立马跳开了两步。 “两个抹茶冰淇淋,不需要赠品谢谢。” 陆晓立马拿出手机付了款:“我要架子上第二排最左边那个,谢谢。” 小姑娘对着陆晓甜甜地笑了笑:“好的,麻烦旁边取餐。” 江鸿羽抱着手站一边:“嗯,送小鱿鱼还是可以的。” 陆晓没接话,接过店员给他装头饰的袋子,然后递给了江鸿羽。 江鸿羽依旧抱着手,没有接。 陆晓:“怎么?要现在我替你戴上啊。” “陆晓,你简直丧心病狂。” “比不过您。” “乖”,陆晓接过冰淇淋后又压低声儿对江鸿羽说,“回家戴给哥哥看。” 江鸿羽:“你戴我就戴。” 陆晓盯着他:“你看着办吧?或者你以后也别给我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两人笑着并肩走路上。 今天天气不算好,阴沉沉的。下午五点的天已经有些暗了,路边不少店铺都亮起了灯牌。 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点点光亮点缀着的城市,真的有了不少圣诞节来临的感觉。 江鸿羽:“圣诞那天是月考对吧。” “嗯,这周得好好复习。期末考也没多久了。” “去年圣诞我们怎么过的啊。” 陆晓想了想:“没怎么过吧。” “好像是。” 陆晓:“今年你生日也没怎么过。过年有时间了出去玩一趟吧。”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坐车的地方走去。 节日、纪念日总是提醒着人们,忙碌的日子需要偶尔放慢节奏停下脚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珍惜现在。 江鸿羽想,他和陆晓踩着时间走过,即使每一天都那么意义,但每到这种时刻,他也会放松下来,好好感恩一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挺好的。 爱始于心动,长于相伴。 在一朝一夕的相处中,在一食一饭的琐碎中,在一言一语的交谈着,两人的感情陪着他们一起成长着。 日子认真踏实、平淡甜蜜地过着,偶尔有些波折,偶尔有些插曲,但每一天睁开眼,依旧是美好的开始,美好的继续。 两人吃过晚饭就去了学校。 快月考了,学校里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一个晚自习,就发了五套卷子下来。 坐最后一排的三个人也难得地静了下来,埋头认真做着手里的试卷。 但陆晓还是隐隐感觉到了陈楠有些心事,放学回去的路上他也没怎么说话。 陆晓也大约猜到了原因。走到小区楼底下后,陪陈楠坐在花坛边抽了根烟,聊了几句。 陈楠说的含糊,但陆晓却心里明白。 陈楠意识到了自己对小鱿鱼不一样的感觉了。 陆晓倒没多说什么,感情这种事,当事人想不通透,旁人讲再多,也无用。 到家后陆祥之给两人做了宵夜就去睡觉了。 吃过东西,陈楠收拾碗筷,陆晓便去洗漱了。 他刚刷完牙,手机就响了。 他笑着拿过手机,本以为来电话是江鸿羽,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陈楠从厨房出来就瞧见陆晓拿着外套从卧室那边走了过来。 陈楠:“出去?” “嗯”,陆晓走到门口穿鞋,“买包烟,你要带东西么?” 陈楠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我这有烟啊。” “抽不习惯你的”,陆晓穿好鞋和外套,“你回房吧。我带了钥匙。” 陈楠点头:“好。” 外面在刮风,有些冷。 陆晓下了楼却没有去单元楼下的小卖部,转身出了小区,往路口的方向走去。 他远远就瞧见了路口挺着的那辆车,还有车旁站着的那个人,看身形有些魁梧。 他走近时,那人看了他一眼便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坐在车内的江扬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眼看着他。 陆晓对他点了点头,弯腰坐进了车内,随即外面的人便关上了车门。 坐上车后陆晓看了一眼江扬的侧脸。 江扬很江鸿羽长得很像,轮廓很深,但眉目间的凌冽更甚,相比江鸿羽漂亮的长相,江扬显得更加英俊。 陆晓:“您好。” 江扬没什么表情:“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总不会让我离开江鸿羽”,陆晓顿了顿,“不然您早就出现了。” 江扬一声冷哼。 “我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也没心情命令别人家的儿子该怎么做。” 陆晓想了想:“江鸿羽他,挺想家的。” 江扬看向窗外:“他的腿不是没断吗?” 陆晓心里有了一些底,笑了笑:“其实应该向您说声谢谢,之前您帮的忙,我都铭记在心,谢谢您。” 江扬转头看向他:“我不是帮你。” “我知道”,陆晓唇畔依旧带着带笑,“但您知道是帮我,还是愿意帮,不是么?” 江扬的眸色深沉,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很聪明。” “我不是聪明”,陆晓摇头,“我只是知道天下的父亲都是爱孩子的。” 江扬一声冷笑:“我情愿没这么一个儿子。” “江鸿羽说,血缘上的羁绊是割不掉的”,陆晓缓缓说道,“他爱这个家,但他也有想要的人生。您可以说我们青春莽撞,做事只凭本心好恶,不考虑后果,但您知道吗,我们不去想最坏的结果会是怎样,是因为我们看得到前方的路。” “江鸿羽有他天真的地方,但他有能力将这个天真变成现实,我也有。他有做的不完美的地方,有伤害到你们的地方,我很抱歉。但请您相信,我们不是一头热的青年,我们有自己想争取想为之努力的未来。” 江扬深深看了陆晓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有什么立场替他道歉。”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陆晓的语速平缓而坚定,“因为我爱他,也因为他爱我。因为我们的人生各自独立却又紧密相关,因为和他走向未来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车厢里静了好久,陆晓都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笑声。 江扬笑了。 陆晓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江扬笑了一会儿,才敛起了神色。 “要是,他为了一个小姑娘做到这个地步”,江扬顿了顿,“我也同样揍他,你明白吗?” 陆晓微怔了一秒,才说道:“现在明白了。” “如果他不是我儿子,我会欣赏他这份孤勇甚至天真”,江扬沉声说道,“但是他是我儿子。” 他说完这话后又停了一会儿。 “但是如果你辜负了他这份孤勇,不要忘记,他的背后,还有他的父亲。” 陆晓下车后一直立在原地,直到那辆车消失在他的视野内,他才松开了紧握的手。一阵风吹过,吹干了他手心里黏腻的汗,把他的意识又吹清醒了几分。 江扬的最后一句啊,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明白江扬的意思,江扬用冷酷甚至威胁来包裹着他的认同,也可以说是一名父亲的妥协。 江扬和江鸿羽都像钻石。 江扬有他坚硬冰冷一面的,也有他通透的一面。 江鸿羽。 想到江鸿羽,陆晓站在风中兀自就笑了起来。 江鸿羽也由着他坚硬的一面,但也对自己展示这剔透坚定的光芒。 任生活切割,也依然闪烁着,不灭而耀眼。 陆晓想,自己心里原来藏着一座宝藏啊。 他觉得自己就像小时候童话里的王子,富有而幸福。 甚至没有他需要降服的恶龙和需要拯救的公主。 因为他的王子踩着风,踏着云,穿过森林的迷雾,披荆斩棘,带着最宝贵的东西来到了他的城门下。 骑士大喊着:“我的王子,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王子小乐胸说:“我愿意。” 骑士笑着打开盒子,展示着它带来的礼物。 那是一颗钻石做的心脏,纯洁剔透,珍贵永恒,却鲜活地跳动着。 爱到深处爱有归处,童话永不落幕。 陆晓眼里的光就像城市一角的霓虹,温柔而浪漫。 他拿出手机,忽然很想告诉江鸿羽,他爱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鸿羽发过来的信息。 那是一张江鸿羽带着麋鹿角的自拍,配图:快来骑我。 哦,差点忘记骑士是个臭流氓了。 陆晓乐着乐着,忽然觉得眼角就有些湿润了。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拨通了江鸿羽的电话。 “喂。江鸿羽,我给你唱首歌吧。” 江鸿羽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陆晓空灵的歌声里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和马路上的嘈杂音,却有种异样的听觉感受,抓人又动听。 陆晓觉得自己的歌声好似空荡荡地浮在这个宇宙里,但有一个听众,他就不觉得孤独。 in the year of our lord 1239 公元1239年 there once lived a girl of the royal line 有一位有着王室血统的女孩 the ancient stories do recall ? 根据古老的故事所讲述的 she was the fairest of them all 她是最美的(女孩) in the castle made of stone 在石制的城堡里 every night she slept alone 她每晚独自长眠 any noice that would raise the dead 任何连亡者都能惊醒的声音 couldn't wake her sleepyhead 都无法唤醒她 the stranger came from the foreign land 遥远的国度来了一位陌生人 asking for the maiden's hand 希望与她结为连理 her father said no go away 她的父亲说,不行,走开 she's gonna marry a king one day 她某天终会嫁给一个国王 the stranger he came back again 那个陌生人离开后又回来了 riding with 10 thousand men 带着10万兵马 the battle cries few always dread ? 战斗的呼喊能吓破胆 but couldn't wake her sleepyhead 但还是无法唤醒她 the fighting lasted all day long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 but the castle wall‘svery thick and strong 但城堡的墙壁又厚又强 the stranger cried let her decide the stranger cried let her decide 陌生人高喊,让她决定吧 where her true affections lie 她的心意究竟属于谁 so the king knocked on her door 于是国王敲响了她的门 only you can end this war 只有你能结束这场战争 no one knows how the story ends 没人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 did she ever wake up again? 她醒来了么? will she ever wake up again? 她还会醒来么? 58(大结局)“你好啊,很高兴要和你过一辈子。” 时间就像心跳,你时常忽略它,但它总是跳动着,往前走着。 此时陈楠和陆晓正在机场等从U市回来的江鸿羽。 陈楠看了看时间:“江鸿羽这态度就不端正。” 陆晓笑:“怎么?” “就他那大长腿,多久了还没走出来”,陈楠啧了啧,“不够想你。” “他想不想我我知道”,陆晓看了陈楠一眼,笑着说,“不过看你这急切的样子有点儿想他啊。” “别侮辱人”,陈楠笑,“我只是单纯找个借口出来躲躲。在家看小鱿鱼做饭太让人绝望了。” 陆晓:“那你估计得绝望很久了。” 陈楠笑了笑:‘也是。’ 陆晓也笑了笑。 眨眼间,还有一周就期末考了,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不少事。 陈楠这块真木头和小鱿鱼这块假木头终于说开谈起恋爱了,甜甜蜜蜜的相处着。 月考江鸿羽还是拿的全校第一,陆晓的名次依旧被江鸿羽压在了下面,不过在床上陆晓在上面的次数倒多了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严婷来了C市,就在江扬和陆晓谈话后的第二周。 虽然江扬没有露面,陆晓也没有和江鸿羽谈过他和江扬见面这事儿,但他知道,从严婷出现在C市那一刻,江鸿羽便清楚了江扬现在的态度。 事情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包括这次江鸿羽和严婷回U市看严老爷子。 陆晓忽的吐了一口气。 陈楠挑眉:“怎么了?” 陆晓:“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说得自己多纯情似的”,陈楠忍不住乐了,“你们这对狗男男什么时候开始要脸了。” “我觉得你对我有误解”,陆晓笑了笑,“当然,对江鸿羽没有。” 两人正笑着,陆晓就瞧见了远处的江鸿羽。 他抬手一挥:“这儿。” 江鸿羽大步迈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手就伸过来迅速在陆晓脸上摸了一把。 “嗯,活过来了。” 陆晓偏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楠冷哼一声:“那也别把我当死人。” “中午没吃饱么”,江鸿羽眉一挑,“赶着来让我们喂你狗粮,怎么?这么想我啊?” “呵”,陈楠又是一声冷笑,“江鸿羽你吧,就和陆晓说的一样,臭不要脸。” 江鸿羽:“和陆晓一样,臭不要脸。” 陆晓想了想:“嗯,好像也是。” “呵呵,呵呵”,陈楠皮笑肉不笑,“陆晓你有没有立场。” 陆晓:“有啊。” 江鸿羽:“嗯,和我站一起的立场。” 陈楠:“……” 陆祥之去Y市看姚曳和姚茜去了,三个人回到陆家时,就小鱿鱼一个人埋头在厨房里忙活。 江鸿羽放下行李:“陈楠,你吧,就算想报复,也不该拿我和陆晓的命开玩笑。” “别多讲话啊”,陈楠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饭吃就应该满怀感激地吃下去然后再说谢谢招待很好吃。” “行了,我去做几个菜”,江鸿羽转过身在陆晓侧脸亲了亲,“想吃什么。” 可能小鱿鱼在,陈楠看到这一幕没什么反应的,直接往厨房走了去。 陆晓替江鸿羽翻了翻外套里面的领子,笑着说:“能不能注意点场合。” “不能,我太想你了。” 陆晓眉梢一抬:“见着人了还想。” “嗯。” 陆晓盯着江鸿羽那双墨色的眸子看了两秒,然后埋头抵在江鸿羽的肩窝。 “你,姥爷”,陆晓顿了顿,“说什么了。” 江鸿羽抬手在陆晓的脖颈处摸了摸:“他说,你好不好,得他见了才作数,我讲出口的不算。” 陆晓低声笑了笑。 “江队。” “嗯?” “有点紧张。” 江鸿羽忍不住笑:“那等会陪你放松放松。” 陆晓往江鸿羽胸口一拍:“能不能正经点。” “我在家挺正经的”,江鸿羽想了想,“你反省一下,怎么一见着你了我就不正经了。” “这不正好配你么”,陆晓捏了捏江鸿羽下巴,笑着说:“行了,你去厨房帮个忙,我把你行李放回房间,今儿睡这儿吧,别回去了。” 小鱿鱼折腾了一下午,就鼓捣出了两道凉拌菜。 江鸿羽进厨房迅速利落地又收拾出三菜一汤,四人的晚饭这才有了着落。 吃过饭后,陈楠送小鱿鱼回家了,江鸿羽和陆晓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江鸿羽走的时候就一个包,回来多了一个行李箱。 大多是严婷和严老爷子让他给陆祥之和陆晓带的礼物。 “严姨给我俩织的围巾,这是姥爷给你的玉石吊坠”。江鸿羽坐地上一样一样地从行李箱里翻检东西。 “小鱿鱼的礼物都忘给了”,江鸿羽又看着手里的木雕,“让陈楠明天给送过去。” 陆晓笑:“我的呢?” 江鸿羽:“这一堆都是你的。” 陆晓坐在江鸿羽对面,手撑腮扬着眉看着他。 “我是说,你给我的。” 江鸿羽盯着他,只是笑。 “聘礼都有了,定情信物也不给个”,陆晓摇头,“你们江家不对。” 江鸿羽挑了挑眉,依旧不说话。 陆晓站起身:“算了,这个婚不结了。” 江鸿羽抱着手乐了起来。 “过来,我尝尝你的酸味儿。” 陆晓靠站在窗边,笑着。 “不好意思,其实我心里挺甜的。” 江鸿羽垂眼看着地上的东西,轻声说:“陆晓,我其实有点恍惚。” 陆晓:“恍惚什么。” “我现在觉得幸福得有点儿不真实”,江鸿羽顿了顿,“何其幸运,拥有你的同时,还能拥有这一切。陆晓,我们得到家人和朋友的肯定了。你知道吗?” “江队”,陆晓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怎么走过来的。我知道。” 江鸿羽站起身走过去抱住了陆晓。 陆晓抓住江鸿羽的手臂。 “江队,该说幸运的是我”,陆晓在江鸿羽耳侧吻了吻,“这一路你走的不容易,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两人就站在窗前,静静相拥着。 这一年多以来让两人哭过、笑过、苦过、甜过的每一件事,都像掉落银河里的那些星子,不管过多久,打捞起来,都熠熠发光。 晚上,陆晓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刚转学到Y市,江鸿羽依旧是他的同桌。 他对江鸿羽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江鸿羽笑得耀眼又迷人,一如陆晓最初见他一般,飞扬夺目。 “你好啊,很高兴要和你过一辈子。” 他醒来的时候,江鸿羽不在身边。 窗户没有关严实,风带起窗帘飞舞着,外面的天还未大亮。 陆晓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铃声在风里笑着。 他揉了揉眼,然后看见了窗前挂着的紫色风铃。 陆晓笑了笑,起床走过去。 风铃很漂亮。 寒冬的风不算友善,陆晓闭着眼,听着风铃被风撞击而产生的声响,却觉得甚是愉快。 送风铃,有什么含义么? 陆晓拉过凳子,坐下来在网上搜索着。 看到搜索出来的答案后,他眉间一动,接着笑着抬头又看向了头顶的风铃。 忽的,他唇边的笑凝滞住了。 他站起身,手指有些发颤地解下了风铃。 风铃里负责撞击的金属是一枚款式简单的男戒。 陆晓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刚刚好。 他举起手对着窗外,看得很认真。 虽然天色还有暗,他却微眯着眼,觉得周遭有些晃眼。 “这么快就发现了。” 陆晓回过头,就看见江鸿羽站在门口,漂亮飞扬的眉目间,都是笑意。 陆晓轻轻笑了起来,如第一缕春风,扫过了江鸿羽的心尖。 “因为爱意,从来是藏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三只耳朵》正文部分正式结束了。谢谢大家陪我到现在。写文的过程中,我时常懊恼,觉得笔力有限,没有把最好的他们呈现给你们。但也算付出了真心实意,希望期间又带给你们一些甜蜜和感动。 再次谢谢大家,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